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6月30日星期六

畢明: 被梁振英臭罵一頓



狼是除了人類之外,世上唯一會報仇的動物。一般生物,祇知求生和自衞,不記仇;狼,卻會為了復仇而復仇、去攻擊,好勇鬥狠。《極地戰狼》Liam Neeson飾的獵狼專家說的。

有一個人,每逢見他在鏡頭前擠出3號表情扮親民誠懇,我就更年期提早發作:心煩心寒躁悶作嘔,因我親身經歷過他的兇殘和冇品,身上還留下被狼噬的疤痕,斑斑。作為狼口餘生的倖存者,看着他排山倒海腥臭的虛偽謊相撲面而來,就像看見連環殺手/連環強姦犯逍遙法外兼扮好人/聖人,他微笑,我冷震。

當年我主理《蘋果日報》的李八方,好戰友編輯劉志偉說比高登的改圖組走得更前,政商名人被惡搞無數,豈料上得山多終遇一隻勢凶夾狼。2007925日,一名惡漢打到嚟我公司桌上的直線電話,二話不說即發爛渣大罵我們寫錯了有關他的一宗小新聞,張尖牙舞利爪完全不問情由。但那新聞不是我做的,禮貌告訴他(我讀過書架嘛)我休假約一周剛回來,待我了解清楚一下,一定會給他一個回覆。他還不滿意,像失控的繼續罵!罵!罵!全不講理。大佬,我真係放咗成個禮拜假,又冇話唔覆你,我當時很好奇究竟那單新聞有什麼咁大不了呢?被失禁式臭罵一頓之後,他終於「給」線,對,是單方面cut線,很沒禮貌那種。我很愕然一個有點「名望」的人在沒有鏡頭底下,竟活像一個收數街市佬般惡相猙獰。未回過神來,電話又響,又是他!未罵夠,找我,再罵!都是說我們亂寫他太離譜,blah blah blah,這一次排泄惡言較短較快,罵夠了,cut線,啪,bye bye又冇。原來是一段920日的新聞,說「振英哥又惹是非」,有人報料他在日本機場,同行女伴硬用祇限日本國人使用的優先通道,而已。為此,過了五日之後,他要打鑼打鼓大興問罪(我還是無辜的)。此事926日的李八方還有記載,那名女伴,看報料者提供的相片,非常疑似是「乜太」,其實同事當時有找他們求證,回覆是no comment

霸道,巴閉,官威,凶狠,欠品,小氣,記仇,敵視傳媒,形象潔癖,沒人見時可以污糟邋遢是他遺下的狼藉印象。後來他一扮願意聆聽我就想嘔,本地一單又一單狼咬傳媒事件,都太符合我的經歷。新聞自由應該是他的仇敵,如果我還要負責李八方,七月一日的版面,請准社長的話會製作一篇訃聞,哀悼死去的不是「新聞自由」,就是「一國兩制」。

天網恢恢,上星期我竟無意和當年的報料人共膳相識相認,他是某跨國品牌的要員,力證親眼見狼太扮儍濫用優先通道,席間他的同事和我的同事都在場。為了掩飾惡行,惡人打電話來先告狀和撒謊的嫌疑很大。很多人說,大家祇是想像他如何陰森恐怖,要給他機會。我見過鬼,他的話,一毫子都不信。

朋友問今年7.1上街為乜?「不要爛特首」,董曾梁,一蟹河過一蟹。或者「一國兩制最後今天」,自由法治人權廉潔奉公的扼殺不是溫水煮蛙,是水瓜打狗。水馬越來越長,示威越來越難,公民權越剝越少。美國作家Chris Hedges說現世代「醫生摧毀健康,律師摧毀公義,大學摧毀知識,政府摧毀自由,新聞摧毀資訊,宗教摧毀道德,銀行摧毀經濟」,上街是對這些暴力說不,美國總統謝弗遜說"All tyranny needs to gain a foothold is for people of good conscience to remain silent",上街,就是拒絕沉默的宣言。


張灼祥: 十五年前十五年後

多年後,一如加西亞.馬奎斯所寫的《百年孤寂》,人們在拉丁美洲,一如人們在香港這個浮城,是怎樣活存下來的呢。

楊照評論《百年孤寂》,說加西亞.馬奎斯寫《百年孤寂》時,「是個宿命主義者」,「不過絕不是單純地接受宿命,而是要去描述人在命定狀態下,如何繼續努力,繼續奮鬥,如何繼續以人的尊嚴活着」。

二零一二年七月一日會像十五年前的那個早上,雨下得那麼大,那麼悲壯的麼。而在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晚的煙花,末代港督在郵輪上,看的時候,與在維港兩岸的市民觀賞因雨霧而燦爛不起來的煙花,會不會是完全不同的心情呢。

人的記憶是多麼的不可靠,十五年前回歸前一夜,所發生的一切,如用黃絲帶把立法局圍起來,我們還記得麼。要是用黃絲布包紮起立法局,結合行動藝術與裝置藝術,會壯觀多了。比起人群手牽手,手腕纏上黃絲帶,包圍立法局,好看多了。
往前看,十五年後,是二零二七年。那時該可每人一票選出我們的特首了。那時回想起來,二零一二年七月一日有份參加遊行的人當中,會不會其中一位成為特首呢。

回想當年,一九九七年,即三十年前包圍立法局的市民當中,又有沒有在二零二七年加入政府新班子,當上司長局長的呢。

到那時候,當年的僭建問題已成一點也不好笑的鬧劇。為什麼當年參加競選的政客(他們算是政治家麼,他們有政治智慧麼),連「室雅何須大」的道理都不明白的呢。

他們是否認為「一萬年太久,祇爭朝夕」,以至都成了「豬八戒照鏡」一族呢。
加西亞.馬奎斯所描述的拉丁美洲歷史,運用魔幻手法來描述一個家族的興衰,其實那也是一個民族的縮影。香港這個城市,與哥倫比亞沒半點相似,卻更適合用超現實筆觸,用具體而抽象的文字來形容二零一二年七月一日的情況,是當局者迷,對眼前所見,不覺荒謬,站得太近,反而一切看不清。讓我們把這一刻的心情書寫下來吧。十五年後,成為集體回憶,到那時,回頭再看,自會明白當年我們「繼續以人的尊嚴活着」是何等重要。


李怡: 最終好人也變了壞人

有一位讀者在「蘋論」網頁留言中,引述了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的一段話:「好人不在乎公眾事務,就要付出『被壞人統治』的代價。」另一讀者補充一句:「最終好人也變了壞人……」

這兩段留言,使我想起德國牧師Martin Niemoller的名言:「起初他們追殺共產黨人,我不是共產黨,我不說話;接着他們追殺猶太人,我不是猶太人,我不說話;……最後,他們奔向我來,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但讀者留言比這更進一步:好人不作聲的結果,不僅是會被壞人統治,不僅當迫害發生在自己身上時無人為你講話,而且,你自己也會變成「壞人」。

中國大陸今天層出不窮的種種假貨假事假話,其根源是中共長期實行的謊言治國種下的惡果。捷克人權總統哈維爾認為極權制度下,「虛偽與謊言充斥着社會:官僚政府叫作人民政府;工人階級在當家作主的名義之下被奴役;……當權者作了自己的謊言的俘虜,就不得不把一切都顛倒黑白。它篡改歷史,歪曲現實,虛構未來;它揑造統計資料;……它假裝什麼都不怕;它假裝從不弄虛作假。」當人們對謊言默許、忍受,每個人在謊言中求生。「人們也就變成了這個制度」。他們也參與製作假貨假事假話,並習以為常了。
網上有人改圖,把梁振英稱為「袁木2」,置入日本報章中。袁木就是六四後出了名講假話之人,他說天安門沒有死一個人,說各國媒體拍下的錄影帶是現代科技搞出來的。如果我們容忍「袁木2」治港,那麼首先是「袁木2」的管治團隊,接着是我們自己和下一代,也會慢慢變成「大話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