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6月10日星期日

明報社評: 設立永久六四紀念館 貴能嚴謹求真傳史實




昨日有25,000人(警方指5400人) 遊行到中聯辦,要求徹查湖南民運人士李旺陽離奇死亡事件。港人的關注,加上今年六四周年的燭光人海,充分反映市民對六四事件的堅持與執著、對內地不公義之事的憤慨。今年支聯會首次在深水設立臨時六四紀念館,吸引數以千計的參觀者;籌建永久六四紀念館將有助支聯會以實物向世人展示六四資料,教育公眾,很有意義,然而,六四紀念館的最大挑戰,不在場館,而在史實,所以,支聯會應該借助六四紀念館的設立,與香港的大學、研究單位及學者合作,以嚴謹的求真精神,為六四做歷史考證及紀錄,把真相薪火相傳下去。

公眾支持  籌款應不成問題

廿多年來,公眾印象最深刻的支聯會活動,應該是六四燭光晚會,今年支聯會提出新點子,在六四前夕租用深水一個逾千呎單位,展示六四歷史資料,吸引約萬名參觀者,當中不少是內地人。六四當晚,支聯會以籌建永久六四紀念館為其中一個主題,呼籲參加者捐款,結果捐款數字創下新高,達232萬元,較去年多100萬,支聯會表示當中的130萬將成為六四永久紀念館的啟動款項。

有系統整理六四資料,是支聯會工作之一,支聯會網頁「六四紀念館」的欄目就收集了大量六四的歷史資料,包括傳媒報道、歷史文件(如學生絕食宣言)、圖片、書籍及人物介紹、學術研究,連民運歌曲也一應俱全,方便公眾重溫該段歷史。但這畢竟是網上的虛擬世界,一個真實存在的展覽場地,恍如活教室,能把相關歷史立體地向公眾展示,公眾的感受會更深刻。目前支聯會對籌建永久六四紀念館宣傳不多,若支聯會繼續把相關目標清晰向公眾闡述,相信會獲得更多支持,籌得更多款項。

六四紀念館的對象,不止是香港人,全球關心六四的人都是紀念館的對象。1989年六四事件後,全球數香港的六四紀念活動最為規模龐大,近年更有大批內地人以旅遊之名,來港出席燭光晚會悼念六四,香港早已成為紀念六四的基地。六四紀念館一旦設立,將肩負把六四歷史傳下去的任務,更會成為全球關心六四的人,包括內地來港旅客的關注焦點,可謂任重道遠。

善用香港學術自由  為歷史去蕪存菁

除了公眾教育之外,六四紀念館還有一個重要使命,就是以嚴謹的求真精神,為相關的歷史資料作核實驗證的工作。目前網上資訊雖然發達,圖片、錄影片段流傳速度甚快,但弄虛作假的偽資訊同樣充斥,令不少人無所適從。六四紀念館應與香港的學術界合作,與學者、研究員等認真檢視六四相關資料,包括近年最新曝光的圖片、文字紀錄等,建立一個有系統、可靠、可信的歷史檔案,把真相流傳後世。

支聯會不應視紀念館為一般的展覽或宣傳,事實上,純粹的政治宣傳或會引來一時的起哄,激起片刻的民憤,但熱鬧過後將無以為繼,只有真實的歷史,才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才能在人民心中長存。六四紀念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以嚴謹的學術態度,把歷史好好整理、展示、保存,去蕪存菁。真相本身,就是對鎮壓者最有力的控訴。

近年,與六四有關的人物紛紛著書立說,李鵬、陳希同都出書為自己開脫,諷刺地,香港的言論自由為他們提供了內地無法提供的機會。支聯會的六四紀念館應好好利用香港這個獨特的社會條件,善用香港言論、學術自由的空間,把這些新發展的內容統統收納,並加以研究、分析、整理,讓六四的歷史研究繼續推進,把當中不為人知的真相,暴露於世人面前。

經過23年的努力與堅持,經歷過民運的低潮期,近年年輕人參與六四紀念活動愈來愈多,不少人都認同紀念六四已能做到世代交棒,支聯會完成了一項重要任務。六四紀念館的籌建與策劃,應是支聯會未來的新重點,它將有助八九民運的精神薪火相傳下去。

 
瑪倫: 另類思考話六四

談起天安門事件,平反六四、結束一黨專政及建設民主中國等口號是主流派。筆者信奉「城國論」,想表達一些邊緣看法。

六四事件給我的唯一啟示,是再次證明香港位於危邦中國陲鄰,萬不可被其納入統治版圖。中國管轄香港不會有好事發生。十五年來「特區」敗政連綿,文明典範退化成野蠻狗窩,弄得臭不可聞。回顧歷史,若二戰後英軍未能比舊中華民國軍隊捷足先登,造成實際統治的既有事實,恐怕白色紅色浩劫提前降臨。中國晉身超級強國,香港是不會享受到「國家」富強的好處,反會淪為中國對外政治金融鬥爭的磨心,現在已呈現部份病徵,將來日子更不會好過。

面對中國,筆者抱持局外人的心態。中共道不道歉,人民原不原諒,民主改不改革,是中國人的事。不論最終決定如何,都必須尊重他們的意願,這是河水不犯井水。井水也不要犯河水,即使是民主井水亦然。台灣總統馬英九提出一國兩區,他要打深圳河以北的主意是他的自由。從來不相信推翻清朝便是「正統」,民主化後可以胡亂插手人家的屁話,我是我,你是你,雙方獨立而平等,如果硬把香港捲入其中,只好誓死反抗舊中華民國的魔爪。

讀到這兒,社運分子大概要扣上陳雲(城邦論提倡者)教徒的帽子了。在此要明確指出,六四事件是一場人道主義災難,性質和納粹屠殺猶太人和盧旺達種族滅絕類同。站在人類的角度,紀念六四和同情死難者及其家屬是應有之義,底線是絕對不會投入甚麼民族愛國情懷,更不會自詡民主中國等偉大的歷史使命,必須嚴格區分彼此,避免感性綁架理性。

回到香港本土,推行全面民主是必走的道路,然而腳步是不會就此停下。首先要築起一道「政治防火牆」,謝絕中國騷擾,及免受中國涉足國際社會而帶來的禍害。其次是要學習台灣民主的經驗,大力推行本土政策,建立心理疏離感,淡忘中國,走出大中華情意結及大一統的思想臼窠,以香港為唯一依歸。第三是摒棄一國兩制。一國兩制是中國對付台灣的草圖,香港人無端變成實驗室的白老鼠,接受這套制度是礙於形勢下的妥協產物。香港人有權選擇生活方式,真真正正做回自己,他人無權置喙,要走和《基本法》南轅北轍的社會主義又如何?維護一國兩制本身就是自我設限,甘願做試驗品的心態,我拒絕喊這些口號,和陳雲最大分野可能在於此。

上述理念所涵蓋的時間,可能超越中共掌權年代。或許有人認為筆者癡人說夢,然而面對可能遭遇到的巨大歷史轉折位,多一些另類思考又何妨?

瑪倫 自由撰稿人


奉己: 柴玲錯在何處?

六四二十三周年之際,皈依基督的前學運領袖柴玲發表公開信,聲稱出於信仰,她已原諒當年大屠殺的劊子手──鄧小平、李鵬,以及衝進天安門廣場的士兵。她說:「寬恕充滿心靈,持久和平才能到來。」但是,柴玲錯了!

首先,柴玲用基督教的倫理道德來寬恕那些信奉共產主義的無神論者,根本就是雞同鴨講,況且中共當局甚麼時候給過你信仰自由了?西藏這些年有多少喇嘛自焚,柴玲可能沒統計;新疆和田近日發生的,公安取締非法讀經班導致十二名兒童被燒傷的事件真相,柴玲或許不清楚。然而中共當局多年來對「三自愛國教會」之外的各類民間教會的打壓,她多少總該有些耳聞吧?因此,從宗教信仰出發的寬恕之於中共當局,完全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第二,柴玲雖然在天安門廣場「戰鬥」過,但末了,她畢竟只是流亡,而沒有死亡,甚至連天牢也沒有坐過。那些失去骨肉至親的「天安門母親」都還沒有原諒,她有甚麼資格越俎代庖的寬恕呢?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二十三年來,中共當局有任何值得寬恕的改善和進步嗎?腐敗問題是越反越腐,政體改革是一拖再拖。至於六四,別說「平反」,「天安門母親」所堅持的「真相、賠償、問責」三項要求,中共落實了哪一項?

二十三年來,除了「惡」,可以說中共當局甚麼都沒有做。民運人士李旺陽日前離奇死亡,血的事實再次證明,六四沒有結束,鎮壓仍在繼續。面對眼前發生的罪惡,無原則的寬恕,往輕裏說,是是非不分;往重裏講,是助紂為虐。

洞悉國民性的魯迅先生在遺囑中告誡自己的親人,「損着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復,主張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柴玲的寬恕並非偶然,也絕非特例──盛讚朝鮮體制,辱罵港人為狗的北大教授孔慶東,當年不也是天安門廣場上靜坐絕食的一員嗎?爭取民主的道路曲折漫長,廣大民眾對於政治投機者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魯迅先生對怨敵「一個都不寬恕」,那麼利用手中權力無惡不作的中共當局到底該不該寬恕呢?雖然每個人的觀點不盡相同,但一切,或許最終還要取決於這個政權自身的表現。


奉己  內地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