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8月24日星期六

馬建: 家庭與國家政治




本周將公審的原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將以及貪污、受賄和濫用職權三罪受審。結局應該還是按政法委的指示:有期徒刑,以和原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有期徒刑18年,原北京市委書記陳希同有期徒刑16年接近,這三位都是中共政治局委員,黨的核心,要留面子,不像級別低一級的鐵道部長劉志軍那樣,判處死緩以殺雞儆猴。

薄熙來的結局讓我想到了家庭四分五裂的失敗者李爾王,莎士比亞在劇中讓一個衣衫襤褸的李爾王抱著他已亡的女兒走上了舞台,喃喃自語:“這一根羽毛還在動,她沒有死!”

是的,薄熙來不會崩潰而死,薄瓜瓜也不會,薄谷開來更不會,但這家人確實已死了,是我們還無法感受到這個家庭悲劇,因為革命和權力早己先把他們的人性泯滅了,薄谷開來親自殺死了情人海伍德,死在薄熙來統治下的冤魂更不會少,他的打手王立軍逃奔美國大使館,就是因為明白薄熙來隨時會要了他的命。

薄熙來案中的另一情節: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公布薄熙來“與多名女性發生或保持不正當性關系” 已不在起訴罪行之列了。這也証實成為政治局委員級別的,男女問題不准曝光。陳良宇的“利用職權玩弄女性” ,陳希同的“五朵金花” ,也都成為民間的“野史”了。中國的法律是政法委的一塊遮羞布而已。薄熙來案能夠開庭了,是宣布內幕的政治交易已經達成。

薄熙來被控受賄逾2000萬元及挪用500萬元公款,和本月被判死緩的劉志軍比,是小巫見大巫。以此受賄罪走上法庭再宣佈是夫人干的,剩下的就是玩乎職守罪了。可以這麼看,薄熙來案會以雷聲大雨點小,慢慢從公眾視線合諧掉了,剩下他的“唱紅打黑”供人們調侃。那些真真假假的夫妻故事,充滿了不忠和血腥的家庭悲劇,早己超出了李爾王的命運。

但我們還是要想到另一個家庭:海伍德,因為真正的受害者是他以及孩子和太太。這兩個家庭都被國家遮蔽,才是薄熙來案的疑點,那就是,國家無法無天,豈有安卵之家。甚至國家超強盛家庭越衰敗,沒有合諧家庭,哪有合諧國家。沒有民主的權力斗爭今天的成功者就是明天的失敗者,就是上海黨魁、廣州黨魁或深圳黨魁的結局。難怪各地的特殊監獄修得如退休高幹活動中心了。

但薄熙來囚徒命運不會好過台灣同樣罪名的陳水扁,因為他的家庭依然完整,兒子陳致中依然是律師,依然在參政。而薄熙來的兒子薄瓜瓜,從此將過上隱形人生,歡樂和親情不再光顧。可以說這個家庭成於這個國家體制,也敗於這個國家體制。在太子黨政治明星當中,薄熙來、薄瓜瓜都曾是相當耀眼,雄厚的家庭背景雖然比平民子弟多了安全感,但在一個唇亡齒寒的權力中心,下一個被審判的高官其實己經開庭了,是人們看不見而已。

也許要繼續改寫莎士比亞的結尾,因為人們的內心期望李爾王和他的女兒考狄麗婭〔Cordelia〕活著。國家的強盛要靠家庭的溫暖來襯托。但在這次審判薄熙來的日子裡,還是再聽聽李爾王的絕叫:哭吧!哭吧!你們這些鐵石心腸的人們,為我而哭吧!〔Cry it! Cry it! These heart of steel for you! Cry for me!!!"

可惜,今天連鐵石心腸的人們都沒有了。


馬建(1953818 - ),中國旅英作家,獨立中文筆會會員。曾任全國總工會記者。1986年去香港,創辦了新世紀出版社。19872月其作品《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蕩蕩》經高行健推薦在《人民文學》上發表,隨後在中國被禁。1997年去德國,1999年遷居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