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4月8日星期日

陸以正: 中非乾旱 老天爺的詛咒?



台灣教科書上說到非洲,都當作一個單元來處理。非洲其實可分成三部分:撒哈拉(Sahara)沙漠以上,稱為北非。東起埃及,西至茅利坦尼亞,氣候溫和,雨水充足。中非是問題所在,下文將詳細討論。南部非洲則又變成富饒之地。

為寫本文,我還學了一個新字Sehel。雖可勉強音譯為「薩海爾」,恐怕一般英漢字典都找不到這個字。它所指的是把非洲沙漠與熱帶雨林分隔開的那一條橫貫東西的地帶。瞭解此點之後,再打開非洲地圖,便可見撒哈拉沙漠的南部,像被人劃了一刀的樣子,有條相當整齊的橫條,有點像人身上的橫膈膜。

Sehel從紅海開始,直到大西洋。這塊非洲的腰圍,涵蓋塞內加爾、模里西斯、馬利、布金納法索、阿爾及利亞的南部、尼日、和查德等國。以上諸國中除面海者外,皆為貧困不毛之地。在它們之南的喀麥隆、蘇丹、南蘇丹(包括達富爾在內),西至埃及特里亞,則又是較適於居住的地方了。

中部非洲今年可說是禍不單行。馬利上月剛發生政變,難民湧入鄰近各國,已經弄得他們一個頭兩個大,如今又逢乾旱之年,悽慘更勝以往。聯合國兒童基金(UNICEF)主動發起在全世界募捐,說中部非洲有一千萬人挨餓,其中一百萬人是兒童(見圖,美聯社)。

兒童緊急救援基金執行長雷克(Antony Lake)說,募捐目標還差一大半未能達成。讀者如上網,可看到一個十八個月大的黑人嬰兒,名叫Goni,雙手被繃帶綁住,避免他把插入食道的餵食管拉出來。另一個叫Said Mohamed的母親,在攝影機前訴說,她眼睜睜地看見愛子在她面前活活餓死的情況。這家人過去倚靠在利比亞打工的親戚寄錢回來。如今利比亞戰亂,沒有匯款,真的靠吃樹根草皮維生。等到連草皮樹根都沒有時,他們不敢想像怎麼辦。

什麼叫旱災,在台灣的人難以想像,但每日最高溫是大家都懂的。本月有一天,查德首都恩加第瑪(Njadema)氣溫高達攝氏47℃,合華氏117℉,拿個蛋放在太陽下都可煮熟。鄰國尼日也同樣熱得無法過正常生活。

中部非洲乾旱並非現在才開始。自從有氣象紀錄起,一九一四年就發生過大旱。一九六八至一九七四年,又逢七年乾旱。聯合國救濟總署因而發起「國際農業發展基金(International Fund for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但像其它國際官僚機構一樣,同樣效果不彰。

兩年前,即二○一○年六至八月,查德又發生Sehel,那次據稱有卅五萬人挨餓,另一百廿萬人生活在飢餓邊緣。問題的核心在於乾旱連年,土壤必然流失,造成國土沙漠化(desertification),和大規模的沙塵暴。四年前即二○○八年八月廿五日,已經發生過一次,席捲索馬利亞東部平原興肯亞。二○一○年三月廿三日又颳起沙塵暴風,從茅利坦尼亞、幾內亞.比索、幾內亞、以至獅子山國,都被風沙掩蓋。

乾旱不雨沙漠化,既為一體之兩面,又互相影響,效果更大。索馬利亞東部平原與肯亞原本就靠天吃飯,近年缺雨又逢沙塵暴,簡直像老天爺非但不保佑,還要懲罰它們的人民。鄰近國家茅利坦尼亞、幾內亞、幾內亞.比索和內陸的獅子山國也都在劫難逃。

Sehel的影響,各種莊稼幾乎都顆粒無收,農民把留下供次年播種用的種籽都吃掉了,到時少不得又得靠國際救濟機構幫他們想法子應付。

如有讀者疑惑:類此的乾旱不雨,難道歷史上不曾發生過嗎?當然有過。九世紀至十八世紀間,中部非洲的國家倚靠與撒哈拉沙漠以北的富有國家,用駱駝隊載運農產品北上出售,換取糧食與民生必需品。十九世紀之末,英法割據非洲,遇有天災人禍,都由殖民地政府應付。

現在這些非洲國家在一九六○年代都獨立了。人謀不臧,貪汙橫行。適值世界經濟衰退,歐美自顧不暇。聯合國救濟更是杯水車薪,遠遠不敷需要。中非的旱災,只能說是老天爺的詛咒,中國古時稱為天譴。但非洲中部旱災災民,犯了什麼樣的過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