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3年12月28日星期六

《852郵報》繼續回顧2013年,今天就為大家選來「十大傳媒異動」。


「十大傳媒異動」指的是在過去一年,傳媒界發生的十大變化,由報章電視的自我「河蟹」,數到傳媒老闆受襲及網絡媒體的湧現。傳媒的異動,亦代表着香港言論空間的變化,但願港人能繼續維護這一片中國境內,可能僅有的言論自由領土。

852十大傳媒異動 #1:練乙錚──李光耀恐嚇法】



《信報》特約評論員練乙錚在本年2月,因其評論文章《梁氏涉黑實可雙規》,而被行政長官梁振英異常公私分明地以「個人身分」向《信報》及編輯部發出律師信,指文章有「誹謗」之嫌,要求該報撤回。最後《信報》向讀者致歉。

梁振英的做法,不禁令人想起第一任新加坡總理李光耀。身為律師的李光耀,當年曾多次向反對他的對手及報章發出律師信,如1996年,《亞洲周刊》因報道執業律師鄧亮洪評價李光耀和李顯龍父子以優惠價買豪宅一事,隨後《亞洲周刊》及鄧亮洪分別收到李光耀父子的律師信。

有評論更指,梁振英採用法律騷擾(legal harassment)的方法,圖以權勢威嚇傳媒及時事評論員自律「封口」,以圖收殺一儆百之效,與李光耀的手法,如出一轍,更可說是傳媒界的一次經典 「白色恐怖」。此招在新加坡雖這個威權社會屢試不爽,但梁振英照辦煮碗,放在無論言論自由傳統,抑或新聞自由度「肯肯定」都比新加坡高許多的香港,結果引 發全城轉載練乙錚涉案文章、「呼籲」特首告他們的的大行動,而落得碰得鼻青臉腫。


852十大傳媒異動 #2:周博賢專欄被「河蟹」──關鍵詞封殺法】




音樂創作人周博賢日前在《經濟日報》副刊發表的「再見路姆西」專欄文章,其中兩處提及「梁振英」的名字均被「河蟹」刪掉,「梁振英」一詞彷彿成為《經濟日報》的關鍵詞(又名敏感詞)。

眾所周知,中國大陸網絡安裝網路過濾軟體「綠壩」,過濾一些政治敏感的訊息,亦會過濾一些關鍵詞,連社交網站如新浪微博、騰訊微博亦難逃「被過濾」。根據網站「中國數字時代」的「新浪微博搜索敏感詞列表」,原來「梁振英」一詞在2012年7月1日一度成為新浪微博的關鍵詞。

想不到,今天的關鍵詞封殺法,已「殺」到來香港。雖然《經濟日報》對梁振英的支持亦有目共睹,但想不到時至今天,連香港的報章亦大陸化,專欄評論文章亦遭到關鍵詞封殺。


852十大傳媒異動 #3:黎智英施永青──社團式凶人手段】



壹傳媒主席黎智英位於何文田嘉道理道的大宅早前遭到不明來歷的私家車兩度猛撞大宅鐵閘,行兇者更在大閘門外地上留下一柄斧頭和一把開山刀的警告物品,用以恐嚇黎智英。報道指,今次已是黎智英自創辦《壹週刊》、《蘋果日報》以來,20年內第五次發生針對他個人的襲擊及恐嚇事件。無獨有偶,其後運送《蘋果日報》的貨車兩次被騷擾,車上的《蘋果日報》更被燒毀。

另外,免費報章《am730》及中原地產創辦人施永青遭遇不明來歷的汽車惡意截停,更被兩男子手持鐵鎚猛力搥打汽車玻璃。接二連三針對傳媒界的襲擊,明顯為社團式凶人手段,圖以暴力打壓新聞自由。


852十大傳媒異動 #4:東張西望──公器公然私用】



本年3月 爆發葵涌貨櫃碼頭工潮,無綫電視節目《東張西望》於4月1日的報道卻只集中訪問貨櫃碼頭董事總經理嚴磊輝觀點,沒有報道工人罷工的原因及訪問工人代表。另 外,節目在4月4日的跟進報道中,亦只訪問非帶領罷工的工聯會副會長黃國健,以及再一次訪問嚴磊輝,而旁白更批評罷工行為影響勞資關係,最終令社會蒙受損 失。

《東張西望》兩次的「報道」,皆被網民批評內容偏頗、缺乏持平,通訊事務管理局在兩次的報道中皆收到過不少投訴。然而,在「一台獨大」的情況下,《東張西望》「再接再厲」,在11月又以「電視發牌風雲」為題,將兩個獲發牌電視台與失落牌照的王維基香港電視,作多方面比較,不斷指王維基的香港電視實力不及,通訊事務管理局更收到逾二萬個電郵投訴。

於晚上黃金時段播放的《東張西望》,聲稱緊貼追蹤社會大事,專題環節深入 探討大眾關心的時事、社會及民生問題,云云。但是,多次的報道皆有嚴重的誤導成分,不但不夠持平,更有自我宣傳、公器私用之嫌。作為傳媒,他們絕對是一個 極壞的榜樣。可惜,在「一台獨大」的陰霾下,觀眾卻要被動接收如此偏頗的訊息。



852十大傳媒異動 #5:TVB播巨蛋騷──文藝界也河蟹】



香港演出業協會在本年7 月1日舉辦的「香港巨蛋音樂節」,邀請多名本地及韓國歌手表演。然而,活動因由多個大地產商贊助,以及在「七一大遊行」當日舉行,普被指為「維穩騷」。另 外,活動當天,大會規定傳媒不准拍攝,而本地樂隊RubberBand在台上演出多首反抗極權的歌曲,包括《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Power to the People》和《睜開眼》,以及公開支持爭取2017雙普選等說話內容,皆遭到轉播的無綫電視刪走,連歌曲《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及《Power to the People》亦「被消失」。

這次「維穩騷」反映出香港的「河蟹」文化,已由新聞界的河蟹,發展到連文娛藝術層面都容納不到涉及稍為敏感內容的「文化河蟹」。事實上,事發不久,香港芭蕾舞團《紅樓夢—夢紅樓》舞劇被刪掉涉及文革內容的情節,亦是「文化河蟹」的又一例子,證明「河蟹」已是無孔不入。



852十大傳媒異動 #6:《ATV焦點》──電子傳媒左報化】



因為去年批評民主派是「破壞派」,兼指控學民思潮是「幾名任性使氣的惡少」,亞視節目《ATV焦點》一夜成名(實情是「暴得罵名」),通訊事務管理局更收到破紀錄的4萬多宗投訴。

直至今年,這個亞視近年來最知名的節目其實並無收斂,反而繼續利用珍貴的大氣電波發表個人意見。例如今年12月,《ATV焦點》就批評黃毓民的「扔汽油彈」言論,更舉出黃毓民的父親及兒子的經歷,嘗試「證明」他是因為私事才經常反政府。節目又借用「扔汽油彈」論說明,泛民口中的民主有「暴力本質」,和平、理性佔中更是不切實際,必會走向暴力,云云。

其實,一直有報道指,主理《ATV 焦點》的人正是前《大公報》執行總編輯、現任亞視執行董事兼掌控新聞部的雷競斌。觀乎《ATV焦點》的節目內容,似乎是一步步邁向「左報化」,甚至早已變 成「影音版左報」。問題是,亞視乃受法例監管的廣播機構,所有節目必須中立持平,為何至今仍然可以播出如此偏頗的內容?


852十大傳媒異動 #7:無綫封殺壹傳媒──傳媒霸權露惡相】



2013年,港人除了繼續活在地產霸權之下,還親眼見證一個「傳媒霸權」的「霸氣」行動。

話說香港電視不獲發牌後,無綫《東張西望》就以整集節目力數港視的不足。 大量網民因為不滿無綫的偏頗行為,加上覺得無綫節目的質素長期惡劣,遂發起「萬千熄機賀台慶」活動抗議一台獨大。壹傳媒旗下的《蘋果日報》積極跟進事件, 不斷報道各界批評無綫的意見,台慶當晚更在網站直播出位節目《萬千熄機話台慶》與網民同歡。

結果,台慶收視跌至19年的新低。無綫立即發聲明,批評壹傳媒「作出失實報道,恣意攻擊和醜化」,趁無綫台慶時「展開狙擊和抹黑,歇斯底里的謾罵,更煽動全港熄機行動,製造白色恐怖」,因此決定拒絕壹傳媒記者進入電視城,藝員活動也不接受採訪。

問題是,「萬千熄機賀台慶」活動明明是由網民發起,加上藝人陳百祥火上加 油「煽動」才有如此「功效」,但無綫不去反省自己被觀眾唾棄的原因,亦沒有好好管束旗下的藝員,反而是第一時間遷怒至壹傳媒的身上,令不少人懷疑其器度。 再者,無綫此舉絕對有損新聞自由,皆因高官日後出席無綫節目後,將可安心地避過壹傳媒記者的尖銳問題,變相損害了市民的知情權。

當然,一台獨大的無綫早已成為「傳媒霸權」,無論其所作所為引起幾大爭議,TVB依舊可憑着慣性收視繼續稱霸下去,亦絕對有力量繼續欺負其他傳媒。餘下來的問題是,究竟香港觀眾還能忍到哪一天?


852十大傳媒異動 #8:親建制網媒湧現──中式輿論戰攻略】



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毛澤東和左派經常批評政敵是「打着紅旗反紅旗」,意指這班政敵表面上好像打着毛澤東思想的旗號,但實際的行為卻全都是反毛澤東及反馬克思主義。而其實在今天的香港,網絡媒體上又是否有人「打着紅旗反紅旗」?

香港主流傳媒的言論空間愈來愈小,經營成本較低的網絡媒體隨即興起,去年 成立的《主場新聞》更是一個標誌性的象徵。正當網絡媒體的影響力日益增加時,原本是星島集團行政總裁的盧永雄就決定「自立門戶」,以個人名義跟星島集團合 資開辦網上報紙《巴士的報》,正式進軍網上媒體。

不過,《巴士的報》的政治立場卻受到質疑。本報記者看過其網站的博客榜名單,就發現有「超級挺梁」的行會成員張志剛,而過去經常批評香港政府的盧峯卻只是撰寫國際評論。至於一些不知名的博客如「chanchan」及「Hi C」等也寫了許多政評文章,但願意直接批評港府的卻是寥寥可數。

而其實,自從梁振英去年上任特首,加上中央政策組首席顧問邵善波表明要打輿論戰後,互聯網就開始出現一些不明來歷,卻又似資金雄厚的「維穩網站」,其中的表表者當然就是《港人講地》。成立於今年1月的《港人講地》,在官網表示自己「由一群有承擔、愛香港的人士建立」,希望提出正面和建設性的意見,以改善社會民生和環境。雖然它非常刻意地和建制派及左報保持距離,但幾乎所有內容都是支持梁振英政府,亦經常分享親北京人士的發言,民主派的言論卻會被「改圖」諷刺。

說到底,北京都必須承認,網絡媒體的影響力的確日益增加。這樣或許解釋了,為何會有一些「打着紅旗反紅旗」的媒體出現。在此之外,《主場新聞》網站今年曾受到嚴重及不明來歷的網絡攻擊,或許也是它影響力愈來愈大的「後果」。


852十大傳媒異動 #9:施永遠事件──港台全面官媒化】



2013年也是香港電台的多事之秋。今年3月,《am730》取得廣播處 長鄧忍光要求製作團隊作「思想交代」的電郵。根據電郵內容,鄧忍光表示非常關注《頭條新聞》曾構思以納粹人物諷刺時事,更要求員工詳盡交代整個構思過程, 當中須向上司報告整個構思的詳細時序表、電視部管理層的把關能力及有否安排納粹服裝等。消息一出,即引來各界狠批,不明白為何「度橋」都要作思想交代,質 疑是向創作團隊施壓。

《信報》紀曉風團隊亦在今年3月踢爆,鄧忍光為求修改《製作人員守則》,全面封殺空凳再現,疑似曾經「篡改」會議紀錄,可見為整頓港台,已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至於一向被視為相對開明、堅拒「河蟹」的助理廣播處長施永遠,今年就公開承認,自己感到鄧忍光想他完成政治任務,更指30 多年來,現時的壓力最大。而港台今年6月公布的高層人事調動亦非常可疑,皆因施永遠至今擔任助理處長已超過一年半,但依然是署任身份,未能「坐正」;但 是,今年7月接任助理處長的前電台總監周偉材,卻離奇地「同人唔同命」,一升職就立即「坐正」,完全不用經歷署任的過程。而接任電台總監的廖麗怡,本身更 沒有任何電台製作的經驗。

另一個潛在的危機是,現時港台總監級或以上的資深高層,大多都會在2016年或之前退休,屆時沒有這些「定海神針 」頂住壓力,港台員工恐怕只會更加難捱。而在「大換血」之後,假如接任高層的人,全都是有如廖麗怡般缺乏傳媒經驗,那麼港台還有力量抵抗政治任務嗎?抑或,港台始終避不過「CCTV化」,最終成為了真正「人心回歸」的官台?


852十大傳媒異動 #10:《信報》紀曉風被閹──高質報紙「自律化」】


歷年來,《信報》一直是具有公信力的報章,代表真正獨立的聲音,特別受知識份子及中產人士愛戴。

今年9 月,《信報》紀曉風團隊撰寫一篇題為「無綫新聞只報挺梁意見」的文章,指出無綫《六點半新聞》報道梁振英落區時,只播出挺梁者的意見及獨白,卻完全沒有提 及反對者的意見。文章更勸籲同業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要「為高牆添磚」。然而,新任總編輯郭艷明卻以「稿擠」及「同事的處理手法不恰當」為由抽起文章,結果 被批評是自我審查。

直至11月,曾奪得多個新聞獎項兼獨家揭發多宗新聞的紀曉風團隊,正式拉大隊辭職。自此之後,《信報》變得更加「自律」,惹火或敏感的新聞亦愈來愈少,不少讀者也在網上表達不滿。

香港僅餘的一份具公信力的報章,終於在郭艷明的帶領下,走進了一片「新天地」。是喜是悲,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