學苑無懼打壓,繼續出版一月號〈雨傘世代 自決未來〉。沉鬱的時代不需要太多色彩,封面沿用灰暗色調,惟在雨水和光影之間高舉黃傘,為看似無路的未來帶來少許希望之光。唯願我們在這時代毋忘初衷,
風雨中抱緊自由。 苑論題為〈最後一代香港人〉,回應梁振英批評《學苑》事件,亦在悲觀中尋找出路;命運自決,乃雨傘世代的宿命,無可推搪,也非如此不可。新聞版囊括校園社
會大事,校園新聞談港大生退聯公投的是與非、學生會幹事相繼辭職、關於繁簡之爭的周年辯論;社會新聞整理雨傘革命發展脈絡,回顧運動三個月以來的多項大 事。 時政專題以「雨傘世代的未來」為主題,探索雨傘世代的特性及對未來政局的影響,又以民族論觀點分析雨傘革命,探討後雨傘時代的香港政局。我們在雨傘革命中
或得或失,社會文化專題以「重奪」為主軸,從不同角度思索失去和奪回,城市和城市人面對鉅變該如何自處?
【學苑一月號】〈苑論〉最後一代香港人
〈苑論〉副總編輯 陳雅明
〈苑論〉副總編輯 陳雅明
「世上如果還有真要活下去的人們,就先該敢說,敢笑,敢哭,敢怒,敢罵,敢打,在這可詛咒的地方擊退了可詛咒的時代!」——魯迅
〈最後一代香港人〉
魯迅曾言中國歷史可分為兩個時代,一是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二是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也就是說,一部幾千年的中國歷史都是奴隸歷史,中國人又只有當奴隸 的份兒。香港也有許多這樣的中國人,其中有做奴隸而做得樂極忘形的,忘了自己本來是人,就是萬劫不復的奴才。香港大半部歷史都是奴才史,香港的年青人不想 再做奴才,因此吶喊命運自決,創造歷史。其實,香港年青人只是想做一個人,得到人應有的權利,卻被政權封殺得了無希望。行動的,被拘捕,連講話的,也被公 開批鬥。沒想到世局崩壞如此,也萬萬想不到批鬥臨到《學苑》頭上。
梁振英先是點名批評《學苑》,後又公開編委的名字,手段如同文革批鬥, 分明是營造白色恐怖。雨傘革命後, 梁振英沒有反思如何修補跟雨傘世代的關係,反而一再挑釁,先是叫我們離港發展,現在就是文革式批鬥《學苑》,決意以「敵我矛盾」的文革思維看待年青人,展 開全面的政治打壓及意識形態鉗制。梁振英解決年青人問題的方法就是打壓年青人、趕走年青人,當香港再也沒有年青人,就沒有年青人的問題了。
《學苑》自一九五二年成立,有兼收並蓄的言論自由傳統,向來對香港政治前途有不同意見,當時都被認為相當激進。六十年代末《學苑》已有文章討論港獨,七十年代 初又有文章認為香港的根本解救方法是徹底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當年撰寫這些「異見」文章的學生,有不少是現今知名的左派人士,敢問當年港督有沒有公開批評 他們?六十年代末,《學苑》有文章批評港英政府,時任港督戴麟趾書面回覆當時編委。戴麟趾對年輕人大度得體的回應,使回歸後的特首梁振英相形見絀,難怪有 些年青人懷念殖民時代。
梁振英不但沒有政治人物應有的氣度,批評手法更是斷章取義地羅織罪名。梁在記者會上曾提及〈談軍政,看港獨〉一 文,指文章討論香港如何像新加坡那樣建軍。梁必定沒有認真讀過這篇文章,或讀過了而故意扭曲。若他稍微認真讀過,怎會不知道這篇文章的結論是:在想像的建 軍選項中,現時沒有一個可行。當時編委撰寫這篇文章並非所謂「搞港獨」,而是發現香港從來沒有相關討論,認為即使不同意港獨立場,也應有討論港獨的自由, 大可探討。那期亦有〈獨立幻想〉一文,內容是反對港獨的,但這些沒有「扣帽子」價值的文章,梁振英就當然隻字不提。對於《學苑》來說,言論自由比政治立場 重要,可容下不同政見。只是萬萬沒想到堂堂特首,竟容不下一個校園傳媒。
現在左派媒體所謂《學苑》搞港獨,根本是偽命題。《學苑》只是校 園媒體,頂多是政治論述、新聞報道,開拓思想領域,絕無行動,又怎樣搞港獨?另外,《學苑》又不像某些官員收受外國資本,身家清白,沒有外國勢力支持,又 怎樣搞港獨?英國文豪George Orwell早就識破這些極權愚弄群眾的手段。極權會利用語言偽術,顛倒是非,指「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語言偽術在梁振英上台後屢見不 鮮,現在《學苑》「談」港獨,竟被指為「搞」港獨,這就是港共的政治騙術—「談港獨即搞港獨」。這些語言偽術其實十分拙劣,稍有邏輯分析能力就一攻即破, 如此看來,部份香港人仍民智未啟。
建制人士,如梁振英、馮煒光之流,趁機要人表態是否支持港獨,某些泛民人士又急著明哲保身,極速跟「港 獨」劃清界線,失去應有的思考能力,回應失當。答問題前要先釐清問題的關鍵用字,這是中學生也知道的思辯技巧。面對梁振英或馮煒光這些文革式質問,急著切 割是下策,不如反詰他們:到底什麼是港獨,希望他們闡述。筆者亦在此請問梁振英及馮煒光,到底他們認為台灣現在是否獨立?若果他們認為台灣現在不是獨立, 那《學苑》亦沒有港獨主張。若「港獨」是指要香港建立一支自己的軍隊,《學苑》也沒有這種主張。若果港獨是指一個中共操控不到的政治制度、民主選舉,例如 公民提名,《學苑》就有過這種主張。問題是,泛民之流,不也是追求一個中共操控不到的民主選舉? 我們撰寫《香港民主獨立》那一期,其中一個原因是,當時注意到一些左派報紙將「公民提名」打成「港獨」,泛民及一些報章更與本土主義切割,害怕被扣上港獨 帽子。我們認為這樣做只會令泛民進退失據,因為在中共眼中,只要它操控不到的選舉,就是搞港獨。若不斷在港獨議題上迴避,接下來任何真普選方案都會被扣上 港獨帽子。今次梁振英主動談起港獨,正好讓議員當面質詢公民提名是否港獨,但一眾泛民議員卻錯失良機。若梁振英答「否」,正好廓清公民提名不是港獨;若梁 振英答「是」,原來他指的港獨不過是公民提名,那港獨又有什麼可怕?
本來《香港民族論》或港獨議題的討論只限於極少數人,有些人甚至連想 也不敢想,絕非主流議題。將港獨擺上主流媒體頭條的人是梁振英,他正式打開了香港人的港獨想像。梁振英以為自己跟《學苑》一樣,有言論自由講任何議題或批 評任何人,但一個掌權者又怎可跟無權無勢的學生報相提並論?梁振英的一言一行都會帶來政治後果,如主導政治議程,打壓反對意見。《學苑》談港獨最多流於小 圈子討論,梁振英談港獨就會對港獨推波助瀾。在梁振英批評《學苑》後,客觀上就使港獨成為主流議題,亦有遊行高喊支持「梁振英獨立建國」、「梁振英英明, 取代習近平」,視梁振英為「港獨之父」。事實上,全港有能力搞港獨的恐怕只有梁振英。
另外,某些建制派人士趁機取悅主子,不惜出賣香港 人,什麼荒謬的話都敢說,竟主張「廿三條」立法前,將內地《國安法》在香港選擇性執行或試行。既然可以試行一條內地法例,那就可以試行兩條法例,最後在 2047年之前在香港試行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制度。這些話並不是一些小官員胡言亂語,其後亦有全國政協副主席董建華支持,指的確有法理依據引進內地法律。 九七前,國家領導人會說:「河水不犯井水。」現在,有些人要出賣香港,要打開井口,任由污水流進來。由《一國兩制白皮書》,人大「831決定」,到《施政 報告》批鬥《學苑》搞港獨, 再到提出將《國安法》納入《基本法》,背後都是「敵我矛盾」的鬥爭思維。梁振英及其背後勢力已決意在香港搞政治鬥爭,鬥垮一切反對意見,弄垮一國兩制亦在 所不惜。其實,無論本土意識或港獨意識,最大的來源就是一國兩制實踐失敗;尤其在梁振英執政下的幾年,由打壓示威到意識形態鬥爭,令年青人更加不相信一國 兩制,因而產生本土意識、獨立意識。
雨傘革命後,看見網上有這個問題:「佔領運動後,香港年青人可以怎樣生存下去?」,而答案是:「忍受 或自殺」。人在覺醒後,卻看不到出路,其實比死更痛苦。雨傘世代已不想再好像上一代那樣忍受荒謬的制度,而希望做一個有尊嚴的人。但現在看來,自殺以外, 香港年青人還有什麼出路?筆者想起魯迅的〈紀念劉和珍君〉,劉和珍是一名生於民國時期的女學生,因向段祺瑞政府請願而遭槍殺,死時22歲。魯迅說,她不是 「苟活到現在的我」的學生,而是為了中國而死的中國青年。真正有理想,對社會有抱負的青年,又怎會對執政政府的惡行視若無睹,苟活世上?面對愈來愈瘋狂的 香港政府,雨傘世代是不會退縮的,但梁振英就是要年青人做劉和珍君?
魯迅在文章結尾說「苟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 的猛士,將更奮然而前行。 」時間站在年青人這邊,年青人在,香港就不亡,年青人在,香港人就不滅,若年青人也退縮,香港也沒有下一代。命運自決,要做一個人,一個香港人,在中國來 說是極難的、禁止的,可是,這就是雨傘世代的宿命,也非如此不可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