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年輕女藝人說:當公眾追剿特首的僭建醜聞,我想到老人家等着他們的生果金,所以,「我討厭政治」。
該女藝人在網絡遭到罵爆,被指為無知。香港年輕一代的網民成熟了。
「當公眾追剿特首的僭建,我想到老人家等着他們的生果金」,是一種偽道德邏輯。因為特首的僭建,涉及幾個基本的謊言,在西方民主政治裏,一個領袖被指為Liar,是很大的罪過,缺乏了人的品格聲譽,聲討特首說謊的同時,不一定都跟香港的老人過不去。
而且,當一個政府想明修老人金的棧道,暗渡誠信品格的陳倉時,這就是政治。
因此,「我討厭政治」這樣的結論,是幼稚的。但這種論點,在許多香港人之間很流行。在蘭桂坊的酒吧,在IFC的咖啡座,當許多二三十歲的港女,閒談的話
題,除了Zara的服裝、淘寶的飾物,或者大阪北海道的日本美食,你跟她們講時局的是非,她們一皺眉頭,以為很有性格,說:我討厭政治。
當劉霞女士:一個無辜的中國女子,毫無法律依據,被家中軟禁經年,如果你跟這種港女說:囚禁劉霞的人,口口聲聲「依法治國」,他們多不講道理,而又多麼虛假?港女也一臉不屑,說:「不要講這個好嗎?我不懂、也討厭政治。」
一個社會走向專制,自己放棄了自由權利,靠的是這樣的愚眾。她討厭政治?她不知道:麪包比上個月貴了一元,她喜歡吃的那家日本小餐廳結了業,或者乘地鐵,票價又貴了,這一切都是政治。
一九四九年,中國即將「解放」,上海許多企業面臨重大的決定:要不要逃去台灣或香港?那時有許多生意人選擇留下來,說:「毛澤東雖然來了,上海幾百萬市民,不也要吃飯?店舖不也要做生意?我們是生意人,不管政治,留下來,有什麼問題?」
結果,少數的人跑了,多數人留下來,後來「公私合營」,要他們交出財產,然後,要他們跳樓自殺。北京市長陳毅天天上班就問:「今天有多少傘兵?」政治是一隻鬼,你討厭牠,沒有用,牠上門找你。
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2年12月8日星期六
區家麟: 雨霧.死亡.圓形廣場
這一夜,在場已有人問,後來也有人問:是否太浪漫了一點?
天公是否叫「造美」?在乎你的心情,本來已是天陰、微雨,山頂的圓形廣場已濕漉漉,四時多,講座開始,大家已撐著傘。四點半,天公造美,雨再大一點。
那是,天文台雷達圖上看不到的那種雨。
數百人,雨霧中,思考「死亡的意義」。
朋友問,說了什麼?老實說,「哲學」的東西很難記,一手拿著相機,一手撐著傘,已沒有什麼能撐得起腦袋裡的長期記憶。更何況,鞋在滲水,腳有點濕;更何況,我不住地想,怪不得中大學生鄉土味重,你扮靚,set頭化妝,日曬雨淋,結局會很悲壯。
幸好,《中國青年報》有記者李斐然在場,寫了一篇《這一夜,我們直面生死》,我才記得起這夜談過的事,老實不客氣節錄幾段。
主講,是中大哲學系教授關子尹。
關子尹在雨中,拿出一幅圖,教我們「死字點寫」。
(網上圖片)
甲骨文的「死」字,象形文字,是「生人拜於朽骨之旁」。他說,從來,「死」,不是一個人的事。人去後,仍活在生者心中;生死之思,也是一種宗族、親情的紐帶。
最後,廣場熄燈。
講座,是一種氛圍,聽聽別人所執著的,聽聽自己聽不明白的;可說的、不可說的;讓思絮浮沉亂舞,把自己投入另一個世界。一鱗半爪,於願已足。
This reminds me of a book called "The Denial of Death" by Ernest Becker and a documentary "Flight from Death: The Quest for Immortality" .
天公是否叫「造美」?在乎你的心情,本來已是天陰、微雨,山頂的圓形廣場已濕漉漉,四時多,講座開始,大家已撐著傘。四點半,天公造美,雨再大一點。
那是,天文台雷達圖上看不到的那種雨。
數百人,雨霧中,思考「死亡的意義」。
朋友問,說了什麼?老實說,「哲學」的東西很難記,一手拿著相機,一手撐著傘,已沒有什麼能撐得起腦袋裡的長期記憶。更何況,鞋在滲水,腳有點濕;更何況,我不住地想,怪不得中大學生鄉土味重,你扮靚,set頭化妝,日曬雨淋,結局會很悲壯。
幸好,《中國青年報》有記者李斐然在場,寫了一篇《這一夜,我們直面生死》,我才記得起這夜談過的事,老實不客氣節錄幾段。
「一個學生說,她沒想到能夠站在煙雨濛蒙的山頂聽到這樣一場關於死亡的講座,特別是在生活節奏快、物質追求強烈的香港。」相信,這都是雨中人的回憶。香港其他院校,未必會發生這種事,其實,在中大,人們的記憶中,也未見過這種場面。
主講,是中大哲學系教授關子尹。
「講座還沒開始時,4個撐著透明傘的學生走到廣場中央站成一排,用英文清唱了一段《搖籃曲》。這是周保松的主意,「生和死都是生命中重要的時刻,既然今天的講座要談『生命的終結』,那就讓講座從「生命的開始』唱起吧。」
「夾雜在雨聲裡的搖籃曲,並沒有引起觀眾太大注意,以至於好幾位去過現場的學生都記不起當時的曲調。可這段旋律卻觸動了即將準備演講的關子尹,這位父親曾常用德語唱著這首歌哄年幼的兒子入睡,但15年前,他的兒子因病去世。再次聽到這首歌,他『差點哭出來』。」我在現場,聽著他說當年此事,聲音抖震,已哭了出來。
「『死亡』這個沉重的話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困擾著他,無從解脫。失去15歲的兒子以後,平日裡被學生形容為『輕鬆可愛』的關子尹『差不多被摧毀了』。這位 在德國哲學方面頗有建樹的哲學家一度跑去開發電腦軟件,主要研究康德的他也拒絕再開講康德的課程,『因為整個心中容不下一個'理'字』。」關子尹講述很多哲學家如何看待死亡,說了一個故事
「他拿法國女作家波伏娃的小說故事舉例,小說主角獲得『不死之身』,從公元前一直活到20世紀,可免於死亡的他卻『目光無神,對一切無動於衷』,因為『不能死,生命就成為了一項詛咒,沒有尋求意義的任何衝動』。」「死亡非但不是生命的反面,而且是生的要素。」關子尹說,「正是由於『死亡』的約束,生命才變得有限,人生中的一切取捨、抉擇才變得珍貴,只有這樣的生命才值得珍惜,才有價值。」
關子尹在雨中,拿出一幅圖,教我們「死字點寫」。
(網上圖片)
甲骨文的「死」字,象形文字,是「生人拜於朽骨之旁」。他說,從來,「死」,不是一個人的事。人去後,仍活在生者心中;生死之思,也是一種宗族、親情的紐帶。
最後,廣場熄燈。
「在飄著細雨的周五晚上,燈光一盞盞熄滅,沾著雨水的台階上擺放起點燃的蠟燭,參加講座的學生低下頭,靜默下來。」*** *** ***
講座,是一種氛圍,聽聽別人所執著的,聽聽自己聽不明白的;可說的、不可說的;讓思絮浮沉亂舞,把自己投入另一個世界。一鱗半爪,於願已足。
This reminds me of a book called "The Denial of Death" by Ernest Becker and a documentary "Flight from Death: The Quest for Immortality" .
鄭培凱:馮夢龍顛覆道統
一九九一年的春季,農曆年剛過,我回到台灣大學,在歷史系給研究生開了一門「明代思想意識史」,主要探討有明一代社會意識的變遷,以及晚明社會文化心理的
開放。講到晚明經濟繁榮,社會風氣奢華放恣,就說到當時性意識開放的情況,特別舉了湯顯祖的《牡丹亭》與馮夢龍的《山歌》、《掛枝兒》為例。記得班上的同
學(現在都成了教授)主要是研究明史的,常年浸潤於傳統的史部著作及文獻檔案,對明朝發生的歷史大事瞭如指掌,卻從來沒接觸過文學想像如何刻劃歷史細節,
也沒想過不登大雅之堂的通俗文化可能記載了老百姓的生活原態。聽我講到《山歌》記錄的明末蘇州流行歌曲,如〈模擬〉、〈月上〉、〈鞦韆〉,情慾表現得如此
露骨,不禁歎為觀止,說當今的流行歌如《月亮代表我的心》,簡直就是小兒科了。我跟他們說,晚明歌謠還有許多是文化人的創作,不只是書寫男歡女愛,抖露出
毫無羈絆的性意識,更是藉着恣意調笑來顛覆儒家傳統,在道學家眼裏,簡直就是「動搖國本」。
馮夢龍編過一本《夾竹桃》,是以《千家詩》為調笑藍本的「擬山歌」,主要就是拿古人的詩歌「開涮」。用後現代話語來說,就是「解構道學」、「顛覆傳統」。 馮夢龍的序詩是這麼寫的:「三句山歌一句詩,中間四句是新詞。偷今換古,都出巧思。郎情女意,疊成錦璣。編成一本風流譜,賽過新興銀絞絲。」書中的「擬山 歌」,大都按照這首序詩的結構,以七字句(山歌)、七字句(山歌)、四字句(新詞)、四字句(新詞)、四字句(新詞)、四字句(新詞)、七字句(山歌)、 七字句(詩)的形式寫成,而所謂的「一句詩」,則源自《千家詩》所收的詩作。
《千家詩》是明清兩代最通行的蒙學詩歌選本,一般稱作「三、百、千、千」,指的就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開蒙之後,能夠讀書 寫字,就可以吟誦詩歌了,最淺顯通俗的讀本就是《千家詩》,人人都耳熟能詳。由於是通俗讀物,很像今天的小學教科書,有豐厚的市場價值,可以賺錢,也就引 來各地書商不斷翻刻,出現各種不同版本。一般都署宋朝謝枋得選,只是拉上名人來抬高身價,並不可靠。馮夢龍所據的版本,看來只有七言詩,當然是王相增補的 五言詩版本。不過,我們對《夾竹桃》在明末清初印行的狀況不太清楚,雖然可以肯定主體是馮夢龍所寫,但是後來的不同版本,也可能有一兩首不是馮夢龍所作, 如現行版本中提到明初朱權的詩句,大概就是後來版本增入的。
由於《千家詩》是蒙學教科書,選詩的體例按照春、夏、秋、冬的內容排列,十分自然。然而,排列詩人前後秩序,選詩者顯然有「政治正確」的考慮,一開頭就選 程顥與朱熹的詩,明確顯示了程朱理學的正統地位,端正小學生的思想。第一首詩是程顥的〈春日偶成〉:「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余心樂, 將謂偷閒學少年。」說的是體會了儒學道德境界的歡愉,讓人感到天清氣朗,心情像少年一般快樂。第二首是朱熹〈春日〉:「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說的是悠遊在孔孟的道德世界,萬紫千紅,風光無限美好。到了馮夢龍筆下,夾竹桃式的擬山歌依舊保留了結尾的「一句 詩」,卻在「三句山歌」與「四句新詞」的「夾持」之下,完全顛覆了原來詩句的意義,讓本來是膾炙人口的詩句,宣揚的是道學正統,居然變成了男歡女愛的情色 道場。
我們且來看看馮夢龍是如何改動的。程顥的詩,他擬了一首〈將謂偷閒〉:「絲絲綠柳映窗前。繫弗住箇情哥去後緣。花欄遶遍,春懷可憐。取花消遣。把金瓶水 添。梅香不識奴心苦,將謂偷閒學少年。」朱熹的詩,則擬了〈萬紫千紅〉:「年少嬌娘、行過百花亭,只見春風吹動百花新。桃花鋪錦,梨花綻銀。木香含蕊,薔 薇吐心。(姐道,我郎呀)小阿奴奴分明是天上瓊花世上少,你莫道萬紫千紅總是春。」本來歌詠的是端正思想的儒學道統,被馮夢龍這麼一扭,成了哥哥妹妹,你 儂我儂的情詩了。
《千家詩》裏選了不少程顥的詩,想來選取的標準,不完全是詩歌藝術的成就,有很大成份是由於程朱理學的影響。程顥的〈題淮南寺〉:「南去北來休便休。白蘋 吹盡楚江秋。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對愁。」寫路經淮南寺,看到秋風吹盡白蘋,認為自己心胸坦蕩,超然物外,任他山景引發世人的愁思,我卻不會感到傷 懷。馮夢龍摘取了末句,擬寫了〈一任兩山〉:「故人一去弗回頭。教我鎖住子兩道春山暗淚流。薄情司馬,空吟白頭。風流張尹,(何日把)愁眉再修。塵昏子箇 鏡臺奴弗照,一任兩山相對愁。」本來是隨遇而安,超然物外的仁者胸懷,這下變成了小女子掛念情郎的一縷愁思了。再如程顥的〈秋月〉:「清溪流過碧山頭。空 水澄鮮一色秋。隔斷紅塵三十里,白雲紅葉兩悠悠。」原來是多麼的清朗明徹,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眼前的秋景呼應了內心境界的通透,體會了聖賢之道的洞徹無 礙。給馮夢龍一擬寫,題為〈白雲明月〉,就是女子思戀情郎的無限糾纏,柔腸寸斷了:「愁來茶水弗沾喉。單為情郎心裏憂。天涯海角,想到盡頭。寸心千里,何 時聚首。小阿奴奴望得眼穿郎弗到,只見白雲明月兩悠悠。」
程顥的三首七律,也被馮夢龍拿來消遣,都成了郎啊妹的,引人無限遐思,與程朱理學的天理人欲正統思想完全背道而馳。一首程顥是寫清明好天氣的〈郊行即 事〉:「芳原綠野恣行時。春入遙山碧四圍。興逐亂紅穿柳巷,困臨流水坐苔磯。莫辭盞酒十分勸,只恐風花一片飛。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游衍莫忘歸。」經馮夢 龍一扭,扭成了妹妹囑咐哥哥早歸:「泉聲出澗百花飛。郎去遊春要及時。風和日煖,流鶯亂啼。綠楊紅杏,春光幾時。(姐道,郎呀)你早早去時早早轉,不妨遊 衍莫忘歸。」程顥的〈偶成〉:「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 兒到此是豪雄。」闡發了理學家靜觀萬物,由內心修養而得道的精神超升境界,是多麼超脫自在。引出來馮夢龍的擬作,是〈男兒到此〉,完全不同的心理境界: 「青山綠水古今同。男女相思一樣濃。玉環魂斷,皇家也空。綠珠花墜,豪家也空。只有范蠡扁舟載子西施去,男兒到此是豪雄。」程顥的〈遊月陂〉寫世事紛亂, 不值得計較,還是與月色雲影為伴,達到天人合一為上:「月陂堤上四徘徊。北有中天百尺臺。萬物已隨秋氣改,一樽聊為晚涼開。水心雲影閑相照,林下泉聲靜自 來。世事無端何足計,但逢佳節約重陪。」馮夢龍當然還是寫男歡女愛,巫山雲雨,做了一首〈但逢佳節〉,不是陪伴月光雲影,而是要陪伴情郎:「雄雞啼罷漸星 稀。夢醒巫山郎要歸。留郎不住,任郎早回。送郎執手,問郎後期。(郎道,姐呀)你有心時我有意,但逢佳節約重陪。」
馮夢龍消遣程顥,還算是客氣的,引據朱熹的詩句,擬寫成的山歌,就是「兒童不宜」,必須年滿十八歲才可以看了。朱熹的〈觀書有感〉:「半畝方塘一鑒開。天 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到了馮夢龍筆下,寫的一首〈為有源頭〉,我在這裏就直接抄錄,不解釋了:「郎多容貌中奴懷。抱住子中間 腳便開。擘開花瓣,輕籠慢挨。酥胸汗濕,春意滿懷。(郎道,姐呀)你好像石皮上青衣那介能樣滑,為有源頭活水來。」接着又來調侃朱熹的〈泛舟〉:「昨夜江 邊春水生。艨艟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原來說的是求學悟道的過程,修養蘊積到一個程度,量變轉為質變,漸悟化為頓悟,一下子豁然 貫通,好像毫不費力。馮夢龍的〈此日中流〉,寫的又是陰陽交泰,靈感來自前一首的源頭活水:「活水裏潮來兩岸平。姐謝子情郎的的親。郎將手抱,奴把腳檠。 一篙撐進,任郎淺深。(姐道)郎做子船來奴做水,此日中流自在行。」
馮夢龍顛覆程朱理學的手段,雖然在道學先生眼裏,屬於十惡不赦,應該千刀萬剮的,卻頗有趣,也夠狠的。
馮夢龍編過一本《夾竹桃》,是以《千家詩》為調笑藍本的「擬山歌」,主要就是拿古人的詩歌「開涮」。用後現代話語來說,就是「解構道學」、「顛覆傳統」。 馮夢龍的序詩是這麼寫的:「三句山歌一句詩,中間四句是新詞。偷今換古,都出巧思。郎情女意,疊成錦璣。編成一本風流譜,賽過新興銀絞絲。」書中的「擬山 歌」,大都按照這首序詩的結構,以七字句(山歌)、七字句(山歌)、四字句(新詞)、四字句(新詞)、四字句(新詞)、四字句(新詞)、七字句(山歌)、 七字句(詩)的形式寫成,而所謂的「一句詩」,則源自《千家詩》所收的詩作。
《千家詩》是明清兩代最通行的蒙學詩歌選本,一般稱作「三、百、千、千」,指的就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開蒙之後,能夠讀書 寫字,就可以吟誦詩歌了,最淺顯通俗的讀本就是《千家詩》,人人都耳熟能詳。由於是通俗讀物,很像今天的小學教科書,有豐厚的市場價值,可以賺錢,也就引 來各地書商不斷翻刻,出現各種不同版本。一般都署宋朝謝枋得選,只是拉上名人來抬高身價,並不可靠。馮夢龍所據的版本,看來只有七言詩,當然是王相增補的 五言詩版本。不過,我們對《夾竹桃》在明末清初印行的狀況不太清楚,雖然可以肯定主體是馮夢龍所寫,但是後來的不同版本,也可能有一兩首不是馮夢龍所作, 如現行版本中提到明初朱權的詩句,大概就是後來版本增入的。
由於《千家詩》是蒙學教科書,選詩的體例按照春、夏、秋、冬的內容排列,十分自然。然而,排列詩人前後秩序,選詩者顯然有「政治正確」的考慮,一開頭就選 程顥與朱熹的詩,明確顯示了程朱理學的正統地位,端正小學生的思想。第一首詩是程顥的〈春日偶成〉:「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余心樂, 將謂偷閒學少年。」說的是體會了儒學道德境界的歡愉,讓人感到天清氣朗,心情像少年一般快樂。第二首是朱熹〈春日〉:「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說的是悠遊在孔孟的道德世界,萬紫千紅,風光無限美好。到了馮夢龍筆下,夾竹桃式的擬山歌依舊保留了結尾的「一句 詩」,卻在「三句山歌」與「四句新詞」的「夾持」之下,完全顛覆了原來詩句的意義,讓本來是膾炙人口的詩句,宣揚的是道學正統,居然變成了男歡女愛的情色 道場。
我們且來看看馮夢龍是如何改動的。程顥的詩,他擬了一首〈將謂偷閒〉:「絲絲綠柳映窗前。繫弗住箇情哥去後緣。花欄遶遍,春懷可憐。取花消遣。把金瓶水 添。梅香不識奴心苦,將謂偷閒學少年。」朱熹的詩,則擬了〈萬紫千紅〉:「年少嬌娘、行過百花亭,只見春風吹動百花新。桃花鋪錦,梨花綻銀。木香含蕊,薔 薇吐心。(姐道,我郎呀)小阿奴奴分明是天上瓊花世上少,你莫道萬紫千紅總是春。」本來歌詠的是端正思想的儒學道統,被馮夢龍這麼一扭,成了哥哥妹妹,你 儂我儂的情詩了。
《千家詩》裏選了不少程顥的詩,想來選取的標準,不完全是詩歌藝術的成就,有很大成份是由於程朱理學的影響。程顥的〈題淮南寺〉:「南去北來休便休。白蘋 吹盡楚江秋。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對愁。」寫路經淮南寺,看到秋風吹盡白蘋,認為自己心胸坦蕩,超然物外,任他山景引發世人的愁思,我卻不會感到傷 懷。馮夢龍摘取了末句,擬寫了〈一任兩山〉:「故人一去弗回頭。教我鎖住子兩道春山暗淚流。薄情司馬,空吟白頭。風流張尹,(何日把)愁眉再修。塵昏子箇 鏡臺奴弗照,一任兩山相對愁。」本來是隨遇而安,超然物外的仁者胸懷,這下變成了小女子掛念情郎的一縷愁思了。再如程顥的〈秋月〉:「清溪流過碧山頭。空 水澄鮮一色秋。隔斷紅塵三十里,白雲紅葉兩悠悠。」原來是多麼的清朗明徹,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眼前的秋景呼應了內心境界的通透,體會了聖賢之道的洞徹無 礙。給馮夢龍一擬寫,題為〈白雲明月〉,就是女子思戀情郎的無限糾纏,柔腸寸斷了:「愁來茶水弗沾喉。單為情郎心裏憂。天涯海角,想到盡頭。寸心千里,何 時聚首。小阿奴奴望得眼穿郎弗到,只見白雲明月兩悠悠。」
程顥的三首七律,也被馮夢龍拿來消遣,都成了郎啊妹的,引人無限遐思,與程朱理學的天理人欲正統思想完全背道而馳。一首程顥是寫清明好天氣的〈郊行即 事〉:「芳原綠野恣行時。春入遙山碧四圍。興逐亂紅穿柳巷,困臨流水坐苔磯。莫辭盞酒十分勸,只恐風花一片飛。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游衍莫忘歸。」經馮夢 龍一扭,扭成了妹妹囑咐哥哥早歸:「泉聲出澗百花飛。郎去遊春要及時。風和日煖,流鶯亂啼。綠楊紅杏,春光幾時。(姐道,郎呀)你早早去時早早轉,不妨遊 衍莫忘歸。」程顥的〈偶成〉:「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 兒到此是豪雄。」闡發了理學家靜觀萬物,由內心修養而得道的精神超升境界,是多麼超脫自在。引出來馮夢龍的擬作,是〈男兒到此〉,完全不同的心理境界: 「青山綠水古今同。男女相思一樣濃。玉環魂斷,皇家也空。綠珠花墜,豪家也空。只有范蠡扁舟載子西施去,男兒到此是豪雄。」程顥的〈遊月陂〉寫世事紛亂, 不值得計較,還是與月色雲影為伴,達到天人合一為上:「月陂堤上四徘徊。北有中天百尺臺。萬物已隨秋氣改,一樽聊為晚涼開。水心雲影閑相照,林下泉聲靜自 來。世事無端何足計,但逢佳節約重陪。」馮夢龍當然還是寫男歡女愛,巫山雲雨,做了一首〈但逢佳節〉,不是陪伴月光雲影,而是要陪伴情郎:「雄雞啼罷漸星 稀。夢醒巫山郎要歸。留郎不住,任郎早回。送郎執手,問郎後期。(郎道,姐呀)你有心時我有意,但逢佳節約重陪。」
馮夢龍消遣程顥,還算是客氣的,引據朱熹的詩句,擬寫成的山歌,就是「兒童不宜」,必須年滿十八歲才可以看了。朱熹的〈觀書有感〉:「半畝方塘一鑒開。天 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到了馮夢龍筆下,寫的一首〈為有源頭〉,我在這裏就直接抄錄,不解釋了:「郎多容貌中奴懷。抱住子中間 腳便開。擘開花瓣,輕籠慢挨。酥胸汗濕,春意滿懷。(郎道,姐呀)你好像石皮上青衣那介能樣滑,為有源頭活水來。」接着又來調侃朱熹的〈泛舟〉:「昨夜江 邊春水生。艨艟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原來說的是求學悟道的過程,修養蘊積到一個程度,量變轉為質變,漸悟化為頓悟,一下子豁然 貫通,好像毫不費力。馮夢龍的〈此日中流〉,寫的又是陰陽交泰,靈感來自前一首的源頭活水:「活水裏潮來兩岸平。姐謝子情郎的的親。郎將手抱,奴把腳檠。 一篙撐進,任郎淺深。(姐道)郎做子船來奴做水,此日中流自在行。」
馮夢龍顛覆程朱理學的手段,雖然在道學先生眼裏,屬於十惡不赦,應該千刀萬剮的,卻頗有趣,也夠狠的。
張大春:一次失焦的學運
台灣又出現學生運動了!無論較諸四十年前的保釣、二十年前的野百合,這一次反(旺中)媒體壟斷的運動都顯得更加心浮氣躁、荒腔走板。幾名學生受反對黨籍立
法委員之邀,進入國會殿堂,以「備詢」(因其抗爭活動而接受立委諮詢)的名,行「質詢」之實,不斷地拿那些從長年選戰與政黨惡鬥中所學來的語言,指控教育
部長撒謊、失格,要求道歉以及辭職。
學生之所以會這樣憤怒,自有其背景。就在學生走上街頭之後,教育部居然藉詞關心學生健康問題,發函要求三十七所大學參與反媒體壟斷運動的學生名冊,這項極 為敏感且愚蠢的措置給了學生以充份的理由發動更激烈的行動,暴露並譴責執政的國民黨仍然是個在行政上失能、藉由高壓恐怖統治維持全控政權的獨裁者。坦白 說:失能以下這些指控可能都「反應過度」了,因為國民黨早就失去了剛性政黨、以黨領政的能力。自台灣今日的民主現況觀之,真要有人想搞個任何顏色的恐怖, 恐怕都是向壁虛構而已。
然而對於恐怖統治的想像和誇張卻是反政府運動中不可或缺的觸媒。學生們有史以來第一次「被教育部關切其身體健康」這件事卻幾乎模糊了抗爭原先的焦點──反 旺中媒體壟斷──在許多網民的討論中人們不難發現:學生們寧可將運動的論述仍舊導向許多陳年老套;比方說,某學生團體就還會寄這種老掉牙的文宣給我:「學 校是所謂的意識形態國家機器,我們的學生不受這種機器宰制是國家之福。但對黨派利益大於國家利益的人而言,這種學生不容許存在。」
學生們總是強調:如果國民黨想要透過旺中來清算學生,它會失算。但是學生們也正期待着國民黨展開這樣的清算,那樣的話,他們的反旺中行動就可能上綱上線, 貼近了對當局者的革命。可是學生們沒有好好把握這一次在國會議事堂裏的「備詢」,最根本也是最嚴重的失誤在於學生咬住教育部長蔣偉寧企圖以官僚混事的嘴 臉,掩飾其「發函各校、要求掌握抗爭名單」所蘊含的恐怖意義。蔣偉寧的愚蠢還不只此,當學生們有樣學樣、操弄起熟極而流的政客語言,指控他撒謊而要求他道 歉、下台之際,他非但絲毫沒有質疑學生這樣幹正是度越其身份,而進行「實質的質詢」,蔣甚至還雙掌合十、連聲道歉,完全失去了一個部會首長的身份和尊嚴。
教育部假「關切學生健康」名義所施一切手段都只是愚蠢,只是想藉機表示它還有介入學生運動的空間,而非真的遂行恐怖監管──這根本是個假議題;而學生不是 不知道:現在一般的文官系統(如教育部)哪裏有可能製造甚麼寒蟬效應?哪裏有可能動搖老百姓的身家安全?誠若如此,台灣人以後也別再說甚麼台灣可貴的民主 經驗了,也別再對大陸的集權統治指點江山了。
近年來台灣的民粹熱潮以及國會(甚至各級議會)之失能敗德為社會和下一代帶來的惡果與苦果已經完全現形,人們甚至已經高舉起無限度直接民主的大纛。乃至於 有「中華民國的國會議事規則有禁止人民質詢官員嗎?」的糊塗話!這正是惡質的共業,應該不只是一場與大財團壟斷媒體的抗爭失陷,也可能是另一次原本有機會 帶給全社會感動的學生集結失了焦,更可能的悲哀後果是全民的法政智商嚴重倒退到前現代時期──當公民只相信無線上綱的直接民主之際,民主所欲建立、所賴以 維持的程序正義已經死了,民主的認知、教養和精神也已經死了。
逞一時之快,究竟是年輕人搞抗爭運動的本錢,還是負債?我看每一代人都算不過來。
學生之所以會這樣憤怒,自有其背景。就在學生走上街頭之後,教育部居然藉詞關心學生健康問題,發函要求三十七所大學參與反媒體壟斷運動的學生名冊,這項極 為敏感且愚蠢的措置給了學生以充份的理由發動更激烈的行動,暴露並譴責執政的國民黨仍然是個在行政上失能、藉由高壓恐怖統治維持全控政權的獨裁者。坦白 說:失能以下這些指控可能都「反應過度」了,因為國民黨早就失去了剛性政黨、以黨領政的能力。自台灣今日的民主現況觀之,真要有人想搞個任何顏色的恐怖, 恐怕都是向壁虛構而已。
然而對於恐怖統治的想像和誇張卻是反政府運動中不可或缺的觸媒。學生們有史以來第一次「被教育部關切其身體健康」這件事卻幾乎模糊了抗爭原先的焦點──反 旺中媒體壟斷──在許多網民的討論中人們不難發現:學生們寧可將運動的論述仍舊導向許多陳年老套;比方說,某學生團體就還會寄這種老掉牙的文宣給我:「學 校是所謂的意識形態國家機器,我們的學生不受這種機器宰制是國家之福。但對黨派利益大於國家利益的人而言,這種學生不容許存在。」
學生們總是強調:如果國民黨想要透過旺中來清算學生,它會失算。但是學生們也正期待着國民黨展開這樣的清算,那樣的話,他們的反旺中行動就可能上綱上線, 貼近了對當局者的革命。可是學生們沒有好好把握這一次在國會議事堂裏的「備詢」,最根本也是最嚴重的失誤在於學生咬住教育部長蔣偉寧企圖以官僚混事的嘴 臉,掩飾其「發函各校、要求掌握抗爭名單」所蘊含的恐怖意義。蔣偉寧的愚蠢還不只此,當學生們有樣學樣、操弄起熟極而流的政客語言,指控他撒謊而要求他道 歉、下台之際,他非但絲毫沒有質疑學生這樣幹正是度越其身份,而進行「實質的質詢」,蔣甚至還雙掌合十、連聲道歉,完全失去了一個部會首長的身份和尊嚴。
教育部假「關切學生健康」名義所施一切手段都只是愚蠢,只是想藉機表示它還有介入學生運動的空間,而非真的遂行恐怖監管──這根本是個假議題;而學生不是 不知道:現在一般的文官系統(如教育部)哪裏有可能製造甚麼寒蟬效應?哪裏有可能動搖老百姓的身家安全?誠若如此,台灣人以後也別再說甚麼台灣可貴的民主 經驗了,也別再對大陸的集權統治指點江山了。
近年來台灣的民粹熱潮以及國會(甚至各級議會)之失能敗德為社會和下一代帶來的惡果與苦果已經完全現形,人們甚至已經高舉起無限度直接民主的大纛。乃至於 有「中華民國的國會議事規則有禁止人民質詢官員嗎?」的糊塗話!這正是惡質的共業,應該不只是一場與大財團壟斷媒體的抗爭失陷,也可能是另一次原本有機會 帶給全社會感動的學生集結失了焦,更可能的悲哀後果是全民的法政智商嚴重倒退到前現代時期──當公民只相信無線上綱的直接民主之際,民主所欲建立、所賴以 維持的程序正義已經死了,民主的認知、教養和精神也已經死了。
逞一時之快,究竟是年輕人搞抗爭運動的本錢,還是負債?我看每一代人都算不過來。
董橋:梅屐山房
那時候我們學老輩人玩石章,玩清代和民初的壽山青田昌化。新石新工都不要,印鈕生硬,薄意俗氣,遠遠比不上舊派手工生動。硯香樓結識一位梅大姐是專家,老
民國書香門第走出來的藍襪子,會詩詞,會書畫,會彈琴,陳小翠謝月眉馮文鳳那樣的仕女,國語帶吳音,崑曲唱得也好聽。梅大姐是好老師,教我玩石章三言兩語
如飲醍醐。
顧小姐說大姐長得那麼秀麗,彷彿壽山田白名石,《觀石錄》裏說的「潔則梁園之雪,雁蕩之雲,溫則飛燕之膚,玉環之體,入手使人心蕩」。壽山田坑石黃的是田
黃,白的是田白,價比黃金。不是純白,微帶淡黃,蛋青,像羊脂玉,蘿蔔紋明顯,有紅筋,格紋如血縷,我在梅大姐家裏看過一大堆,漂亮得很,學問大極了,也
難分辨,橫豎買不起。玩不起田黃田白我和老穆和龐荔玩白芙蓉,芙蓉凍,月洋鄉月洋山名石,好的都在將軍洞,細膩凝潤,有的微透明,有的半透明,帶點砂丁是
特徵,跟壽山的田黃昌化的雞血合稱印石三品。白的多,叫白芙蓉,白壽山,細透如蠟,色分藕尖白,粉白,月白,豬油白。色黃的稱黃芙蓉,嫩青的是芙蓉青,紅
的是紅芙蓉紅壽山,艷紅花斑的像清溪裏的落英片片,最迷人。一九六六年隆冬,梅大姐家裏老梅盆栽開了幾朵梅花,清秀可喜,她高興極了,找出一枚紅芙蓉廉價
勻給我。半月形,松鼠葡萄鈕,刻瓦當文「未忍」二字,邊款刻詩:「平生最愛梅,見梅大歡喜;買絲繡如來,千祈梅不死」。大姐說是清朝人黃裔刻的,字慕韓,
室名劬學齋,家富收藏,好詩,遊遍日本中國名山大川,沿途吟詠,嗜隸書,擅篆刻,落刀不宗一家,雅勁為尚:「抗戰第二年冷攤上偶得,」她說,「賣石章的老
公公說就叫如來梅,我說不如叫歡喜梅,從此歸你了!」梅大姐寫了好幾叠文玩筆記我都讀了,文字清幽,掌故有趣,穿插前人和自己的詩詞也可誦,都十來萬字
了,我勸她發表勸她印書她不肯,說是還要補進許多材料。還有兩叠《讀紅眉批》也好看,每則短的數十言,長的上千言,模仿脂硯齋筆調像得不得了。我影印了好
幾頁給沈葦窗先生和宋淇先生看,他們都說應該發表,梅大姐不肯,說是遊戲文章見不得人。那時候我集藏不同版本的《紅樓夢》好幾部,線裝平裝精裝十多種,有
正書局一九一一年石印八十回本都有。沒想到梅大姐書房裏更多,最老的該是乾隆辛亥一七九一年程偉元活字本百二十回。大姐說她最喜歡俞平伯校訂的《紅樓夢八
十回校本》,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五八年出版,全四冊,俞先生楷書題簽。這套書我一九六四年在新加坡牛車水舊書店買到一套,真漂亮。第一第二冊刊曹雪芹
八十回校訂。第三冊刊《紅樓夢校字記》六百九十二頁。第四冊是高鶚續稿四十回。梅大姐說中國大陸五六十年代圖書裝幀都典雅,校對認真,四大冊挑不出一個錯
字,印刷紙張也講究:「共產黨建政唯一功績是校書!」她說更何況是紅學大家俞平伯校訂,是繁體字本,只有書脊、扉頁和版權頁上人民文學出版社和新華書店的
「學」字和「華」字是簡體字。梅大姐講《紅樓夢》真好聽,像後園槐樹下聽老秀才聊天那麼有趣。有一回大姐問我《紅樓夢》裏我最喜歡誰?我說平兒。「最討厭
誰?」我說賈政,十足偽君子,一肚子狗屁。大姐大笑說她也討厭,尤其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那個混蛋的表演:
…賈政拈髯沉吟,意欲也題一聯。忽擡頭見寶玉在旁不敢則聲,因喝道:「怎麼你應說話時,又不說了?還要等人請教你不成!」寶玉聽說,便回道:「此處並沒有 什麼『蘭麝』『明月』『洲渚』之類,若要這樣着跡說起來,就題二百聯也不能完。」賈政道:「誰按着你的頭,叫你必定說這些字樣呢!」寶玉道:「如此說,匾 上則莫如『蘅芷清芬』四字。對聯則是: 『吟成荳蔻才猶艷,睡足酴蘼夢也香。』」賈政笑道:「這是套的『書成蕉葉文猶綠』,不足為奇。」眾客道:「李太白鳳凰臺之作全套黃鶴樓,只要套得妙。如今 細評起來,方纔這一聯,竟比『書成蕉葉』猶覺幽嫻活潑。視『書成』之句,竟似套此而來。」賈政笑道:「豈有此理!」…
寶玉套用的「書成蕉葉文猶綠」下一句是「吟到梅花句亦香」。誰的詩,查不到。只查出《時古對類》收錄了。《時古對類》收集歷代有名對聯,從前私塾幼童的屬 對教材,短者二言聯,長者十七言聯。編者佚名,有說是蘇友章,老民國的國學家,生平資料不詳。半個月前英國一家拍賣行在香港拍賣中國文玩字畫,裏頭一件筆 筒行草刻了「書成蕉葉文猶綠,吟到梅花句亦香」,「心存四兄屬」,下署「純甫」。筆筒桃子形,才十一厘米高,說釵筒也像,木色又深又老,包漿厚潤,圖錄上 說是紅木,細看卻見金絲,一手字寫得好刻得也好。陳永杰兄低價替我拍到,托他的福了。圖錄上斷為清代,其實純甫是王心一,晚明畫家,一字純甫,一作元渚, 號玄珠,又號半禪野叟,蘇州人。書上說他生於寒素,藝事丹青,是陳煥入室弟子。幼有大志,篝燈讀書,登一六一三年萬曆癸丑進士,仕至刑部左侍郎,署尚書。 曾抗疏言事,歷遭降斥,意見愈奮,志節矯矯。王純甫山水仿黃公望,筆墨秀逸,簡淡中浮蕩寒冷之氣,怡人心目。一六四五年七十四歲辭世。一六四五入了清朝 了,是順治第二年了。純甫叫心一,上款心存也許是親兄弟,堂兄弟。筆筒這樣小巧最好玩。梅大姐是梅癡,聽說蘇州老家叫梅影館,後園種梅十二株。來了香港住 半山梅道,室名梅屐山房,董作賓先生給她寫的甲骨文刻上木匾描石綠。客廳古董玻璃櫃子裏四五十個小筆筒小釵筒個個精緻,雕梅花的二十幾個,刻梅花詩詞的也 多。大姐說文玩又小又巧最珍貴。還說會玩的玩家字畫也專玩小的,玩盈掌手卷盈掌冊頁,嫌大了俗氣。我受她薰陶也偏愛小品。那時候小文玩小字畫便宜。近年收 藏家品味高雅了,玩小品要花大錢了,吳湖帆潘靜淑伉儷半張信紙那麼小的《個中滋味》估價六七十萬人民幣,畫小白菜,畫蘿菔,典型文人雅玩,漂亮極了,梅大 姐見了會說:「愛死了!」梅屐山房珍藏一件鄭午昌為她畫的盈掌冊頁,畫十二款蔬果十二開,白菜油菜蘿蔔黃瓜冬瓜苦瓜南瓜蘑菇櫻桃楊桃柿子枇杷,淡彩寫意, 技藝精絕,比鄭先生出了名的楊柳更細緻,怨不得大姐「愛死了」。山房裏溥心畬的小楹聯珍藏好幾副,還有案頭紫檀小硯屏一件,朱絲欄裏溥先生小楷抄錄詩詞十 二屏,說是一九五七年她到台北帶了潤筆懇求溥先生賜題。梅屐山房長年清靜,一位老姑姑天天躲在房間裏唸經拜佛,一位老保姆上海小菜做得好極了,炒腰花炒得 甚妙。一九六七暴動翌年梅大姐一家遷居南洋,我去英倫不久聽說她嫁進豪門蘇老先生家做繼室,老先生偏巧是我中學鍾老師的老朋友,老師信上說梅大姐那幾年潛 研南洋香料,珍藏伽南沉香名貴香木無數,大宅內外香氣襲人。是八十年代了,大姐和繼女重來香港訪舊,帶着鍾老師給她的電話號碼約我相見,滿頭霜雪,一臉歲 月,緊緊握着我的手說:「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了!」李清照的〈菩薩蠻〉。
…賈政拈髯沉吟,意欲也題一聯。忽擡頭見寶玉在旁不敢則聲,因喝道:「怎麼你應說話時,又不說了?還要等人請教你不成!」寶玉聽說,便回道:「此處並沒有 什麼『蘭麝』『明月』『洲渚』之類,若要這樣着跡說起來,就題二百聯也不能完。」賈政道:「誰按着你的頭,叫你必定說這些字樣呢!」寶玉道:「如此說,匾 上則莫如『蘅芷清芬』四字。對聯則是: 『吟成荳蔻才猶艷,睡足酴蘼夢也香。』」賈政笑道:「這是套的『書成蕉葉文猶綠』,不足為奇。」眾客道:「李太白鳳凰臺之作全套黃鶴樓,只要套得妙。如今 細評起來,方纔這一聯,竟比『書成蕉葉』猶覺幽嫻活潑。視『書成』之句,竟似套此而來。」賈政笑道:「豈有此理!」…
寶玉套用的「書成蕉葉文猶綠」下一句是「吟到梅花句亦香」。誰的詩,查不到。只查出《時古對類》收錄了。《時古對類》收集歷代有名對聯,從前私塾幼童的屬 對教材,短者二言聯,長者十七言聯。編者佚名,有說是蘇友章,老民國的國學家,生平資料不詳。半個月前英國一家拍賣行在香港拍賣中國文玩字畫,裏頭一件筆 筒行草刻了「書成蕉葉文猶綠,吟到梅花句亦香」,「心存四兄屬」,下署「純甫」。筆筒桃子形,才十一厘米高,說釵筒也像,木色又深又老,包漿厚潤,圖錄上 說是紅木,細看卻見金絲,一手字寫得好刻得也好。陳永杰兄低價替我拍到,托他的福了。圖錄上斷為清代,其實純甫是王心一,晚明畫家,一字純甫,一作元渚, 號玄珠,又號半禪野叟,蘇州人。書上說他生於寒素,藝事丹青,是陳煥入室弟子。幼有大志,篝燈讀書,登一六一三年萬曆癸丑進士,仕至刑部左侍郎,署尚書。 曾抗疏言事,歷遭降斥,意見愈奮,志節矯矯。王純甫山水仿黃公望,筆墨秀逸,簡淡中浮蕩寒冷之氣,怡人心目。一六四五年七十四歲辭世。一六四五入了清朝 了,是順治第二年了。純甫叫心一,上款心存也許是親兄弟,堂兄弟。筆筒這樣小巧最好玩。梅大姐是梅癡,聽說蘇州老家叫梅影館,後園種梅十二株。來了香港住 半山梅道,室名梅屐山房,董作賓先生給她寫的甲骨文刻上木匾描石綠。客廳古董玻璃櫃子裏四五十個小筆筒小釵筒個個精緻,雕梅花的二十幾個,刻梅花詩詞的也 多。大姐說文玩又小又巧最珍貴。還說會玩的玩家字畫也專玩小的,玩盈掌手卷盈掌冊頁,嫌大了俗氣。我受她薰陶也偏愛小品。那時候小文玩小字畫便宜。近年收 藏家品味高雅了,玩小品要花大錢了,吳湖帆潘靜淑伉儷半張信紙那麼小的《個中滋味》估價六七十萬人民幣,畫小白菜,畫蘿菔,典型文人雅玩,漂亮極了,梅大 姐見了會說:「愛死了!」梅屐山房珍藏一件鄭午昌為她畫的盈掌冊頁,畫十二款蔬果十二開,白菜油菜蘿蔔黃瓜冬瓜苦瓜南瓜蘑菇櫻桃楊桃柿子枇杷,淡彩寫意, 技藝精絕,比鄭先生出了名的楊柳更細緻,怨不得大姐「愛死了」。山房裏溥心畬的小楹聯珍藏好幾副,還有案頭紫檀小硯屏一件,朱絲欄裏溥先生小楷抄錄詩詞十 二屏,說是一九五七年她到台北帶了潤筆懇求溥先生賜題。梅屐山房長年清靜,一位老姑姑天天躲在房間裏唸經拜佛,一位老保姆上海小菜做得好極了,炒腰花炒得 甚妙。一九六七暴動翌年梅大姐一家遷居南洋,我去英倫不久聽說她嫁進豪門蘇老先生家做繼室,老先生偏巧是我中學鍾老師的老朋友,老師信上說梅大姐那幾年潛 研南洋香料,珍藏伽南沉香名貴香木無數,大宅內外香氣襲人。是八十年代了,大姐和繼女重來香港訪舊,帶着鍾老師給她的電話號碼約我相見,滿頭霜雪,一臉歲 月,緊緊握着我的手說:「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了!」李清照的〈菩薩蠻〉。
阿離: 發情期 - 性書狂人(上)
印到手中的風月文字,快要消聲於網絡爭鳴的年代。
風月版,曾是許多人的心靈港岸、解渴綠洲,甚或姻緣圖譜。早至40年代已有其芳蹤,歷經百花盛放的數十年,走到目前卻成為歷史遺物,被倥掲清掃。是自然死亡,是物必先腐,還是我城的文化窒息了這微小的存活?「不單是一份報紙,而是整個社會的氣氛,是不是社會令這種歷史久遠的文化走不下去了?」在風月出版界打滾十年的高新說。他曾是風月版記者、成人雜誌總編,電影編劇;血氣旺盛的十年,都在風月中闖蕩。
一代風月,五味紛陳
豪情已逝,樂園也在上月尾辭世,兩大報章的風月版一年內先後完成那數頁風流的「歷史任務」。早前,生意報人坦言「毫無包袱」地果斷刪版,揚言在網絡橫行的今世,風月版既沒人看,而形駭亦壞;報人甚至辛辣質問,當世挾鹹紙到便間細讀的還有幾許人?並信誓旦旦地說,即便銷量跌一萬,也「絕不回頭」。近十年,報章風月可謂頹靡黯啞,那數頁苟延殘喘的豔紙,離不開歡場介紹、AV影評、黃色小說等千篇一律的內容,讀者亦見稀離。
然而在往昔香港,風月可謂斑斕了半個世紀。1946年創刊的《真欄日報》,堪稱娛樂小報的開山鼻祖,除報道社會新聞和影人逸事,更附色情故事,偶爾刊登半裸美女照片吸引讀者,六十年代的《銀燈日報》和《新燈日報》亦同得此道。要數香港聞名的「甜報」,不得不提堪稱首份刊登召妓指南、由著名報人、《明報》前總編輯王世瑜於1972年出版的《今夜報》,內頁刊有白底露骨紅字一樓一廣告,日銷五萬,開創香港的紙上風月文化。前後還有《超然報》、《骨子報》、《勝報》、《得報》;到九十年代,亦有肥龍和骨精強上承風月,細數歡場。
闖進大觀園
高新在九十年代末走入了這個風月大觀園。攝影師出身的他,誤打誤撞入行,「打開報紙,看到某雜誌請記者,一問之下,得知是成人雜誌」。在他眼中,成人雜誌毫不低檔,卻神秘莫測。年少的他幻想,成人雜誌社是否如Playboy般,「公司有個泳池,落地玻璃,成班女仔穿著三點色打波,好戲劇性、好荒淫」,怎料見工才發現,所謂的神秘,也只是細細間普通寫字樓。見工的測試,是一份稿,「我到了旺角的雞竇、馬檻,上去拍門,說想介紹他們這些風月場所,他們又答應,還跟我約時間安排女孩給我拍照」。初生之犢親自曬相寫稿,滿滿誠意,後來成功獲聘。作為一本包含中港澳歡場資訊的成人雜誌記者,高新主要做的職責在於介紹香港的歡場,例如一樓一、指壓、馬檻指南等,筆者聽他數列着各種色情場所的名字和類別,摸不着頭腦,而他不厭其煩的解說,細數每種服務的細節分野、典故蛻變,語調中有的,是認真、尊重。
他在這本指南式的雜誌留了一年多,最得意的是一個百年專題——回顧香港色情場所文化的演變,「香港怎樣形成歡場文化?由清末時開始,香港是上京考科舉的人必然停靠的地方,一班文人雅士,尋花問柳就是要拋書包。歡場女子要懂得猜、飲、彈、唱,都是面面俱全的女人。青樓女子一定要有這樣的條件,才能招呼人客。」香港娼業如何經歷戰爭、禁娼、日本侵華、重光,如何滲透澳門;到高級夜總會、一樓一、導遊社、馬檻指壓、日式卡拉OK、魚蛋檔等的生成,這煙花散落的年月中,他都認真致志地理出脈絡來,寫成這篇尤有歷史味的文化註腳,「成人雜誌不一定是官能刺激的,其實是關於聲色犬馬的東西。70年代的風月版,味道是不錯的,有色情,也有踩界的部分,其實都是文化」。
風月盡是生活人事
「雜誌很hardcore,報紙要含蓄一點表達,縱然有很多想法,但你不能全放進去。像踩單車一樣,條路闊點,好踩點。路上有界線,過左會犯規、會被人罰。」一篇百年風月史,令高新被大報挖角,正式成為風月版記者。問他,路會否窄了難行了?「只看你怎樣走。路像窄了,但能做的卻多了。」不願循規蹈矩的他,在小小空間上奮力開墾。他說,那時候的風月版,都是無法被控制的,上頭難以指令記者採訪,因為外面發生的事,對編輯和記者而言都是未知,「你怎樣定下一條line?你無法捉到路的」。風月版竟成為最有記者特色的版面,每個人也有獨樹一幟的風格,「有同事主力做壯陽、做性病,長期有一班醫師作伙伴;有些專做酒吧,有些專做歡場」。
而他,主力做寫實故事、追新聞尾,每每親身上陣採訪,「第一份報道,我到旺角找了四個地點,在這些位置可以看到囡囡跑鐘」,報道一出,整條街道頓時熱鬧非常;「第二份報道,我訪問了一個一樓一,她身世坎坷,一天做20個小時,即使是睡覺,有客到就要做」;除了輕鬆逸事、悲情民生,他也寫盡奇人異事,「有個鳳姐,她自己有戀物癖,很愛鞋,把自己的家裝修到像個show
room那樣去接客。她說,有些客人特地上樓,就是要啜她那些鞋的鞋辳,也有客人付她錢,只是要她把他困在狗籠中」,不甘心於寫口水鱔稿,他的風月,都是一個個在暗處掏挖出來的鮮活故事。
何謂高雅?何謂低俗?
「那段時間是很有光芒的,整個office每天的電話都響個不停,都是找風月版的。編輯們都沒辦法,因為效果實在很好,真的有很多對這些事有興趣的讀者」,高新說,讀者是食客,記者是廚師,而他懂得用特別的包裝去說故事,令讀者喜愛看,即使是編輯,都無法干預,「改版也改不到我們的,我們的名字從沒改過,當年我在的時候,沒人有膽去碰它的版名」。一張紙,4個18條(全版),卻獨立於副刊自成一份,彷彿有種特立獨行的傲氣,「那份鹹版永遠被人摺起拿走的,你不知道哪個時候多少人會拿到廁所去看,他們不會在地鐵站看,不會在茶樓看,但永遠看到很多份鋪在男廁」。
「為什麼我們一定是與廁格同在呢?」高新苦笑道。一個人可以拿着《星期日生活》在日光下優雅慢讀,盡顯文藝知性;然而那薄薄的數頁鹽花卻可眦掉一個人的正直氣質。風月版,也有着記者認真誠懇的專注,肩負了滿足無數讀者隱匿而強烈的慾望的重責﹕不論是狡黠輕鬆的笑料、撼動人心的都市悲情,還是情慾橫流的艷事,都為讀者暗中作樂,開拓想像,「為什麼性永遠被安排在一些很低級趣味的、很醜惡的位置?我跟你的出現都是因為性。為什麼這不是很神聖的事?上天給我們在性當中享受樂趣,世界許多統計都說,世人最享受的事就是性愛,既然是大家都愛做的事,為什麼當我們用一種較輕鬆的方式去講、去讓人知道時,你們會覺得是低俗?」為了高雅地說性,有些人在性之中劃分了情色和色情:情色在高
,色情為下。高低之分,難道不是一種歧見?
「很多人喜歡分高級和低級,低俗和文藝,但我不想這樣去分。」當了數年記者後,高新離開了這個光榮又隱暗的方寸地,創辦了自己的成人雜誌。(待續)
譚蕙芸: 星期日現場 - 你黐定我黐
《新報》7天前以「精神病新症每年3萬 小心,癲人出沒」為頭版標題,配以一幅設計圖,圖中人目露凶光、雙眼發紅、面目猙獰,並手持染血菜刀。事件引起軒然大波,平機會接獲逾百宗投訴後發聲明譴責,指報道涉煽動大眾對精神病患者反感。
《新報》今次委屈了。細讀全文,你會發現,報道並非一面倒中傷精神病者,更吊詭在於編採態度的兩極化﹕一方面把精神病描繪為「失常狂徒」;另一方面又勸讀者對病者要「接納支持」。神又係佢,鬼又係佢,報道進退失據。
這種「兩極話語症候群」反映的,正是社會意識低落,對精神病欠了解,唯有遊走於兩種極端﹕排斥不熟悉的事物,或裝出對弱勢的關懷。資深精神病康復者鄭仲仁抗病30年,感慨傳媒思維落後﹕「鰠香港,6個人有一個有精神病,既然個病咁普通,即係大部分人都係癲鮋。話人癲鮋,或者佢本身都癲癲懐。」學許冠傑話齋,你黐定我黐,冇咁易會知。
「癲人出沒」一文的「受害者」,除了一眾精神病康復者,還有社區組織協會幹事彭鴻昌,他是此新聞主要採訪對象。上周六晚,彭接到《新報》記者訪問電話,談及香港精神病狀和醫療資源,翌日打開報紙,彭覺得最奇怪,是標題與內文不符﹕「內文沒有大問題,引述亦準確,係條大題同個美術圖好有問題。」
兩極取態比惡意操作更弔詭
逐字分析,「癲人出沒」整個版面,取態遊走於兩極。它一方面用「隱形炸彈」、「失常狂徒」、「可怖」、「癲人」字眼來形容精神病者,加上目露凶光持刀狂人美術圖,效果是把精神病人「異類化」、「非人化」。可是,另一方面,文中卻有幾處對病者顯「關懷」,如配稿小標題「接納支持乃康復關鍵」,用詞十分政治正確,內文提及「應視(精神病人)如正常人,細心聆聽其傾訴;社會人士應尊重他們作為社會一分子之權利,主動認識精神病正確知識,便可免卻不必要之猜疑」。
被平機會譴責後,《新報》亦引述報道中正面字眼作辯護,證明其意圖並非歧視,又指斥外界「部分人只聚焦於當中的一個標題和一個圖像,作出偏離了報道主題的延伸思考」。但另一方面,《新報》亦承認,其標題可能有嘩眾取寵成分。
這種「一文兩種相反取態」的矛盾性,比純粹惡意操作更弔詭,更發人深省。過去幾年,我在大學教授一個關於傳媒與暴力的課程,其中一課討論「傳媒如何報道精神病人」,同學分析報道後發現,傳媒傾向把精神病人放進兩極角色,要不是冷血暴力妖魔,就是可憐無助的受害者。
前線社工也有類似觀察。從事病人權益倡議工作12年的彭鴻昌形容,風平浪靜的日子,傳媒近年對精神病人報道頗正面,較少形容他們為「癲人」、「瘋人」,更多是關懷病者是否有足夠支援。可是每當發生涉及精神病患者的暴力事件,如2009年5月深水小童受害事件,2010年5月葵盛東鸷斬人案,傳媒對精神病人的描繪又傾向負面。當然,無辜受害者固然值得同情,然而把事件籠統指向精神病,並使用「狂性大發」、「喪心病狂」等用詞,無助預防下一宗慘劇。
誰是公眾 誰是精神病人?
似乎,要忠實反映精神病人複雜獨特的經歷,傳媒會變得語塞,缺乏詞彙,茫無頭緒下,唯有把精神病人的「可怖性」或「可憐性」誇大。彭鴻昌認為,這種搖擺兩極的態度,不止反映傳媒心態,亦是政府和公眾對精神病人的觀點﹕「所謂的『關懷』和『支援』,其實到尾,都係怕佢懐去傷害其他市民。這種關懷,是否真正的關懷呢?」
回歸基本步,傳媒究竟對「精神病」了解有多深?《新報》回應平機會指出,其報道「用意是幫助精神病人」,然而「小心癲人」整個頭版4篇文章共2700字,有訪問社工、醫護人員、議員和官員,卻沒有一個精神病康復者的聲音。這種把精神病人權益放在次等的潛意識,在《新報》回應平機會聲明表露無遺﹕「站在傳媒立場……以公眾利益為先,而精神病患者的問題,只能居於次位」。
資深精神病康復者鄭仲仁形容,《新報》這說法尤如指「精神病人不是公眾一分子」,把「正常人」和「病患者」清楚區隔,是「好落後的思想」。41歲的鄭仲仁有30年精神病經歷,先後患過焦慮、抑鬱、強迫症和精神分裂症,曾入住青山醫院,康復後修讀社工資格,現於中途宿舍擔任社工。他曾創立精神病康復者自助組織,亦是向醫管局反映病人意見的「病人諮詢委員會」委員。
鄭仲仁記得,10年前他閱報,有評論指為減少暴力事件,應把精神病者和普通人區隔。他感憤怒,聯絡其他病人家屬投訴,報館沒有道歉,只肯另刊一個關於精神病的正面報道了事。對於今次《新報》的「小心癲人」報道,鄭仲仁慨嘆﹕「已經過了10年,傳媒的觀念,似乎無乜改變。」
誰是公眾?誰是精神病人?數據證明「公眾」和「精神病人」有大幅重疊。醫管局2011年數字顯示,香港人口約690萬,估計有100萬至170萬精神病人(其中7萬至20萬為重症),即每4至6個人中就有一個精神病人。另外,世衛推算到了2030年,精神病將會成為引致殘疾的疾病第一位,比第二位的心臟病和第三位交通意外,消耗更多人口的生命年數。
「病」和「無病」沒法完全分清
《新報》指出,「公眾利益為先,精神病者問題為次」,是建基於一個謬誤,以為「公眾」和「精神病患」是兩類人。鄭仲仁說﹕「健康和病,不是兩個獨立沒關連的點,而是一條連續的線。有些人有時會健康點,有時會病多點。沒有完全健康的人,沒有完全病的人。『病』和『無病』沒法完全分清楚,定出一點為有病,只為方便醫生診治和下藥。」什麼為之有病,是一個界定過程,甚至受社會和文化影響,美國《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DSM)會按時修訂,經典例子是早年同性戀曾被列為精神病,1970年代初才被剔除。
對於有人設計「小心,癲人出沒」標題,鄭仲仁笑說,既然精神病如此普及,「每6個人有一個精神病,既然個病咁普通,即係大部分人都癲鮋。話人癲鮋人,以為人可以分為正常同癲,咁落後咁無常識,或者佢本身都癲癲懐。」
對於「癲人出沒」這標題,《新報》亦有另一辯解﹕「『癲人』的意思,並不等同於「精神病患者」,市民需要警惕和「小心癲人」,而不是小心精神病患者。」這道理似是而非,其實把精神病者進一步分類﹕其設計圖那個目露凶光拿着染血刀的是「癲人」,即是有暴力傾向的就是癲人。
精神病與暴力沒必然關係
多項文獻指出,精神病和暴力沒有必然關係。香港精神科醫學院李永堅醫生說,數據顯示,在精神病人之中,約5-10%有暴力紀錄,而一般市民裏,有3-5%的人有暴力紀錄,所以精神病人有暴力紀錄的數字「稍微高少少」。但李醫生說,在精神病人之中,更明顯和暴力有關的因素,其實是濫藥、反社會性格、出現幻覺而沒有進行治療。另外,2009年一項研究更顯示,一個沒有暴力紀錄以及濫藥或酗酒習慣的重性精神病康復者,3年內做出暴力行為的可能性,不高於一般普羅大眾。李醫生強調﹕「精神病人並不可怕。」
資深精神病人鄭仲仁說,近年每有慘案涉及精神病人,康復者都感到社區氣氛收緊,在街上只要有推撞,若涉事人被翻查出有精神病紀錄,就會被送到醫院﹕「形成好大壓力,康復者無乜自主權,像一個惡性循環,康復者和社會中間,好似有一道牆咁。」
鄭仲仁形容,病了30年,除了藥物,最有療效的就是和別人分享經歷﹕「以前好難搵到人去分享自己鮋感覺,無人傾到偈,好禁忌。」後來他創立病人自助組織,倡議政策,參與社會行動,感覺過程十分有治療效果。鄭接受筆者訪問,還有心情把《新報》那個持刀公仔,用文藝角度分析。他說,覺得那公仔有點像蝙蝠俠電影裏的「小丑」。「電影裏的小丑角色,引起社會恐慌,是失去人性的象徵,恍如精神病的原形。」
筆者問,作為一個精神病過來人,看到「小心,癲人出沒」的報道,會否覺得文中指涉的就是自己?「以前會諗,你係咪話我係癲?覺得報紙好唔公道,睇唔起我,一竹篙打一船人。但現在我反而係覺得佢好無知,係一種憐憫,多過一種恨。」
沒有和精神健康無關的健康問題
當英國政府已經進步到建構全人治療觀念,去年提出新政策「沒有和精神健康無關的健康問題」(no health without mental
health),將精神健康與所有疾病整合。香港卻仍停留在提出把精神病者分隔,要求社會人士避開他們的落後思維。或許以為自己正常的,才是最不正常的人。日本電影大師黑澤明說過﹕「在瘋狂的世界裏,只有瘋子才是正常的。」指控別人是瘋子的,才是創造瘋狂世界的幕後黑手。
長毛: 拉布完了 拉布萬歲
拉布完了!
到底是「裏應外合」偷襲得手,抑或是「眾望所歸」天意使然,我這支禿筆不願在此浪費墨水。
拉布完了!
不管何黨何派,管你是泛民、建制,只要你曾經提出修訂方案,鞭撻政府,此刻應該坐言起行,為那些遭十八萬六千資產上限摒諸「長生津」門外的長者做事。
那些苦口婆心勸我放棄拉布的好心人,現時布已剪斷就請諸君捲起衣袖,坐言起行;至於貌似諄諄恍以四十萬長者為念,實則攻訐我「別有用心」的為實者,也請你們捫心自問,兌現承諾!
庸人自有庸人的道理,明知梁振英以君臨立法會,視之為橡皮圖章,以為拿出一點香港人積累的血汗錢派糖,就可以挾四十萬長者福祉為要脅,不理立法會議員的非議、建議、修訂,強向將粗疏、擾民,分化長者的撥款議案蓋上橡皮圖章!十月十日立法會議員才宣誓就任,他的撥款御旨一下,大家就必須為其詔書蓋上橡皮圖章,否則,就是阻頭阻勢,令受惠者少拿一個月追溯金額,與民為敵,罪大惡極!
政府一意孤行強闖財委會
擅長語言偽術的偽特首權大氣粗,一若早前強行「五司十四局」之嘴臉,他甚至在九月已向傳媒揚言,會在十月上旬爭取立法會通過「長生津」方案,殊不知要到十月十日,候任議員才能宣誓就職,根本無法如期接旨,遵命照辦!
待得立法會「福利事務委員會」正式運作,立即加開會議審議其政策文件,已是十月下旬,還須連忙急急主辦公聽會,讓市民出席發表意見,詳加討論。結果是,反對設立資產申報有之,認為資產上限過高亦不乏人;然而政府卻一概不理,一意孤行,強闖立法會財務委員會,要求議員投票撥款,讓梁振英揚威立萬,實踐政綱,此所以,即使建制派、保皇黨亦頗有微辭,不肯就範,以「中止待後繼動議」抵抗其蠻幹到底!
且讓我們回顧一下這些異議、非議、建議
民建聯﹕資產申報上限應由十八萬六千增加至三十萬
自由黨﹕資產申報上限應為五十萬
工聯會﹕不設資產上限
工黨﹕不設資產上限
民主黨﹕不設資產上限
人民力量﹕不設資產上限
「社民連」﹕不設資產上限
「街工」﹕不設資產上限
「民協」﹕不設資產上限
粗略計來,立法會內連那些無黨派議員在內,有逾四分之三人反對政府「長生津」撥款建議!而且,所有異議者都希望梁振英政權能與人為善、高抬貴手、不要硬闖,以策萬全,提議當局將追溯期鐵定於十月一日,讓長者毋須因從長計議而少拿追補之津貼。然而,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大家殊不知道梁振英正是藉追溯期做文章,挾受惠長者為人質。
此後,形勢急轉直下,工聯會首先封嘴,民建聯翻臉變臉轉ɜ,保皇議員亦迅速歸隊,在中聯辦的指揮棒下表演「勤王大合唱」。
兩間餘一卒 荷戟獨彷徨
我之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拉布,乃是不忿梁粉政權翻雲覆雨,不忍被掃地出門之長者,無緣享受「長生津」。事關若要政府知錯能過,就必須令之知難而退!因為根據立法會財委會條例,只有政府當局才可修訂其提交議案,議員無權修改分毫。換言之,只有在當權者自知大勢已去,主動修訂之外,議員除即將投反對票將之否決,迫使其修改重來,只能徒呼奈何?然而,既然功能團體議員肆虐,大部分議員已唾面自乾,自食其言,政府自然成竹在胸,儼然奴隸總管,鞭撻豬仔議員,命之蓋上橡皮圖章,唯一可以阻止這部忤逆民意的投票機器者,就是曠時廢日、長期抗爭的拉布行動!在親共喉舌攻訐抹黑,保皇議員詆譭斥責,泛民主流割蓆疏離之下,我除得人民力量仗義支持,及三數有心同事私下勉勵之外,一時之間,頓成眾矢之的,雖然不乏爭取全民退保之同志以及民間社團之聲援,以致相逢道左的陌生市民鼓舞,在立法會裏,令我不覺想到魯迅先生的一首詩﹕
「寂寞新文宛
平安舊戰場
兩間餘一卒
荷戟獨彷徨」
當年他夾於國共兩黨操縱的文壇中,不過對良知負責,堅持做人的原則,就要眾叛親離,內外夾攻,今日立法會為權貴操縱、惡俗播弄,早已喪失為民鼓興呼的膽力,泛民諸君憂讒畏譏,優柔寡斷,小風小浪,尚不敢揚帆出海,他日惡浪滔天,又談何乘風破浪。
拉布完了,苛政未完。香港政府坐擁兩萬六千億儲備,盈餘應近七千億。貧富懸殊之受害人,乃是重中之重的清貧長者,民間提出的全民退休保障方案擲地有聲,條理分明,數據清晰,建議政府斥資五百億作種子基金,然後將強積金供款一半注入,再向歲入一千億之企業加百分之一稅率,竟被棄若敝屣了,以所謂「長生津」充數,尚要左審右審,撕裂社群、分化長者,我不傾力反對,又何能心之所安,向老病貧困、避居大陸、鬱鬱而終的老母,以至千萬長者交代?
讓人家去說吧,走自己的路!
拉布完了,拉布萬歲!
胡佳: 囚在黑獄的傻瓜
車在暴風雨中疾馳,後來才知道,這一天被稱為「7‧21雨災」,北京罹難了很多市民。我在路上困在積水和擁堵中9個小時。而我們選擇這樣的惡劣天氣,恰是為了一場奇襲。迷離的視線中我們經過了天安門廣場和新華門、中央軍委大樓,通過這條代表權力核心的大街,我們的目的地卻是一座監獄,它就在這些權貴駐地的後面——玉淵潭南路9號院17號樓4單元501室。那裏有一個女囚徒——劉霞。
手握着方向盤,一路向西。回想起在出獄前的幾個月,北京國保總隊的處長不斷來監獄探問我出監後的想法,那時我就告訴他們三件事我必做:我一定會去東師古村探望陳光誠,一定會查找高智晟律師的下落,一定去看望劉曉波的妻子劉霞。出獄後的第六周2011年8月9日,我第一次來到那裏,進入了劉霞家的單元樓道,在按門鈴的瞬間被保安攔住。隨後幾個人圍住我要求我到小區門口登記,待我返回門口做登記,他們已經先用對講機告訴大門口攔截我再進入。我堅持要他們「給說法」,並要求警察來解決問題。最後相持之下他們不得不叫來了兩輛警車,其中有態度惡劣的國保便衣,我被帶往附近的羊坊店派出所。國保們當然沒有任何法律依據與合理理由,但是只是跟我強調上峰不允許接觸劉霞。這一次我至少確信劉霞仍然住在這裏,而且她家的樓下沒有警察只有保安。是啊,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門鎖加保安就可以達到目的了。
囚禁着公民權利,囚禁着言論自由
劉曉波和劉霞的家在中央軍委大樓的正後方,軍隊代表中共的最強力國家機器。而正北相距不過百米之處,卻是國家級囚犯劉曉波的住所,他的妻子劉霞取而代之「享受」着政治犯的待遇,她的家就是她的單人牢房。如同山東當局給陳光誠一家單獨搭建的黑監獄一樣,與其說是囚禁着自由公民陳光誠和劉霞,不如說是囚禁着公民權利,囚禁着言論自由。
到達劉霞家小區外,我和朋友借來的「女友」共打着一把傘走到劉霞家樓下,狂風大作暴雨傾盆,一把寬大的雨傘也無濟於事,我們倆的身上都淋濕了。當走過單元門口,遮住半邊的布簾後面一個看守坐在鐵門邊的脇上,而小區後門崗樓處一雙警惕的眼睛盯着雨中走來的我們,那個看守的樣貌很像去年我遭遇的那個保安隊長。我們明白了,這樣的惡劣的天氣下看守們反而更沒鬆懈,戒備依然。大雨的聲音淹沒的一切,我走向劉霞家主臥的樓下,舉起相機記錄下那暴雨中靜謐的燈光。此刻,你在幹什麼呢,劉霞?讀書、思索、回憶、傷感……也許你是因為疾患而臥脇休息。
傻瓜,胡佳,傻瓜,胡佳……
今年8月底的一個晚上,劉霞家的臥室燈亮着,我用特殊的方式呼喚她,她警覺敏感地閃到主臥室的窗前。劉霞的身影依然還是那樣消瘦,戴着眼鏡,剃着光頭,與我○六年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主臥的吊燈光芒很亮,逆光下她像一幅窗前剪影。我在樓下昏暗的路燈邊,不時地向她揮手,或者用手機按出一亮一滅的信號。我在獄中時,金燕和謙慈寶寶被國保長期軟禁,很多朋友就曾用過在樓前小區外舞動閃亮手機的方法安慰和鼓勵金燕。為了讓劉霞更清楚我的意思,我還偽裝成來呼喚她前樓鄰居的來訪者,為了不驚動樓後的看守,我用中等的音量呼喊「傻瓜,胡佳,傻瓜,胡佳……」傻瓜是劉霞家裏的暱稱,而叫出我自己的名字是告訴她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我。親愛的劉霞,希望你真的已經知曉,我來了。是的,我來了,我看見了,就差第三步——「你自由了」。
她站在那裏安靜地看着我,一會兒掏出煙,在窗口吸起來,煙頭時亮時暗,我們無法做更多的雙向言語交流,我只是看着她,她看着我,我不時會動手臂或帽子。也許她都未必聽清我的呼喚或看清樓下的是我,但她肯定明白,朋友來看她了,朋友關注着她和曉波。
我用借來的數碼攝像機遠遠地拍攝到她的「剪影」圖片和吸煙的過程,後來提供給無國界記者的朋友們用於對曉波和劉霞自由的呼籲。
那是最後一次看到劉霞,本計劃十八大之前的9月、10月繼續探訪,但從9月18日起我就因為中共十八大而被嚴密軟禁、流放安徽。11月下旬回到北京不久又因為陳光誠的侄子陳克貴開庭和組織愛滋病患向民政部請願遊行而遭到軟禁。直到12月6日看到美聯社意外拍攝到採訪畫面。這種面對面的近距離視頻,讓剪影中的劉霞更加清晰了,劉霞像個被壞蛋欺負的小女孩一樣無助、無奈、驚恐、委屈、渴望自由與安全,但同時又有一份堅持和擔當。
劉霞發聲我被軟禁,荒誕嗎?
畫面中劉霞緩慢而激動地說:「我們就是生活在這麼荒唐的地方,荒唐到我覺得我是個有充分心理準備的人,但是我真的沒想到,他得了獎,我不能出門。這真是太荒謬了,我估計卡夫卡也寫不出這樣荒誕的事。」誰製造了這份荒唐,共產黨們,對,但更根本的是這個本身運轉就是在犯罪的體制,一個專制的政治制度。隨着劉霞的影像公之於眾,當局立即再次對我實施非法拘禁,可能要持續到12月10日人權日和諾獎頒獎之後。劉霞發聲我被軟禁,荒誕嗎。對正常人而言感到荒誕的事情,在國家機器的維穩邏輯中卻被癲狂地當作確證的理由。莫言先生的魔幻現實主義怎麼不見描述如此魔幻的現實呢。
2010年10月9日,我在監獄內訂閱的《新京報》上看到曉波獲獎的消息,那一年他和我在諾貝爾獎上的呼聲都很高。從個人的角度上講,沒能獲得諾獎總有些遺憾,但從公民的角度上講,我很振奮諾貝爾委員會終於將象徵和平和與人道的最高獎給了中國的反抗者。這承認了我們站在人類爭取自由的前沿。我妻子金燕說:「我們分享了他的榮耀」。當出獄後我獲知劉霞的狀,我更清楚如果那年是我獲得諾獎,那麼曾金燕就會是劉霞當下的處境。我們有着最直接最真切的感同身受。莫說我們和劉曉波夫婦是朋友,即便我們彼此不認識,我們也必須對這個家庭守望相助。
作為一個從小監獄回到社會化大監獄中的中國政治犯,我想告訴每個人﹕
第一,政治犯的家屬也是政治犯。
第二,政治犯都希望被持續地關注,即使未能提前獲得自由,但這至少可以改善獄中的待遇。
第三,當局圈禁政治犯的家屬,就是為了封鎖政治犯的言論和情繼續受到社會的關注。因為這種焦點給中共的政法維穩系統、意識形態控制系統和外交系統很大壓力。
第四,國際社會的呼籲、國際媒體的監督必不可少,但最重要的是中國公民自主的壓力行動。這首先告訴中國的共產黨專制者,我們不畏赤色恐怖;其次這會創造很多的證人,大家通過微博和推特形成國內的群體性關切;其三,公民的行動會引發更多的更公民參與行動。此種模式在對陳光誠的呼籲中已經發生過。
第五,當對政治犯家屬的探訪取得意外收穫時,要集中力量繼續進行「飽和攻擊」,徹底打破給政治犯家屬的黑獄。
陳牛: 人格,才是作家需一生經營的作品
古代文人讀聖賢書,深知做人比做學問重要,人可以無知,但不能無品,直到民國,政治雖然一度黑暗,但文人依然高風亮節,以「不為五斗米折腰」為志。可是毛賊立國後,讀書人成了臭老九,文學成了政治宣傳工具,郭沫若之流自己也不爭氣,還主動為政治偶像提鞋舔菊,甚為難看。
這幾十年來的強權統治和奴化教育,使中國文人有了一番新的面貌,他們一方面多數寫不出甚麼偉大的作品,也多數因為圈養慣了而沒有辦法靠寫字養活自己,另一方面又對自己的品格沒有要求,也很容易寬容自己,我們也體諒他們的處境,不斷降低對他們的期望,然而在越來越多文人嘗試打破禁忌,多說真話的今天,卻出了一個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的莫言,跑去異國領諾貝爾文學獎,還要公開發言支持言論審查。
今年諾貝爾文學獎公布之時,很多人已為莫言的「懦弱」辯護,而我之前也已經說過:「政治取態和文學成就要分開,我沒意見,但文學家向世人提供的是精神食糧,文學家做人並不能和其作品完全割裂」。我們說作家要有人格,並不是說作家要清心寡欲,像神仙一樣,或者像史泰龍一樣勇敢,提著機槍衝鋒陷陣,獨闖龍潭虎穴;我們明白,其實作家應該有七情六慾,就算比普通人更多也不過份,也可以懦弱,甚至比普通人更懦弱。但自由是文學永遠的主題,一個有成就的作家怎麼可以背道而行,支持起反人類的言論審查來?我們要求一個文學家應有人格,就和要求政治家應該清廉一樣,都是十分基本的要求,我們甚至都已經可以容忍文學家和政治家私生活糜爛,抽菸喝酒嫖妓更沒什麼,我們已經大大降低對作家的人格期望,但莫言還是不合格。一個政治家再有治績,給國家創造了多少的GDP增長都好,如果他腐敗,那他就不能算是合格的政治家。
一個作家支持言論審查,昧著良心講話,是對文學的背叛。一個作家不去經營自身的人格,那他寫出來的作品,寫的多好,也恐怕很容易成為自我麻醉和麻醉他人的作品。
很多人既誇大了作家講真話的代價,又淡化了莫言的「惡」。在中國,莫言就算不能選擇做劉曉波,至少也可以做韓寒;不能選擇講真話,至少也可以選擇不講假話。但莫言不是,他不是普通作家,他是作協副主席,他捍衛言論審查。莫言自稱這個筆名的緣由是小時候亂說話受了教訓,但一個作家,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竟然公開為言論審查辯護,莫非就不是亂說話?
莫言在為言論審查辯護時,也嘗試展現開明形象,他說言論審查應該有更高的原則,就是真相不能被審查。但是這句話只要稍經推敲就會覺得很傻,真相由誰決定呢?真相由審查者決定,所以只要有審查,就很難有真相,只要有真理部,就很難有真理。言論免被審查,不僅是要保護真相,同時也是保護批評甚至諷刺的權利,只有當資訊得到了流通,真相才可能慢慢浮現,也只有批評的權利得到了保證,真理才會越辯越明。莫言還說所有國家都有新聞審查,但事實上歐美並沒有中國那樣的新聞審查,他們的報紙、書刊、電影都不需要在出版前接受審查,他們如果有造謠,他們需要道歉,甚或接受控告,但就是沒有一個官方的決定真相的機構。
關於言論自由,最近就有個例子,一個叫做「星河艦隊」的大陸網友,因為創作了一段諷刺十八大的幽默段子而被當局拘捕,至今仍未釋放。
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委選了這樣一個公開捍衛言論審查的作家,不知他們有沒有噁心到自己,反正他們是噁心到很多人了,也噁心了這個獎。
周保松:貧窮之惡
我最近發表的幾篇反思市場自由主義的文章,引起頗多爭論。我的觀點很簡單:我們的社會,窮人較富人少許多自由。窮人不僅缺乏物質,同時缺乏自由。這意味著在一個貧富差距愈來愈嚴重的社會,人們享有的自由其實並不一樣。這個結論引起許多人的擔憂,質疑我是否以平等自由之名,主張財富均分。這不是我的主張。迄今為止,我一直強調的,是如果我的分析成立,那麼市場自由主義一個廣泛被人接受的命題便是錯的,即以絕對私有產權為基礎的競爭性市場,並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障公民享有平等的經濟自由。
但許多人會繼續問:即使這樣又如何?倘若富人所獲財富都是他們所應得的,難道不是很合理嗎?政府以自由之名進行財富轉移,豈非劫富濟貧?這些都是重要之問。我相信,沒人會覺得貧窮是件好事,但我們應該如何面對貧窮,卻極為棘手,並將我們帶到社會正義的討論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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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中國自由主義如何面對分配正義問題,將直接影響它的道德生命力。因為自由主義目前在全球最受詬病的,是指它以自由和私有財產權之名,無條件擁抱市場,卻無視財富被小部份人壟斷,大部份人活在貧困當中這一極不公正的事實。中國的自由主義者不能說,中國當下所有的貧窮問題,都是由於未完全市場化所致。而只要有一天徹底市場化了,政府干預減到最少了,問題自然會解決。西方資本主義走過的道路,已否定了這點。自由主義需要市場,但不必迷信市場,並以為放任資本主義能自動帶來自由和公正。自由主義反對專制,但不必迷信無政府才是烏托邦,因為只有民主法治的國家才能充分保障我們的自由和權利。
自由主義者也不能說,在現階段,至少在策略上應該鼓吹市場以對抗專制。等到那一天中國有了憲政民主,我們再來談社會公正好了。這種階段論的觀點頗流行,卻站不住腳。第一,這種想法在道德上要不得。因為這等於在說,我也知道現在的財富分配很不公正,但為了一個更長遠更崇高的目標,那些在現有體制下受壓迫的老百姓就只能被犧牲了。但為什麼他們應該被犧牲?自由主義不是尊重每個人都是目的自身,並有平等的價值和尊嚴的嗎?第二,當老百姓在生活中感受到自己是被市場壓迫的一群時,他們會問,如果自由主義許諾的未來,不是一個更安全更公平活得更有尊嚴的社會,而是一個更純粹更殘酷的市場,那麼所謂的憲政民主於我有何意義?我為何要支持自由主義,而不是其他理論?第三,不少人曾以為,只要有了市場,權力自然受到約束,自由民主等好東西自然跟著來。歷史發展到今天,大家都知道這過於一廂情願。不少人形容今天的中國是“權貴資本主義”或“國家資本主義”,在在說明權力完全可以和資本結合,並以更細密更精致的方式維持既有統治,並帶來更大的壓迫。中國要走向民主憲政,需要更多的社會力量和道德資源,而這些力量和資源,許多不僅不能由市場提供,甚至和市場鼓吹的自利主義相衝突。
所以,無論是在理念上還是策略上,中國自由主義都須重視社會公正,並好好建構出自己的公正理論。這樣的理論,不僅要批判專制,也要批判資本,更要批評社會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不公平;不僅要重視自由,也要重視平等;不僅能好好地體察和理解民眾承受的壓迫和苦難,也能提供一個值得我們為之共同努力的改革方向。我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展開對自由主義的反思,同時為我的立場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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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讓我們回到最初的問題,即從社會公正的觀點看,貧窮意味著什麼。讓我們設想有這樣一個男人張先生:年過半百,工作數十年的工廠倒閉,下崗數年。家裡有女兒要上學,有多病的母親要照顧,積蓄所剩無幾,卻因年紀不輕且無一技之長,只能做些散工維生,生活極為貧困。這樣的人在中國很普遍。我想沒有人會否認,張先生正在受苦。但他受的是什麼苦?這些苦,為何值得我們重視?
首先,張先生一家飽受物質匱乏之苦。因為貧窮,他們的基本需要得不到滿足,吃不飽穿不暖居不安,全家遂營養不足,身體虛弱。二,張先生的女兒,雖然很用功,成績也不錯,卻因為沒錢交學費和各種雜費,被迫輟學。這意味著她的人生從一開始,就已遠遠落後於其他小朋友,許多能力也沒法通過教育而得到發展。三,張先生的母親,因為沒錢求醫,身體長期承受極大痛苦。四,張先生自下崗後,愈來愈少社交活動,因為他感到極度自卑。他和世界愈來愈疏離,自尊心愈來愈低,並愈來愈難肯定自己生命的價值。在一個所謂笑貧不笑娼的社會,張先生時時感受到有形無形的歧視。絕望、妒忌、憤恨、怨艾、懊悔等情緒,開始腐蝕他的生活。
五,張先生也感受到不自由。他終於明白,無錢便寸步難行是什麼意思。有人或會說,張先生和其他人其實享有相同的自由,例如政府不會因為他是下崗工人而不容許他送女兒去學校或限制他媽媽入住醫院。張先生當然知道,他在這些方面並沒受到法律限制。但他同時明白,如果他要送女兒去上學或送媽媽去醫院,他必須滿足另一個必要條件,就是他要有錢。沒有錢,這些機構就會訴諸法律來限制他使用這些服務。這才是張先生面對的不自由的來源。作為一個有自由意識的行動主體,張先生見到生命中許多重要的門,因為貧窮而一一關上,他為此感到無力無奈。
以上描述,是許多窮人的真實寫照。這方面的實證研究汗牛充棟,我的描述或許仍然表面,但已足以說明,張先生一家人,因為貧窮,在肉體、精神及社會生活中,承受許多痛苦。張先生不是抽像的人,而是真實的個體。無數這樣的個體,就在我們身邊,就在貧窮帶來的苦難中掙扎。如果我們願意承認這些痛苦真實存在,同時同意客觀而言,痛苦是不好的──無論這些痛苦降臨在那些人身上──那麼,我們就可以得出一個初步結論:國家有責任努力減少人民的痛苦。
3
這樣一個看來沒有爭議的結論,卻馬上會受到質疑。例如有人會說,張先生之所以窮,是市場競爭導致的結果,沒人需要為此負責。政府如果要照顧張先生,例如提供義務教育給他的孩子或醫療津貼給他的媽媽,那其實是在用納稅人的錢,而這並不公平,因為納稅人(在競爭中占優者)沒有義務這樣做。政府這麼做,是在劫富濟貧,逾越了其應有的角色。
讓我們先弄清楚一個概念。我們不應將張先生一家的遭遇,簡單地視為個人的自作自受。我們活在制度之中。我們每個人的處境,從一出生開始,就已深深受到制度影響。制度總在以不同方式,決定我們每個人可以得到多少資源、機會和自由。例如如果張先生活在香港,他的境況便會大大不同,他的孩子可以接受十二年義務教育,他的母親可在公立醫院享有幾乎免費的醫療,他本人也可以申請社會綜合援助。這樣的制度或許仍有不足,但張先生一家所受的痛苦,肯定會大大減少。張先生今天的處境,同樣是特定分配制度下的結果。如果有人相信市場萬能,反對政府做任何事幫助像張先生這樣的人,那麼他必須提出道德理由來為之辯護,而不能聲稱市場是個自生自發的經濟秩序,因此任何干預都不應該。
有人或會說,市場確是國家制度的一部份,但市場競爭體現的“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是合理的,因為只有這樣社會才會進步。國家因此什麼也不應做,而只需維持一個完全競爭的環境。按此思路,所有弱者被犧牲都是應該的。我相信,所有當代政治理論,包括自由主義,都不會接受這種接近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觀點。
有人或會換個方式說,市場出來的結果是合理的,因為它給予每個競爭者其所應得的。但什麼是應得呢?例如在高考中,你努力讀書並考得高分,我們會說你入到好的大學是你應得的。但如果你考得很差,卻靠走後門而進入同一所大學,我們會說這是你不應得的。也就是說,“應得”這個概念意味著你實際上做了一些事情,因而你對這些事情的後果負責,並得到相應的獎罰。很多人或會據此說,張先生之所以窮,完全是懶惰所致,所以是他應得的。但如果不是這樣呢?如果張先生一生努力工作,結果還是敵不過下崗的命運,那麼還可以說他應得現在的境況嗎?張先生的女兒一出生就因為家境貧窮而無法像其他家庭的小孩那樣健康成長,難道也是她應得的?我這裡並不是否認有人真的會因為好吃懶做而窮,但如果將貧窮問題全歸咎於懶惰,並由此聲稱所有窮人承受的苦難都是他們應得的,那絕無道理,且極不公道。
有人或許退一步說,市場競爭並無問題,只要大家在公平的起跑點上便行。好吧,那什麼是公平的起跑點呢?張先生的女兒,和富有家庭的小孩,是在相同的起跑點嗎?不是。中國農村中那無數的留守兒童,和城市家庭的小朋友,享有平等的教育機會嗎?沒有。今天許多中產家長最喜歡的口號,叫“贏在起跑線”。他們較誰都明白,市場沒有機會平等可言。也就是說,如果我們真的希望每個公民都能在相同(或最少不那麼不平等)的起跑線競爭,並只由他們的選擇和表現來決定收入高低,我們就不可能寄望市場自己能實現這個目標,而必須靠其他方法,例如由政府提供平等的教育機會給每個小孩。
4
以上討論旨在指出,如果自由主義真的重視社會公正,那麼它就不可能以為市場導致的一切都是公正的,並因此無視張先生的痛苦。但讀者必須留意,我在這裡批判某些關於市場的論述,並不表示我要取消市場,更不表示我認同今天政府對市場所做的許多不合理的壟斷干預和權力濫用,以及由此導致的腐敗與競爭不公。要求完善市場制度,和要求限制市場所導致的不公正,兩者並無衝突。市場是社會制度的一部份,而制度的首要德性是正義,所以市場的角色及其界限,都應放在社會正義的框架來思考。
讀者至此或會問,那什麼是自由主義應有的正義觀?這是大問題,以後我會再談。簡單點說,我認為,自由主義的正義理念,是視人為獨立理性自主的自由人,並在平等的基礎上進行公平社會合作,以求每個公民都有機會發展和實現人的自由,從而過上自主而有尊嚴的生活。基於此,我們遂有理由說,張先生及其家人所承受的痛苦,是不公正的。
心雪:釋放莫言!假如莫言因“蛙”被捕……
編按:本文有關莫言被捕情節純屬虛構
習近平總書記:
我想,總書記您也喜歡小孩。在我們中國的傳統文化裏,有誰不喜歡孩子呢?孩子是我們的歡笑,孩子是一整個家庭的福氣;孩子是我們的未來,孩子長大了是國家的力量與寄望。倘若一個作家,為着我們的孩子而翻閱、懺悔,憐憫着這個歷史一路走來的悲喜與苦難,希望除了國家的出路外,可以容納對人民的心靈的安撫、諒解與寬恕,我們真的應該在這個受難的心靈上,再加上懲罰嗎?當一個勇敢面對歷史苦於尋找出路的故事,被誤解成一種背叛、挑戰國家政策的文字,那將是最大的錯誤,使人心碎的事情。莫言的《蛙》絕對不是立於反悖我國「一孩政策」的小說,任何一個有用心看完這小說的人都知道,他們不是掩卷嘆息,就是身同感受的默默流淚(那也絕不是怨恨的眼淚)。總書記,在誤解以前,就不能翻開這本書,重新審閱一次?
一生為這國家「生育」鞠躬盡瘁的人
《蛙》的故事以做婦產科醫生的姑姑萬心作為做主軸說起──從引入新式生產和接生技術擊倒舊時不科學的接生方式,使母嬰的存活率大大提高而被崇拜成送子觀音一樣受歡迎的年輕姑姑;到作為生育政策的執行官而被人痛恨、咒罵唾棄,被指摘成兇手、惡魔的中年姑姑;直至老來時,心裏面對為當時斷送那麼多的生命而罪疚的姑姑,我們看到的是什麼呢?從最簡單看故事的角度說,她只是個一生為這國家「生育」鞠躬盡瘁的人,六十多年的生涯裏,在那個大家都喻為波瀾壯闊的生育史裏,年輕時的她代表了國家的進步;中年時的她了解國家前途的需要,化身為國家「理性」的一面的代理人(當然我們知道她不是唯一),成為了情理之間、人與自然及傳統之間衝突的丑角,甚至面對至親也鐵面無私而造成了傷害。如此一個故事人物,您能忍心說她是一個背叛國家政策的人嗎?甚至小說中的主人公,也為此斷送了他的第一任妻子和腹中兒子的性命,您能忍心說他們都不是依着國家需要前進的方向而犧牲的嗎?如果一切的答案是正面的,這小說何處有力量抵制所謂國家的進步和發展?即使故事的最後,人物背後有各自的辛酸,當真有一位的悲傷是直指和怨懟國家的?我想,他們的悲傷,還是來自憐憫那些犧牲了的孩子和母親,來自面對自己雙手沾滿歷史所不能洗清的鮮血。我們看到的,是歷史帶來的傷痕,而我們無不明白或拒絕國家在那個時期的政策仍是迫不得已,個人的願望或私慾是那麼的渺小而不能夠成全,個人是無力的,如您說「與人民心心相印、與人民同甘共苦」,又怎麼不明白,箇中的磨難並不該成為任何一個人的罪名呢?
「負起對民族的責任」
故事來到了現代,生育政策時期過去,一孩政策的推行尚有漏洞。小說中寫到富人有富人超生的方法,大不了罰款;農村的窮人有他們逃生的方法,仍遊走在為生產力而走危險的路途。要是這也被誤解作鼓勵超生,用以對抗生育制度的命令,就只能說看得太過片面了。您要看到,雖然制度來說看似是「公平」的,但實地裏這是富人與窮人之間所需的不公平分配──富人即便生男還是生女,生育的延續更側重知識的繼承;農戶需要生有男丁,才能有生產力承托上層發展仍是未能改變的現實,他們各自在生育下一代方面,就有本質的不同需要,不能夠一刀切,這才是問題的核心。
要「成全人民的期望,負起對民族的責任,開創美好的生活」,那麼我們先要解決的是這面前不合公平原則的情,而不是指摘一個舉起並提示如此反思的一個人。當我們的民族經歷過如此一場使人傷痛的生育史,我們更要從中學習如何平衡好國家發展與人民的需要、情感的保護的天秤。在現今我國崛起與強大的年代,強大就該更有能力、更有文明地解決問題,就該更有人文精神去關懷人民又不影響國家的發展,這才是國家文明和進步的表現。人民生活快樂、各得所需,國家又得以穩步前進發展,這才是雙贏和健康的局面。
「其實有許多假話」
總書記,讀一個小說,尤其是《蛙》,我們都不能妄下判斷。故事既分為兩大部分,首部分由前四章的書信組成,第二部分由第五章的戲劇代表,寫的雖然還是同一幫人物的故事,但明顯兩個故事之間有所出入,莫言解釋過:「最後的章節變成了一個話劇,徹底的虛構,又推翻了前四章的真實性,是為了跟前面形成一個互相補充、互相完善的互文關係……話劇部分看似說的是假話,但其實裏邊有很多真話,而書信體那部分,看似都是真話,但其實有許多假話。」那麼究竟前面部分是真的,還是後面部分才是真的,真真假假的自我批判之間,真意的對錯判斷難分。假若只從故事的任何一部分,斷定這個作品是一部煽動的作品,恐怕說服力不足,就像在雞蛋上指着一點說「這就是起點」一樣說不通。但有一點毫無疑問的是,在第二部分的戲劇裏,莫言把小說完滿了,也就是令讀者能夠從小說中反映的歷史裏得到一點洗滌和救贖的部分──人文關懷。來到這裏,雖然仍有如陳眉這樣的母親失去了孩兒,國家應當努力執法避免這類黑暗的事情發生,但該生下來的小孩都「轉世」了,姑姑上吊自殺不遂成為她面對自我後的重生,讓過去終於過去,主人公和她的第二妻小獅子老來得子,故事結尾呈現出對前路的一片希望和新生,就如小獅子的奶水一樣「猶如噴泉」。那些過去受到傷害的人都得到救贖和癒合,同樣給予了經歷過又身同感受的讀者們一種心靈的安慰,或在虛擬中稍稍滿足一下人民小小的私願,同時又反思生命的可貴,一切都是善意的。
假如國家因此受傷
如果國家無法彌補歷史殘留的瘀痛,何以還憑着錯誤的判斷,去抹殺那些願意站出來以愛來撫平大家心裏哀傷和對受傷的心靈的施捨呢?而大家也不會願意讓一個善人,因着善而失去生命和自由,因為生命和她的枝葉是那麼需要珍而重之,現實裏都只可一、不可再。如果我們中失去了義人的榜樣,又有誰願意成為義人呢?
總書記,莫言和他的小說《蛙》,都是站在祈願我國民族踏着和展現「生」的力量,自然而強大的奔流、傳承下去,是旺盛的象徵。總書記,如您說:「我們的責任,就是要團結帶領全黨全國各族人民,接過歷史的接力棒,繼續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而努力奮鬥,使中華民族更加堅強有力地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這種接力和努力使我國繁盛,何不是出自同一番心情?故冒必明瞭,還莫言一個公道與自由,讓他成為榜樣,鼓勵更多人為國家的進步提點和發聲,更承如您所說的:「期盼着孩子們能成長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
祝
國泰民安,豐調順治!
心雪 謹上
安裕周記﹕五賊
漢陽大學在南韓首爾城東區,一條斜路把學校切成東西兩半,二○○五年我再到的時候已沒有八十年代第一次到訪那股嗆人催淚氣體。漢陽大學是私立學府,工程學院在南韓排名第一,喜愛南韓電影的也許會記得這是李英愛和李秉憲的母校;於我來說,漢陽大學印記最深的,除了催淚彈還是催淚彈。
初去漢陽大學時的南韓仍在軍特獨裁年代,那時距離一九八○年光州事件十年不到,盧泰愚和全斗煥還是南韓至高無上的領袖,學生卻沒有承認這兩個人的管治,天天都在校園示威,周末走上街頭。漢城的大街寬闊得可以讓飛機升降,有一條叫德黑蘭大道的比北京長安街不遑多讓,大路另一端是美國大使館,外邊長年累月停泊了十幾架警察大巴士,全身黑色制服的警員就在那裏站崗。光州事件是發生在一九八○年的民主運動,南韓軍隊在美國默許下開著坦克進城,肆意屠殺學生工人示威者,死傷超過五千人。學生一直鍥而不捨要算清這筆血帳,警察派出精於跆拳道的特種部隊,闖進戴眼鏡的年輕身體群裏揮拳踢腿,學生叫這些人「白骨團」;抗爭重地漢陽大學的催淚彈氣體,在暑假學校空空如也時竟聚而不散。八十年代國際特赦組織統計,南韓警察一年用了超過八十萬個催淚彈。
南韓這個月就要選總統,一個曾經以為永遠甩不掉獨裁的國家已經是第N次民選總統。這是南韓人民的選擇,是經過抗爭血路走出來的金光大道。
二○○五年五月初的一個晚上,我在慶州一家小旅館看了整整三個鐘頭的光州特輯,那年是光州屠殺二十五周年。慶州在南韓東南,是朝鮮歷史上新羅王朝的首都,這個地方繁盛遠不如首爾,然而恬靜得很,連汽車開過的聲音也是寂然而去。電視上的盧泰愚在光州事件時還不是總統,他是南韓特戰部隊司令,從前線把部隊調回光州,進城恣意屠殺的便是他的兵。光州特輯在最後一節把死亡民眾逐一打出他們的姓名,伴隨的是一幀幀年輕的黑白半身相片和墓碑上的瓷照,電視旁白說,我們虧欠這些人太多。類似的特輯隔幾年製作一次,南韓人民對那些血腥鎮壓有超黨派的感受,這是以鮮血寫成的國民教育。第二天,我們到慶州山上的古寺,恰巧來了十幾車的郊遊小學生,圓圓的笑臉上是幸福的倒映,二十幾年之前,比他們只大十來歲的哥哥姐姐為了他們的今天倒臥血泊。
民主沒有即食快餐
那天在電視上看到劉霞接受美聯社記者訪問的影片,空洞洞的房子裏一個剃了光頭的女子獨自在哭。那是情感抒發的嚎啕,壓抑兩年的感情在四個外國人面前猶如缺堤般一瀉而就,站在我旁邊看電視的年輕同事輕蔑地說了一句「這個政權」。相比今天的南韓,中國以及香港的民主路遙遠得多,但連曾經下令軍隊屠殺示威者的南韓都能夠享受民主,實在沒有理由會對自己失去信心。南韓的今天是長年的民主運動積累而成,沒有即食民主快餐,也沒有不流一滴汗就一蹴而就。今年南韓大選,熱門人選裏有一個叫朴槿惠,她的父親是七十年代南韓獨裁總統朴正熙。看到這個名字,很難不想起七十年代流行甚廣的《五賊詩》和《魍魎歌》,如果說光州屠殺是南韓民主長路的鮮血,這兩首朝鮮古體長詩便是路上的白花。
我曾經為這兩首詩多年前與南韓駐港官員聊過,我有興趣知道的是長詩的作者金芝河如今何在。《五賊詩》是以朝鮮古典文學手法寫成,口語方言兼備,同音字擬態語齊出。「五賊」在朝鮮歷史上是有名堂的,最初的「五賊」是說上世紀初李朝年間朝鮮面對日本侵略的顢頇,一九○五年,日本伊藤博文挾大敗帝俄艦隊直指朝鮮,要求朝鮮與日本簽訂《保護協約》,說穿了便是要朝鮮成為日本殖民地。李朝皇帝召集百官會商,伊藤博文竟帶同日本憲兵直入王宮,質問正在開會的朝鮮官員對《保護協約》取態。各官之中,唯有五人表示同意,伊藤博文翌日到朝鮮外交部門,強迫簽署《乙巳保護條約》,也就是朝鮮淪為日本殖民地的條約。自此之後,朝鮮陷於水深火熱,五家共用一張菜刀的日子持續半世紀,朝鮮人民痛恨五大臣出賣國家,從此不名而稱之「五賊」。
金芝河的《五賊詩》說的是現代五賊——漢城有五大劇盜,搖身一變成為財閥、國會議員、政府部長等身分出現,中飽私囊,隱喻軍政財閥勾結。這首詩把五賊的名字都加上了狗爪部首,極盡挖苦能事,但全詩卻又嚴肅指出南韓在沒有民主下的悲狀,「西山日落,客愁愀然,河水染赤,血潮蜿蜒」。《五賊詩》在雜誌《思想界》刊登,甫刊出即大銷三十萬,南韓軍警拘捕金芝河及雜誌兩名負責人,控以「通敵行為」,最重者可以判死刑。其後在美國介入下金芝河免於一死,可是剛出牢房他寫出更長的《魍魎歌》,「當今之世,惡鬼橫行,無飯可吃,無衣可著」。這一次,金芝河被抓去判了八年,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等向國際公開呼籲向南韓施壓釋放金芝河,南韓充耳不聞,八年後刑滿出獄。
朴正熙 官商勾結始作俑者
今年選舉的走勢,朴槿惠很有可能乘執政黨新國家黨的風勢成為南韓第一位女總統。南韓社會對朴槿惠的態度很複雜,朴槿惠的父親朴正熙是南韓獨裁年間的總統,如果把「南韓總統」和「獨裁」鍵入搜尋器,出來的就是「朴正熙」這三字。儘管朴正熙為了南韓的經濟發展出力甚多,可他卻在政治及民主發展這條路上把南韓戕害淨盡,今天人人都喝打的官商勾結,始祖便是朴正熙年代的南韓。當時南韓開始推行重工業,朴正熙的做法就是指示銀行向某些戶口專供低息貸款,等於是要銀行把錢送給企業。這些近壟斷某一行業的企業負責人,很多是朴正熙政權的退休高官或將軍。這種畸型發展成為南韓經濟起飛的典型,今天走在南韓街頭,類似的典型仍然留有殘。朴正熙通過這種手段培植親政府的財閥,再以「經濟發展重於一切」為抗拒民主的藉口。
然而南韓的民主運動從沒稍歇下來,有人促狹的說這是朝鮮民族的高麗棒子性格使然,其實並非如此。今天香港的社會運動以及民主派都缺乏南韓社會那種傳承,南韓爭取民主的精神從學校流轉到社會,三十年前的民主運動驚天動地,當年的學生如今已是耳順之年,然而民主的追求從未停止,成為社會上的一股強大力量。必須指出,南韓民主從來不是以姓氏示人,不能說黨名有「民主」二字或稱謂有「民主」便是代表民主,連金大中的政治立場都曾經受質疑,這說明了南韓的民主之途「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民主不是天上掉下來,是靠與軍警催淚彈拚命掙回來的。
南韓民主是在暴力打壓下茁壯成長,從五六十年代的萌芽期,七八十年代的鞏固期,以至於九十年代的收成期。這中間,學生的參與成為喚醒社會的號角,更重要的是,大批社會民間團體,通過勞工和環保議題帶動討論,從而涉及更深更廣的民主運動。一極多元的架構,大量民間組織統合力量,組織巨大的反對派統一戰線,在如斯廣大的群眾壓力面前,極權政府只得向公眾的民主訴求妥協,這種民眾主導模式帶來了朝鮮半島的春天。香港的民主道路與南韓大相逕庭,先不說形民主實親共的A貨民主派,光是泛民便有精英派的公民黨及草根派的社民連,在最近的梁振英僭建醜聞,泛民東林黨式的「遇事輒生異議」拖住後腿,到頭來幾乎什麼都做不了。
血汗爭民主 非民主櫥窗可比
民主運動不會是平坦大路,在特區政府偷襲通過長者津貼的翌日想到的是,這句話在未來四年半必然合用。昨天清晨,電視台不斷重播前晚立法會的爭論新聞片,翻出《五賊詩》和《魍魎歌》重讀,想到這些年在新聞照片看到的南韓學生,二○○五年灣仔街頭令人動容的示威韓農,還有七年前那晚上在慶州呆看的光州特輯,縱然朴槿惠最終勝出大選,就是說萬一朴槿惠想重走父親的舊路,讀過《五賊詩》光州流過血漢城吸過刺眼催淚氣的南韓人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南韓民主之道迤邐四十年,流的血汗比斜躺沙發上爭取民主的地方要多,不是那種滿是賊子的廉價民主櫥窗所能想像的。
行會洩密 新台一開亞視即執
【電視風雲】
【本報訊】香港主流民意支持增發免費電視牌照,但特首梁振英以審批程序未完成拖延,但據本報獲悉行會密議資料,原來早在今年2 月,政府已原則上決定發出新免費電視牌照,呈交行會的顧問報告更表明,一旦增發牌照,亞視會面臨倒閉,政府更制訂善後應變方案,顯示梁又再欺騙市民。議員 質疑梁振英一再拖延發牌明顯是政治決定,目的是保住亞視,剝削市民選擇權。
記者:陳雪玲
【本報訊】香港主流民意支持增發免費電視牌照,但特首梁振英以審批程序未完成拖延,但據本報獲悉行會密議資料,原來早在今年2 月,政府已原則上決定發出新免費電視牌照,呈交行會的顧問報告更表明,一旦增發牌照,亞視會面臨倒閉,政府更制訂善後應變方案,顯示梁又再欺騙市民。議員 質疑梁振英一再拖延發牌明顯是政治決定,目的是保住亞視,剝削市民選擇權。
記者:陳雪玲
王維基的城市電訊、電訊盈科屬下的香港電視娛樂及有線寬頻的奇妙電視,三年前已向政府申請免費電視牌照,但梁振英早前在一個商界午餐會上,仍以未完成審批程序為理由,不肯交代發牌時間。
但本報得悉,今年2月行會曾討論增發免費電視牌照問題,據知廣播事務管理局向行政會議建議,原則上批准三個牌照申請,顯示政府審批程序早已完成,只待行會按慣例接納部門建議,就可公佈發牌決定。
至於為何曾蔭權政府議而不決,梁振英上台後又一再拖延?本報獲悉,原來政府曾就增發免費電視牌一事,委託顧問公司分析,發現一旦增發牌照,亞視將面臨倒閉。
但本報得悉,今年2月行會曾討論增發免費電視牌照問題,據知廣播事務管理局向行政會議建議,原則上批准三個牌照申請,顯示政府審批程序早已完成,只待行會按慣例接納部門建議,就可公佈發牌決定。
至於為何曾蔭權政府議而不決,梁振英上台後又一再拖延?本報獲悉,原來政府曾就增發免費電視牌一事,委託顧問公司分析,發現一旦增發牌照,亞視將面臨倒閉。
行會2月已批准牌照申請
今年2月行會原則上已批准三個牌照申請,該機密報告指亞視多年來未能止蝕,在可見的將來亦不可能做到「可持續(sustainable)營運」, 只要一發新牌,亞視必成首間「執笠」電視台。報告認為除非亞視至2017年在免費電視廣告市場的實質增長,由0%增至1%,又或是「歷史重演」,有投資者 注資,亞視才有望繼續營運下去。
據悉行會曾討論有關顧問報告,認為亞視的收視只佔整體17%,與亞視自稱的四成相距甚遠,加上新獲牌照的免費電視台啟播,相信公眾對其倒閉不會有太大反 響。政府內部亦察覺到,在2009至2010年進行免費電視牌照中期檢討時,廣管局已收到不少公眾意見,要政府收回亞視牌照,以及增發免費電視牌,意味發 牌在前朝政府已事在必行。
不過政府也認為,有責任確保任何一間免費電視台,免於市場競爭帶來的衝擊,故商務及經濟發展局早已制訂應變方案,萬一亞視真的「執笠」,政府會立即成立專 責小組負責善後。本報曾就亞視營運狀況,會否不敵新電視台而「執笠」,及管理層是否有善後方案向亞視查詢,截稿前未獲回覆。
今年2月行會原則上已批准三個牌照申請,該機密報告指亞視多年來未能止蝕,在可見的將來亦不可能做到「可持續(sustainable)營運」, 只要一發新牌,亞視必成首間「執笠」電視台。報告認為除非亞視至2017年在免費電視廣告市場的實質增長,由0%增至1%,又或是「歷史重演」,有投資者 注資,亞視才有望繼續營運下去。
據悉行會曾討論有關顧問報告,認為亞視的收視只佔整體17%,與亞視自稱的四成相距甚遠,加上新獲牌照的免費電視台啟播,相信公眾對其倒閉不會有太大反 響。政府內部亦察覺到,在2009至2010年進行免費電視牌照中期檢討時,廣管局已收到不少公眾意見,要政府收回亞視牌照,以及增發免費電視牌,意味發 牌在前朝政府已事在必行。
不過政府也認為,有責任確保任何一間免費電視台,免於市場競爭帶來的衝擊,故商務及經濟發展局早已制訂應變方案,萬一亞視真的「執笠」,政府會立即成立專 責小組負責善後。本報曾就亞視營運狀況,會否不敵新電視台而「執笠」,及管理層是否有善後方案向亞視查詢,截稿前未獲回覆。
出於政治考慮死攬紅色台
公民黨議員毛孟靜相信政府不發新牌照「就係驚亞視執笠」,又指梁振英死攬亞視明顯是政治因素,「亞視已經完全染紅,係紅色資本,係電子板嘅《文匯 報》、《大公報》!」她說,政府死攬亞視不讓其倒閉,令人質疑是中聯辦,以至北京的旨意,梁振英不斷說盡快處理發牌而不行動,其實是等中央最後拍板。
資訊科技界立法會議員莫乃光亦質疑,政府阻發新牌保住亞視,是不希望有更多批評政府的傳媒機構出現。他說立法會已通過動議要求發牌,但政府仍無動於衷,現 在惟有靠民意向政府施壓。民主黨單仲偕說,梁振英曾經被踢爆在行政會議建議縮短商台牌照年期,證明梁振英有打壓傳媒「前科」,如今再拖延發出免費電視牌 照,無疑是「司馬昭之心」,意圖打壓言論自由、妨礙市場競爭及資訊流通,以及剝削市民的選擇權。
公民黨議員毛孟靜相信政府不發新牌照「就係驚亞視執笠」,又指梁振英死攬亞視明顯是政治因素,「亞視已經完全染紅,係紅色資本,係電子板嘅《文匯 報》、《大公報》!」她說,政府死攬亞視不讓其倒閉,令人質疑是中聯辦,以至北京的旨意,梁振英不斷說盡快處理發牌而不行動,其實是等中央最後拍板。
資訊科技界立法會議員莫乃光亦質疑,政府阻發新牌保住亞視,是不希望有更多批評政府的傳媒機構出現。他說立法會已通過動議要求發牌,但政府仍無動於衷,現 在惟有靠民意向政府施壓。民主黨單仲偕說,梁振英曾經被踢爆在行政會議建議縮短商台牌照年期,證明梁振英有打壓傳媒「前科」,如今再拖延發出免費電視牌 照,無疑是「司馬昭之心」,意圖打壓言論自由、妨礙市場競爭及資訊流通,以及剝削市民的選擇權。
四免費電視台大廝殺 TVB續稱霸 王維基勢危
【電視風雲】
【本報訊】港府發出新免費電視台牌照萬事俱備,除斷定亞視會失救並準備好善後方案外,同時估算免費電視台數目由二增至五後,亞視 以外其他四台的命運。當局掌握數據顯示,免費電視市場一年廣告收入約有39億元,遠多於五個電視台合共每年約27億元至32.8億元的總營運成本,足證市 場完全能容納更多電視台,只是各台強弱不一,經一輪廝殺汰弱留強,被認為最有機會留低的只有無綫和有線的奇妙電視,王維基形勢不妙,now更隨時步亞視後 塵。
記者:呂浩然 張文傑
免費電視牌爭議事件簿
今年2月:
行政會議討論發牌事宜,原則上同意發牌,當局已準備好接管亞視的方案。亞視申請司法覆核,阻港府發新牌照
4月:
王維基以50億元出售城電香港及加拿大的電訊業,轉戰電視業
5月16日:
無綫總經理李寶安指電視廣告15年來無增長,發牌令現有經營者困難,稱或以法律途徑挑戰港府發牌決定
5月22日:
有線建議當局再就發牌諮詢公眾
5月29日:
有線寬頻主席吳天海批評政府拖延發牌,促當局交出時間表
6月11日:
立法會討論發牌進度,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局長蘇錦樑重申行會審批當中,拒訂時間表
9月:
亞視多次藉節目《ATV焦點》,肆意抹黑民主派和學民思潮,事後被通訊局警告
11月10日:
亞視指發牌會引發電視市場政治化、台灣化等亂象,揚言亞視無綫收視「四六開」
11月11日:
「亞洲會」在政總搞「騎呢爛騷」,王征親自上陣呼籲當局否決發牌
11月20日:
李寶安游說立法會議員反對發牌,認為新牌照應在2015年底才發出
11月29日:
立法會通過無約束力動議,要求當局在明年3月底前發牌。梁振英說會盡快處理
資料來源:《蘋果》資料室
今年2月:
行政會議討論發牌事宜,原則上同意發牌,當局已準備好接管亞視的方案。亞視申請司法覆核,阻港府發新牌照
4月:
王維基以50億元出售城電香港及加拿大的電訊業,轉戰電視業
5月16日:
無綫總經理李寶安指電視廣告15年來無增長,發牌令現有經營者困難,稱或以法律途徑挑戰港府發牌決定
5月22日:
有線建議當局再就發牌諮詢公眾
5月29日:
有線寬頻主席吳天海批評政府拖延發牌,促當局交出時間表
6月11日:
立法會討論發牌進度,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局長蘇錦樑重申行會審批當中,拒訂時間表
9月:
亞視多次藉節目《ATV焦點》,肆意抹黑民主派和學民思潮,事後被通訊局警告
11月10日:
亞視指發牌會引發電視市場政治化、台灣化等亂象,揚言亞視無綫收視「四六開」
11月11日:
「亞洲會」在政總搞「騎呢爛騷」,王征親自上陣呼籲當局否決發牌
11月20日:
李寶安游說立法會議員反對發牌,認為新牌照應在2015年底才發出
11月29日:
立法會通過無約束力動議,要求當局在明年3月底前發牌。梁振英說會盡快處理
資料來源:《蘋果》資料室
長毛抗爭到底 促放寬特惠生果金
【本報訊】政府前日出陰招令長者生活津貼(俗稱特惠生果金)撥款變相獲通過,泛民主派立法會議員狠批政府「打茅波」,損害行政、立法關係,開了壞先例。公
務員事務局前局長王永平亦鬧爆政府誤導議員。社民連梁國雄昨向長者道歉,並呼籲各黨派繼續向政府施壓,爭取放寬特惠生果金申請資格,他或會在明年審議預算
案撥款時再拉布。
立法會財委會前日第七度審議特惠生果金撥款,勞工及福利局局長張建宗臨時變招,向財委會主席張宇人提交臨時補充
交件,只申請2,300多萬元撥款為計劃加設職位,其他開支撥入下個財政年度處理,令泛民掉以輕心,被政府成功突襲通過撥款。張宇人昨否認與政府合謀,強
調事前已多次詢問在席議員有否問題才表決,「大家知我同張建宗關係點,點會有計夾」。他晚上更發表聲明,要求梁國雄就對立法會秘書處的指控公開道歉。
王永平斥政府誤導議員
工黨張超雄批評政府將一個議案分兩份文件審批,令議程混亂,他認為通過開設職位撥款不等於通過計劃,若特惠生果金撥款日後不獲通過,已聘請的員工會失業,批 評政府誤導市民,「我覺得政府相當茅,立下一個好壞嘅先例」。民協馮檢基承認清楚表決內容,對無人提拉布感意外,但形容政府手段蠱惑。
公務員事務局前局長王永平亦狠評政府誤導議員,「突然提交嗰份文件係唔完整嘅,追加咗補充資料,當新文件咁睇,其實係通過A項就要通過B項,開新職位,係誤導議員,好多議員冇留意就過咗」。
一直就撥款拉布的梁國雄昨出席電視台節目訪問時,向長者及爭取全民退休保障的市民道歉,他不諱言有泛民議員為事件鬆一口氣,他促各黨派議員續向政府施壓, 爭取放寬申領資格,「我唔知道最後尾係唔係喺財政預算案拉佢布,可能喺其他嘢拉佢布都唔定」。人民力量陳偉業昨亦透過facebook就事件致歉,指摘政 府今次是奸計得逞。
不過,新民黨田北辰不認為是政府陰謀,形容事件是天意,「係神睇唔過眼,一定要出手。」
社署署長聶德權則表示,會全速籌備計劃,明日會批出合約,讓承辦商準備表格、信件,核對及轉換社會保障系統資料等,下個年度財政預算案會預留足夠款項派錢,目標是明年4月起接受申請。
今日穿黑衣上街 促中央「放氣」CY
【大話特首】
【本報訊】特首梁振英僭建謊言說不停,對中聯辦則唯命是從,任用「左人」干政,謀推國民教育等四大任務剝奪港人自由。這樣的特首多留一日也嫌多,連串反梁 遊行由今早民主黨的「梁振英聖誕快落台」啟動,大會呼籲市民穿黑衫上街,吹脹氣球後拋向空中,讓南巡的新國家領導人習近平知道,港人要求北京「放氣」誠信 破產的梁振英。
記者︰倪清江 陳雪玲
【本報訊】特首梁振英僭建謊言說不停,對中聯辦則唯命是從,任用「左人」干政,謀推國民教育等四大任務剝奪港人自由。這樣的特首多留一日也嫌多,連串反梁 遊行由今早民主黨的「梁振英聖誕快落台」啟動,大會呼籲市民穿黑衫上街,吹脹氣球後拋向空中,讓南巡的新國家領導人習近平知道,港人要求北京「放氣」誠信 破產的梁振英。
記者︰倪清江 陳雪玲
梁振英明日將出席立法會答問大會,料繼續「大話式」開誠布公解釋梁宅連環僭建事件。民主黨今早11時舉行「梁振英聖誕快落台」大遊行,由中環遮打道行人專用區出發前往政府總部,向梁發出怒吼。
梁振英6月被揭大宅有僭建時,以收樓時發現房間貼滿Hello Kitty貼紙,辯稱僭建是上手業主留下。民主黨今日特別準備一批貼有梁頭像的Hello Kitty氫氣球放上天,該黨「民主青年」委員黎敬偉解釋這寓意「放棄」梁振英;大會又準備約3,000個橙色和黑色氣球,派給遊行人士吹脹後放手,同樣 表達要「放氣」。
梁振英6月被揭大宅有僭建時,以收樓時發現房間貼滿Hello Kitty貼紙,辯稱僭建是上手業主留下。民主黨今日特別準備一批貼有梁頭像的Hello Kitty氫氣球放上天,該黨「民主青年」委員黎敬偉解釋這寓意「放棄」梁振英;大會又準備約3,000個橙色和黑色氣球,派給遊行人士吹脹後放手,同樣 表達要「放氣」。
籲不信任動議前表態
民主黨立法會議員單仲偕指出,7月1日已有40萬人上街要梁振英下台,半年來梁為僭建醜聞不斷「一個大話冚一個大話」;中央政策組擴權升級變成「中宣部」、 「組織部」,證明梁用人唯親,不惜破壞公務員體系中立性;前日以奸狡方法令立法會通過長者生活津貼撥款,扭曲政府和議會運作。他呼籲市民今日參與大遊行, 在立法會本周三辯論不信任梁振英議案前表態。
保衞香港自由聯盟也發起在元旦舉行反梁振英大遊行,聯盟昨在銅鑼灣行人專用區舉行論壇,力數梁振英八宗罪,包括隱瞞僭建、割地賣港和收窄言論空間等。不少路過市民停步觀看,也有內地遊客駐足了解。
四大任務與港人對立
今年6月尾向《蘋果》揭發梁宅有一間僭建密室的聯盟發起人黎則奮認為,比起僭建地窖的另一特首候選人唐英年,梁更差勁,「佢唔止話疏忽,仲話一時搞錯。」他指梁是疑似地下中共黨員,又身負推國教、《基本法》23條、假普選和收緊言論自由四大任務,處處與港人對立。
另一聯盟發起人理工大學前副教授何芝君批評梁振英4月當選至今「鑊鑊甘」,更重用中策組首席顧問邵善波之流的「左王」,讓他們向北京「虛報軍情」,誤導北京信以為有人揚起港英龍獅旗就是搞港獨,得以從中獲得維穩費,「搞亂香港係梁振英、邵善波之流,講大話呃上面。」
梁振英聖誕快落台大遊行詳情
時間︰今日上午11時
集會地點︰中環遮打道行人專用區(近雪廠街)
終點︰金鐘政府總部
注意事項︰大會呼籲遊行人士穿黑衣及自備發聲道具,將要梁振英下台的聲音響徹政總
資料來源︰民主黨
集會地點︰中環遮打道行人專用區(近雪廠街)
終點︰金鐘政府總部
注意事項︰大會呼籲遊行人士穿黑衣及自備發聲道具,將要梁振英下台的聲音響徹政總
資料來源︰民主黨
碧樺依寧留家 拒接受特首頒獎
【本報訊】特區政府昨日舉行一年一度的授勳儀式,今年有295人獲頒授勳章或嘉許獎狀,其中15人缺席在禮賓府舉行的典禮。獲頒授行政長官社區服務獎狀的
社福界「民主女神」碧樺依,因為頒獎準則不明,早已張揚不會到場領獎。她批評梁振英政府已盡失民心,未能做到以民為本,即使獲獎也毫無歸屬感,昨日寧願留
在家中,也不想到場刻意與官員打交道。
獲頒社區服務獎狀
致力為少數族裔爭取權益,成為社福界近年新星的碧樺依,堅拒出席昨日的授勳儀式。她表示,早前已在電話中推掉領獎通知的邀約,昨日寧願留在家中,也不想出席領獎儀式。她指,政府在梁振英的管治下已盡失民心,「唔再係市民心目中嘅政府」,即使獲當局頒獎,也毫無歸屬感。
碧樺依強調,並非與政府敵對,但不清楚頒發獎項的準則,估計獲頒行政長官社區服務獎狀或與曾出任「促進種族和諧委員會」委員的工作有關。她說:「我唔覺得 自己有咩值得表揚,唔覺得拎呢個獎好威,佢寄俾我咪要囉,但唔會專登去領獎,刻意同官員打交道,或對住人哋笑。」昨首次主持授勳儀式的梁振英,儀式後與夫 人及子女走出花園,滿場飛與獲頒授勳章人士合照,但對在場傳媒的提問卻充耳不聞。
獲頒最高榮譽大紫荊勳章的前政務司司長林瑞麟表示,其公務員生涯已告一段落,目前無計劃當任何公職,亦無人與他談及出任基本法委員會副主任一事。現正在牛 津修讀神學的他,未來只希望在教會服務。他又指,世界各地政府的工作都很艱難,「時局唔易掌握,處理任何議題,最重要係持之以恒,真心誠意為市民服務,與 不同黨派聯繫」,但認為長者生活津貼獲通過是積極的一步。
獲金紫荊星章的政制及內地事務局局長譚志源,未有回應劉江華出任其副局長的傳聞,但大讚劉經驗豐富,是香港需要的政治人才。此外,退休後中風的衞生署前署長林秉恩,昨亦有出席典禮領受銀紫荊星章,他精神不錯但行動緩慢,需要枴杖協助。
中共黨員主編浸大《藍皮書》
【記者彭美芳報道】浸大《香港藍皮書》再爆醜聞,該書再被揭中文版三名編委會主任,除了薛鳳旋是前人大外,原來另外兩人
分別是直屬國務院的中國外文局局長、中共黨員周明偉,以及中國社會科學院國情調查與研究中心副主任謝壽光。浸大教職員工會批評,該書以香港學術研究包裝,
實際上為中共服務,促調查委員會查明。
《香港藍皮書》由中國社會科學院委託浸大當代中國研究所撰寫,主編為所長薛鳳旋,早前該書被揭錯誤指中大通識課程受美國資金操控的言論,浸大已成立調查委員會
調查。本報發現,該書中文版列出編委會排名最高的三名主任,除薛鳳旋外,其他兩人是周明偉和謝壽光,但無兩人身份,英文版也沒有兩人名字。本報調查後發
現,周明偉原來是中國外文局局長,謝壽光則是內地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社長。
本報曾向薛鳳旋查詢兩人身份,但未獲
回覆,而浸大當代中國研究所職員指不清楚周明偉身份。本報致電北京中國外文局查詢,職員證實局長周明偉是《香港藍皮書》編委會主任。根據中國外文局的簡
介,今年57歲周明偉,83年加入共產黨,84年至96年先後任職共青團復旦大學團委副書記,00年至03年任中共中央台灣事務辦公室、國務院台灣事務辦
公室副主任,03年任外文局副局長,09年7月任局長至今,他也是中共十六大、十八大代表。
英文版無列兩編者名
56歲的謝壽光,97年加入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除任社長外,他也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國情調查與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心負責研究社會政策,宗旨之一是「為黨和政府提供有針對性的決策建議」。
浸大教職員工會發言人杜耀明認為,該書利用香港學術研究的聲譽提升公信力,「好似掉轉係由國務院向港人做政策宣傳,非純粹嘅學術研究結果。」在《香港藍皮 書》簡體字、繁體字及英文版均欠參考書目。公民黨立會議員陳家洛批評英文版無列出兩名內地重要官方代表的編者名字,有意隱瞞中共色彩,而全書無參考書目, 不符合學術著作規格。
電台主持被轟雙手沾血
澳洲兩名電台節目主持人惡作劇,假扮英女皇和皇儲查理斯致電倫敦醫院,查問因妊娠劇吐入院的劍橋公爵夫人凱蒂情況,結果搞出人命。接聽電話被騙倒的46歲
女護士薩爾達尼亞(Jacintha
Saldanha),前日(周五)疑羞憤自殺,震驚全球。兩主持人即時被封咪,直至另行通知;大批網民就留言炮轟二人雙手沾血,應該被炒。
英國時間前日早上9時35分,警方接報,指薩爾達尼亞在倫敦英皇愛德華七世醫院的護士宿舍不省人事。有人嘗試替她急救,但救護員到場後證實她已死亡。死因有待驗屍確定,但警方認為沒有可疑,暗示她可能是自殺。
消息傳出後,全國震驚,矛頭直指澳洲悉尼電台2DayFM節目女主持格雷格(Mel Greig)和男主持克里斯琴(Michael Christian)。
凱蒂因為妊娠劇吐入院,格雷格和克里斯琴在上周二清晨5時30分,分別假扮英女皇和查理斯,致電醫院。由於太早未有接線生當值,薩爾達尼亞於是接了電話。
其間格雷格說:「你好,我可以找孫媳婦凱蒂嗎?」薩爾達尼亞沒有核實她的身份,即答說「女皇陛下,請稍等」,將電話轉駁到凱蒂病房。照顧凱蒂的護士亦以為 女皇來電,就向「女皇」和「皇儲」詳細交代凱蒂情況,指「當值後再沒見她嘔吐,只是斷斷續續地睡覺」。整個對話過程都錄了音。
整蠱成功,兩人還洋洋得意,既形容這是歷來針對皇室的「最大惡作劇」,又笑說沒想過以兩人的口音,竟可騙過醫護人員。電台將錄音片段放上網後,隨即惹來猛 烈批評,只是沒有人想到,薩爾達尼亞會在三日後自殺身亡。醫院行政總裁洛夫特豪斯形容薩爾達尼亞的死「令人傷感」。他說:「她是一級護士,在職四年來勤勉 地照顧過數以千計病人。所有人都為失去一個深受愛戴和有價值的同事感到震驚。」他強調院方沒有責備和處分她,反而嘗試協助她度過這艱難時刻。院方昨天向澳 洲電台投訴。
威廉夫婦深感難過
威廉王子夫婦亦發表聲明,對薩爾達尼亞的死「深感難過」,又強調沒有為惡作劇向醫院投訴過,反而向相關護士和醫院職員表示衷心支持。
儘管醫院沒追究薩爾達尼亞失職,但據報她在惡作劇後感到「很孤單和困惑」。她的家人希望外界尊重他們的私隱,拒絕回應任何查詢。
2DayFM官方網頁薩爾達尼亞死訊傳出後七小時仍然播放着那段錄音,英國傳媒致電查詢時,電台發言人最初還反問死訊是否惡作劇,直至肯定屬實,即時傷心痛哭。錄音之後已移除。
電台令無限期封咪
電台下令格雷格和克里斯琴封咪,直至另行通知,但有指電台管理層極度震驚,兩人很可能無望再開咪。電台母公司Southern Cross Austereo(SCA)行政總裁霍勒倫(Rhys Holleran)仍力撐兩人沒違法,拒絕把他們撤職,並指他們得知薩爾達尼亞死訊後「深感震驚」,要接受心理輔導,並強調他們惡搞前絕不會想到結果會這 樣。兩人的Twitter戶口亦已刪除。但這些舉動未能平息網民的怒火。截至昨日下午,2DayFM官方網頁有逾13,650個留言炮轟兩人,指兩人雙手 沾血,應該被炒,甚至詛咒他們永遠找不到工作。有人更疑在社交網向格雷格提出威嚇。
法新社/美聯社/英國《每日郵報》
南巡面帶笑容 親民沒架子 習表明堅持改革之路
【《蘋果》記者深圳直擊】
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南巡第二日探訪深圳漁民村,再向鄧小平雕像敬獻花,其間不僅大賣親民,還多次強調要沿改革開放道路走下去。「首次出巡選深圳有強烈象徵意 義:他正向外發出強烈訊號,表明他會堅持改革開放之路。」內地著名報人程益中認為,這次南巡將是習今後執政綱領的一次重要宣言,而此行也正為深化改革包括 政改廣邀民意支持。
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南巡第二日探訪深圳漁民村,再向鄧小平雕像敬獻花,其間不僅大賣親民,還多次強調要沿改革開放道路走下去。「首次出巡選深圳有強烈象徵意 義:他正向外發出強烈訊號,表明他會堅持改革開放之路。」內地著名報人程益中認為,這次南巡將是習今後執政綱領的一次重要宣言,而此行也正為深化改革包括 政改廣邀民意支持。
昨早約八時三十分,習近平在廣東省委書記汪洋、省長朱小丹和深圳市委書記王榮等陪同下,抵漁民村逗留約40分
鐘。村幹部黃興炎其後轉述:「習書記讓漁民村人堅定改革開放的決心,再走出一條新路。」之後,習探訪村裏一個六口家庭,戶主兒子鄧國華表示,習問了家庭情
況和改革開放後有甚麼改善:「習書記總是面帶笑容,一點架子都沒有,說話很平和親民,他說見到老百姓生活條件好就開心,聽到這話,(我們)覺得他很為
民。」一家感到光榮和榮幸,鄧太緊張得不知說甚麼。習離開時還與市民握手,村民何女士大讚習的手軟綿綿的。
村民讚習手軟綿綿
習近平一行近10時抵蓮花山公園,向鄧小平雕像獻花,其間公園大部份範圍對外開放。曾經陪鄧南巡的珠海前市委書記梁廣大、廣州前副市長陳開枝等四名老幹部也 出席了儀式。習親手細心整理花籃綢帶,帶領官員鞠躬後,走進民眾互動和握手,民眾紛紛拿相機、手機拍攝,並錄下習說:「黨中央改革開放的決定是正確的,今 後仍然要走這條正確的道路,富國之路、富民之路,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而且要有新開拓。」之後,習還在鄧雕像後山腰樹林種下一棵高山榕。
離開漁民村和蓮花山時,習近平都專門打開車窗向民眾揮手,令人群意外興奮。但能接觸總書記的只是少數,早上7時就有近千便衣進入漁民村,上樓入戶看守,不 准村民出門。下午,習經其父習仲勛留下腳印的蛇口,搭船前往珠海橫琴島。傍晚約六點,習參觀橫琴開發區展館,逗留約20分鐘離開。據稱,昨晚習轉往廣州。
「需要民意強烈支持」
深 圳特區報昨在頭版發表評論員文章《奮勇推進改革開放》,又重發20年前鄧小平南巡後系列評論文章之一《多幹實事》。1992年鄧南巡視察結束後74天,該 報刊發著名新聞通訊《東方風來滿眼春》總結鄧南巡思想,自此改革春潮湧動全國。程益中期待習發出比鄧南巡《東方風來滿眼春》更強烈的訊號:「他的言行活動 在完成南巡後會有完整的報道。而即便習有堅定政改的決心,也會遇到執政集團的阻力。他需要民意強烈支持,給當局改革壓力,這個信號是明確的。」1989年 六四風波及蘇聯解體後,中共黨內極左勢力抬頭,「反對和平演變」、「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聲浪甚囂塵上,1992年,鄧小平前往上海、廣東等地南巡,強 調要加快改革開放的步伐,不要糾纏於姓「資」還是姓「社」的爭論。
瑞典文學院演講 莫言:我因講故事獲諾獎
「我是一個講故事的人,因為講故事我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正在瑞典的中國作家莫言,於當地時間7日身穿胸前刺繡着「莫言」兩字的中山裝,在200多名聽眾前,發表了題為《講故事的人》的演講。他以連串親身經歷的故事,回顧自己的成長經歷和文學生涯。
於當地下午,莫言在夫人陪同下,步入每年都會舉辦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講座的瑞典文學院大廳。儘管當地近日大雪,
造成交通不便,但大廳內仍座無虛席。莫言在長達30分鐘的演講中,先從自己的母親說起,講母親的影響和令他最後悔、最深刻的事,又提及童年放牧牛羊時的孤
獨和希望與人交流的慾望,以及農村生活和及所聽到的經歷故事都成為他日後寫作上的源泉。
莫言在演講中又反思自己在文革中違心檢舉他人的經歷,他說:「當眾人都哭時,應該允許有人不哭。當哭成為一種表演時,更應該允許有人不哭。」談到自己得獎後引起不少爭議時,他說:「世界上還沒有一個作家,能讓所有的讀者都喜歡他。在當今這樣的時代裏,更是如此。」
莫言在演講中又反思自己在文革中違心檢舉他人的經歷,他說:「當眾人都哭時,應該允許有人不哭。當哭成為一種表演時,更應該允許有人不哭。」談到自己得獎後引起不少爭議時,他說:「世界上還沒有一個作家,能讓所有的讀者都喜歡他。在當今這樣的時代裏,更是如此。」
流亡作家:以苦難獲榮譽
莫言對中國30多年的改革開放給予肯定,但又稱「小說家在寫作時,必須站在人的立場上,把所有的人都當做人來寫,只有這樣,文學才能發端事件但超越事件,關 心政治但大於政治。」他說,「對一個作家來說,最好的說話方式是寫作。我該說的話都寫進作品裏,用嘴說出的話隨風而散,用筆寫出的話永不磨滅」。他演講完 畢後,到場華人來賓均爭相坐在他演講時坐過的椅子上拍照留念。
曾繙譯九部莫言作品成英語的美國繙譯家葛浩文認為,莫言演講內容令他感動,特別是講述莫言跟母親賣白菜時無意多收了一毛錢人民幣的事。他喜歡莫言作品中的鄉土味,但拒絕評論莫言的政治立場。
不過,流亡瑞典華人作家茉莉在演講大廳門外向來賓派發傳單,批評莫言演講水平低,只是以苦難的故事獲取榮譽,不敢追究歷史原因和責任,不敢觸及故事背後的共
產黨統治的腐敗制度。另有香港記者投訴,他們被禁止參加莫言在瑞典同華人舉行的兩場慶祝活動,有人猜測可能是因為在之前的記者會上,有人向莫言追問劉曉波
話題,因此受到懲戒。
中新社/英國廣播公司中文網
中新社/英國廣播公司中文網
2012年12月7日星期五
古德明: 敬畏雪崩?大學招生
問:電視節目《人在野》有旁述者說,他的好友死於雪崩:And since then I've had a wary respect for
avalanches。中文字幕是:「從那時起,我開始對雪崩心生敬畏。」這翻譯正確嗎?說話者對殺其好友的雪崩,似不應有「敬」意。
答:Respect除了指「尊敬」,還有一個常見意思,即第四版《朗文當代英文辭典》說的a careful attitude towards
something or someone that could be dangerous(對可能危險的人或物所抱謹慎態度)。這個respect常和healthy一字連用,例如:An experienced
diver, he has a healthy respect for sharks(他潛水經驗豐富,對鯊魚不敢掉以輕心)。
讀者示下那一句,那個「敬」字的確不大妥當,「開始」兩字也應刪去,但今天下流翻譯觸目皆是,我們對電視臺又何必苛求。
問:報載,英國大學加學費之後,申請入學者大減,英國大學及院校招生事務處負責人說:Experience tells us that changes at this point
in the cycle are a poor guide to final demand。這是什麼意思?
答:這一句是說:「根據經驗,一個周期之中,這個階段的轉變不足以顯示最後會有多少需求。」A guide to something直譯是「對某事的指針」,意思是「可藉此推斷、知道某事」,例如:The many riots in mainland
China are a good guide to the popularity of the communist regime(中國大陸民眾暴動頻繁,共產政權得不得民心,於此可見)。
謝曉虹:在莫言的作品裏毛澤東話語無所不在
編按:12月5日,莫言自北京出發,到瑞典領取諾貝爾文學獎,出席下周舉行的頒獎儀式。今屆諾貝爾文學獎自公布至今,已有一段日子,內地和流亡海外的異見人士、研究現當代小說的學者,對莫言獲此大獎,有迥然不同的評價,其間鮮有年輕作家發表他們對莫言小說的看法。今天,香港女作家謝曉虹,從上述的一些議論談起,回顧莫言的小說文本,引介另一種閱讀方式,供讀者參考。
生為獨裁政權下的作家,是一件不幸的事。
創作自由的狹窄化,不必然來自當權者的挾制。只要不把自己標示為鮮明的反對派,邪惡政權陰影之巨大,便會籠罩到你的頭上,使你變成可疑的共謀者。當反對與支持遮蔽了其他選擇,文學便只能一再淪為檢驗政治立場的材料。
獨立的「作家」觀念,在中國其實並沒有太長久的歷史。五四文人不脫淑世精神,文學創作的前提就是要拯救國難。夏志清謂之「感時憂國」,並非誇獎,而是慨嘆。文章原題:Obsession with China:the moral burden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文學另有疆域,如果只得「感時憂國」,何其狹隘。
文學當然無法擺脫現實,卡爾維諾認為,文學應該還擊它。
希獵神話裏的蛇髮女妖魅杜莎能使任何視線與她相觸的人化成石像。對於卡爾維諾來說,「現實」就是足以使人石化的女妖。「我有時候會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硬化成石頭:這是一種緩慢的石化過程,儘管因人因地而有程度差別,但無一生靈得以倖免,就好像沒有人可以躲過蛇髮女妖魅杜莎的冷酷凝視一樣。」當權者的頑力,或者能夠囚困反叛的聲音,但只有人們深信的「現實」,以及那些無法動搖的「真理」,才能真正石化世界。
毛話語的失效
在神話裏,只有柏修斯逃脫女妖的魔力。「為了砍下魅杜莎的腦袋,而不讓自己變成石頭,柏修斯憑藉最輕盈的東西:他靠風,他靠雲,只盯住憑間接視覺呈現的東西,也就是鏡面所捕捉的影像。」在其遺作《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裏,卡爾維諾試圖告訴我們,這正是文學採取的方法。柏修斯沒有忘記現實,但要迎擊它,他必須與它保持一種迂迴的距離,他必須把它投進幻影之中。
「我曾對高密東北鄉極端熱愛,曾經對高密東北鄉極端仇恨,長大後努力學習馬克思主義,我終於悟到:高密東北鄉無疑是地球上最美麗最醜陋、最超脫最世俗、最聖潔最齷齪、最英雄好漢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愛的地方。(《紅高粱家族》)
我哪裏能和姑姑相比?王仁美說,姑姑是共產黨的忠實走狗,黨指向哪裏,她就咬向哪裏……
別瞎說了。
我哪裏瞎說了,王仁美道,這不是明擺覑的事嗎?黨讓姑姑爬刀山,姑姑就去爬刀山,黨讓姑姑去跳火海,姑姑就去跳火海……
好啦,好啦,我做得還很不夠,還得繼續努力呢。(《蛙》)」
能爬樹的豬
據說,莫言竟然手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
然而,在莫言的作品裏,毛話語根本無所不在;誇張戲謔,幾近周星馳。毛話語的權威性其實早已失效,然而其高蹈誇張的語言風格本身(李陀名之「毛文體」)卻已滲入日常語言之中,其空蕩無物,竟可以輕易為各種迥然不同,甚至以敵對的意識形態所使用。莫言行文揮霍,黃子平稱之「披頭散髮」,馬悅然直指廢話太多。然而,在作家信口雌黃、不可收拾的敘述裏,對毛文體的戲仿、傳奇語調和無產階級唯物論述混成的語言雜燴,卻成了一張張怪異的面譜。面譜虛浮,但一旦投入,真心演出,卻能使它發生魔力,刻入人物真實的人生,支配他們的行動與欲望。無論是《紅高粱家族》那個努力學習馬克思主義的敘述者,還是《蛙》裏厲行一胎政策的姑姑,人物不倫不類的豪情壯語,因其格外空洞可笑,也就格外可憐可悲。
站在歷史巨人的肩上,我們能夠輕易判決過去。但莫言不輕易判決他筆下的人物。他沒有成為小說世界的獨裁者。反之,作家總是讓他的人物在矛盾曖昧的敘述中逃脫確認他們的「立場」。五四以來,中國開始迷信一種樂觀進步的歷史觀。在民族主義情緒,以及經濟發展的助燃之下,這種迷信至今仍以不同的方式在膨脹。在莫言的筆下,我們卻看到歷史的虛無。人世反覆,時間輪迴。《生死疲勞》裏,在中共建政之初被處死的地主西門鬧經歷了六世輪迴,反覆誕生成擁有三顆巨大睾丸並且懂得飛行的西門驢、會倒立的牛、能爬樹的豬……遭受妻兒否認唾棄的地主,轉世成豬牛卻被邁向新社會的革命後代奉若親兒親爹,人物的身分疑惑,早已超出了莊周夢蝶的主客之辯。《生死疲勞》的另一個人物藍面,根正苗紅,偏偏生就半張象徵「敵佔區」的藍臉,而且世代遺傳。如此精神分裂的人物形象,尤顯人世身分之難以辨識。事實上,在革命年代裏,就連西門豬也能漆上「為革命配種」、「替人民造福」的標語,成為人民英雄,那麼紅臉或藍臉,甚至在輪迴過程中,一再被拋棄的肉身,都不過是舞台上暫時的面譜;任何崇高的理念,莫不在時間之流裏變質變調。在小說家所述說的虛妄歷史裏,無論你站在哪一方,那些陳義過高的豪情壯語,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莫言:「很快就會過去。」
1980年代成名的作家,與五四一代,抱負已有不同。莫言曾自言其寫作是「對優雅的中產階級情調寫作的抵抗」。魯迅寫禮教如何吃人,莫言《酒國》裏也寫消費社會裏的吃人盛宴。然而,在莫言的筆下,拯救世界的理想輕薄如紙,支持覑人生的總是最卑賤的生存欲求。不少評者把莫言的得意之作《豐乳肥臀》讀成一則國族寓言。然而它充其量只是對國族寓言的一次滑稽戲仿。《豐乳肥臀》裏的金童作為上官家的唯一合法繼承者,實乃高密鄉婦女秘密向瑞典傳教士「借種」所生。使兩個父親同時失望的是,金童既沒有振興上官家的家業,也沒繼承瑞典傳教士的意志。這個患有戀乳癖,同時又是性無能的混種後代,顯然並沒有隨覑時代進步成長。停留在嬰兒期的金童因而成了一個使人尷尬的歷史遺物。然而,在大家拚命消費的1990年代,長期飽受飢餓折磨的金童卻閃耀覑平凡的智慧:
「他模模糊糊地感到應該進城去找點吃的,到那條著名的小吃街上去。總能撿到點吃的,那裏,吃新鮮的紅男綠女們喜歡拋棄食物,撿來吃,一是清理了環境,二是維持了生命,三是減少了浪費。(《豐乳肥臀》)」
諾貝爾文學獎授予莫言以後,消息迅即被納入新一輪的強國論述裏,也已有不少人開始計劃如何把紅高粱變成搖錢樹。莫言在電視訪談節目裏,被心情興奮的主持人問及:獲獎會否增加民眾對於文學的熱情?莫言的回答如此:「不會的,很快就會過去。」文學「相對邊緣,相對落漠」,「我覺得沒有什麼壞處」。
(標題為編輯所擬,原題「文學的立場:也談莫言」)
謝曉虹—香港作家,文學雜誌《字花》發起人,現旅居美國。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首獎,小說作品集《好黑》獲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近著手造書《月事》、小說《雙城辭典》(與韓麗珠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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