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最近有所謂本土派,據說是要以本土文化抗拒中共影響,我也因使用「發動機」一詞,遭他們質疑:「稱『引擎』為『發動機』,是由於共匪語言滲透力強,還是別有原因?」本土派請多讀點書,多點認識香港固有的中國文化,不要把中共當做中國才好。
「引擎」是英文engine的音譯,「發動機」則是意譯,都不是中共詞語。中華民國前總統蔣介石一生剿共抗共,不遺餘力,這一點本土派大概不會否認。然則請看《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卷十八蔣介石一九四一年五月六日對空軍工廠的批評:「各廠對於飛機及發動機保管之怠忽,與工作之延誤,更是駭人聽聞。」蔣介石不以文章鳴世,但中文修養很好,遠勝毛澤東。他筆下文字,難道也是香港本土派眼中的「匪語」?
我取「發動機」而不取「引擎」,原因很簡單,也應是翻譯界的基本原則。臺灣翻譯學者張振玉一九六六年出版的《譯學概論》第四章解釋得很清楚:「西方術語,初期漢譯時,以中國無相同詞,乃譯其音,而別注其義。然見其音而不識其義,一不便也;中文單音,國人習於語詞之簡短,音譯外詞,每有一詞多音之時,二不便也。久也,譯者乃捨其音而譯其義,或就其性質而以新名稱之。」
以下詞語,請問讀者懂得多少?─德默克拉西、因士披力純、伯力門、密斯脫、賽恩斯、司提克。這些都是音譯。現在請看其意譯:民主(democracy)、靈感(inspiration)、國會(parliament)、先生(Mr)、科學(science)、手杖(stick)。音譯意譯,孰優孰劣,不待多言。
事實上,音譯往往還令人誤會。今天,常有人說「香港的普羅大眾,多屬中產階級」之類廢話,那是受「普」字所蔽,以為「普羅」即「普通」,殊不知那是proletariat的音譯,而proletariat即「無產階級」。無產階級怎可能「多屬中產階級」?音譯之病,於此也可見一斑。
當然,有些名詞,意譯不當,我就寧取音譯。例如bus,大陸叫「公共汽車」,臺灣叫「公車」,但我向來只說「巴士」,因為的士、小巴等,不應不算是「公共汽車」,「公車」更應包括火車、電車等公共車輛。此外,「公車」古時指官家之車。《史記》卷一二六就有東方朔上書漢武帝,獲公車接待的故事:「朔初入長安,至公車上書。」Bus音譯做「巴士」,是最清楚簡單的譯法。
古德明: 「你媽的毴!」
梁振英就任香港行政長官一年,愛港力、愛港之聲、青年關愛協會等「愛」字組織有如雨後春筍,相繼崛起,凡有鼓吹民主的聚會,披露大陸真相的展覽,他們都會聞風而至,在香港共家警察細意保護之下,肆意啟釁,隨手打人,或把不平市民打得血流披面,或把新聞記者打得仆倒地上。
七月十四日,小學教師林慧思路過旺角,又見「愛」字組織掉臂橫行,問警察為什麼不維持法紀,一個警察昂然說:「我現在警告你,你走不走開?」另一個說:「你不走,就把你拘捕。」無數港人的心底話,終於在那教師口裏迸出來:「你們這些公安,這些賤人!What the fuck(他媽的)!共匪邪惡得不得了,你們怎麼還為虎作倀!」新香港當局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教師。
於是,警察員佐級協會、警務督察協會、政府華員會、教育局、教育工作者聯會、教育專業人員協會、家長聯合會、香港行動等等組織,一時之間,同氣比聲,爭相批評林慧思「講髒話」。她學校附近,掛起「失德」、「誤人子弟」等標語;旺角街頭,還舉辦聲討林慧思論壇。大陸文革期間批鬥「臭老九」的手段,一下子重現香港。中共「保證香港五十年不變」,而今年不過是第十七年。
林慧思見到公安警察、「愛」字組織所作所為,罵一聲「賤人」,說一個fuck(肏)字,有什麼不當,我不知道。把所謂「髒話」當作口頭禪,像香港很多警察那樣,固然不必;但眼見共家鷹犬鉤爪鋸牙,欺民害物,不說一句「他媽的」之類,那就是連人性都沒有。也許,在新香港,沒有人性,才最有資格為人師表,否則怎能教學生向五星紅旗禮拜,把紅旗之下冤死的千千萬萬中國人,完全拋諸腦後;怎能鼓勵學生「學習毛主席的刻苦精神」,把駭人聽聞的驕奢淫逸,都美稱為「刻苦」;又怎能向學生講歷史,把六四屠殺輕描淡寫,化作「出動軍隊,平息風波」八個小字。
二零一零年,中學教師吳美蘭見政務司長唐英年到校宣傳假民主,慨然舉起「我要有權選行政長官」標語。從此,她就不得升遷,只能看着其他教師後來居上。現在,林慧思比吳美蘭更進一步。她將來未必只是「不得升遷」而已。
孔子曾因故人原壤無禮,憤憤罵道:「幼而不孫弟(遜讓兄長),長而無述(無事足以稱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他還拿拐杖打了原壤一下。假如孔子打罵的是香港警察,一定會受到「為人師表,語言不檢,辱及長者,濫用暴力,誤人子弟」等譴責。
《說岳全傳》第二十三回岳飛麾下大將吉青見金兵南犯,恨得咬牙切齒,掄起狼牙棒上前喝道:「你媽的毴(陰戶)!」中國讀者從來不覺得這話有甚麼不當。「髒話」說在應說的時候,何髒之有。
當然,對侵吞中國國土的賊寇來說,「你媽的毴」和What the fuck等話,無疑刺耳非常。
古德明 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