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4年11月24日星期一

劉健威: 懷徐柳仙



讀葉輝《知音追憶柳仙腔》,幾許舊事又上心頭。

七十年代末期,我經常到旺角的龍鳳茶樓和徐柳仙飲茶——她風雨不改,每天中午由葵涌坐車到龍鳳飲茶;如是和她交往年多。那時徐柳仙頗寂寞,丈夫去世,兒子五十年代回大陸旅行,因是「反共抗俄藍衣社」成員被捕,她早被遺忘,沒有演出,過着清貧生活。

我很想幫幫他,譬如說,跟國內駐港機構交涉,要求釋放她的兒子;但她有位朋友李先生意見多多,我插不上手;幸好,在她去世前兩年,她的兒子獲釋回港,與她團聚。

跟她相處了一段時間,我寫了篇《那個吃辣的女人——記徐柳仙》,發表於《百姓》雜誌,頗引起注意,跟着施淑青和吳呂南(荃灣大會堂)都為她開演唱會,她的表演機會多了。

我有個姨姨在廣州是唱花旦的,我託她找電影《關漢卿》的作曲家為徐作新曲;但徐一看,說不合她的腔口,沒用。

最後聽她的演唱是在陸羽樓頭,一個私人雅集;那樣近距離的聽,當然別有味道。她唱的依然是首本名曲《再折長亭柳》,開腔:「別離人對奈何天」,蒼涼激越, 叫人為之動容。真的是人曲俱老,那種深沉的生命感,年輕時絕對唱不出來。我曾調侃她;「一首曲唱了幾十年不厭嗎?」,她正容說:「不,每次都有新的感 受。」

這就是一個真正藝術家的表現了——不被形式所約束,每次都可以賦予舊形式以新內容和新的演繹。不像一些人,不斷的自我重複。

文提到「一九四九年六月,徐柳仙赴澳門拜訪鄧芬,兩人晤談竟夜,鄧芬其時興致頗高,為她畫了一幅《對鏡簪花圖》,還繪有《秋院停琴》,贈與她的丈夫,真可 謂人夾人緣。」這幅鄧芬畫以贈給其夫文樂之的《秋院停琴》圖,我二十年前在灣仔舊書肆中遇到了,為親戚買了下來;近年親戚又將之轉讓給我,現在懸掛家中, 每次觀看,都有如對故人之感,和這一代歌唱名家情緣猶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