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1月10日星期二

林博文: 歐巴馬仍在權力中摸索





歐巴馬在二○○八年競選總統時,到處告訴人家他正在閱讀美國女通俗史家桃莉絲.基恩絲.古德溫(Doris Kearns Goodwin)於二○○五年出版的《政敵團隊》(Team of Rivals,台北大塊出版社新近推出精譯的中譯本,書名改稱《無敵》。)這本書是說林肯當選美國總統後如何邀請政敵加入內閣,一起為國家打拚。

諷刺的是,日前傳出歐巴馬的白宮幕僚團隊,在沒有政敵的情況下竟然充斥不滿、不和、怨氣和爭搶地盤的醜聞。《紐約時報》華府記者茱迪.坎特(Jodi Kantor)在新著:《歐巴馬夫婦》中透露,促成白宮幕僚吵架、鬥爭終致紛紛掛冠求去的推手就是第一夫人密雪兒。強勢的密雪兒認為幕僚長伊曼紐和新聞秘書吉布斯沒有盡到責任,沒有帶好幕僚班子。她也看不慣她的丈夫的領導風格,但她更不喜歡白宮幕僚的平庸表現,結果是伊曼紐於二○一○年十一月國會期中改選前辭職,回到芝加哥選市長,幸好當選。他的幕僚長職位即由柯林頓時代做過商務部長的比爾.戴利接任。俗語說:「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坎特的新書震撼華府政界和媒體之際,歐巴馬周一突然宣布才做一年的戴利不幹了,準備回芝加哥老家陪陪家人。伊曼紐離職後不久,吉布斯亦向白宮告別。《歐巴馬夫婦》又披露,吉布斯曾在幕僚會議上用粗話大罵密雪兒。不久前,資深報人沙斯坎(Ron Suskind)在一本書裡即談到缺乏行政經驗的歐巴馬,不但沒有領導統御能力,即連帶領一個小組(特別是經濟團隊)的技巧亦付諸闕如。結果導致跋扈而又囂張的前財政部長、前哈佛校長、白宮首席經濟顧問拉利.桑默斯大搞內鬥,架空同僚,背後又批評歐巴馬太不懂經濟。其實,不少經濟學家早已指出歐巴馬政府一直無法創造就業機會、失業率居高不下的原因就是桑默斯的傑作。

歐巴馬執政三年了,他應該知道籌組一個一流的施政團隊,良非易事。他的政敵希拉蕊和拜登都跟他配合得很好,都不是問題,沒想到問題竟出在白宮,出在他的身邊。希拉蕊力薦前外交官理察.郝爾布魯克出任主管阿富汗與巴基斯坦事務的特使,但歐巴馬本人和白宮國安會議的主管卻處處與郝爾布魯克作對,扯他後腿,終使他壯志未酬,驟然辭世。

從《無敵》這本書可以看出林肯當年籌組政敵團隊,困難重重,使林肯心力交瘁。林肯是個氣度恢宏、心胸寬厚的政治家,他很清楚他邀請入閣的政敵都瞧不起他。他們都認為林肯是個沒見過大場面的「鄉巴佬」,是個閱歷不深的「草原律師」。做過參議員和紐約州長的威廉.蘇爾德(舊譯西華德),出任國務卿,是內閣首席閣員。內戰初起,蘇爾德還經常為林肯製造麻煩,林肯一再容忍。政敵所組成的團隊不僅不是一帆風順,反倒驚濤駭浪,險境迭起。經過一年多的時間,蘇爾德和司法部長愛德華.貝茲才真正了解到林肯的寬宏大量。林肯不僅要應付內閣閣員之間的齟齬,還要耐心處理北軍總司令喬治.麥克萊倫的無能與無知。一直不服林肯指揮的麥克萊倫,退伍後代表民主黨於一八六四年競選總統,對抗林肯,被林肯打得很慘。

與林肯關係很好的《芝加哥論壇報》總編輯的瑟夫.梅迪爾曾經問林肯,為什麼挑選這批老是跟他過意不去的政敵入閣?林肯說他的內閣需要「最堅強的人」。古德溫表示,歷史證明最堅強的人就是林肯自己!歐巴馬說他最佩服林肯的不斷學習和充實自己,原本對軍事一竅不通的林肯,面對艱巨的內戰,每天認真閱讀戰情報告、研究戰況,而使他能充分掌握全局,對戰事的了解不亞於任何一個將領。歐巴馬二○○九年一月上台伊始,即面臨三○年代大恐慌以來最嚴峻的經濟大衰退,但他遇人不淑,沒有選對經濟顧問,本身又對經濟問題不甚了解。而其治國本領與領導能力又非十分突出,以致經濟問題一直纏繞不休,成為他競選連任的最大難關。

善於以「演說治國」的歐巴馬,許多人把他和甘迺迪相提並論。不同的是,甘迺迪有很好的幕僚與施政團隊,而甘迺迪本人經過豬灣事件的慘痛教訓後,知道如何判別幕僚建言的好壞,學會如何發揮領導能力與技巧。反觀喜歡跟別人(包括幕僚、親信)保持距離,而被批評為冷漠的歐巴馬,執政三年以來,似乎仍在權力走廊中摸索前進。歐巴馬心儀甘迺迪、崇拜林肯,但他在很多方面不及甘迺迪,更遑論「無敵於天下、無愧於千古」的林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