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7月6日星期六

「七一」十年﹕就讓我們先爬這座小山……




文 長毛


今年「七一」早上,我一如既往,於七時在灣仔家計會門外與同道集合,遊行到回歸升旗禮會場外示威;以正常步速計,約15分鐘就可抵達;然而,隊伍卻於告士打道的行人路上被截停,遭警方以鐵欄四面阻擋,被迫走入闊約一公尺的鐵欄小徑,前後均有倍於示威者之警員阻塞,根本不能自由走動;正是「秀才遇兵,有理不清」之寫照;警權遏制人權,旁若無人,不憚在場傳媒記者見證,明特區政府虛怯齷齪,為耳目清靜,憑一己好惡肆意遏制市民自由的本質!如是者,我們疲盡其力,聲嘶力竭,與警力糾纏推撞,到達指定示威區之時,已是八時十分;升旗禮曲終人散,權貴大可自我安慰,耳不聞,目不見民間抗議!
「九七回歸」之夜,我在政權交接會場外帶同坦克道具示威,譴責六四屠夫遺臭萬年,以音響器材高呼口號,雖被龐大警力阻擋,但不至於連行動自由亦被肆意剝奪,當局只是以水碼砌成高牆,播放貝多芬交響樂,將抗議音容隔於權者之耳目之外。中共收回香港政權轉眼十六年,但掩耳盜鈴,遏制示威彰顯於其眼前,卻是愈益囂張跋扈,不過是小圈選舉腐臭不堪,四面楚歌的寫照!

醜聞纏身,團隊崩壞的特首梁某於200371十周年,又焉能不如驚弓之鳥,效鴕鳥之術?雖已施「蛇齋餅」之故伎,再召「聲色犬馬」增援,但午後十年前盛再現,市民如潮上街倒梁爭普選,簡直明若白晝,自然而然,又豈容你一「小撮人」在我眼皮底下直話直,挑動我的神經?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就在七一之前數天,梁振英到演藝學院主持畢業禮,滿以為一眾莘莘學子會行禮如儀,一一俯首接受其扑頭之儀;然而,到頭來卻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台上台下,抗議連場,貴賓特首恍似喪家之犬,只能以笑遮醜!翌日下午,他驚魂甫定,又接受宴請到立法會做貴賓。

席間,除陳偉業、范國威和我趨前向其抗議之外,其餘之議員照樣執禮如舊,應酬一番;保皇黨、建制派習以為常,固然理所當然。但泛民諸君與梁某相安無事,則是匪夷所思!即使不欲如我等有失斯文,不願犯顏直斥,亦不必噤聲啞忍,墨守成規!更何,在此宴會之後數日,千萬港人將會響應「泛民」號召,一道上街吶喊遊行?若果,演藝同學乃是為民請命之無名勇者,則理應鼓動風潮的民意代表,為何反為人後?

是為民喉舌?或與虎謀皮?

其實,我在七一當日擺檔籌款,除於台上呼籲群眾捐獻之外,張口一呼「梁振英」三字,台下立即應者雲集,「下台」有之,「仆街」有之,其中市井俚語夾雜,不能盡錄;任何人只要耳目健全,身處其中,就知誠信破梁某,已成小圈選舉腐敗齷齪的活標本。但奇怪的是,自立法會彈劾梁振英不果之後,泛民諸君卻並未再加以加倍鞭撻,倒梁之聲既,倒梁之行更是莫問矣!「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難道此一民間智慧,泛民諸君早已諸腦後?

證諸現狀,今日泛民以至佔中運動的政治口徑之一,乃是梁振英「必須盡快為政改進行諮詢」。驟耳聽之,合情合理!但若仔細掂量,不免於理不合,情何以堪?先不梁某既已多番撒謊失信,盡失人心,根本不足取信;即使北京主子,亦深感形格勢禁,躊躇再三;一個民望處於負淨的「奴才」,一旦被迫下台,由其主持的政改諮詢豈非笑話一個?又如何為小圈選舉諉過,以致誘使港人接受其強推之假普選方案?中共政權一早聲明由喬曉陽主持政改大局,乃是為梁某減壓,謀定而後動的緩兵計!以待民意轉緩,民氣漸消,才讓梁某喘息之後,帶起虎皮撐大旗,充當傀儡,為假普選方案張目!

明乎此,則「倒梁」與否,自必是爭普選之策略焦點,到底是為民喉舌、鼓動風潮,先除爪牙,抑或消弭民氣,與虎謀皮?的確是放在大家面前的課題,不能苟且迴避,優柔寡斷?

「倒梁」應是必不可少

由此,我亦想到不久之前,在港大參加「和平佔中」商討日的遭遇。當日,我被分配到其中一個小組,同許多市民一起集思廣益,每人限提兩個意見,以供運動的核心參考。我這個「臭皮匠」了兩點,其一,是必須在七一名正言順、大張旗鼓籌款;其二,就是必須以倒梁為政治策略,為和平佔中訂立過渡目標,吸納群眾動力,組織民間力量!綱舉目張,「倒梁」應是行動綱領必不可少的中軸!然而,在後來的總結之中,除了籌款被「諸葛亮」們吸納為共識之外,「倒梁」卻連敬陪末席的位置都輪不上!七一翌日,報得知「佔中」籌得80萬元,雖覺領袖們尚嫌臉皮太薄,以致數目仍有不足之外,總算下了「頭巾氣」,已是舉步向前,略有所成。不過,有關「倒梁」之議,卻依然儘管言者諄諄,尚不免淪為空谷足音!

不過,大家若非善忘,回歸之後的三任特首劣斑斑,均遭民眾公然唾棄之命運,成為小圈選舉最弱一環,破綻百出。但卻因為泛民領袖躊躇不前,而得以久延殘喘,未因其受市民鞭撻而倒台,撕開小圈選舉的裂口!200371日,50萬人上街反對23條,高呼董建華下台;之後,董之問責官員梁錦松、葉劉淑儀、楊永強下台,但董建華卻依然厚顏死賴。當時,泛民由此成立,並將七一民意轉為選票,以求在選舉更進一步,而並無振臂一呼,領導群眾驅逐董建華於權壇,我當時逆流而泳,與同道成立「民主倒董力量」繼續支撐,經歷2003區議會及2004年立法會選舉,均以倒董為核心口號,不離不棄,與眾共赴!

20053月,老董終因民意拂逆,而遭其主子令其佯稱痛下台;貪曾憑民望稍佳繼起,乃是由於其公務員背景討好,足堪為小圈選舉塗脂抹粉,主持即將來臨的「政改」使然!董去曾來,既非由泛民領導市民抗爭而來,自然不會成為民眾抬頭,乘勝追擊的契機,倒反遭權者曲解為順應民意,從善如流的的體恤,不但不被普通人視為小圈選舉敗壞徵狀,倒反遭蒙混為自我更生的本能!

曾蔭權上任之後,利用其代董假象之光環,與待之以善的泛民談判,誘使之接受其政制方案,但拉攏分化、抹黑詆譭之策,仍在民意擯斥下功敗垂成,變成原地踏步的政改死局,港人亦由此認識這位奢談「做好份工」的「政治家」,不過是一個「做份好工」的「兒皇帝」!

泛民主派迷途不返

自此之後,泛民主流在困局裏,轉而尋求走出死巷的方策,但卻並未矛頭直指曾某拖延政改,乃是背後主子使然,反而寄望於下一輪政改,他能服北京權貴體恤民情,有所讓步。結果,自然是曠時廢日,姑息養奸。2010年,公民黨、社民連兩黨發起「五區辭職」,變相公投運動,不過是抗拒當權者強加於港人頭上之假普選,讓選民以選票表態,戳破中共及其奴才畫皮的抗爭而已。

不過,泛民主派的主流卻迷途不返,竟因中共軟硬兼施而扺制變相公投,得以與曾蔭權及其主子黑箱作業,秘密談判,結果自然是公投運動在離間之下失利,錯失時機,民意渙散!今日梁振英已是眾矢之的,小圈選舉的敗、虛偽、貪婪,盡在其中,路人皆見。倒梁、並不基於私怨 亦非只見樹木,不見森林,而是讓市民劍及履及,除惡誅奸,並由此在鬥爭中充權之舉。既然梁振英是一個由壞制度造出來的壞人,他又令壞制度造出更壞的事,那除去這個壞人,就是阻止壞制度進一步做壞事,有何不可?若果壞制度要拯救這個壞人,就必然會令壞人們做更多壞事。

「倒梁」義舉一起,涇渭分明,善惡清楚,除惡行善,群眾了然於胸,決然而行,「和平佔中」、「變相公投」自然水到渠成。身教重於言教,捲起衣袖,此其時也!

「我已走過了漫漫的自由路……我也邁錯過步,我由此發現了一個秘密,那就是在登上一座大山後,你會發現有更多的山等你去爬!」

曼德拉如是。就讓我們一起去爬面前那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