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4月2日星期一

郭崇倫: 改革緬甸 添盛難為



國際媒體過去談緬甸,總是強調翁山蘇姬,此刻她已經補選勝利,未來真正關鍵的人物是總統添盛。

添盛所要面對的是多方的挑戰,有國際的,也有國內的,但是添盛最大的盟友,也就是他的政敵翁山蘇姬,國際媒體開始察覺兩人的互動,提到改革,往往「夫人與總統」(Lady and the President)並稱。

做為反對黨領袖,翁山一定會推動添盛進一步改革,甚至把添盛所領導的政府視為改革的障礙,就像翁山蘇姬的全國民主聯盟指責,政府選前不擇手段一樣。但同時,添盛深知一旦開始,改革的過程必然持續,但他出身前統治階層,有自身的局限,翁山當選議員後,她就有資格出任官員,添盛想把她拉到政府中來,做為改革的後盾,目前據說空出的是健康部長與教育部長,但是也傳會替她特設位置,譬如國際援助協調部部長。

添盛改革的首要挑戰,就是軍方的特殊利益;三月一日,緬甸總統添盛在就職周年國會致詞時,劈頭就稱呼緬甸人民「國家的父母」,別的地方的人不以為意,但是過去廿幾年來,軍事執政團向來訓令人民:「軍隊是國家的父母」,這是多大的改變。雖然軍隊去年交出政權,但是仍然掌握著憲法,新上任的三軍總司令敏昂日前誓言,捍衛憲法是軍隊主要的責任,而憲法保障軍人在國會有四分之一的名額,修憲又需要四分之三的多數,換句話說,沒有軍人的同意,修憲是沒有辦法進行的,美其名在國會中為國家利益而執行國家政治任務的,事實上,最反對改革的特殊利益其實是軍隊。

翁山蘇姬對此大加抨擊,分配席次給軍方代表,基本上是不民主的,翁山要求修憲,但這馬上就碰觸到緬甸政治改革中最敏感的部分,除了軍隊的特殊利益,還有過去老軍頭對少數民族、民主人權分子、佛教僧侶的迫害追究問題,在所有民主轉型國家,這都是改革的核心。

另一個重大決定是國際路線,緬甸在軍事獨裁期間,西方經濟制裁,只好轉向中國求援,但是添盛走的是另外一個可能,他與翁山修好,恢復民主選舉,目的在爭取西方國家好感,如果這次補選順利,大部分國家會解除經濟封鎖,緬甸的發展就可以找到另一條出路,不必只依賴中國的投資。

停建中方投資的密松水壩,是添盛的大膽政治賭博,除了這象徵了緬甸從親中轉向西方,對內也照顧到克欽族對中央的不滿矛盾。密松意味江河合流處,恩梅開江與邁立開江在此匯流成為伊洛瓦底江,而伊洛瓦底江從此處開始向南貫穿緬甸全境,是緬甸的母河。蓋了水壩,會將克欽族的發源地「密松」永遠沉入水下。

克欽族人認為,這關乎克欽族的「祖靈」能否存續,密松水壩是由主宰中央政府的緬族主導,未考慮到克欽族利益,若工程繼續,將激化兩個民族間的矛盾,緬族人也不願如此。但是添盛不會完全切斷與中國的關係,目前對中國非常重要的天然氣管與油管的興建仍在進行中,甚至其他伊洛瓦底江水壩計畫,以及連接雲南的鐵路興建都還在繼續。最後許多人懷疑添盛是不是最後做得了主?畢竟他是由現在已經退休的丹瑞大將欽點,最後是不是丹瑞的傀儡?

添盛曾經擔任過軍事執政團第一秘書,官至中將,清剿過少數民族,在袈裟革命時,添盛是代總理,他也同意當時執政團所做的鎮壓決定,但是外界並沒有把責任歸在他的身上,他被認為是有佛教的慈悲心,家庭成員更沒有一個是貪汙奢華的,比起其他將領,他是出類拔萃的。

添盛雖然出身行伍,但非常懂得權謀,他晉升中將時,夾在丹瑞大將與當時軍情局局長欽鈕權力鬥爭之間,雖然最後支持丹瑞參與調查欽鈕貪汙,將其下獄,但是今年一月,卻特赦欽鈕,目的在要他幫忙地方少數民族談判,但也可能是用來對抗已經退休的丹瑞,因為欽鈕手中據說有高級將領所有貪汙的證據文件。

事實上,當時軍人交出政權時,添盛不是唯一的總統人選,現任下議院議長杜雅瑞曼(Shwe Mann)一直在與他競爭,而且,他還有點看不起添盛,在過去軍事執政團中,杜雅瑞曼雖然比添盛小兩歲,但卻受到前軍事執政團首腦丹瑞的器重,在執政團中排名第三,添盛當時才排名第六,最後考慮國際知名度,以及清廉度,丹瑞擇定讓添盛出線。

現在杜雅瑞曼要與他競爭改革旗手的地位,最近在公務人員加薪法案中,瑞曼就公開批評添盛的改革步伐太過緩慢,而且瑞曼頻繁的接受外國媒體的訪問,一年之間已經出國訪問三次,都是在增加他的曝光度。

緬甸真正的全面民主化,會是在二○一五年,屆時國會重新改選,環顧緬甸,就是翁山蘇姬與杜雅瑞曼兩個人的競爭,而總統添盛那時已經功成身退,歷史也許不會記載他的貢獻,但是沒有人會忽略他的關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