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低廈,人潮起伏,
名爭利逐,千萬家悲歡離合。

閑雲偶過,新月初現,
燈耀海城,天地間留我孤獨。

舊史再提,故書重讀,
冷眼閑眺,關山未變寂寞!

念人老江湖,心碎家國,
百年瞬息,得失滄海一粟!

徐訏《新年偶感》

2014年9月27日星期六

安裕周記:時代




周六早上怔怔看了幾個鐘頭電視新聞,有直播也有兩三個鐘頭前發生的,周五深夜到周六凌晨的個別片段睡前已經看過。關上電視,站在窗前,望著朝陽初現人迹仍稀的街頭,想起方才看過的新聞片,想到一些歷史事件,雖然不是在香港發生,總覺得它們之間有著某種關連。


Max在臉書貼了三年前的日本電影《革命青春》劇照,這是川本三郎自傳《我愛過的那個時代》的電影版。妻夫木聰演得出色,電影調子極為沉鬱,劇情緩慢推進之下的張力卻大到不得了。那是六十年代末日本學運紀錄,按年份推斷應是第二次反對《日美安保條約》運動。循此想起的是六十年代初第一次反安保條約運動,一九六年六月五日,五百八十萬日本人民反對安保條約反對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到訪,首相岸信介強行通過安保條約後下台。




周六凌晨出現中環街頭的防暴警察,頭盔後端有一塊保護墊。這是曾經天天在電視新聞看到的警察裝備:八十年代南韓學運喧天,總統是軍人出身的全斗煥,漢城街
頭經常爆發警察學生衝突,南韓防暴警察頭上便是類似頭盔。我的一個當警察的同學多年前說,香港警方引入類似頭盔時,內部就叫這做「韓國帽」。

閃過腦海的還有一張黑白照片:一個學生倒臥血泊,旁邊一個女學生無助嚎哭。這是七十年代美國肯特州立大學的國民警衛軍開槍事件,時維美國學生反越戰最高峰時期。
 
黑白照片與電視直播平行浮現,四十年間時空交織,在槍棍出鞘與標語四起的瞬間,我們再次來到一個時代的面前。




1960年6月19日,《日美安保條約》生效當晚,三十三萬日本人包圍國會,但仍無法阻止條約實行。一個月後首相岸信介提出內閣總辭。(網上圖片)

岸信介和全斗煥在當政年代都是強勢政權,岸信介是自由黨和民主黨合併成自民黨、從此一統天下的政治巨閥,在他後面的是美國。全斗煥當兵時是首都防衛司令和特戰部隊司令,後台也是美國。他們都信膺權力,岸信介信膺絕對國會優勢下的自民黨政權,全斗煥信膺絕對軍警武力之下的獨裁政體。表面上兩人南轅北轍,其實在管治國家這一層次,絕對的軍警武力與絕對的政治權力並無二樣,武力就是政治,政治就是武力,表達形式一模一樣——岸信介以警察機動部隊強力鎮壓反安保條約的學生,全斗煥以軍警槍彈殘酷打壓追求民主的學生。


日韓美的權威政治

日本與南韓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政治操作,是今天中共一些人念茲在茲的新權威主義。在國家形態從舊有體制轉變至民主體制的過程當中,由於出現各種各樣的遲緩狀而未能馬上轉到民主政體,政治強人及組織會建立權威政治體制,通過高度強制性及行政軍事力量,以遂現所謂的「秩序」。岸信介的權威,是自民黨在日本國會參眾兩院的壓倒優勢,由以貫徹其管治意志;全斗煥則是赤赤裸的以武裝力量管治國政。一九六年日本反安保條約有近六百萬人參加運動,八十年代的南韓天天都有反政府示威。這一進程卻是極其微妙,日本的是單一議題反對安保條約,南韓則是多議題從反對軍人政權到農民自主運動。數量的變化,折射出在權威統治下反對派的活動空間,不會因為擠壓而偃旗息鼓。

必須指出的是,岸信介也好,全斗煥也好,他們的權威統治到後來同樣面臨社會廣泛的質疑和挑戰,最終失去人民信任,國家機制無法轉動,只有下台一途。岸信介的政治任務是力保《日美安保條約》得到國會確認,一九六年五月二十日是條約通過限期,五月十九日深夜,岸信介恃著自民黨的議會優勢強行通過條約。按照安排,《日美安保條約》將在國會通過之後三十日自動生效,到了六月十九日條約生效當晚,三十三萬人包圍國會,但仍無法阻止條約實行。不過,岸信介自知從此無法管治日本,一個月後提出內閣總辭,退出政壇。


池田勇人的政治寬容

岸信介退下,自民黨總裁兼首相職務落在通商產業省大臣池田勇人身上。這時的日本充滿不忿及憤懣,池田勇人是著名經濟專家,接任首相前夕,他在家中因著日本的未來陷入沉思,久久不發一言。機要秘書伊藤問他,面對如此局勢,你上台後會如何應對,池田勇人回答說,只有靠經濟政策,讓國民收入增一倍。池田勇人是日本近代經濟騰飛的中樞人物,日本在他任內實現經濟第二次起飛,推出的「國民收入倍增計劃」成了日本戰後最膾炙人口的大計,一九六四年的東京奧運更是池田勇人任內的不朽之作。

同樣強勢的全斗煥政權亦無法在強大的社會反對聲音裏硬撐下去。美國默許南韓軍隊在光州恣意鎮壓學生,駐韓美軍甚至作出軍事調動,以「北韓威脅」作為南韓軍警屠殺的掩飾套詞。光州事件之後,南韓人民構建更加廣袤的反政府網絡,不合作運動癱瘓全斗煥政權的部分運作。漢城奧運舉行前一年的一九八七年,國際奧委會警告,南韓局勢如此下去,可能考慮取消奧運會主辦權。

全斗煥至此知道大勢已去,強撐只會讓民族罪人惡名緊隨一生。南韓於是漸次出現民主生機,戰後近四十年的軍人統治傳統瓦解,獨裁政體分崩離析。


美兵殺學生失道德高地

所謂民主大國也有類似慘案,暴力程度與光州特戰部隊屠城不相上下。一九七年五月四日,美國在學運最高潮時發生軍警槍殺大學生事件,俄亥俄州國民警衛軍向肯特州立大學(Kent State University)學生開槍,十三秒內,以自動步槍、點四五口徑手槍以及霰彈槍連開六十七槍,當場打死四人打傷九人,其中一名傷者終身殘廢。這是美國軍隊公開屠殺國民的第一次,其後總統特委調查委員會的報告指出,接受調查的開槍軍人,聲稱「感到生命受威脅」,可是調查指出,開槍事件發生時,最接近學生的軍人在二百二十五呎外,平均距離為三百四十五呎。委員會強烈譴責開槍軍人,「the indiscriminate firing of rifles into a crowd of students and the deaths that followed were unnecessary, unwarranted,and inexcusable」(以來福槍朝著學生亂槍掃射導致有人死亡,是沒有需要、不能成立、不能饒恕)。

尼克遜一手揭櫫致反戰運動更激烈的越戰「越南化」,以及通過空襲柬埔寨使得戰火蔓延中南半島,他其實比岸信介和全斗煥都強悍、比他們有更大企圖心。饒是如此充滿戰鬥性格、饒是想出徵召「沉默大多數」為自己撐腰的一代梟雄,肯特州立大學槍擊事件後他失去了道德高地,最終在全國譴責國賊聲中倉皇辭廟,退隱山林。

日美韓歷史這三次政治嬗變俱有兩項不可或缺的因素:一是民間持續不息的社會抗爭,另一是獨夫在政治生命最後一刻幡然大悟。人們可以爭論說,岸信介是把政權交給黨內的池田勇人,這與尼克遜辭職後把權力交給同是共和黨的福特相若,與全斗煥退位讓給軍人出身的盧泰愚差不多,但這三次「禪讓」發生在人民不懈抗爭、槍桿警棍都用過的相對和平權力轉移。三國在兵灹臨城的凶險氣候勉強保住家國,強人的一念之轉,可說是其中之一原因。


人民因素改朝換代

話得說回來,岸信介全斗煥尼克遜的交出權力,是在人民呼聲不息的長年鬥爭壓力下發生。岸信介和全斗煥沒有寫下一己從當權到辭職的心路歷程,這是亞洲人的內向性格使然,卻令後世無以了解這一過程的內心變化。尼克遜晚年勤於筆耕,寫了不少叫好叫座著作,儘管他從無討論棄官下台之事,但似乎對政治自此有其另一重新的見解,一九八八年的《不戰而勝》(Victory without War),光從書名已能閱讀出這位昔年強悍總統的政治觀變化。至於一九九二年的《只爭朝夕》(Seize the Moment),令人想到的是留下身後名的人生哲學。尼克遜去世,《時代》周刊為他正名稱之為政治家(statesman),從政客變成政治家,一字之改,勾勒出來的是時代已變、潮流已變大氣候底下,軍政強勢已不足道,只有人民才是創造歷史的動力。


諸神的黃昏




馬傑偉:修心

香 港 的 哀 愁 , 在 於 深 層 的 情 緒 困 擾 。 一 個 進 步 的 文 明 都 會 , 回 歸 一 個 保 守 政 權 的 強 硬 管 治 之 下 。 學 生 愈 進 取 , 愈 嚮 往 自 由 、 民 主 、 人 權 , 他 們 就 愈 容 易 受 挫 敗 的 打 擊 。 社 會 撕 裂 , 一 個 香 港 爭 取 文 明 制 度 , 另 一 個 香 港 臣 服 於 中 央 集 權 。 兩 個 香 港 在 爭 鬥 , 人 在 狹 縫 之 中 , 東 拉 西 扯 , 受 盡 情 緒 折 磨 。


一 個 三 十 出 頭 的 青 年 , 接 受 香 港 的 自 由 教 育 , 卻 身 處 中 資 大 機 構 , 看 盡 裙 帶 關 係 , 有 權 就 有 錢 , 大 陸 巨 頭 的 親 屬 , 可 在 香 港 橫 衝 直 揰 , 凌 駕 公 司 所 有 程 序 。 她 所 面 對 的 現 實 , 與 她 的 信 念 背 道 而 馳 。 行 山 友 之 中 , 有 個 退 休 長 者 , 腦 筋 靈 活 ; 在 郊 野 公 園 的 山 頭 , 他 拋 出 一 個 大 問 題 : 今 天 罷 課 示 威 的 大 學 生 , 接 受 西 方 的 公 民 價 值 , 如 何 面 對 中 國 式 的 人 治 體 制 ? 這 是 一 個 「 時 代 問 題 」 , 社 會 倒 退 , 逐 漸 接 近 大 陸 那 一 套 , 你 卻 相 信 人 權 與 自 由 這 一 套 , 畢 業 之 後 如 何 在 香 港 生 存 ? 前 幾 年 , 香 港 人 還 有 一 國 兩 制 的 幻 想 ; 這 一 年 , 2014 , 幻 想 破 滅 , 就 在 政 改 一 役 , 赤 裸 見 到 , 強 權 與 偽 術 , 盡 在 眼 前 。


亂 局 之 中 , 個 人 如 何 自 處 ? 其 一 , 識 時 務 者 為 俊 傑 , 走 入 制 度 , 謀 求 個 人 生 存 與 最 大 的 利 益 。 其 二 , 信 念 與 現 實 每 天 撕 磨 意 志 , 做 一 個 痛 苦 的 異 見 者 , 長 期 掉 進 激 忿 與 沮 喪 的 情 緒 深 谷 。 我 自 己 也 在 這 個 心 理 鬥 爭 的 狀 態 。 修 心 , 今 天 是 求 生 之 法 , 拒 抗 強 國 的 威 逼 利 誘 , 避 開 情 緒 錯 亂 的 漩 渦 , 保 持 樂 觀 生 活 的 希 望 。 香 港 如 何 、 中 國 如 何 , 有 誰 可 以 洞 悉 將 來 呢 ? 保 住 自 己 、 堅 持 信 念 , 可 能 是 亂 世 修 心 的 基 本 。

葉一知: 警察的本質

有沒有想過,警察是什麼一種群體呢?

某術數描述過一種星,本身沒有吉凶,是凶是吉,得看它與什麼星共存。遇上吉星,這夥星便呈吉;遇上凶星,這夥星便呈凶。

警察,這是這夥星。

警隊屬於紀律部隊。紀律部隊強調的,自然是「紀律」,越有紀律的人,自由意志越弱(或越要放棄)。所以,藝術家大部分都欠紀律,因為創作需要最大的自由意志。紀律,最大原則就是服從,不問緣由,不問對錯,最重要的,只有服從。即使你不認同從事紀律部隊便要失去自由意志,但全世界的紀律部隊,就是訓練服從。

紀律部隊當中,最難定吉凶的就是警隊,因為警隊負有最多「除暴安良」、「維護社會秩序」的職責。而且,為了充分發揮他們這方面的職能,只有警隊才配以重裝武器,可以動用的武力最大。

但正因為警隊可以使用高規格武力,所以最容易淪為當權者的政治利器。若當權者善,那麼警隊就偏向善,若不幸當權者壞,警隊就會淪為凶星,變成打壓市民的工具。因為警隊,最重要是服從。

香港的警隊,曾經是當權者的打壓工具――貪污、收片、欺壓市民、壓榨貧民的血汗錢,因為當時的港英政府,其實也很壞,他們只想從香港得到利益,而不想把這個地方管好。直至六七暴動後,英國改變了施政方針,亦即進入麥理浩時代,大搞「香港節」,建立香港人自己的身份,並針對警隊的貪腐,成立廉政公署。

這時的港英政府,雖然還是集權,是殖民主,但相對而言仍是善的(你無法否認,這個時期的殖民主一定比今日的中共政權善)。當權者變善,警隊就變善,八九十年代有很多視警察為社會英雄的電視和電影,就是最好的側寫。這個時代的警隊,肯定是香港史上最好的。

回歸後十多年,我仍然相信大部分情況下,警察尚是善的。但很明顯,自從曾偉雄上台,警察的善光已慢慢暗淡,到梁振英上台的兩年,受凶星影響,警隊也慢慢轉變為一夥凶星。

這就是警隊的本質:服從,性質受當權者的善惡影響。因此,你希望說服警察站在示威者一方,是非常天真的想法。當權者既有心利用警隊維穩,你覺得在訓練時,當權者會不會加入洗腦課程?會不會有意無意將一切示威妖魔化?你認為憑什麼可以說服警員站在示威者這一方?

我只陳述客觀事實:你認為大部分普通警員,接受的教育有多高?或者更根本的問題:你認為他們是否有能力應付更高的教育?這並非要冒犯警察,我不認為讀得書多代表什麼,很多學歷不高的人都創下了不起的成就,運動員是一個例子;同樣很多學歷高的人正不斷做齷齪勾當,這些人在親中團體多的是。我只想說明,你跟警隊如何說民主、自由、制度暴力等,他們不明白,他們很可能就是害怕學術的一群,而且,他們可能在訓練時被灌輸過憎恨示威者的概念,以增加執行任務時的服從性。你說當中有沒有例外?有,一定有,不少高級督察是大學畢業的(但如上所述,大學也會出敗類),但,即使有良心警察,為數又有多少呢?


警隊崩壞,社會之禍
警察也是人,受過訓練也好,在執行職務時,也有情緒,而又總有一些較低質素的警察,控制不了情緒,並因為武力在手,和痛恨示威者令他們加班,最終殺紅了眼,是必然發生的事。當我想通警隊的本質,理性點看,我並不苛責警隊(我當然不認同他們做得對),因為他們只是當權者的工具。一種工具,哪怕是一張摺櫈,可以坐,也可以用來襲擊殺人。

但最令人擔心的,是當警隊被權力多番利用,久而久之,警隊會崩壞,這就是社會最危險的訊號,也是政治很快燒到你身邊的警號。舉個簡單例子,為什麼黃之鋒只是犯了強行進入政府建築物、在公眾地方擾亂公共秩序以及非法集會三條如此輕的罪,卻不准保釋?不單不准保釋,警方還得到搜查令,到他家大肆搜查?你以為這種事很正常,你以為你不喜歡學生「搞搞震」就可以認同這種做法?那麼這種事情遲早會降臨到你的圈子。

你以為我在恫嚇你嗎?你先要明白,權力越使用得多,便會令使用者越視為習慣,而無視使用該權力是否正當。再說得白一點,當權者需要借助警隊作政治工具,掃平反對聲音,換言之他必須將原來受約束的權力放寬,變相獲得更大的權力,當這種更大的權力成為習慣,就是濫權的開始。例如,當市民沒有使用過什麼暴力,但為了清場「洗太平地」,動不動便可使用胡椒噴霧,動不動便可出動防暴警察,這種偶爾的權力放寬,一時三刻不會做成傷害,但當權者長久放縱,警察便會視提升武力為一種習慣,市民很容易遭受過度警力。由於權力必然使人腐化,警隊崩壞最初還可能受高層約束,但權力制衡放寬,慢慢一定有些壞心警察私下肆意使用提升了的武力去達到自己的目的(可能是實際利益,也可能簡單到只是「想威」),慢慢這會成為一種強酸,侵蝕整個社會。

當今天示威者面對警察的無理對待,而社會視而不見,這種惡果必然惡化。有一天,當權者可能因為收地、收舖、收樓或阻止雷曼受害人纏擾中共的銀行,而借助警隊,讓他們濫用權力,受害的可能是你自己或你身邊的人。到時,警隊會變回六七前那支人見人憎的隊伍,又或變成更討厭的大陸公安。


普選,就是要制衡這種權力
說到底,這還是一個權力制衡的問題。社會需要警隊維持治安,要達到效果,社會賦予他們使用武力的權力。在古時,這種權力毫無制衡,那些衙差,很多時成了朝庭鷹犬,助紂為虐,肆意欺壓百姓。在民主社會,這種權力必然得到多方面制約――獨立的監警機構,擁有新聞自由的傳媒,以及最重要的,能動用他們的當權者,其權力也必須受到制衡,以免警隊因為當權者的壞由罪惡剋星變成市民凶星,而這種制衡,自然就是民主普選。

香港的警隊,表面上有警監會和傳媒監察,但顯然發揮不了作用,因為最重要的是,能動用警隊的當權者,權力制衡極弱,所以很易令警隊崩壞,令社會承受惡果。

如果你細心閱讀至此,我希望你會明白為什麼這麼多香港人在金鐘,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爭取真正的普選。我真心希望你會思考,你會明白,我不期望每個人都有能力參與抗爭,但至少,你開始理解一班不惜代價也要抗爭的人,在爭取什麼,和所爭取的為什麼這樣重要,繼而不再肆意侮辱他們。

8仔日記│聯合聲明今天草簽三十周年 兩局議員四大憂慮不幸應驗




是日,2014年9月26日。

學界罷課,踏入第5日。

而9月26日,對香港而言本來就是個重
要的一日,本來就是很重的一日。

30年前的今日,同樣是9月26日,在中國北京,英國駐華大使伊文思和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周南代表兩國政府,就《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政府關於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舉行草簽儀式。兩國政府其後把360萬冊草案印本,在香港派發。

那個年份,叫「1984」。

1984年的今日,至少在形式上,就是決定香港主權確定由英國移交予中華人民共和國之日。當然,簽訂的只是《聯合聲明》草案,惟草案根本沒有不獲通過的可能。

《大公報》當天和《文匯報》翌日的頭版,都形容香港這個問題百年歷史問題,獲「圓滿解決」。

不過,據《香港回歸歷程 ── 鍾士元回憶錄》的說法,當年行政局「在決定是否接受協議時,行政局的考慮包括了有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方案,特別是對那些不能離開或者不願離開香港的人士而言。」

當年行政局全體非官守議員9月19日在倫敦首相府與戴卓爾夫人會面,討論《聯合聲明》草稿,自英返港後,9月28日召開記者會,向市民解釋行政局贊同《聯合聲明》草案的原因、並向港人推薦的理由。

「當然,另一個選擇就是沒有協議,但結果可能是中國單方面發表聲明,而單方面的聲明又很可能不會記載我們的要求的全部細節,可能沒有約束力,可能沒有關於未來《基本法》的任何保證或承諾,而且一定不會維護本港英國屬土公民的權益。」

《回憶錄》又提到,當時港府成立一個「民意審核處」,由大法官李福善主持,收集和測度港人對《聯合聲明》草案的意見,而兩局非官守議員為免與官方混為一談,亦科款自費委託香港市場研究社進行民調。
「後者以隨機抽樣訪問了六千名超過十八歲的人士,結果顯示,大部份香港人都認為聯合聲明草案大致上可以接受,更有百份之九十被訪者認為有協議比無協議好。」

如今回看,無論是行政局自身,還是民調所顯示的民意,無疑都只不過是「袋住先」,甚至是「無得揀」所以「袋住先」。

《回憶錄》又提到,當年英國上下議院定於12月5日及10日辯論《聯合聲明》草案。兩局非官守議員代表團赴英,由兩局首席議員(即鍾士元本人及羅保)帶 隊。會見首相前,代表團分別會見外相賀維及副外相雷斯(Richard Luce,職銜應為外交部國務大臣),向他們解釋兩局代表團出發時發表的聲明。

聲明列出港人表示關注的八大事項。

其中「八大事項」的其中四項按《回憶錄》原文引述如下:

(一)憂慮中國政府會否干預;
(四)懷疑是否可以保持現有的人權和自由;
(七)對香港未來的《基本法》與中國憲法會否有衝突存有疑問;
(八)關注聯合聲明能否貫徹執行及未來中國領導人會否維持現行對香港的政策。

30後回望,這四項「關注事項」(如果不用《回憶錄》的中性字眼,其實就是憂慮、擔憂)彷彿就是預言書。

卻其實,「關注事項」還有個第(五)項,都恐怕會以另一種方式應驗:「害怕人民解放軍駐守香港」。如果北京和特區堅拒讓步,和平佔中始終都不能不做,而官 方又決定派兵干預以至鎮壓的話,駐港解放軍離開各個軍營「行動」,甚至有部隊從深圳河對岸開入「支援」,都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據《回憶錄》的說法,《聯合聲明》分別在12月5日在下議院,以及12月10日在上議院,都在無反對下獲通過。

1984年12月19日,《中英聯合聲明》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由英國首相戴卓爾夫人及中國國務院總理趙紫陽代表簽署。

可以說,上文提到的4個「關注事項」,如今都已經不幸地一一應驗。在罷課集會之際,恐怕亦離應驗第5個「關注事項」不太遠。罷課、集會、讓愛與和平佔領中環,就是反映港人抗命、不認命。如果大家都認命、不抗命,則那時候已不再有憂慮會否應驗的問題,因為只剩下無望、絕望。

(原圖:《大公報》1984年9月26日和《文匯報》1984年9月27日的頭版)   .

星期日現場﹕罷課的理由

陳嘉文、方曉盈

大專生罷課第五天,逾千個師弟師妹加入行列,井井有條地坐在講台之前,就像平日在操場早會那樣,只是地點換在添美道之上,鐵馬之內。若從媒體在政總佈下的攝錄機強大陣勢看,學聯在公民廣場外、立法會廣場和出入口的公民講堂,雖然人數稍多,但還是不及這群穿著校服來集會的師弟妹惹人注目。

在沒有老師和家長支援下,中學生堅持罷課,到底是一件大事。就看特首偏要在這天前夕,與被揀選的幾百個中學生閉門交流,刻意提到罷課不是關心時事,而是政治動員,想家長式地教誨的都是中學生不應該涉獵政治。

廣場之上,倒是被大人認為被操控被動員的中五生思維更清晰:「我們是自發的。撐CY、反佔中那些遊行,收錢的,才是政治動員吧?」

畢竟,時代真的變太快了,又或是學生都被迫成長了——「中學生應否談戀愛」那年代已遠去,這天,記者在現場與學生的討論,是「中學生應否談政治」。


校內被歧視的「罷課仔」

穿著培僑中學校服的黃同學與陳同學說,全校只有他們兩人來到罷課集會現場。「早前學民思潮來學校派絲帶,行勻成間學校,夠guts在課室裏戴黃絲帶的,得我同佢。」在學校,他們兩人是異類,「同學見到會睥住你,然後說﹕罷課仔!老師見到,會叫你即刻除咗佢,佢話係校服規定,學校唔容許呢啲飾物。佢哋將黃絲帶形容為飾物」。

雖然同學少談政治,外間也有很多人說,中學生不應理政治,因為他們不懂。黃同學卻反駁:「就係因為唔識,所以我哋先要關心、理解呢樣嘢。為什麼要關心政治?香港未來是由我們這些學生掌控,如果我哋仲唔理解,去到未來,仲傻吓傻吓,咩都唔知,到時候,仲容易被人操控。」至於什麼是政治,陳同學說﹕「政治是一個社會的根本,無咗政治的話,社會會好亂,但如果有政治、政治卻好亂的話,社會又會好亂。我覺得,當權者用什麼態度對人民,人民就會用什麼態度生活,文革讓中國道德敗壞,現在就周街黑心食品,還傳來香港。」

梁振英昨天說不贊成罷課,因為這是政治動員。陳同學認為這不合邏輯,「香港有好多社團,CY上台後才彈出來,成日搞咩撐CY、保民生,反佔中大遊行佢哋係收緊錢喎,點解你唔叫佢哋政治動員?但反而我哋自發來的,犧牲埋自己學習時間都要嚟,呢啲就叫政治動員?」

被校長召見  在政總畫漫畫

個小妮子穿著一襲白色校裙,頸上掛着一個淺藍色亮麗耳機,低頭繪畫類似漫畫人物,誰料到她來到政總罷課現場坐着,前一天居然經歷過刺激的一役。「你知啦,你平時無乜衰嘢最多咪見訓導,係咪先,你唔會走去見校長,見校長都唔會喺校長室見啦。」來自將軍澳景嶺書院的中四生思羚說。「間房靚到爆,啲櫈木做,塊布係有花紋有金線嗰啲……我連坐都勁緊張,唔知會唔會坐爛張櫈!」

罷課前一天早上,思羚其實也未決定會否參加,「其實我好猶豫,首先學校唔畀啦,可能記你大過小過咁,好啦記完都算,如果得你一個去,成件事好核突嘛你明唔明,全校得你一個人唔返係因為你罷課」。

過到自己,還是要弄到校長那兒去。校長聲明要接見想罷課的同學,思羚最想不到,竟是全程英語對答。「佢其實真係好反對囉,佢仲要講英文喎,我諗到個 point我又唔知點同佢explain,仲要一句sentence入面有十幾個vocab……淨係聽得明isthe呀。」校長認為罷課是在傷害身邊無辜的人,但思羚竭力反駁,最後終於爭取批准罷課,而且「no punishment」。

這是哪來的勇氣?思羚話,政治很直接影響生活,例如國教科影響讀書,普選也影響自己,「即係如果選出嚟嗰個人唔係我哋想要嘅,即係好似依家咁,香港周圍都係一啲好差嘅情况,咁其實都係影響緊我哋,所以當一啲嘢好影響到你,同以前又真係好唔同嘅時候,你就應該為咗要捍衛嘅嘢而出聲,而唔係沉默接受晒所有嘢」。


議員無稽言論  觸發關心

添美道上的中學生,不少是自從反國教那年的學民思潮,而開始認識政治、接觸學生運動。離講台稍遠的李同學,今年中五,說他其實去年才開始追看新聞,引起他的興趣的,是立法會裏建制議員的無稽言論。他說已忘記實則內容是什麼,「但稍為用過腦的,都不會說得出那些說話,還夠膽在立法會這種莊嚴的場合發這種言。他們畀人選到入立法會,真的很荒謬」。他說,常常聽別人說,別碰政治、政治很悶,「但想真一點,政治關我們每一個人的事,所以我覺得自己應該了解多些」。政治是眾人之事,這一年來,他除了看新聞、在通識課聽老師講佔中,也在YouTube看很多關於的時事片段,他覺得政治本來是「一大堆唔同意見的人在一個地方溝通」,但香港現在的政治,「卻是一班同樣意見的人,遏制另一班不同意見的人」。

至於,中學生應否談政治?「這個社會將來都由現在的學生管理,應該早點讓他們接觸,參與多點,體驗多點,那麼將來他們掌握社會也容易一些。」


經反國教科一役  再征戰

總內不少中學生都因為兩年多前學民思潮反國教科而與政治建立關係來,但穿著長衫走過的九龍真光中學兩個中六女生當初卻因另一件事關心政治。「六四……中三嗰年。」聲調鏗鏘的張同學說,「細細個每年呢個時候新聞都會報,嗰排講緊好多維權人士(如劉曉波),一次機會好奇就參加」。同行的周同學附和着,「嗰年係一齊去」。

儘管很多人質疑,但張同學覺得,中學生也應該要接觸政治,「因為呢個社會將來都係你哋生存,喺呢個社會度生活,你依家爭取嘅嘢其實係爭取緊將來嘅嘢,唔係你可以獨善其身,所以要了解囉」。這天雖然她們沒有罷課,但下課後也決定要「走出來」。「(依家)係一個好重要嘅時刻,如果家唔出嚟,以後就愈嚟愈退步,家政府唔係民意選出黎,好多政策都唔係以民為本囉,可能偏向商家、權勢,所以要爭取真普選,成個社會其他方面先會好囉」,張同學說。






沒有張揚的命案



作詞:潘源良 
作曲:劉以達 
編曲:劉以達 
 


法官 黨委 親友 老闆 街坊 神父齊觀看
許多位醫生都診斷不出症狀
這個病人沒處方
天真的他愛說愛想愛尋覓方向
今天呼吸不到空氣 滿身冷汗
壓力異常 是沒法抵抗
 

舊理想 跟他安葬
赤子心 跟他安葬
舊記憶 跟他安葬
莫再想 當初一切的境況
 

法官 黨委 親友 老闆 街坊 神父回家去
TV
中精彩的廣播已帶走眼淚
繼續繁榮 又碰杯
天真的他偶爾也許還浮現心裡
追憶當中偷偷不免有些眼淚
要是淡忘 亦沒有不對
 

舊理想 跟他安葬
赤子心 跟他安葬
舊記憶 跟他安葬 (是與非 跟他安葬)
淚已乾 週遭一切 又如常



Music 2014-Sept




Beyond - 永遠等待






謝安琪 - 最好的時刻







RubberBand - 睜開眼







達明一派 - 沒有張揚的命案








"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
Come gather 'round people
Wherever you roam
And admit that the waters
Around you have grown
And accept it that soon
You'll be drenched to the bone
If your time to you
Is worth savin'
Then you better start swimmin'
Or you'll sink like a stone
For 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

Come writers and critics
Who prophesize with your pen
And keep your eyes wide
The chance won't come again
And don't speak too soon
For the wheel's still in spin
And there's no tellin' who
That it's namin'
For the loser now
Will be later to win
For 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

Come senators, congressmen
Please heed the call
Don't stand in the doorway
Don't block up the hall
For he that gets hurt
Will be he who has stalled
There's a battle outside
And it is ragin'
It'll soon shake your windows
And rattle your walls
For 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

Come mothers and fathers
Throughout the land
And don't criticize
What you can't understand
Your sons and your daughters
Are beyond your command
Your old road is
Rapidly agin'
Please get out of the new one
If you can't lend your hand
For 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

The line it is drawn
The curse it is cast
The slow one now
Will later be fast
As the present now
Will later be past
The order is
Rapidly fadin'
And the first one now
Will later be last
For the times they are a-changin'.







Pink Floyd - Wish You Were Here
So, so you think you can tell
Heaven from Hell,
Blue skys from pain.
Can you tell a green field
From a cold steel rail?
A smile from a veil?
Do you think you can tell?

And did they get you to trade
Your heroes for ghosts?
Hot ashes for trees?
Hot air for a cool breeze?
Cold comfort for change?
And did you exchange
A walk on part in the war
For a lead role in a cage?

How I wish, how I wish you were here.
We're just two lost souls
Swimming in a fish bowl,
Year after year,
Running over the same old ground.
What have we found?
The same old fears.
Wish you were here.









Adapted from the Book of Ecclesiastes by Pete Seeger
To everything - turn, turn, turn
There is a season - turn, turn, turn
And a time to every purpose under heaven
A time to be born, a time to die
A time to plant, a time to reap
A time to kill, a time to heal
A time to laugh, a time to weep
To everything - turn, turn, turn
There is a season - turn, turn, turn
And a time to every purpose under heaven

A time to build up, a time to break down
A time to dance, a time to mourn
A time to cast away stones
A time to gather stones together
To everything - turn, turn, turn
There is a season - turn, turn, turn
And a time to every purpose under heaven

A time of love, a time of hate
A time of war, a time of peace
A time you may embrace
A time to refrain from embracing
To everything - turn, turn, turn
There is a season - turn, turn, turn
And a time to every purpose under heaven

A time to gain, a time to lose
A time to rend, a time to sew
A time for love, a time for hate
A time for peace, I swear it's not too l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