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11月6日星期二

許驥:老了,退了可以拿多少錢?——中國大陸的養老保障實錄




香港關於全民退休保障的討論日益激烈,究竟香港是否應該有全民退休保障?應該有怎樣的全民退休保障?最近有數據顯示,香港的人均GDP在全球排名位居第25位;而一河之隔的盛世中國,人均GDP排名則只有第87位。但在中國,「全民退休保障」卻數十年如一日存在覑。2005年退休的浙江公務員老張(化名),用切身的經歷告訴你中國的養老保障是怎麼回事,看能給香港怎樣的借鑑。

老張1967年從北京一所名牌大學畢業,隨即在一家國企上班。老張說,當時是「計劃經濟」時代,一般人的工作是「終身制」的。也就是說,往往在一家單位工作一輩子,單位包管結婚、生子、養老、送終。而當時的養老保障自然也就是由國家包辦了,普遍以一個人退休時工資的90%作為每個月的養老金。如何計算?老張說,主要是參考「工齡」(工作的總年數),另外再參考工作表現等。

1960年代長者保障

據悉,當時中國人的工資很低,像老張這樣在名牌大學畢業的員工,每月是45元(人民幣,下同);中專(中等專業學校)畢業的,每月29元;普通工人每月只有不到20元。加上當時毛澤東鼓勵「人多好辦事」,人口膨脹,年輕人較多,所以,老張認為實際上當時國家在養老保障方面的壓力是不大的。

1979年改革開放以後,中國在養老保障方面做了重要調整。當時國家要逐漸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於是引入了西方的「保險制度」。老張還記得,大約在1980年代中期,他經歷了一次「危機」。突然某日,傳說將來的養老金「取消」了,這讓老張甚為緊張。他打聽後,才明白原來要修改遊戲規則,從現在開始每個月從工資中拿出一部分作為「養老保險」,退休時再「回饋」給他。

「五險一金」福利制度

但有個棘手的問題是,保險要根據「保齡」計算,交保險的年份愈久,將來拿的錢也愈多。那麼,從1967年開始工作而沒有繳保險的時間,豈不是白白工作?是不是要補繳前面的「欠款」?各種猜疑四起。

老張說,當時全國上下「鬧」了一陣。中央最後下達指令:之前的工齡雖然沒有繳納保險金,但也算繳過,不用補繳。這樣,才平息了民憤──中國從此進入「養老保險」時代。

養老保險的制度施行也有30餘年了,後來又加入了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生育保險和住房公積金,形成了俗稱的「五險一金」福利制度。其間,老張從國企轉入國家機關工作,並於2005年從公務員任上退休。所以,他對公務員的養老保障也有切身觀察。原來,公務員的養老保障和普通人不盡相同。

據他介紹,公務員的養老保障享有比普通人優越的待遇。比如公務員毋須繳交每個月的「養老保險投入」,退休時仍可領取養老金。老張的太太是在國企的普通工人,退休後可領多少錢?如今,老張每個月領退休金3000多元,幾乎是太太的兩倍。近年,中國基層民怨沸騰的其中一個原因,正是民眾對公務員的不滿。

老張自己也承認,作為公務員,平時的工作相對輕鬆,享受很多「額外福利」,如出門旅遊、娛樂都可以公費報銷,退休金還比一般人多,「實在不像話」。

老張說,他在2005年退休時,養老金是每月1500元。但是,除了養老金外,時不時還會收到職稱補貼、糧食補貼等等巧立名目的錢。後來,國家呼籲各地政府搞「陽光工資」,向民眾公開公務員的所有收入細目。於是,當地政府就乾脆提高公務員的工資基數,將各類補貼「合法化」。然而,暗中操作的錢還是不少。所以,最後的結果是:公務員的工資增加了,各類補貼還是照發。老張的工資就芝麻開花節節高,漲到了現在的每月3000元。

中國養老金的缺口嚴重

老張說,近年中國的養老保障遇到不少問題。首要的問題,是養老金缺口。根據今年6月公布的研究報告《化解國家資產負債中長期風險》預測,到2013年中國養老金的缺口將達到18.3萬億元。老張覺得,這其中的原因:一來,是因為他們那代人繳納的養老保險少(1980年代擧動保險制度前的都一筆勾銷了);二來,是因為一孩政策導致年輕人的數量銳減,如今一個年輕人普遍要養兩個老人,更何那些沒有子女的老人,也需要依靠養老金生活。

面對如此巨大的缺口,據老張了解,國家採取了三種辦法補救。第一,是國家財政補助負責國民養老事務的部門(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第二,盡可能大地擴大投保面,讓更多年輕人參與投保。因為養老保險的錢由三部分組成,國家出一部分,用人單位出一部分,個人出一部分。過去不少用人單位為了節約開支,都不幫員工購買養老保險。國家遂採取強制手段,要求用人單位必須為員工購買。第三,手握養老金的部門,開始用這些錢進行投資(如炒股票)盈利,補貼缺口。另外,還有一些辦法正在商討中,如延遲退休年齡。現在中國男性的退休年齡是60歲,如果延遲到65歲,就可以讓他們多交5年保險金,又少領5年養老金。又如,鬆綁一孩政策,為國家儲備更多年輕人口,以緩解缺口壓力。

在新中國土生土長的老張,認為中國的養老保障制度,總的來說體現了「社會主義優越性」。但是此制度局部的設計,或許還有缺點,需要改進。而當他聽說香港沒有「全民退休保障」制度的時候,表示頗為驚訝。然後,他打趣說道:「你確定你說的是香港,而不是內地的鄉下?」說罷,老張哈哈大笑,不知道是在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