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4年11月23日星期日
蕭少滔: 功能組別選戰分析
有讀者來函,除了討論先前有關「區議會」的研究之外,也想談談「功能組別」的問題。來函問得極好。由於時間有限,我也只能提綱挈領地略為一談,相信有心人自己會跟進得比我好。因為功能組別的選民權力構成方式並不簡單。
一向以來,泛民都指功能組別為萬惡組織、亟欲除之而後快。但假如真的理性思考,會發現這種思維方式有兩個重大邏輯謬誤:
1. 泛民2012年立法會選舉的功能組別議席由四席增至六席,因此才保住立法會的「關鍵少數否決權」,東方日報稱為「功能組別救泛民」,又何來邪惡之有?這些在2012年勝出的泛民議席包括:法律界、社福界、教育界、衛生服務界、資訊科技界、會計界。
2. 功能組別其實在設計上,是英國人留下來保護少數精英利益,以求抵抗土共基層人海戰術的防範措施。當初英殖政府認定本土市民都是反對英殖的,因此在設計退出 香港管治的同時,也要設法維護英國人的政經特權,於是才
設計出「功能組別」這回事,以延續工商專業團體當初的「委任」通道。詳情可在馬嶽教授的著作看得清 楚1。
假如不信「土共」的基層動員能力,且看看「蔣麗芸」女士的履歷:早在2004年三次參選失敗之後,經已自認「真是殘了」;甚至公開表示「一個人應該清楚自己的實力」並且宣布「不會從政」。 但竟然在被游說出任民建聯副主席之後,一反「選舉死硬」的常態,在2012年立法會選舉,以47,363票勝出九龍西選區。而民建聯的直選紀錄,只有九龍 東的陳鑑林47,415票才是略高。所謂「土共有基層票」,實至名歸也。連蔣麗芸的議會表現也可以坐享「票后」名銜!英國佬的顧慮的確不是無的放矢。
對於反對功能組別的呼聲,反而只是在六四之後。當時英國人發現社會竟然普遍「反共」,因此才又會由肥彭提出「新九組」的方案,以求逐步過渡到「全民 直選立法會」。也又因為這種「彈弓手」的手段,才又令到中方大為震怒,於是「直通車」才會脫軌。當中的恩怨情仇,真的不是一般市民所理解的,不止是中方力 挺功能組別這麼簡單。
而如果大家「心水清」,也會發現2012年立法會選舉,在中央力挺梁營的情況下,立法會的功能組別仍有大量「反梁」的候選人擊倒公開欽點的梁粉而當選。
例如:冷門爆出的包括醫學界梁家騮破天荒連任、金融服務界張華峰擊倒梁營強勢欽點出任金融發展局的李君豪。
其他「不算意外」的還包括工業界的梁君彥和林大輝、商界的林健鋒、地產建造界的石禮謙,都令到梁振英「齊心」不了立法會。而如果在香港憲制要求的 「行政主導」以及「分組點票」的局面之下,「監督政府」和「制衡極權」是立法會的核心職責,那麼立法會尤其是功能組別,是無疑達到了以上目的!而梁營的「出閘脫腳」情況、包括未能通過新的問責班子任命,看來功能組別的監督制約反而居功至偉。
因此如果香港的政制要能進一步發展,尤其是確保立法會可以積極反映民意這一點,又豈能忽視「功能組別」的研究?
至於功能組別的選舉,有不少席位是很難受到「民意」影響的。例如商界和勞工界,因為在「參選資格」方面,要求的是「團體票」。不過這個劃分,也不一定表示「個人」不可以「空間」。
例如「會計界」只要你是「註冊會計師」,就可以進行「個人登記」。至於是否有足夠的「獨立會計師」出來投票,那可要看你的組織和動員能力囉。起碼波 叔的號召力就無法阻擋梁繼昌以7,701票擊敗被欽點的林智遠(6,538票)。查會計界選舉的登記選民是25,174人,投票率達到62.74%,比起 很多直選的參與率還要高得多!
至於同樣是「新晉」的「資訊科技界」莫乃光,則以2,828票擊敗對手、尋求連任的譚偉豪(2,063票)。查該界別的選民,其實只需要是其中一個 認可團體的會員就已經有權登記做選民。對於各位高登巴絲而言,成為一個社團的會員又會多難?視乎你有沒有登記而已!不過假如當選的已經是自己友,那麼也又 不一定要打這個主意,但「道理」還是可以參考的。
另外一些所謂選民資格,其實又不一定是那麼困難。例如「進出口」界別,其中一種條件就是在認可團體成為會員。又或者,領有進出口牌照的公司。到底有多少做進出口貿易的公司老闆沒有做登記或者登記了而沒有投票的,要好好考慮了,因為該界別的「選民」只有1,472名。
至於最容易登記的,應該算是「飲食界」了吧?因為只要持有「食物業牌照」就可以登記。換言之,例如最親民的港姐譚小環女士,就算只有一間街邊魚蛋 檔,只要領有牌照,其實也應該是有資格參選和投票的噢。而該界別也只有7,797名選民。到底全香港的街邊檔和樓上舖老闆,有多少是拿了牌照而沒有登記 的?自己查找不足吧。相信「魚蛋皇后」也極有票房保證呀。
至於「體育、演藝、文化及出版界」,登記選民有2,586名,包括多位體育界的運動員、全港多個體育會和藝團,以及多間出版社;而界別投票率約66%,「紅運當頭」的馬逢國拿了1,106票就能當選。到底運動員是否就真的是「沒有經濟貢獻」呢?起碼會有票數貢獻噢?
至於前述,即使不一定是「反對派」的陣地,結果也可以因為一些小問題的立場不同(不一定是政見!)也可以倒戈相向。
例如醫學界的「黑馬」梁家騮議員,2001年出任公共醫療醫生協會,替公立醫院醫生出頭。當初就因為前線醫生的超時補水問題,搞到要自己出錢打官司,結果一戰成名,成為年青醫生的「另類選擇」。而今又見烽煙四起,醫學界為了政改一事,又來一個「世代戰爭」,被迫進行「公投」表態。看來醫學界下一輪也有可能由更加傾向「泛民」的議員出選也說不定。查醫學界有超過一萬名登記選民,投票率有66%,梁家騮也只拿4,541票就已經大幅拋離對手謝鴻興(2,205票)。也奇怪是否會有那麼多「廢票」?
另外在金融服務界,原本由於金勞詹退出,梁營欽點李君豪準備「接管」,但竟然由於在保障本地券商的技術問題上,李君豪一面倒「靠北」,而張華峰堅持 不能忽略影響中小券商的「冇時間食晏」這些「小事」,結果最後由張華峰208票勝出李君豪202票。證券界從來都是搵食大過天,根本沒有興趣講什麼原則理 想。因此張華峰的「自己友」溫情牌反而勝過李君豪的梁振英空頭支票。
功能界別的重要性如何,相信中央也不會坐視不理。因此大家可能忽略了一個冷門新聞,就是在2014年11月11日的香港廠商會會長選舉,由李秀恒「爆冷」出任。 反而大熱的陳淑玲被擠出局。查陳淑玲是政協常委陳永琪的堂妹,由各大「護法」保駕護航,包括陳永琪、林大輝等力撐。但原來全國政協李秀恒早就部署好,一早 引入大量新會員。在早前的100名董事改選時,已有多名「元老」落馬。結果再由當選的100名董事推舉會長時,李秀恒以57票稍微多數勝出。所謂「少壯 派」其實也正好是挺梁的「新板塊」一類。梁營的一面倒靠北立場至為明顯,而為求勝出,根本不會「俾面」所謂「元老」也。香港人算老幾?
而之前在立法會否決梁振英「未上任先動議」的重組問責班子議案,在6月底被推翻之後,2012年9月的立法會選舉立即已出現「新形勢」,包括缺席投 票的李國寶和霍震霆被撤換掉,分別由吳亮星和馬逢國頂上;葉劉則「扭計」成功被委任入行政會議;投反對票的詹培忠被「勸退」並企圖用李君豪替代。新界西的 張學明也缺席,但也被「吸納」為行政會議成員而宣佈不再出選,結果由梁志祥當選替代。
2016年的立法會選舉,功能組別的生死搏鬥其實早就開打!由2012年打到2014年,尚且未決勝負。當中的浴血連場,精彩之處不下直選噢!
馬嶽:《港式法團主義:功能界別25年》P.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