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港最近發生了一件聳人聽聞但想深一層是自然發展順時而興的事,此事令筆者想起佐治.奧威爾整整七十年前亦是二戰 終戰年出版的小說《萬牲園》(Animal
Farm: A Fairy Story;翌年在美國出版,副題被刪)中的有關「童話」。這「件事」為何?不必筆者明言,看完下引《萬牲園》片段,「你們懂的!」
奧威爾這本諷刺蘇聯、針貶史大林的小說,描述豢養在英國一個「動物莊園」裏的動物,不堪「人類的剝削、 虐待」而鬧革命,結果大竟全功;革命領袖之一名為拿破崙的豬,通過清算、暴力,搶奪了「革命果實」,成為一言而為萬牲法的大獨裁者!奧威爾其後著文解釋,
指拿破崙便是史大林(其他的動物都有所指,因 與文旨無關,不贅)。
拿破崙如何建立「衞隊」鞏固勢力?牠老謀深算地收養九隻小狗,答應牠們的雙親,牠會養育牠們成長;事實是,牠把牠們圈養在園內偏僻之地,「豐衣足食」,令牠們聽話聽教,這些本性兇殘的小狗很快成為對牠絕對服從、以保護豬族安全為己任的「私人軍隊」。
當拿破崙感到雄辯滔滔、能輕易煽動群眾的莊園革命領袖之一的斯諾波爾(Snowball,暗射托洛斯基)對牠的地位有威脅時,一吹口哨,九隻「全副武器」如狼似虎的「狗衞軍」一擁而上,斯諾波爾「死無葬身之地」(寫至此,不由不想起有關北韓「犬決」的傳言)……!
《萬牲園》早有中譯,只是一時找不到,有心人也許可把相關中譯章節登報上網,以拿破崙排除異己的陰謀與組織訓練兇狗隊的用心,極具現實意義。
■一月二十二日拙文提及首創功能學派的人類學家馬林諾斯基把殖民者的統治術理論化,即日收讀者WK送來一冊《蠻荒的訪客—馬凌諾斯基》(一九八二年台北允晨文化實業出版,作者宋光宇時任中研院歷史語言所助理研究員),翻閱中見一「新鮮物事」,錄之以饗讀者。
《率直瀾漫,赤子之心》一節有這幾句話,足顯馬林諾斯基生性豪放、不拘小節︰「他(馬林諾斯基)愛聽華 格納的歌劇,買票入座,卻躺在座旁的地毯上;旁人問他為什麼這樣怪?他回答說︰『我才不怪呢!我是來聽歌劇飽耳福的,但我不要看那麼肥胖臃腫的女主角,
(以免)讓我的眼睛受罪。』」
未讀過馬林諾斯基的傳記,不知那位「肥胖臃腫的女主角」是誰。
此事令筆者記起去年五月間一場女歌唱家過肥會否影響演出的爭論(男的似沒此問題),事緣愛爾蘭次高音 Tara
Erraught在約翰.史特勞斯(1825-1899)的《玫瑰騎士》中扮演Octavian一角,翌日樂評一致重「重」輕樂,不少論者都說她過胖
(dumpy,chubby bundle of puppy- fat...),令人「吾不欲觀之」;當然,也有人讚她聲藝超群,又有指身材不如此健碩發不出壯麗華美之音。《衛報》的樂評比較客觀,說在史特勞斯的年
代,女性肥胖是性感的象徵,這正合Tara扮演的角色。數天後一名知名女高音投函《倫敦時報》,指太瘦會影響音質,而歌劇的目的在令聽眾動容,因此評價 Tara的演出不應看身材……。這顯然與馬林諾斯基的看法背馳。
■張五常教授今年出版一本《張五常思影月曆》(「思」指其「經濟思想」、「影」則為他高超的攝影藝術),以十二幅「張氏沙龍」配「張氏語錄」(摘自張教授的舊作),這冊《五常月曆》堪稱圖文並茂,是可作為收藏的藝術圖冊(希望明年他以書法配語錄)。
《月曆》配圖的「語錄」,真是句句珠璣,「偶拾」數則,讀者可吸收思想養料。
‧今天在按鈕時代長大的青年,知識比我輩昔日強得多了。這知識所付的代價,是缺少了一點創意,少了點想像力。這交換是否值得?見仁見智,將來寫思想史的學者,對此總會有一些話要說的吧。
‧我認為每個人,不管是什麼行業的,都應該起碼在一種藝術上下點功(工)夫。學藝術不是為了要成「家」,而是要讓自己的感情有一個好去處。
‧我們要明白,資助教育是資助學生,不是資助學校和老師。我們也要明白,教育或學問是一種產品,其價值要以市場為依據。教育既不清高也不神聖。
‧我要在學生面前集中思想,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錯了就錯了。學生要做的是跟着我的思路,與我一起想下去,就是我突然離題萬丈,他們也要跟着我離題。這樣,聽我一課就是跟我的思路走一程。重點是,我想像,同學們也跟着想像。
‧寫學術文章,要手起刀落,筆筆見血才是上品。
‧音樂有快慢,有輕重,有大小,有粗細,有寬緊,有濃枯,有危而定,也有綿綿不絕之意。這一切,與書法的上佳行、草,是如出一轍的。
‧大收藏家的鑒定能力,一般地說,比不收藏的鑒定專家高。這是因為愛好收藏的人要大量付錢,入肉傷身,中計後痛定思痛,再蠢也學會了一些鑒定之法。
‧當年我和九位助手研究合約,真實的合約版本堆積如山,前前後後,大大小小達二萬(餘)件,有時審查了千多份才可以安心地下一個註腳。
‧北京的首要任務,是要鼓勵農民自力更生地改善生活,其他皆次要。只要中國的農民生活能自食其力地大幅改善,一般達到他們應該享有的小康之家,其他行業的發展便自適其適地找到好去處。
於經世濟民之之學大有所成之外,張教授多才多藝,書法攝影皆臻上乘!
■有讀者問,何以筆者昨文把Giles譯為宰予。筆者的理由如下—此字的s無音,如牛津市中心廣場
St. Giles;漢學家(兼外交家)H.A. Giles的漢名為翟理斯,顯然s有聲;但料此名不是其姓氏的音譯而是刻意推敲而成的漢名。此字為英文中「不規則」字之一,有時s有聲有時無聲。筆者傾向
無聲,除有牛津廣場為例,還想起因晝寢被孔老二批為「朽木不可雕也」的宰予(Zai Yu或Tsà
Yü),不音譯翟爾而套以此名,不是「頗有趣」嗎?有s的字固然有的有聲有的無聲,但沒有s的則有時會「無中生有」地加上s之聲,大家知道,渣甸(怡和)
的原名為Jardine Matheson & Co.,該行的英國僱員提起其僱主皆說渣甸斯,即在Jardine之後加s。何以故?當年未之問,現在無處問。
法文名字的s,大多數無聲,但那位「分子結構烹調之父」Herve This,筆者多年前介紹他的著作 時,寫他姓「狄」,未幾他來港於文華頂樓獻技,筆者持他的著作Molecular Gastronomy:
Exploring the Science of Flavor請他簽名,順問他的姓怎麼讀,原來是狄斯(其實「的士」更佳;寫至此又不知何以會把Taxi譯為「的士」)!
和中文一樣,外文發音「不規則」的字不少,沒有規則可以遵循,把Giles譯為宰予,筆者有不亦快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