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1月22日星期二

陶傑: 八十年前




《南周》事件還沒了完。只是一群知識份子想做個「憲政夢」罷了,沒有越軌,哪知道得罪了「習李新政」。

了解這個民族的人,像本人,絕不會大驚小怪。今天為此喊冤的,是不懂得這個國家的輪迴史。

一九三二年底,有一本《東方雜誌》,為慶祝一九三三年元旦,主編胡愈之向全國四百位名人發出一封徵稿信,題為:「一九三三年新年,大家做一回好夢」:

「在這昏黑的年頭,我們的整個國家民族也都淪陷在苦海之中。我們詛咒今日,我們卻還有明日。假如白天的現實生活是緊張而悶氣的,在這漫長的冬夜裏,我們至少還可以做一二個甜蜜的舒適的夢。夢是我們所有的神聖權利啊!」

《東方雜誌》的徵稿信提出兩個問題:

一,先生夢想中的未來中國是怎樣?(請描寫一個輪廓或叙述未來中國的一個方面)。二,先生個人生活中有什麼夢想?(這夢想當然不一定是能實現的)

雜誌的「新年徵夢」,反應熱烈。一九三三年,即民國二十一年出版的《東方雜誌》,刊出了徐悲鴻、巴金、茅盾、郁達夫、俞平伯、柳亞子、周作人、林語堂、夏丐尊、鄒韜奮、葉聖陶的「追夢篇」,而畫家豐子愷。

《東方雜誌》的出版社是商務印書館,老闆王雲五,膽子比較小。一九三三年的元旦追夢號,有幾個批評了國民黨,王雲五找胡愈之訴苦:「你這些東西不得了喇,商務印書館要封門的呀,你能不能少發這種東西?」胡愈之說:「不行,編輯權在我,不在你。」王雲五說:「那我只好取消出版合同了。」胡愈之說;「你取消就取消。」

魯迅旁觀者清,指出:「本來連夢想這樣的特輯也不必搞」,因為「無論怎樣寫得光明,終究是個夢。」魯迅太了解中國人了。民國三十八年,王雲五很聰明的去了台灣,胡愈之留下來,迎來毛X東的惡夢。

今天,回顧八十年前的東方追夢號,只會笑那幫知識份子傻氣。一九三三年,有蔣中正先生領導,堅毅不拔,已是民國的黃金時代,即使東北「淪陷」,成立滿洲國,日本人也沒有焚書坑儒。一九三三年的中國,「昏黑」有限,絕對不是「苦海」,是一片樂土,有什麼可「詛咒」的?這夥幼稚的中國文人,像英文說的,Barking up the wrong tree,活該他們的大多數,包括胡愈之,沒有去台灣的,後來沉淪在真正的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