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3月22日星期五

張彧暋﹕社會變幻原是永恆




【明報專訊】現在香港的亂局,多少是時代錯配的結果。呂大樂的名言「還未進入問題」,就是指出種種僵化思維,令人們不斷想用過去成功的必勝方程式面對不斷出現的新社會情所導致的。這大都可歸納為進入後工業化社會的過程中,也是資本主義的全球分工、製造業不斷轉移所必然導致的社會後果。港日都在1970年代搭上這班名為「安定繁榮」的快速經濟成長列車,在製造業出口的帶動下,工作變得有所保障,從而建立安定家庭,設計穩定人生。

而從90年代開始到今天的港日,服務業主導下,一切工作變得流動,所謂穩定人生的各種前提其實不再實際(從讀書、結婚到買樓、生育)。而這類問題其實在歐美70年代開始就不斷討論,因為他們的工廠其實正外移到東亞,面對當時國內產業空洞化,提倡小政府大市場。換句話說,從產業模式的全球轉移來說,日本與香港在這20年面對歐美世界40年前出現的問題。

別用小學生方法面對大人問題

小熊英二在《平成史》中說,日本本應在90年代開始就得察覺社會結構的變化而提出全新的解決辦法,但日本社會卻用老方法應付新問題,一拖就拖了20年,直到2011年整個社會意識與心態才因東日本大震災才開始調整。日本行的西方民主代議政制也出現問題,原因是在高度流動化的情下,連在議會制下人們也覺得自己也「被代表」,自己意見不能充分發揮,因此直接民主主義(我要參與討論)或者分權化的呼聲日高(中央集權反正控制不到什麼)。換句話說,港日見到的政治現象,是流動化、情報化社會所帶來的全新社會問題。

從虐貓到倫常兇殺,背後都是舊有安定制度全面性崩潰中的警號,而政府應付的辦法居然是條件不一樣的情下,努力修補一個不再有效的制度。譬如特區政府強調的房屋政策,不斷強化在歐美日本老早崩潰了的「置業神話」。另一個例子是在網絡年代,不用依賴《頭條新聞》與《議事論事》,大家已經惡搞與政論到天翻地覆,在這個年頭有任何行動,都是雙重過期的愚蠢做法。與其怪責人們為什麼不依從老辦法(和諧家庭、聽政府話),不如面對舊有制度背後的條件不見了的現實。

逝去的幻影與不能醒來的夢

香港的情更加特別:我們連代議民主制也未完全成功的時候,新一批要求直接民主制的聲音已經來到。這些全部都是新時代、新社會所大量累積的全新問題,也因此需要全新思維去解決的。以上例子可見中國愈用老辦法加強干預,則香港社會愈為反感,問題更加惡化,形成惡性循環。

香港社會上下一味追求那些逝去的幻影,從考試、結婚到置業,都希望延續一個老早過時的「香港繁榮安定夢」。而在戰後嬰孩的一代香港人所堅持的「必勝方法」背後,有一個剛剛趕回來的中國夢,告訴他們「唉!你的方法果然work!」。背靠祖國會發達?從人口紅利、經濟結構到外匯變動,問題是時代的條件是不是一樣?現代社會的結構,變幻原是永恆。問題是我們的意識、思考框架與想像力,是在強化的舊日夢想,還是面對新的問題與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