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5月17日星期四

戴耀廷:陳光誠為中國帶來光明




失明維權律師陳光誠從山東老家的軟禁中逃出,在一些支持者幫助和美國大使館人員協助下,進入美國駐北京大使館,數天後,他走出大使館到醫院接受治 療。陳光誠表明希望到美國休息,而美國亦安排他可以到美國的大學擔當訪問學人。現在中美雙方正商討安排陳光誠及其家人前往美國的事宜。

從陳光誠事件的前因後果看,或許可能為中國帶來幾點光明,雖然只是很微弱的一點光,但仍可為中國大地帶來一些希望。

權利意識 正在萌芽

首先,事件讓我們看到人性的光輝。一位失明人士可以為自己、與自己遭遇相近的人和其他弱勢社群,不畏強暴,挑戰權威,伸張正義,爭取公民應有的權益,即使身 陷囹圄也不放棄。我們還看到一些無名英雄,單純為了信念和良知,願意冒上自身的危險,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一些看來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事,為正義作出貢 獻。這讓我們看到在重實利的中國人當中,還是有着一些願為公義而無私奉獻的人。

其次,事件也讓我們看到維權的光明。中國人的權利意識一向薄弱,對不公義的壓迫常常怯於反抗(尤其是來自官方的壓迫),可能到了生死存亡之時,才會奮起抗爭。即使要維護自己的權益,都只是為了一些涉及生存或改善生 活的有形權益,對一些較抽象的權利理念,如法治、平等、民主、公義等,中國人基本上是不認知或不認同的。但近年中國社會出現愈來愈多的維權人士,我們看到 權利意識正默默在中國社會中萌芽,陳光誠就是最好的例子。

維權一方面是要喚醒中國老百姓,他們生來就享有能符合人類尊嚴的所有基本人權,但 另一方面它並不是要挑戰共產政權的正統性。維權人士並不是要推翻共產政權,而只是希望它能看到人民那些卑微的訴求,繼而願意逐步改變現有的管治模式,讓人 民能活在真正的和諧中,而不是「維穩」下那種虛偽、虛假和虛弱的「和諧」。

維權與維穩其實並非必然對立,問題是共產政權所維護的「權」,應是公民的「權利」,而不是官員的「權力」;所要維持的「穩」,應是讓人民能生活「安穩」,而不是因社會在強權下不敢妄動令官員「心穩」。

愈是維穩 愈是不穩

也因此,雖然微弱,但我們或許還可以看到一點兒政治改革的光明。相信中國共產黨內部仍是有着一些具遠見和重理念的人,他們也應看到如果讓人民繼續活在現行那 種縱容貪腐、缺乏權力制衡的管治制度下,愈是維穩,就愈是不穩,因那些大量投放於維穩的資源,只會給貪腐的官員吞掉,製造出更多的維權勇士,結果令制度更 加不穩。

這對共產黨來說,其實是一個惡性循環,必須進行政治改革,建立起能真正限權的法治制度,包括對各級黨政官員的限權,共產黨要長遠繼續執政才能有出路。

政治改革什麼時候來到,我們並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天政治改革不來,一天共產政權怎樣維穩也仍是不穩。光的作用就是揭露黑暗,當人性光輝和維權光明在 中國社會中慢慢點燃起來,共產政權的黑暗只會暴露得更多,一旦到了臨界點,共產黨就有可能給這些光完全蓋過。因此,共產黨理性的選擇,就是盡快點燃起政治 改革的光。

再從這一點兒的光,我們或許在那更遙遠之處,在中國漫長的憲政發展的路徑上,隱約從微弱的火花中,見到一丁點兒快將來臨的憲政光明,就是在中國建立起法治、分權、制約、民主、平等、人權、公義的社會和管治制度。

這條路可能很遙遠,而且還是充滿險阻,但不要忘記,連毛澤東也曾如此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現在雖只有一點小小的力量,但它的發展是很快的,它在中國的環境不僅是具備了發展的可能性,簡直是具備了發展的必然性」。

因此,從失明的陳光誠,我還是有信心看到光明的憲政,有一天會在中國大地上發光發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