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詩云﹕「每個孩子都為人間帶來一個信息﹕神對人類尚未失望。」
二○一二年,世界各地社會運動滿滿;最激動人心,把改變在地實現的,由一班學生領袖牽頭——但,真的只有領袖嗎?
黃之鋒說﹕「大家在公民廣場看得最多的不是我,而是學民的糾察、義工。大家說全靠我令公民廣場誕生,我覺得好荒謬,把所有credit都給了我,但其他默默耕耘的人去了哪裏呢?」英雄,是一位位無名學生;一張張稚嫩的臉,都是光源。文字有限,生命無窮,學運中,自有讓眼球落定的人物,讓我們在這些學子的人生歷程中,找回失落在歲月中的年輕輪廓;也繼續聆聽,每個落到人間的信息。
My purpose is to serve
human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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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此困禁下,二○○九年一月,時為十二歲的馬拉拉始為BBC(烏爾都語)執筆,書寫塔利班治下的生活紀錄。在她念茲在茲的家鄉——「我的斯瓦特」(My
Swat),每天過着槍聲撲面的生活,直升機圍着家園轉。塔利班不間斷地禁止女童上學,宗教警察一天一天地削去人民的基本權利。她手寫着卑屈人民的心聲與恐懼,交給記者上傳,只能以筆名發布,以免身受堪虞。文字安撫了恐懼的國人,也帶來國際的迴響,在父親的鼓勵下,她走得愈發朝前,還計劃成立基金幫助貧困女童上學;十四歲的她說得尖銳﹕塔利班怎能拿走接受教育的基本權利?受襲前她經常想像,自己被害的情景;她說,倘塔利班走到跟前,她仍會對他們說﹕你們錯了。
我不想被騙,我要找到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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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年出生的他,國中開始參與野草莓學運。海協會會長陳雲林訪台,他到行政院靜坐,首次被抬上警車。跨進大學後創辦基進筆記,人生軌跡與社運重疊,大大小小的運動,都有他的身影。身為苗栗人的他,回鄉走訪大埔農村、力挺華隆紡織罷工工人;隨着工人由窮鄉苦行到台北。罷工完結,工人領回薪資,他卻被告上法庭。奮不顧身,因為有顆柔軟的心,萌生着對世界的愛與憐憫。自小喪父,十三歲母親病逝,他藉社會運動去尋找母親——一位華隆女工,散失在社會殘酷荒洋中的歲月﹕「畢竟她們也曾那麼年輕、也曾這樣無懼坦然地面對即將襲來的人生浪潮。」在母親迎浪而笑的舊照上,他寫道。
他的嚴詞厲聲,氣直硬朗,被批評「不禮貌不寬容」,像恨透整個社會;他反問大眾,是否對社會上權威之人,太過寬容? 「我們的恨是出於愛,我們對於這些人是有關愛的,怎可能會是只有恨?如果沒有愛的話,沒有人會願意做,或者說得出關心社會的話。」(摘自台灣壹電視專訪)
十五歲學生可以,你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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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身分是一面雙刃刀,他明白;以學子之身得到信任賞悅,也因學生身分被批判質疑,「很多市民好期望我們是純潔的,見到我們倒梁就很失望,覺得我們失去神聖感。當提起學民思潮,就把他們定格在反國教,像擺上神台。離開了反國教,是不是就什麼也不能做呢?」期望,再次滋生情感依賴,「大家不斷嚮往公民廣場的成果,但是轉換不了」。不是失望論,就是操控論,「人們幻想,學民做的事一定要迎合他們的心意,所有不合他們意思的都是被迫。當初黃之鋒或學民思潮的誕生,是因為大家發現有班醩仔有獨立思考,為什麼當我們不合你心意的時候,就是無奈被迫、被操縱?」年輕,有時是一種詛咒;人們想要的是一個獨立的年輕人,還是聽話而獨立的年輕人?
「我相信的,是打破犬儒和常規,香港人有很多常規的想法,但為何揀特首永遠都是兩個中揀個無咁爛的人?為何一定要揀個親中的?或跟中央有極之緊密、良好或勾結的關係呢?為什麼一定要搵個民主派來當茄喱啡呢?很多事情都變了常規、習慣,我們很強調怎樣去打破現象,重整很多既有的觀念」。學生嚷着破舊立新,從來嚇煞成人;然而成人是否記得,當初的自己如何被一條條常規建制而嚇煞?
問他,有否害怕長大,「有些事,見步行步,慢慢鈬,摸住石頭過河」。兩年多的社會經歷,令他明白將來的不可預知;然而面對未知,一向似是胸有成竹的他,「有時跟學民最friend的幾個傾,大家五年十年後會怎樣,可能都有點唏噓的感覺。但我想,在我們還年少,還有率直的感覺,未需要有這麼多包袱時,盡可能去做,做到幾多得幾多。」
沒人能預測將來,但能知道當下,「你們既然來了,看見了,知道了,而且你們年輕,你們可以依你們的理想來創造美麗的新世界。」(西西《我城》)
是你們,也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