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3月1日星期四

李平: 公職人員牟私利不能道歉了事


特首曾蔭權接受富商招待的醜聞越揭越多,他說這是忽視了時代轉變後,公眾對公職人員有更高的要求;特首候選人唐英年的地下皇宮醜聞越挖越深,他說這是對手攻擊「手法既狼且辣」;特首候選人梁振英的「西九門」事件終究會面對立法會調查,他說政府應公佈處理相關新聞的公務員身份。面對輿論、公眾、議員質疑他們以公職身份牟取私利,他們或者向公眾道歉,甚至不道歉,就是沒人覺得自己應該得到懲罰、願意接受懲罰,似乎香港的制度、法律奈何不了他們。

曾蔭權昨日出席立法會問答大會時說,目的不是要挽回個人聲譽,而是「為了挽回公眾對香港政府廉潔奉公的信心」,還呼籲公眾無論是否信任他,但「千萬不要對香港制度失去信心」。其一番表演,唱作俱佳,比唐英年咬定自身醜聞是對手抹黑,比梁振英還企圖恐嚇公務員,是有可取之處。但是,要挽回公眾對香港制度、法治的信心,豈是他道歉就能了事?


況且,曾蔭權道歉的誠意也難免受到質疑。一是,他堅稱自己緊守規矩,只是時代變了、公眾期望也跟着改變,以致出現落差,如此不知衰、不知錯的心態,何來誠意?二是,面對究責輿論,他一概拿香港終審法院前首席法官李國能為擋箭牌,聲稱已成立由李國能主持的獨立委員會去檢討現行的制度,避談自己應否引咎辭職或接受紀律處分。他長期擔任公職,明知公務員不能索取或接受利益,但事到臨頭就採取雙重標準,如何再率領 18萬公務員?三是,他拒絕議員要求公佈與富商朋友往來的詳情,難免被質疑還有所隱瞞。

曾蔭權、唐英年、梁振英的連串醜聞,令香港政壇陷入前所未有的烏煙瘴氣。他們渾然不知自己是罪魁禍首,反而百般尋找脫身的藉口。一如曾蔭權將問題歸咎於市民對高官的期望升高,唐英年堅稱自己認咗僭建、外界不應該再抹黑,他難道分不清抹黑與醜聞被揭發的區別嗎?梁振英更要求政府追究「政府消息人士」發放資料是否違法,他難道不知自己涉嫌利益輸送是違法在先?


曾蔭權、唐英年、梁振英的誠信已經破產,他們的狡辯,不只是對香港民意的欺侮,也顯示香港現有的廉政制度、公職人員的品格審查制度,已到了不能不檢討的地步。以李國能過往致力維護司法獨立的形象、能力,相信他可以不負港人之望,在防止官員,特別是問責官員、特首捲入利益衝突事件方面,建立更為完善的制度。但是,未來的制度檢討、完善,不等於要放棄追究現任高官、特首的問題。只有毖後,沒有懲前,必定難以服膺民心。無論是啟動彈劾程序,還是引用特權法進行調查,立法會都應儘速採取行動。

港人一直嘲笑中國官員貪腐,嘲笑中國未有反貪機制,嘲笑中國缺乏輿論監督,但是,如今面對香港最高層政治人物的狡辯,企圖道歉了事,甚至拒不認錯、拒不道歉,港人是否感到悲哀:我們引以為豪的廉潔政府是如此醜陋?我們引以為豪的輿論監督是如此無力?我們引以為豪的法治是如此軟弱?難道只有數十萬人、百萬人上街抗議時,市民的呼聲才能得到正視?

 
顧鴻飛: 建制派諸君子請展現道德勇氣

曾蔭權與兩個特首參選人的醜聞,令全城民情洶湧,但我們面臨的是憤怒沒有出口、干涉沒有能力的窘境。民主派不長進,多年功德卻成一盤散沙,建制派要看「阿爺」臉色辦事,香港何去何從,禍福在一念之間。

「阿爺」會不會保曾蔭權過關,目前言之尚早,因為「阿爺」也在看香港市民的反應。而香港市民的反應,也包括香港建制派的反應在內,建制派取甚麼態度,實際上也影響中央的決策。

建制派中諸人,除了個別大商家牽涉到具體事件,與官場利益關係糾纏不清以外,大多數人應該還是潔身自愛的,對於官商勾結瞞天過海的醜行,內心也不免有「夫復何言」之嘆。問題是「阿爺」未吹雞,人人都按兵不動,或隔岸觀火,或首鼠兩端,大家都在等,準備在最適當的時機表態。

但不要忘記,盯着他們的不只是中央,還有香港人,是那些給他們選票的香港人。平常說得再好聽,都不及關鍵時刻一個鮮明立場。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香港法制不進則退,建制派如果敢於毅然站出來,回應民眾的訴求,與曾蔭權等貪官割席,那樣他們爭取到的民心,不會只是建制派自己人,還有更廣泛的香港市民。

建制派諸人大多數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香港是他們的原鄉故土,他們明白香港的今日是怎麼走來的,香港這一套核心價值的建立,也有他們一分力量在裏面。所謂愛香港,是不分政治派別、不分社會階層,大家共同維護香港的社會文化、政治環境、法律系統和生活方式,這無關政治理念,卻關乎我們的權利和福祉,關乎香港的未來和子孫後代的安身立命,容不得半點輕忽。

容忍一個貪官,也就是容忍所有的貪官,法律開一個口子,也就是法律堤岸的崩塌,法律開一個口很容易,但要將崩潰的堤岸再修起來,只怕永無機會。如此一來,我們是不是準備讓香港的未來變得與今日的大陸一樣,讓我們的子孫沒有機會生活在一個有公義有是非的合理社會?到那一天,受傷害的是誰?法治崩潰黑白顛倒,官商勾結欺壓良民,到那一天,七百萬人都身受其害,建制派能獨善其身嗎?
中央能讓董建華「腳痛下台」,也完全有機會讓曾蔭權「頭痛下台」,王立軍可以「休假式治療」,曾蔭權也可以「避嫌式放假」,關鍵是香港人有沒有足夠的憤怒,有沒有足夠大的聲音讓中央聽見。中央雖然要維護自己的面子,但面子不能比利害更重要,十八大召開在即,一切以「維穩」至上,萬一香港不穩,影響的豈只是曾唐梁數人──「死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這是當年毛澤東的名言。
世上沒有甚麼不可能的事,只有不爭取的事。要不要爭取,端看香港人自己,也包括建制派在內。眼下諸事煩擾,但最重要而緊急的事,便是維護香港法治,可以說,法治於我們是一衰俱衰,一榮皆榮。建制派諸君子,拿出你們的良知和道德勇氣來,如果你們還有的話。

顧鴻飛 自由撰稿人

小雲: 曾蔭權,你有實踐天主的教導嗎?

特首曾蔭權,你在香港人面前,屢屢表現自己是虔誠天主教徒,但你真有實踐天主的教導嗎?天主親自為信徒立下榜樣:沒有華衣錦服、山珍海錯,也沒有豪宅大屋、名車美酒,要對低下階層格外憐憫,為受壓迫者伸寃。天主特別教導人不要貪財慕勢,更不可受賄賂,因為「賄賂能使明眼人眼瞎,能顛倒正義者的言語」(出谷紀第二十三章八節)。

上海最早期受洗的天主教徒徐光啟,是明末著名科學家、政治家。明末吏治腐敗,貪瀆賄賂成風,徐光啟卻清廉自愛,不肯同流。萬曆四十五年,他代表朝廷到寧夏冊封慶世子為慶王,按官場慣例,受封者會向朝廷官員贈禮,徐光啟卻拒絕收下二百両黃金等禮物,即使慶王後來派人追至陝西潼關,徐仍堅持謝絕。崇禎五年,徐光啟晉升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官至一品,地位相當於宰相,卻對各方人士的賀禮一律推辭。徐的居所,卧室只一丈見方,床上只有粗棉被一條。徐光啟位極人臣,卻一生耿介奉公,不追名逐利,不貪戀財富,獲譽為天主教的「聖教三柱石」之首。《明史.徐光啟傳》雖載徐光啟「蓋棺之日,囊無餘貲」,但他留下了豐富的道德典範與信仰精神,堪稱天主信徒的楷模。

曾蔭權,同是天主教徒而又位高權重的你,又怎樣表現出信仰精神?你可以私藏百萬元的美酒;你與富豪富賈為伍,出入乘搭私人遊艇、飛機,享受豪華住宿、美酒佳餚;你以遠低於市價租金租住六千呎豪宅,還要一流景觀、豪華魚池、健身器材、傭人司機;你巧立名目收受各種禮物,而認為是理所當然。天主教導「賄賂能使明眼人眼瞎」,香港的貧苦大眾受盡財閥壓迫,三餐不繼,要擠在幾十呎的劏房、籠屋,甚至露宿街頭,而你正正是「成了盜賊的幫兇,他們都愛好賄賂,索取報酬,不為孤兒伸寃,不受理寡婦的訴訟」(依撒意亞第一章二十三節)。你真有實踐天主的教導嗎?你的行為,到底是在榮耀你的天主,還是在羞辱你的信仰?

小雲 自由撰稿人

桑普: 特首選舉亂局探源

這次特首選舉演化成建制派激烈內訌,成為這次偽選舉的主旋律。「小圈子選舉」五字,已不足概括這次偽選舉的全盤荒謬性質。惟有透徹認識中共對港事務的組織體系,才能了解「紅幫大內訌」的整個背景,掌握目前亂局的真正本源。

中共是靠「線」來開展統一戰線,持續干預香港事務的。所謂唐梁之爭,由始至終,只不過是主要負責針對金融和地產等大財團統戰的「甲線」,以及主要負責針對中小企業和專業團體統戰的「乙線」之爭。最後唐、梁誰能勝出,必須通過黨中央集體一致決定才能定案。

從大局來看,「線出多門」一直是中國共產黨的胎毒,好比一個龐大黑幫。線與線之間互不知情,互不溝通,互不隸屬,互相交錯重叠。這種格局可以將最終決策的權力集中在黨核心,但也讓黨核心焦頭爛額,疑神疑鬼。黨中央一方面忙於為十八大全國人事佈局分贓,無法一時底定,但另一方面,兩線開始「大火併」,各線隱藏在幕後的操盤黑手空群出動。「乙線」丟出課外活動、超級僭建,「甲線」丟出毆打老婆、西九偽報等手榴彈,震撼全城,各路人馬逐一浮面,歸邊,互咬,互爆,盡情表露親共陣營內部爭權奪利的流氓幫派性格,撕裂建制陣營,讓人看清真相。豬狼之爭,說白一點,根本是忠狗和狼狗之爭,他們都不值得港人支持。由於「乙線」施計讓「甲線」陷入低潮,於是某位黑手主動拋出曾鈺成,希望團結兩線,可惜無人收貨,只剩葉太趁機搶風頭。既然亂局已成,鬥爭日烈,究竟後事如何發展?

中共高層對全國分贓佈局底定之時,才是中共高層拍板定案特首人選之時。如果此日來得早,三月二十五日舉行的特首選舉就不會「流選」,勝出者就是中共所好。如果此日來得晚,那麼高層的權力鬥爭與舉棋不定,將會進一步惡化香港「兩線」的關係,內鬥更旺,而中共也會製造三月「流選」的結局,用時間換取空間。因此,三月選舉「流選」與否,完全操諸在中共高層的權力分攤效率。這純粹是黑幫邏輯的運作結果,完全沒有香港市民選擇的餘地,因而也沒有我們支持「流選」與否的必要。

觀乎近日「土共」元老曾鈺成在棄選時公開宣告:一旦三月「流選」,他可能積極參與特首選舉,可見這句話很有「政治意味」:暗示中共高層最好盡快拍板,但如果一時定不下來,也要敢於「流選」,同時表明屆時自己可以作為備胎。至於後事如何發展,基本上也不會離開上述大局和脈絡。可憐的只不過是包括筆者在內沒有普選權利的香港市民。

桑普 政治評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