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沙龍
香港進入後雨傘時代,抗爭運動仍未完結,蓋棺定論言之尚早。姑勿論人大會否改變8.31決定,但抗爭之路肯定很長,這種「長」是極之痛苦的:不僅與
中共對抗,更在於現實主義者的冷嘲熱諷,直至香港推行民主。選舉是一面鏡子,讓我們知道雨傘革命打動了多少人心,抑或流失了多少「和理非非」的選民。筆者 對2016年立法會選舉泛民和「進步民主派」的選情不甚樂觀,尤其是當你見到更多人為所謂的「食飯」而放棄民主,你便知道所謂的底線原來是毫無底線,並非 「退無可退」。
我們都活在「扮自由」的社會,特首候選人辯論時說「民主」、「自由」、「法治」、「人權」是香港的核心價值,但特首的選民基礎卻來自不足2%的人
口;民主?立法會有一半議員是直選的、一半卻是功能組別;言論自由?我們有蘋果日報、明報、信報,但我們有「劉進圖事件」;法治?我們有司法獨立,但我們 目睹人大釋法、梁愛詩的「胡仙案」……說穿了,香港一直在「扮自由」。不要自誇自己的家很自由,由投擲催淚彈那刻開始,大家明白一切都是假的,似乎有的 「自由」不過是自欺。事實上,我們一直活在威權社會。當有80萬人參加公投要求真普選,便有所謂150萬人的「保普選反佔中」簽名運動,可以見到中共鼓動 所謂「沉默大多數」鬥跨鬥臭香港民主力量。佔領行動以來,又有中大、港大民調一直評估有多少人支持「佔中」和支持「袋往先」,當大眾開始對佔領行動厭倦
時,調查學者又說運動發起人需注意民意逆轉的警號。當爭取民主的人要理解「反民主」人士的意見時,想起來也很荒謬。當一些無知的反佔領人士指摘「佔中」是 少數人騎劫大部份人,是不民主,他們不知道這個觀點正好為極權維護,但反對民主的人竟然以「民主」批評為他們爭取民主的人,這是何其荒謬。
在「扮民主」的香港,抗爭要考慮民意,有時我寧願香港沒有選舉,佔領運動不再是泛民的包袱,那大家便不用顧慮選票,一鼓作起地抗爭。試想:中國大陸
的示威比香港的暴力千萬倍,不講西藏新疆,河南有人因投資受騙而堵路、海南示威者追打警察,他們講不講民意?佔領馬路前一年有沒有 Deliberation
Day?香港不會有這種類型的示威,因為發動者要考慮形象、講民意。
在長達七十九日的雨傘革命中,歪理處處。很多香港人不知道六十年代參與黑人民權運動的人是「少數」,曼德拉也是反抗南非種族隔離暴政的「少數」。晚
清「革命黨」孫中山能代表全國四萬萬人的大部份意見嗎?(在封建思想紥根多年的國度,人的思想依然保守。)歷史上帶來變革的人往往是少數,推動變革的方式 都是不民主的、甚至很暴力,但沒有這少數人奮起反抗,我們今日可能仍留長辮、男權主義當道、種族主義盛行。說實話,大家要分清「手段」和「目標」,雨傘革
命參與者的確是少數,像我寫幾篇文章是不能爭取民主的,向共產黨爭取民主便一定要犧牲更多,甚至要用獨斷、暴力的手段,但它帶來的目標────世代覺醒、 真普選等等卻是惠及香港下一代。我確信:用不民主的手段爭取民主,總比以看似民主的手段反對民主好。
外國勢力是壞東西?
中共很多年前已經標籤泛民等為「外國勢力」,是次雨傘革命中民主力量再被妖魔化,然後用文革式敵我矛盾的手法對付雨傘革命,這些都是慣用的中共伎 倆。中共恐懼顏色革命、嚴防外國勢力,因為中共本身便是透過外國勢力奪權,利用共產國際的幫助,實踐德國猶太人的政經理論。正當中共被國民黨打得落花流
水,日本侵華為中共提供喘息的機會,中共在抗戰之初對八路軍提出「七分發展(共產黨),二分應付(國民黨),一分抗日」;1946年日本社會黨訪華,對侵 華戰爭道歉,毛澤東表示日方無需道歉之餘,甚至深表感謝,因為他深明沒有日本的侵略,中共不可能在八年間成為兵馬百萬的「國中之國」,打倒國民黨。晚清時
期,孫中山革命起義,四出海外籌募經費,也是招攬外國勢力;他引入的西方種族、性別平等的思想、共和制,是外國的東西;晚清的「皇族內閣」所參考的君主立 憲制,乃至中國歷史上新設的外務部,都是外國經驗。
其實,香港很多人都深信中共無理的指控,實在悲哀!作家李怡曾言:「一個奴隸思想紮根的社會,人們認為奴隸、奴才必定有一個主人。若你不服從這個主人,便是在外面有另一個主人。」
法治?
不多講了,若法治等於守法,全世界法治最高效的國家應該是北韓。
香港的悲哀就是充滿歪理。
【雨傘世代自決未來】傳統泛民在新時代中的生路
文/
沙龍
雨傘革命由年輕人發起,再由群眾領導,整場運動從一開始便「去領袖化」,拒絕政黨騎劫。在這種群眾情緒下,傳統泛民的領導角色在未來的公民社會已產
生斷層,他們要領導雨傘革命、抑或往後的抗爭運動,顯得困難。同時,建制派將以雨傘革命為矛,攻擊泛民主派。雨傘革命是香港民主運動的分水嶺,它標誌著泛 民舊路已難以再取信於新一代,同時亦意味泛民大勢將去,未來只能在建制派的猛烈狙擊下苟延残喘。假如六四是泛民的起點,那麼九二八可能便是其衰退點。這個
結果能否逆轉,其實掌握於泛民手中。如今四面楚歌,泛民主派已經不能再吃老本,必須在本土論述、政治光譜,乃至選舉策略上有所突破,才能在香港政治圈維持 影響力。
建制派因素
首先,建制派未來必削弱泛民的議會力量,構成重大危機。香港人的核心價值其實不是什麼民主自由,而是「搵食」,這個中共早已看清,這也是泛民中、長
期的危機:當泛民主派不停拉布,不斷發動不合作運動,泛民黨派也自知會因此而大量流失選票。須知,一般市民不是政客,不是學者,無法每天都監察議會運作, 評估每個議員水平。他們很難跟貼政局發展,只能從電視新聞取得相關資訊,但新聞報道礙於各種限制,不能詳述每次發動不合作運動的原因,遑論說服市民支持。
因此,更多人覺得泛民濫用議會機制,誤解行動原意。經過雨傘革命,建制派必會以「佔中」為矛,搶去泛民「溫和中間派」選票,甚至鼓動「沉默大多數」,泛民 選情十分嚴峻。其實,周融發動的「保普選反佔中」和「還路於民」簽名運動的支持者不乏中產,他們知道「反佔中大遊行」醜陋百出,但他們更怕不合作運動、怕
經濟停滯、怕樓價下跌……「沒有動亂的民主」是他們的心聲。
年輕人因素
其次,不只父母與子女,泛民「老鬼」與抗爭的年輕人也出現世代矛盾。雨傘革命出現證明「民主回歸論」破產,8.31人大決議令整代人徹底失望,年輕 人不再相信「民主回歸論」這自相矛盾的論述。試問「民主」又怎可以跟「中共」結合?根據調查,這幾年來,年輕人的國族身份認同感屢創新低,對香港政制了無
寸進感到十分氣憤。整場雨傘革命是由群眾自發、群眾主導,與建制派要動員群眾完全相反。與此同時,雙學的曝光率、號召力遠比泛民、佔中三子所代表的上一輩 為多。雨傘革命雖然催生了由群眾、年輕人主導的民主力量,但泛民要吸收年輕人作為政治資本,極其困難。馬嶽指,九十後會選擇更獨立、更反建制的民主路線,
而他們認為參選立法會便等同承認建制;年青公民亦擔心被政黨出賣,不信任傳統政黨,令傳統泛民動員力更弱。
筆者對上一代民主力量為香港所做的萬分感謝,但時代已變,年青人實在覺得上一代沒有在建制爭取到什麼實質的成果;在建制派、年輕人夾擊之下,泛民會否萎縮,成為「民主回歸」死亡的時代印記?
建立本土論述
泛民要生存,不能再吃「六四」老本,再沾光環,否則很快被淘汱。 在傳統思維下,香港若要有民主,民主中國是前提。中國民主無期,香港亦會命途坎坷,但港人應轉移焦點,結束一黨專政外,我們更要捍衛香港人的價值,守護本
土,轉攻為守。相信還有部份泛民不放棄「民主回歸論」,以此為參選政綱,但「民主回歸論」只是「福壽膏」,泛民必須提出本土論述。無論是以本土民主作為爭 取民主中國的手段,還是以香港民主作為終點,都須填補這個論述真空。
拉闊政治光譜
自從更多「激進/進步民主派」進入議會後,激進力量與傳統泛民內訌,其實是新興力量對傳統泛民不思進取,只求道德光環的不滿。2010年民主黨支持 通過政改方案,代表上一代爭取民主無力,唯有「袋往先」的心態。泛民因手段不同內訌,無疑拉闊了泛民政治光譜,但拉闊光譜後,市民、媒體依然標籤他們為泛
民主派,令政黨的獨特性褪色。每次選民「含淚投票」時,投民主黨、公民黨、或者工黨,對一般市民來說,好像都差不多,因為泛民政治、經濟政策理念都集中在 一方。馬嶽編寫的《香港政治──發展歷程與核心課題》,指差不多所有泛民政黨經濟政策理念都是偏左,支持最低工資、集體談判權;過去,所有同志平權的遊行 集會幾乎都是由泛民主派主導。這樣看來就像投資組合集中板塊,當發生地震,便會「一鑊熟」。參考建制派,工聯會、勞聯代表基層工人,經民聯、自由黨、新民
黨代表中產工商界,左右兼備,各黨派的特色明顯,甚至在不同議案的立場會有不同。而其餘的親建制陣營的選票便落入民建聯手中,這便具配票作用,吸收更多選 票。
泛民各黨需更突顯其獨特性:
否決高鐵、新界東北、拉布等等,泛民一直被批拖慢社會經濟發展,成為泛民的致命傷,但民主其實與經濟發展不相悖,民主、法治、管治透明度、言論自由
結合公平競爭、反壟斷等其實相輔相成。可惜的是,民主派在經濟上一直偏左,民主黨極其量是「跨基層政黨」,泛民若要吸收中上層人士的選票,經濟理念卻過於 左傾,只會進退失據。香港一些民主派可嘗試開拓商界的票源,推崇自由經濟、「大市場小政府」,但同時强調民主和經濟的關係。誠然,「民主本質上會窒礙經濟
發展」是偽命題。科大社會科學副教授成名指民主是自我完善的機制,民意代表要不斷回應人民的訴求完善施政,一個有認受性的政府才有足夠的政治能量解決當下 的社會問題;與此同時,民主確保政權和平交替,長遠提供穩定的營商環境。
中港經濟融合,港商有不少與大陸的利益關係,泛民對這些人未有論述,須糾正他們「民主等於民粹」、「民主導致福利主義」的誤解。八十年代英國保守黨
的戴卓爾夫人和美國的列根透過民主選舉上台,他們都是極力主張削減公共開支和社會福利。相反,中大政政系副教授黃偉豪指出,只有在非民主國家才需要透過濫 發福利來維持沒有認受性的政權。當我們看到澳門政府不斷透過「派錢」企圖消磨市民對政府的不滿時,君不見澳門樓價瘋狂炒高、一般民生沒有改善?可見,威權
政府外剛內弱。泛民一直忽視教育大眾政治知識,大眾因而被簡單化的論述蒙蔽,泛民必須在抗衡建制的同時,在政治論述上多花功夫。
分拆名單出選
2008年公民黨特意將余若薇排在港島區名單第二,令其和陳淑莊成功當選。2012年重用這個風險極大的方法,結果分別令港島區和新界西的陳淑莊和
余若薇分別落選,白白浪費了三萬多選票,讓王國興成功取得港島區最後一席,進一步收窄泛民、建制直選議席的差距。《學苑》曾經訪問曾鈺成,他表示從現時直 選議席的分佈來看,泛民不再代表「多數」。同樣地,新界西建制派分拆陳恆鑌、梁志祥和譚耀宗三張名單,讓港人驚嘆建制派近乎完美的配票機制。公民黨於報章
打「告急牌」,希望保住陳淑莊和余若薇,因而搶走了其他同區民主派,尤其是民主黨的選票,卻不能當選,令民主派最終「選票增,議席減」。
公民黨若沿用以往的方式,非常危險,分拆名單出選才有生機。事實上,若公民黨在2012年分拆名單,雖然未必能確保新面孔進入議會,但至少不會浪費大量選票,更有機會力爭港島區或新界西最後一席。
筆者認為泛民應加強配票機制,痛定思痛,減少再一次出現泛民互相搶票的情況。
「柯文哲模式」適用於香港嗎?
在台灣「九合一選舉」,所謂的「無黨藉」參選人柯文哲以獨立之名取得台北市市長一職,不少評論指柯成功打破台灣以往的藍綠政黨對壘,吸收了年青人和
中間選民的選票。練乙錚指泛民應積極考慮「柯文哲模式」,以「無黨籍」、「獨立」的清新口號爭取一些嫌惡政黨的選民,尤其是年輕人。若單純以獨立參選人的 宣傳口號來理解柯文哲,實在簡化了事情。評論家邱風認為,「柯文哲模式」一詞有點不準確,較正確的用詞應是「柯文哲魔術」,民進黨在背後助選已是公開秘
密。姑勿論他是否民進黨黨員,但必定是個十足的民進黨人,他曾自認是一個「墨綠」的人,柯的支持者跟民進黨選民其實同出一轍。再加上一個因素,就是連勝文 太不濟了,他的支持者就只得國民黨的鐵票。如果柯文哲需要同時跟連勝文和另一位民進黨候選人競逐台北市市長,他當選的機會就會大大降低。
觀乎香港,有很多「隱形」建制派,如梁美芬、龐愛蘭,那麼,是否也可以有「隱形」泛民參選呢?其實,說到底,究竟這個獨立的候選人背後代表什麼團 體、什麼勢力才是決定性的因素,不論他的形象有多麼清新、立場有多麼鮮明。2012年的港島區立法會選舉的勞永樂、新界東的龐一嗚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們 都是支持民主的獨立參選人,但顯然知名度遠較政黨代表遜色,以致敗選。何韻詩,或一些高登網民,都曾經表示有意參選區議會或來年的立法會選舉,撇除曝光
率、個人魅力等因素,沒有幕後操盤人,當選機會甚微。
柯文哲代表綠營,民進黨暗地幫他助選,卻打著獨立候選人的旗幟。那「柯文哲模式」適用於香港嗎?與其說,獨立候選人要跟傳統政黨割蓆,不如說,前者
在爭取香港民主的立場上要積極跟後者區分,但同時在選戰期間取得傳統力量的輔助,那麼「獨立候選人」當選的機會便大增。以上問題應由民主黨、黎智英等傳統 泛民解答,究竟他們是否有氣量,輔助非傳統反對派,或一些傾向本土的獨立候選人,吸收雨傘世代的選票。然而,這不是傳統泛民希望的。呂秀蓮便提到當「獨立
候選人」累積一定的政治能量,有足夠的行政權和支持者,便會另起爐灶,不受幕後的民進黨指揮,「令不出黨部」。但正如「民主黨大,亦不及民主大」,只要他 們肯放下身段,事情就順利得多了。只不過,新一屆民主黨仍由年過耳順的劉慧卿帶領,不知道民主黨在年輕人心目中仍有多少「剩餘價值」?究竟民主黨何時做到
如練乙錚所望:黨內老大退居二線,將權力交托年輕人,避免黨內持續老化?
善忘的香港人
選舉策略再周詳、候選人再雄辯滔滔,選舉權始終在選民手中。究竟雨傘運動所喚起的云云人海當中,有多少真的會堅持信念?抑或「三分鐘熱度」?這才是
最重要的因素。筆者感嘆2013年10月有十多萬的示威者抗議政府因「一籃子因素」不予香港電視發牌,指政府有違程序公義,諷刺的是,當港視開台後,個人
認為其節目質素不低,可惜收視率在一星期後不升反跌,那一團火究竟是否那麼容易便熄滅?究竟香港人醒後,會否在匆忙的生活中再次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