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2月16日星期四

工商時報社論: 希臘鬧劇遲難落幕




希臘國會終於212日按照歐盟(EU)、歐洲央行(ECB)及國際貨幣基金(IMF)三方代表團要求,通過延宕多時規模達33億歐元(約占其GDP 1.5%)的財政節約措施。市場曾熱切地企盼,歐盟會在215日的財長會議通過第二輪1,300億歐元的紓困案。然而,214日歐元集團(Eurogroup)主席榮克(J. Juncker)的聲明稿雖然對於希臘國會通過財政節約案以及其與三方代表團的努力表示歡迎,卻將歐盟財長會議延後至220日。該延後有一部分是因為目前希臘與三方代表團尚未完成額外刪減3.25億歐元結構性財政支出協商,更重要的是,歐盟亦尚未收到來自希臘執政聯盟各黨領導人執行節約措施的書面承諾。

榮克的聲明凸顯出,自從20105月正式接受紓困至今,希臘始終無法切實執行承諾,已讓核心國家感到不耐。之所以無法達到減赤的目標,雖然有一部分是因為希臘經濟衰退的程度超出擬定紓困計畫時各方的預料,但更令國際借款人不滿的,厥在於其執行不力。事實上,希臘對已經承諾的方案食言已不是新聞。例如,2011年為取得更多的紓困金,希臘曾承諾要在2015年前賣出規模達500億歐元的國有資產,然而該目標不斷下修至150億歐元。2011年只透過國有資產出售計畫取得17億歐元,遠較原先目標50億歐元為低,至於2012年的目標則從93億歐元下修至47億歐元。此外,希臘曾承諾要在2015年削減3萬個公務人員職缺,然而至今僅裁撤1,500人,而212日通過的法案更將目標下修至裁減1.5萬人。

除了政府執行效率不彰的問題外,政策搖擺不定更讓國際借款人不安。希臘前總理巴本德里歐在20111026日接受國際紓困條件後,隨即於1031日拋出公投議題,讓政府領導人信譽掃地。雖然隨後換上資深歐盟官員帕帕迪莫斯擔任總理,但目前希臘內閣仍是以巴本德里歐領導的社會黨以及薩馬拉斯領導的新民主黨所構成。今年4月大選後,預料也將由這兩政黨組成聯合內閣。屆時極有可能接任總理的薩馬拉斯更不斷在212日國會通過節約計畫前後表示,就任後將會與國際借款人重新協商。難怪榮克會強調,第二輪紓困金只會在收到聯合內閣兩黨領導人書面承諾後,才考慮發放。

這次國際借款人之所以會採取如此強硬的態度,除了與希臘過往不佳紀錄有關外,相較於兩年前希臘第一次接受紓困,此時若讓其倒債的傷害遠較兩年前為低。首先,ECB201112月進行三年期長期再融資操作(LTRO),的確緩解金融體系壓力,而歐盟的歐洲金融穩定工具(EFSF)以及歐洲穩定機制(ESM)也即將完成改組,因此核心國家內部對希臘問題逐漸形成「即便希臘面臨無秩序的倒債,歐盟已經構建好足夠的防火牆,足以避免危機擴散」之想法。其次,希臘債信問題也逐漸與其他PIIGS國家脫鉤,例如,從1月底市場獲知希臘可能無法順利取得第二輪紓困金開始,義大利、西班牙與葡萄牙10年期公債殖利率仍呈現下降趨勢。

但不可忽視的是,目前看似健全的防火牆仍然脆弱,因此若希臘真的倒債,勢必會對市場帶來一定程度的衝擊。具體地說,雖然ECBLTRO能緩解債信危機惡化,但若希臘發生無秩序的倒債,歐洲銀行體系將立即面臨資產減記導致資本適足率不足的問題,勢必引發一定程度的信貸擠壓。此外,雖然EFSFESM即將完成改組,但在31日正式簽訂改變該兩紓困基金的決策架構前,動用EFSF以及ESM 仍然需要所有成員國的同意,目前的紓困基金顯然仍屬僵固。

不過,如同帕帕迪莫斯總理所述,希臘不是獲得紓困就是倒債,並將陷入混亂、失業、蕭條漩渦,且無法待在歐元區。因為在不斷的財政節約措施下,希臘經濟將持續衰退,若無法取得紓困金,不但政府會面臨倒債,國內銀行體系更會出現嚴重擠兌而造成金融秩序大亂。在兩難的情況下,未來最有可能的發展是,趕在220日歐盟開會期限前,兩黨領導人及時簽署書面承諾,並與三方代表團針對近一步的刪減結構性支出達成共識。

第二輪紓困案的談判陷入僵局顯示,希臘與國際借款人間的矛盾越來越大,且不斷爆發的希臘民間示威抗議,更加深政治體系的動盪。若未來經濟持續陷入重度衰退,則目前看似合理的減赤目標勢必難以達成,而希臘政府在失去民心以及國際借款人喪失耐心下,第三、第四輪紓困金的協商將會窒礙難行。因此,希臘走向倒債並脫離歐元區,已不再是一個可以忽視的選項。對歐盟言,必須儘早做好希臘可能退出歐元區的準備,讓EFSFESM更具彈性以及可操作性,並提出可行的銀行增資方案;ECB也必須做好適時提供市場流動性的準備,以避免可能發生的金融動盪及其帶來的擴散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