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國是集權國家,香港是開放社會,在不同的體制下,人們的生活習慣和意識形態很不一樣,大家各有所本也各有前因。
回
歸當年,定尊一統而強行一制的話,必成亂局,以未及同德,何以同心?當年的國家領導人,深明「不變」的香港對內地的經濟發展有一定的積極作用,遂定下兩制
之策,讓中港雙方各行其是,同宗不同源地邁向開放、開明、通達、發達的一國未來;五十年人事幾番,港人沒有以不變應萬變的把握,只有載入《基本法》中的看
是「兩廂情願」的良好願景。回歸後香港經歷了江澤民的三個代表、胡錦濤的科學發展觀到現在習近平的中國夢。在江、胡任內香港總算「安步向前」,但香港能否
在習主席的夢境中繼續佔上一小席位,答案的肯定與否定,當可思忖「兩制」抱負深重,到底為一國還是為了一黨?那是一個在現實中看到答案的問題。
大約兩年前的二○
一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中共召開第十八屆大會,習總書記公開提到他的「中國夢」,那是「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是昭示國人的指導性思想和執政理念,是環繞
二個百年誌慶(二○二一年中共建黨一百周年、二○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一百周年) 所要展現幸福大國的景象—國家富強、民族振興
和人民愉快生活。實現「幸福大國」的途徑,是走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堅持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理論體系,當然還要弘揚民族精神、凝聚中國力量;而實
施的手段則為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和生態文明「五位一體」的建設。這樣的鋪陳怎不令人心動?誰不嚮往國家富強民族振興?可是,不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
路」的香港人,算不算是「中國夢」的夢裏人?換句話說,香港人能否如國內的黨國人民般,同樣領略、享受那憧憬中的幸福?那是另一個難以解索的問題。
二、從
十九世紀高唱入雲到二十一世紀仍然清晰可聞甚至觸手可及的
「美國夢」,仍是不少世人包括內地同胞追尋的夢境,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新移民,他們擺脫老家的社會關係,抱着幾乎一致的心情,希冀憑着自己的赤手空拳,發
揮創意和生產潛力,不懈工作,以期能在美利堅的土壤上,創造財富,建立更美好的家園,圓其萬人如一的自由、民主、富足的 「美國夢」。
「中國夢」是要復興飽經憂
患、國土曾經被「列強」分割強租的舊中國。由於不是一國新民,藉管治推動民族復興的進步事業,困難重重;中國共產黨是在國家生死存亡的時候,把國民黨治下
行三民主義的中華民國趕至台灣,人民共和國於焉誕生,在破舊立新的頭三四十
年,人民吃盡苦頭,有權盡用施慣高壓手段的一「黨」擎天,令不少人叫苦連天,幸而多難興邦,終於奠下相對穩固的大國基礎,人民的物質生活亦在經濟開放改革
後,天天進步、一飛沖天。習近平繼承一黨專制
下全方位崛興的大國,在內政上較其前任更雷厲風行打擊違反黨紀國法的貪腐以至破壞民族團結和危害社會穩定的一切異見異動,借「中國夢」的說法,是高舉集體
意志,希望全國人民,不分種族,順着習慣成自然的趨勢,甘心情願地,在社會主義大家庭中和衷共濟、和諧發展,在中共的領導下,體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並為
世界進步作出更多貢獻。這樣的內容,究竟是「中國夢」還是實實際際的執政理念和理想?
去年夏天(二○
一三年六月八日),習近平主席在美國對奧巴馬總統說,「中國夢」與追求自由民主的「美國夢」相通。這話使不少人百思不得其解。人要閤上眼睛睡着以後才能做
夢,一個國家亦必然要安穩少憂後,才有條件在大國夢上別苗頭,致力打造堅實國力、達致國
泰民安之餘,能在國際間發揮舉足輕重影響力,那是求成的取向一致。然而,除此以外,中美兩個大國的大夢還有什麼共通之處?
美國是開放社會、中國是集
權國家,不同制度之下夢境亦不一樣;「美國夢」是人民願景的滙聚,「中國夢」是中共領導層的一錘定音。不管黑貓白貓,能捉老鼠的便是好貓,那是「中興明
君」鄧小平的名言,不存成見地觀世察事,可以引申為不管集權、民主,能夠奏效實
現強國夢的制度,就是有效管治的好制度。不過,在實現夢境的手法、取法以至人民的感受,確是大異其趣。
三、香
港受英國殖民地統治百餘年,雖然沒有民主選舉,卻有充分法
治、自由開放的生活氣息和由是養成的傳統習慣,對公民社會的包容互濟和政府對在決策上作出讓步以俯就民情的表現,港人是有會心且視為理當如此的。多數香港
人,尤其是年輕一輩,他們對中國一制的政治文化、認識不深,體會有限;對於兩制同床而不許異夢的專制作風,實在不知如何
作出合情理的應對。這次爭取真普選的和平佔中行動,如今發展為一個難以掌控的大規模群眾運動,很多人都感到當中有一種騎虎難下的壓力,急轉直下的情況可能
演變為不可收拾的悲劇……那不是危言而是共見的危險。
這場被左傾人士斥為「顏色
革命」的群眾抗爭,已逸出醞釀一年多的「和平佔中」初衷,輾轉至此的難堪和有不知伊於胡底的徬徨,筆者認為是中港政治文化的「語言隔閡」嚴重有以致之。從
香港人的立場出發,應該擔當調解人角色的特區行政長官及受政治任命的官員、人
大政協的港區代表,還有負責香港事務的京官和京派駐港幹部,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世故的香港人,能夠理解中
共治國理念及其慣用手法的,其對中央的態度,不是又敬又畏的忌憚退避,就是叩頭簇擁惟恐不力的盲從附和。他們對於香港人的民主訴求,即使是極為卑微(最起
碼)的選舉機制問題,亦感到會有冒犯天威的衝擊,因此言不由衷,不敢表明心
迹。事實亦確實如此,集權領導慣於用一己的思維把事情定性,當「和平佔中」莫名其妙地被認定是與外國勢力有牽連時,「雨傘運動」便變成「雨傘革命」,而
「顏色革命」更無來由地被強加至抗爭活動頭上。港共大串連,使出利用群眾鬥群眾的看家本領(這是「精乖了」的獨裁者最喜用的手法),使原來相當理性文明的
香港社會變得雜亂反智,做出許多費時失事失實而又無補於事的傻事蠢事!
辨別明智與反智.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