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日星期三

長平: 茂名抗爭 代價巨大


據中國官方媒體報道,4月1日下午,茂名市副市長梁羅躍代表市委、市政府在市委辦公室接待了上訪市民代表,就芳烴PX專案問題與他們進行面對面交流,仔細傾聽,認真記錄,耐心溝通,承諾在社會沒有達成充份共識前決不會啟動。

光看這個和諧的報道,你完 全無法想像,自上周日以來茂名市民為抗議這個化工專案所付出了血腥的代價。據網絡傳言,連日來的警民衝突,共造成十餘人死亡,三百餘人受傷。但茂名市政府 否認有人死亡、未透露受傷情況。當局以停巴士、火車,中斷互聯網,當街嚴查民眾手機訊息等手段,封鎖消息。根據已經傳出的圖文資訊,大批軍警已緊急調入茂 名,甚至攜帶了重型武器。

從結果看,茂名市民取得了 近年來全國各地抗議環境污染項目相似的成績:除了四川彭州等化工專案以外,廈門、番禺、大連、寧波、什邡、啟東、昆明、潮州等大多數抗議都逼迫政府與市民 對話,停建專案或者改遷新址。但是,上述資訊表明,茂名事件出現了新的變化,那就是政府的鎮壓進一步升級。從前兩天調遣軍警的架勢看,政府沒有讓步的意 思,血洗茂名並非傳言,而是已經開始。

這並非只是地方政府的強硬,而是和習近平上台以來,對於各種抗議活動堅決鎮壓、毫不手軟的態度一致。不在乎民意,不在乎國際輿論,不在乎自己頒佈的法律,甚至不在乎黨內傳統的工作程式,是本屆政府在打壓異議人士、上訪群眾和街頭抗議時的特徵。

然而,跟2011 年烏坎人在維權活動中的表現一樣,茂名人面對血腥鎮壓拿出了驚人的勇氣和抗爭能力。不僅本地民眾前仆後繼地走上街頭,廣州、深圳等地的茂名人及聲援者也組 織了遊行示威,多地中小學還出現罷課的宣言。這是一個新的情況。專制政府雖然心狠手辣,但是四面撲火必然力不從心。

4月1日,官方喉舌《環球 時報》發表評論《PX項目,潰退中呼喚堅守點的出現》,認為「廈門市民2007年通過抗議示威趕走了該市的PX專案,在中國開了公眾非理性拒絕重化工專案 的一個壞頭」,「在全國範圍內幾乎固化了『只要老百姓一抗議,當地政府就會停止重化工專案』的惡性循環」,要求「無論原因是甚麼,有多複雜,這樣的惡性循 環都必須終止」。

這是《環球時報》的一貫立場。在2012 年寧波人贏得抗議「勝利」時,該報就發表評論聲稱,「由廣場、街頭群眾抗議來決定複雜的重化工專案命運,這種模式不會有贏者,更像是整個中國都是輸家」。 然而這一次評論有所升級,把對抗議的堅決鎮壓視作「潰退的陣營需要出現一個重穩陣腳的堅守點」,而且認為「是十八大之後全面深化改革時代的呼喚」。

4月2日《人民日報》發表署名文章《以更細緻工作化解PX 焦慮》,官方態度發生了變化。在為PX項目的重要性和安全進行辯護的同時,該評論稱「公眾對工程項目可能帶來的環境影響表達關注和焦慮,完全可以理解」, 認為「在涉及群眾利益的問題上,再細的群眾工作也不為過。拿出謀發展的熱情來認真做群眾工作,就不難穿越隔閡、消除誤解、贏得信任」。這個變化來自茂名人 的勇敢堅守,儘管他們為此付出了不應有的巨大代價。

852郵報: 茂名反化工廠再掀大陸大規模示威 性命攸關去政治化有助民眾動員





廣東省茂名市本周日(3月30日)爆發警民衝突。大批民眾因為抗議當地興建PX化工廠,遂上街示威,卻被警方暴力對待,據報警方向示威者發射催淚氣體,又手持警棍及盾牌毆打示威者,更有網民指警察向平民開槍,傳聞有7人死80多人受傷,當局則否認有人死亡。

最新的發展是,約200 名茂名市民,今日直接走到位於廣州的廣東省政府大樓示威,有當地市民前來聲援,但警方的態度相當強硬,有示威者被帶走。至於茂名市本身今日亦再有數千名民 眾上街遊行。據報有茂名市民指,當局在高速公路設置路障,鐵路亦已關閉,是想阻止外地傳媒前往採訪,暫時未知警方會否有進一 步的暴力鎮壓行動。

問題是,一向缺乏集會與示威自由的中國大陸,何解會有民眾如此勇敢地不斷跟政府作對?歸根究柢,PX(對二甲苯)乃是一種用於紡織及工程塑料等的化 學物,污染環境的威力很大,亦有很強的致癌性,嚴重威脅人體健康。無論大陸民眾平時多麼政治冷感或對政治敢怒不敢言,但當面對自己的生命安危時,再膽小的人始終都敢於反抗。


大陸民眾近年至少4次示威反PX


852 郵報》翻查資料,就發現過去數年,內地民眾曾就反對PX而出現多次大型示威運動【表】。必須指出,這幾次大型示威都只針對PX化工項目而 已,如果真的計及其他關於環保與健康的遊行(例如四川什邡反鉬銅廠、上海松江反電池廠),相信個案數字會大大增加。反之,純粹因為政治意識形態、爭取人權 民主而起的大型示威行動,數字上卻是遠遠落後。



更值得留意的是,從附表可見,在4次反PX行動中,3次都是示威者勝利,最終成功迫使政府停建或停產。這個成功率在一個政權專制兼警權極大的國度下可謂高得出奇,尤其是眼看劉曉波及譚作人等維權人士,動輒就被當局判處監禁,更顯得這些為環保而上街的人之「幸運」。

箇中的原因不外乎兩個。第一,環保議題涉及的示威人數,以至示威者的「勇武程度」都會特別高,政府強行鎮壓的代價亦自然大。簡言之,純粹為爭取民主、自由、人權這些夢想的民眾,因為沒有迫切性及難以號召群眾,所以參與者的數量往往較少,他們亦不會「同你搏命」。

然而,興不興建PX化工廠,對當地市民來說是「生死攸關」的問題,沒有人想自己以及最愛的親人患癌,所以他們當然會盡全力捍衞一家人的性命。這批民眾往往數量極大,而且有拚命一戰的決心,因此政府自然會有所忌諱,希望大事化小,不要發生太大的流血事件。


「去政治化」有助鼓動上街

第二,環保問題是極度「去政治化」的議題,示威者往往很少表明是有意直接 動搖中共的黨國大業以至挑戰政權,反而只會將訴求集中於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更何況,包括首都北京在內的全國大城市,近年都受到污染所害,國家領導人多次明 示要重視環保,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日前甚至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明言「向污染宣 戰」,所以令到民眾支持環保的行動更為出師有名。

正正因為這些議題不敏感,因此較易號召群眾,亦容易得到傳媒和其他地方人民的同情,加上中共要大舉武力鎮壓的迫切性也不大,結果就容易令這些行動萌芽,繼而星火燎原。

長遠來說,這些運動或多或少都可令中國人學懂自己須爭取權益,每當遇到政府有錯,就要勇敢站出來發聲。所以,這類由環保而起的示威行動,或許會成為中國人增進公民意識,實踐言論自由的一個重要缺口。

成名﹕民主政制如何保障公民自由

近來香港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明報》前總編輯劉進圖在街頭遭冷血刀手襲擊 重傷、《香港晨報》兩名高層街頭遭襲、 香港電視一再被封殺、民選區議員拒絕閉門會議而被警方抬走、學者鍾庭耀被政協向中央抹黑告狀、公認為梁振英政府眼中釘的烽煙節目主持李慧玲被解約、批評權 貴的報章專欄文章被刪稿、揭露政府劣行的私營顧問公司高層伍珮瑩被解僱,這些令人心寒甚至心灰的事例在在提醒香港人沒有民主政制,公民自由面臨的威脅只會 有增無減。


民主政制保障公民自由?

民主政制與公民自由息息相關。 公民自由包括言論、集會、結社、學術和資訊流通等自由。一般相信,由於民主選舉制度產生的執政者必須定時爭取選民支持,所以較少侵害人民的自由及權利。


學者Goldstein指出執政者侵害公民自由及權利的3個層次:

一、侵犯基本的公民自由:言論自由、集會自由、活動自由及新聞自由;不受政府無理處罰、禁制或審查的結社自由;公民不合作及和平示威而不受刑事拘控的自由。


二、鎮壓異見者的行動踰越普遍接受的執法、司法及行政標準。


三、侵害異見者的生存及安全權利,包括酷刑、無故失蹤、囚禁、違法行刑及屠殺。


國際組織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每年為各國的公民自由度評分(滿分60分),4個評分準則是表達意見及信念的自由、結社及組織自由、法治、及個人自主及權利。對照各國民主程 度及公民自由度(見表),近四分之三公民自由度高的國家是民主政制,超過一半公民自由度低的國家屬於非民主政制。


民主政制如何改善公民自由度?

學者Davenport回顧過去40多年不同時段、地區、量度及研究方法的研究結果,得出許多學者一個共同結論:民主政制明顯可以減少執政者侵害公民自由及權利。學者一般提出3個解釋:


一、民主政制容許人民有權投票選擇執政者,增加執政者侵害公民自由及權利的成本;

二、民主政制國家的公民一般較為崇尚自我制約、寬容、溝通及建立共識等價值,而這些價值有效制約侵害公民自由及權利的行為;

三、民主政制容許不同人參與及競逐政治權力,減少直接衝突,提供宣泄不滿的途徑,可制約侵害公民自由及權利的行為。


同樣地,Lindberg 研究33個非洲國家的184個選舉,發現在第一次選舉周期,公民自由度在選舉前後,有高達6倍的升幅,第一次選舉結束後與第二次選舉開始前的空檔,大部分 國家的公民自由度停滯甚至下降,但到了第二次選舉周期,這些國家的公民自由度有顯著進步,類似情况在第三次選舉周期出現,證明民主選舉可改善公民自由度, 雖然一些國家本身的條件未必足以實踐民主化,但當選舉相繼出現,仍可正面地影響國內的公民自由。

雖然如此,但亦有學者質疑民主政制與公民自由是否有關係,民主程度愈高,執政者侵害公民自由及權利的可能性必然愈低?並非如此簡單。兩位學者Davenport 及Armstrong提出一個重要修正,引用1976至1996年期間146個國家的數據,以不同統計模型測試,結論是民主政制與公民自由及權利並非呈直 線式關係,而是一個國家民主化程度必須達到一定門檻,才能有效約束執政者,公民自由及權利得到高度保障。

回歸以來,香港維持半獨裁、半民主的政制,唯有加快香港民主化步伐,落實特首及立法會的全面普選,實現高度民主化,港人的公民自由及權利才得到可靠的保障。

民主政制與公民自由相輔相成,香港到了今天景况,公民自由每况愈下,香港 人若姑且接受一個名不副實,由中央政府以「愛國愛港」或「機構提名」等《基本法》所無的原則來推行假民主,便可息事寧人,「和諧」過日子,未免過於天真, 而且會自食其果,香港的繁榮和穩定亦會面臨重大衝擊。


(民主政制與自由的進一步分析,請參閱:http://cdehk.com/?page_id=207)


作者是香港科技大學社會科學部副教授、民主教室創辦人,鄧潤棠是香港科技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碩士

FT:江澤民警告習近平 勿擴大反腐行動




英國《金融時報》報道,中國前國家主席江澤民上月已向習近平「發出明確訊號」,要求他放慢反腐的腳步,意在警告習近平,不要對太多黨內高層動手。報道又指上任國家主席胡錦濤,亦對習的反腐行動有所保留,警告習「不要過份擴大反腐運動」。

《金融時報》昨日引述三名消息人士報道此消息。

據三位知情人士透露,2003年卸任國家主席的江澤民,上月向現任國家主席習近平發出了明確的信號。江澤民發出信息稱:這場反腐敗運動的步伐不能搞得太快。此言意在警告習近平,不要對黨內高層太多權貴家族或親信網動手。

FT中文網)


現任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接任黨總書記之位一年多以來高調反貪腐,提倡「老虎蒼蠅一起打」,至今已有23名省部級官員落馬,其雷厲風行的反腐手段贏得輿論讚賞。不過,落馬的官員中,有不少是前中央政治局常委周永康的「石油幫」、「四川幫」及政法派系心腹。被外界視為江澤民親信的周永康,本人亦已受查,但官方未正式公佈;一旦正式被起訴,周將會是中共執政60多年來,被起訴貪腐罪行的最高層官員。《金融時報》報道,江澤民及胡錦濤已同意對周的處理。

報道指,江、胡二人大體上支持習的反腐行動,但認為該行動範圍太廣,憂慮若調查進一步擴大,會傷及其派系的利益。外界盛傳習政府打算調查胡錦濤的「大秘書」令計劃。江、胡二人亦擔心,持續的反腐行動,將動搖黨內支持,威脅中共統治。


江澤民叫習近平停嚴打周永康 評論員指中共難以貫徹反貪腐

英國《金融時報》報道,內地當局嚴打前中央政治局常委委員周永康的貪污事件,已經觸動前國家主席江澤民的神經,並要求有關方面放輕腳步。

據三位知情人士透露,2003年卸任國家主席的江澤民,上月向現任國家主席習近平發出了這個訊息,表示「這場反腐敗運動的步伐不能搞得太快」,藉此敕令習近平,不要對他的親信過份絕情。這項舉動亦引起前國家主席胡錦濤的關注,認為這會打擊共產黨內部的信心與士氣。

無疑,這兩位前國家主席認為這場的反貪腐運動已經「過了火位」,如果再持續下去,勢將損害到自己或自己所屬派別的利益,更甚者,或會令到整個中共人心惶惶,威脅到中共統治的穩定。

現時習近平的反貪腐運動是中國數十年來最龐大的,他上任時已經將「對付腐敗」與「鋪張浪費」列為自己任期內的主要任務,指出要「老虎蒼蠅一起打」,起肅貪倡廉之餘,亦能鞏固自己的勢力。

由是之故,去年屬於江澤民親信的周永康集團被一網打盡後,一直令中共高層內部議論紛紛;周永康一旦被公審,那麼將會是中共建國以來被指控貪污最嚴重的最高級官員。而外界亦有盛傳,當局有意調查中央統戰部部長令計劃的「奢華生活」,令胡錦濤尤其不安。


中國問題專家林和立向本報表示,中共退休常委一般分成兩派:一派主張嚴打周永康;另一派則主張用黨紀懲處,避免公審。反對公審主要是「上海幫」,包括江澤民與前國家副主席曾慶紅;而據他所知,胡錦濤是希望打擊周永康的,因為周永康與江澤民較親近,屬於不同黨派,所以可藉此削弱對方勢力。然而當年習近平由江澤民與曾慶紅一手提攜,習近平仍然要感恩圖報,現時他還未對周永康有進一步行動,顯示他仍然不能決定解決的方法。林和立預料,只要江澤民一日健在,習近平「反貪腐」時遇到的制肘仍然會非常多。


Ex-president Jiang urges Beijing to curb anti-corruption drive

By Jamil Anderlini in Beijing and Simon Rabinovitch in Shanghai
March 31, 2014

Jiang Zemin, the former Chinese president,has urged the current leadership to rein in the toughest anti-corruption campaign in decades, which is threatening the interests of some Communist party elders.

Mr Jiang, who stepped down as president of China in 2003 but retained control of the military for a further two years, has sent a clear signal in the past month to Xi Jinping, the president, according to three people familiar with the matter.

Mr Jiang sent a message saying “the footprint of this anti-corruption campaign cannot get too big” in a warning to Mr Xi not to take on too many of the powerful families or patronage networks at the top of the party hierarchy.

Former President Hu Jintao, who was replaced by Mr Xi a year ago, has also expressed reservations about the anti-corruption drive and warned his successor not to expand it too far, according to one person involved in executing the campaign.

President Xi has made tackling corruption and official largesse the centrepiece of his presidency, vowing to tackle powerful “tigers” (high-ranking officials)as well as “flies” at lower levels in the bureaucracy.

In the coming weeks, the authorities are expected to reveal public charges against one of the biggest tigers in the Chinese system: Zhou Yongkang, the former head of the domestic security apparatus.

Mr Zhou was detained by Communist party investigators late last year along with hundreds of family members and allies throughout the security services, energy industry and political bureaucracy.

If he is put on public trial, he will be the most senior Chinese official to face such charges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in 1949.

Mr Hu and Mr Jiang have been broadly supportive of the anti-corruption drive until now and both accepted Mr Xi’s decision to purge Mr Zhou, even though Mr Zhou was a Jiang ally for many years,according to people familiar with top leadership discussions.

But both leaders think the campaign has gone far enough and that further escalation could harm their own interests or those of their respective factions.

In Mr Hu’s case, there have been persistent rumours that Mr Xi intends to open investigations into key allies, including Ling Jihua, head of the United Front Work Department of the Communist party.

Mr Ling’s son died in a Ferrari crash in 2012that raised questions about the wealthy lifestyles of “princeling” children of top officials.

Apart from concerns about attacks on their patronage networks, Mr Hu and Mr Jiang are worried that a campaign that lasted too long and was too harsh could erode support among the Communist party’s rank and file and threaten the stability of its rule.

“There is a crucial moment in negotiated transitions and in some velvet revolutions when a large portion of existing power holders start defecting,” said Timothy Garton Ash, professor of European studies at the University of Oxford.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has studied those histories closely and is well aware that its most important constituency is its own bureaucracy.”

Using corruption allegations to purge a high-ranking official is a time-honoured tradition for new presidents in China.

Both Mr Hu and Mr Jiang moved early in their terms to dispose of prominent rivals whom they accused of corruption and jailed, but neither of their targets was as formidable as Mr Zhou.

Using the term “tiger” to describe campaign targets also recurs throughout history.

During the civil war that brought the Communists to power, the retreating Nationalist leadership staged a brief “tiger hunt” in1948 to stamp out corruption in the financial centre of Shanghai.

Even Mr Xi’s promise to go after tigers as well as flies is a direct quotation from Mao Zedong, who launched an anti-corruption campaign in the early 1950s to wipe out enemies and rivals.

But the length and severity of the current campaign has had more of an impact on behaviour than in the past, according to business people and officials, who say that conspicuous consumption is off the agenda these days.

Most global luxury companies have reported declining Chinese sales of their products,which have been favoured as gifts and bribes for officials for years. In the past few weeks, producers of high-end spirits like Diageo, Pernod Ricard and Rémy Cointreau have reported double-digit first-half collapses in sales in China and have explicitly blamed Beijing’s austerity drive for their woes.


 Captured in a Chinese tiger hunt
By Jamil Anderlini and Lucy Hornby

March 31, 2014



The demise of one of China’s most powerful men has as much to do with politics as with graft


If convicted, Zhou Yongkang would be the mostsenior official found guilty of corruption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in 1949


“When a man becomes a high official, even his chickens and dogs go to heaven.”



At the start of 2012, Zhou Yongkangwas arguably the most powerful man in China. He controlled the country’s vast domestic security apparatus, with a budget of $100bn that exceeded spending on national defence. So deep were his political, energy and security ties that he was sometimes described as the Dick Cheney of China. And his trove of compromising secret files on influential people drew comparisons to another American: J Edgar Hoover.

As one of the nine-man standing committee of the politburo of the Communist party that in effect rules China, he was untouchable and all-powerful. His patronage network extended throughout the sprawling Chinese bureaucracy.

But this all changed last year when Mr Zhou(pronounced Joe) and many of his family members were detained by Communist party investigators. Details of their alleged corruption should be made public in the coming weeks, say people familiar with the investigations. Mr Zhou and his relatives are being held in the kind of secret prison that security agents under his control sent people regarded as a threat to the party.

If Mr Zhou, 71, goes on trial and is convicted, he will be the most senior official to be found guilty of corruption since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in 1949.

Mr Zhou’s corruption case has sent shockwaves throughout business and government bureaucracies. Since he formally stepped down a year ago, hundreds of officials and businessmen who owed their glittering careers to his ascent – including minister-level bureaucrats from the security services, state oil companies and the state asset administrator –have been detained on corruption charges.

The decision to purge him publicly will probably provide the climax for an anti-corruption campaign that has been the signature policy of Xi Jinping, the Chinese president, since he came to power more than a year ago.

Most observers assume Mr Zhou’s detention is as much the result of an elite power struggle as a desire to crack down on corruption. Mr Xi needs a scalp to show people he is in control and serious about tackling corruption. By purging Mr Zhou he also gets rid of a potential rival.
But the purge of Mr Zhou also exposes the biggest obstacle the authoritarian system faces as it seeks to cleanse itself of graft: the sheer size of informal power structures such as his.

Even if Mr Xi is intent on removing the rot at the top of the system, he cannot attack other senior leaders and their patronage networks because doing so would destabilise the entire Chinese power structure.


Tigers and flies


While Mr Xi has vowed to catch high-ranking“tigers” as well as lowly “flies”, the tens of thousands of officials who have been detained over the past year mostly count as flies.

“For the current leadership, taking down Mr Zhou in a tiger hunt will help them get rid of political opponents and solidify their political reputation,” says Zhang Lifan, a historian and political commentator. “But it will also expose the problems of the system. Will the general public be content with Zhou’s removal only or will they also ask questions about other senior officials?”

The tiger hunt is a hallowed tradition in the cut-throat world of Chinese politics. Jiang Zemin and Hu Jintao, Mr Xi’s predecessors, both waited until they had been in power for at least two years before they purged a powerful adversary: Chen Xitong, Beijing’s party boss in the mid-1990s in Mr Jiang’s case and Chen Liangyu, Shanghai’s boss, in Mr Hu’s.




Mr Xi has moved much faster, and aimed much higher, by targeting Mr Zhou. Somewhat paradoxically, if Mr Xi does decide to put Mr Zhou on trial, it would suggest he still feels the need for a show of strength and that his grip on the nation may not be as strong as many believe.

The political risks of publicly purging Mr Zhou are heightened by the fact his allegedly corrupt patronage networks are mirrored in the careers of almost every other senior Chinese leader of the past three decades.

“Xi’s institutional power is strong but his power base is relatively weak,” says Bo Zhiyue from the 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s East Asia Institute. “Even if he knocks out everyone he cannot be strong because his power base is quite shallow.”

When he was selected as president-in-waiting in 2008, Mr Xi was considered a compromise candidate because he was acceptable to most large factions within the party.

He is the first president since the early1980s not to be handpicked for the job by Deng Xiaoping, the former paramount leader, whose support bestowed enormous legitimacy on presidents Jiang and Hu.

Although he is the “princeling” son of a top party leader, Mr Xi’s own support network is not as extensive or as established as those of many other leaders, including Mr Zhou.


Humble origins

Mr Zhou’s long rise to the pinnacle of power began in a small village on the banks of the Yangtze River, where he was born into a peasant household in 1942.

He left the village at 15 and eventually graduated from the Beijing Petroleum Institute, launching his career in China’s energy sector. At school in the capital he changed his name from the provincial-sounding “Zhou Yuangen” to what he uses now.


Powerful patron: Zeng Qinghong, formervice-president


His two younger brothers were given the family house instead of an education. But they still reaped the benefits as their brother worked his way up through the party ranks.

At the entrance to tiny Xiqiantou village, a huge, modern compound surrounded by high whitewashed walls stands on the spot where the humble Zhou home once was.

Neighbours of the Zhou clan say the compound was built with government funds by local party officials who would visit the family to pai ma pi, or “pat the horse’s bottom” – a popular term for sycophancy.

“Every holiday or festival there were always lots of expensive cars outside the Zhou house and senior provincial and city officials all came to pai ma pi,” said one villager who used to play with Mr Zhou and his brothers as a child. “Can you imagine? These uneducated peasants with all those powerful officials sucking up to them and bringing them gifts.”

During 30 years of working in the oil industry Mr Zhou built up a powerful network of patrons and clients, as well as a deep understanding of the intersection between power, money and national security.

By 1996, when he was named head of China National Petroleum Corp, he was already on the fast track to the Communist party’s inner circle of absolute power.

Although he rarely returned to his ancestral village, Mr Zhou made sure his family prospered. One of his brothers became the local deputy director for the Ministry of Land and Resources, a lucrative post for allocating land and mining rights. His sister-in-law established the only local dealership to sell and service Audis, the car of choice for Chinese officials.

According to villagers, a government plan in1996 to demolish the entire village to make way for an “economic development zone” was suddenly halted when officials realised whose family graves they planned to bulldoze.

With the backing of Zeng Qinghong, former Chinese vice-president, his most powerful patron from the oil industry, Mr Zhou served as minister of land and resources, party boss of Sichuan province, and minister of public security in quick succession between 1999 and 2007.

That year he made it to the top of the party,when he was named to the Politburo Standing Committee.

He was handed the justice and law portfolio,giving him control over the courts, police and paramilitary. During the next several years Mr Zhou’s power increased exponentially as government spending on“stability maintenance” ballooned.


The Bo factor




Mr Zhou’s detention is intimately tied to the downfall of Bo Xilai, whose high-flying political career was ruined when his wife was found to have murdered a British businessman. Bo was detained in March 2012 and sentenced to life in prison last year for corruption and abuse of power.

Although there was no mention of it during his trial, Bo is suspected of having plotted with Mr Zhou to sideline Mr Xi and take his position as president of China, according to several people with ties to senior leaders.

Not long after Bo was arrested, Mr Zhou was relieved of day-to-day operational control of the security apparatus, as first reported byThe Financial Times in May 2012. Within months, several of his protégés were being investigated for alleged corruption.

Since then Communist party investigators have detained hundreds of officials who owed their rapid advancement to their links with Mr Zhou. The long list of detainees connected to Mr Zhou offers an insight into how personal networks pervade the bureaucracy and how attachment to a powerful patron is the surest way to move up through the ranks.


Introductory service

In the formerly all-powerful state security apparatus, hundreds of spies and policemen have been purged in the past year,including the head of state security for Beijing, a Zhou protégé.


Purged: Li Dongsheng, former vice-minister of propaganda

Another casualty is Li Dongsheng, 58, who spent 22 years at China Central Television, the state broadcaster, where he rose to be deputy station chief and eventually China’s vice-minister of propaganda.

According to people familiar with his role at the station, in addition to his day job Mr Li regularly introduced senior party leaders to attractive young female reporters and anchors from the station.

These introductions included one he made between Mr Zhou and his second wife, a former CCTV anchor who is 28 years his junior. Mr Zhou’s first wife died in a car crash.

Despite having no experience in law enforcement, Mr Li was named to the influential position of deputy public security minister in 2009, two years after Mr Zhou took control of the domestic security portfolio.

At least 100 officials with ties to Mr Zhou in Sichuan have been detained, along with a dozen top executives at CNPC and its subsidiaries, among them Jiang Jiemin, its former chairman.


Demise of a dynasty


The business activities of Zhou Bin, Mr Zhou’s 42-year-old son, provide a striking example of how relatives of the powerful are able to use their connections to skim off profits from a wide range of state-owned ventures.

The younger Zhou’s empire covered everything from television production to mining, energy services, equipment for Chinese oilfields in Iraq, state-run affordable housing projects and even a plan to overcharge migrant workers for compulsory surgical procedures.

In several business and personal disputes,Zhou Bin threatened to retaliate against his adversaries using the formal police and state security apparatus under the control of his father, according to people involved in those disputes.

The younger Zhou was detained last year while Zhou Yongkang and his wife were placed under house arrest in Beijing in November.

According to a memo circulating among Beijing officials, investigators have so far seized almost Rmb100bn ($16bn) worth of assets from Mr Zhou, his family and associates.

The haul includes guns, fine art, armour-plated cars, hundreds of apartments, millions of dollars in cash and foreign currency, gold bullion and equity stakes in hundreds of companies,according to the memo.

Similar messages about previous corruption investigations have circulated widely among officials in the past and have sometimes proved to be just rumours. Several people who received this latest message said they believed it was being circulated by the authorities to lay the ground for an announcement on Mr Zhou’s fate.


Evening raid


At 7pm on December 1, a dozen plainclothes party “discipline and inspection” officers raided the apartment of Zhou Yuanqing, Zhou Yongkang’s youngest brother, in the city of Wuxi, about 40minutes’ drive from their ancestral village.

The investigators stayed until 5am, according to witnesses, and when they left they took Zhou Yuanqing and Zhou Lingying, his wife, with them. At about the same time, back in Xiqiantou village, the corruption investigators arrived to find Zhou Yuanxing, 69, Mr Zhou’s other brother, dying from bone cancer.

When his funeral was held in the village on February 12 only about 50 relatives attended.

His brothers and nephew were not there and nor were any representatives from the government.

“Those high-ranking officials used to line up to bring gifts and ask for favours from the Zhou family,” said one neighbour in the village as he washed vegetables for his dinner. “Now that Zhou Yongkang has been brought down in a power struggle they have all disappeared.”

 

林行止: 假相惜 真利益 問責十年無起色

一、中國改革開放快四十年,中港兩地住民從以「同胞」相稱,到近兩年,時 有隔空對罵的情況,關係急轉直下;最近幾個月,類似情事更頻仍、更明顯,可說是回歸以來,一國兩地人民矛盾加深最失和氣的日子!當然,上述說的是民間關 係,在政府層面,官員交往的官腔仍然充斥着諸如「發展機遇」、「互相交流」和「互利互惠」之類的八股。至於致力拓展內地市場的工商界,雖然仍然積極尋找賺 錢機會,過往多年的奔走、苦幹,收穫不是沒有只是不普遍,近來卻深感互動的實惠,正每況愈下;飽於世故的老手,對香港金融市場已成「一國天下」的景象,用 上斜陽夕照的「落日熔金」來形容,恰當不過。

李克強總理較早前發表的《政府工作報告》,並沒有漏掉香港和澳門這兩個特 別行政區,他重申「一國兩制」方針,堅定不移,惟他不再重複那些人人琅琅上口,如「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的老話,馬上惹來港人諸多猜測;連簡單不過的「全面 準確落實《基本法》」,很多港人的即時聯想,竟然不是雙普選而是二十三條立法!港人對北京的「猜疑」,昭然若揭。至於李氏強調「進一步擴大內地與港澳合作 關係,促進港澳自身競爭力提升」,亦令不少港人有點感慨。比較回歸前內地視香港為「會下金蛋的鵝」,到如今須要中央殷殷關照才能提升競爭力的特區香港,此 消彼長的變化,實在來得太快太迅速,這種從「金鵝」變成「病鵝」的「退化」,港人寒天飲冰水,怎不難受歸一統、慶團圓的喧天鼓樂,到頭來,不用十多二十年工夫,便變為「家嘈屋閉」,對於深明內地政情者來說,那雖未必是意料之外的事,卻始終有一份落寞與失意。

二○一二年國慶夜,港燈有些員工與親友「遊船河賞維港煙花」,那是公司為 他們安排的娛樂,是大家湊高興的員工福利,結果卻樂極生悲,載着一百二十多人的遊艇在煙花燦爛中沉沒,死了近四十人!海難發生後,剛履新的行政長官梁振英 與中聯辦副主任李剛,雙雙站到人前接受訪問,李剛主動表示他已聯絡廣東省派船來港協助打撈沉船,一派指揮若定的架勢,高個子的行政長官站在不比他高的李副 主任身旁,「西環治港」的影子很長,梁氏看來竟比李氏矮了一截……。那是極富象徵意義的一夜,而所有徵兆,都是指向港人的更大的憂懼。

怎樣才能衝破中港矛盾和疑惑,匡正、修補「一國」以內的重重關係?怎樣才能因應、維持「兩制」間千般萬樣的適度寬緊與距離?這些俱為當務之急,而相關「病情」若持續惡化,後果堪虞。


二、梁振英當上行政長官,兩年下來,作風嬗變反覆;香港向稱制度化治事的穩定性、穩健性,明顯失色。特區政府管治能力薄弱,香港「體質」轉差,再不延醫調理,必成大患!

《基本法》中,「高度自治」的原型是高度倚重公務員隊伍。當年「董(建華)陳(方安生)配」被譽為「夢幻組合」,實際操作卻了無協同效應,令特區管治有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的困頓。非常明顯,亟欲有所作為的董氏,並不甘心於當特區一個有名無實的「破浪神」(figurehead), 可惜政事千頭萬緒,事工難展,他有壯志難舒的鬱結,遂把「天下之惡」諉之於官僚系統以重重關卡和千萬規條的制約,所以在北京批准他連任後,馬上推出新猷, 解除重用文官兼祧政治的舊制,另添爐灶,組織麾下政治任命的工作團隊;昔日由官僚系統掌握的「行政主導」,於朝夕間變為「行政長官主導」!應命當上司長局 長的人選,要是來自公務員系統,便得先行脫離官僚編制,然後才能成為「政治任命」的官員;如果崗位曾涉政治權責的高級公務員,不經「政治任命」的話,便要 退居政治中立的職業官僚陣營。

《基本法》對全面延續港英管治體制毫不含糊,香港由行政長官作主、官僚 (公僕)當家的安排,是維持香港不變的基石,是穩定民心有力板斧。事前沒人料到淮橘北枳的落差那麼嚴重。二○○三年出爐的高官問責制,顯然是董先生破釜沉 舟的「創舉」,此種「敢教日月換新天」的變革,事前既聽不到京官詰難,復未見人大政協質疑。至於董氏推出此新猷前有多周詳的考慮,或做了多少研究和游說工 作,又或曾否多方諮詢等等,市民包括很多公務員通統被蒙在鼓裏!

北京放行 港人不知就裏的政府人事編制,充分體現了中央對董建華的信任、支持和器重。事實上,那份「情有獨鍾」的盲目程度,已到達令人費解的地步;不過,北京對此事不置一詞,也可能是主管香港事務官員根本讀不通香港這本書,不知輕重加上視事馬虎,遂讓董建華輕鬆過了一關由 於米已成炊,恨錯難返,「高官問責制」如何 通過的因果已不必稽考,只是如此重要的變革,竟然未曾經過公開磋商、辯論和諮議便成定案。香港群眾就問責制對整個管治系統的關鍵作用和影響,只知皮毛,認 識不深,貽害所及,就是十年後的今天,不少當官的仍有妾身未明的情況;情不通、理不達,政府效能不彰,無法趕上市民的合理期盼,結果便是未能好好地管治香 港。


三、行政長官未有普選的充 分授權前,單憑小圈子選舉和北京認可,文官「主打」的行政主導,很易憑熟悉業務及具豐富經驗,而忽略他們必須絕對忠誠、服從和緊貼行政長官的主張;事實 上,惟有確認行政長官有絕對權柄、代表北京權威,與殖民時期的總督相捋,才能成就如前朝體制的有效性。

平情而論,遲早走上民主建 政的香港,問責官僚必將出現,董氏的方向沒有錯,問題是啟動的時機似乎太早且落實的手法太匆促;顯而易見,其醞釀亦欠成熟。同一道理,由官僚系統掌握的行 政主導終有面臨淘汰的一天,區分政治任命的政策推手與持恆執行常務的官僚,是合理的政治分野和紀律,只是斷然推出,主其事者固然可能對其效應未看透,受其 影響的百官和百姓又有多少人了解當中的用意和訣竅?入局的「政治任命」官員與留在公務員系統的官員,他們對各自的身份、權責的變化,又有多少切實的體會?

部長制般的改動,等於掐熄 了公務員是「天子門生」而崖岸自高的氣焰,而消極的副作用是士氣大挫;那些進入司局級的公務員,心態仍如舊貫,深明當中變化而恰如其分「變身」的能有幾 人?就是今天的梁班子,單看財政司司長曾俊華的特立獨行,便知政府決策層充滿矛盾,氣氛並不融和。財政司司長與行政長官並不同聲同氣,已令人感到公共財政 早晚出狀況;再看行政會議成員與梁氏身邊紅人對曾氏的批評和冷嘲熱諷此起彼伏,外界不難領會堅持港英審慎理財、量入為出的財政司司長,突顯了他是權力核心 中一士諤諤的異類。曾俊華的保守,是當職業官僚多年操守的修煉,可是,看在行政長官和他的「親兵」眼裏,便難免流於疏狂懶惰、不思進取、不肯協助「頂爺」 推動政策!要不是北京傾向香港的保守理財;加上民調亦顯示曾司長的理財心法被大多數人受落,「政治任命」尚方寶劍隨時出鞘的行政長官不調兵換將才是奇事。 財政司司長的堅持審慎理財傳統,在財政政策尤其是稅務政策不變的前提下,有其道理;然而,他既接受「政治任命」,不緊隨委任他的行政長官的主張行事,又說 不通。

這就是當前議論政事充滿矛盾、難言是非的紛擾寫照。



香港病源.之三

信報社評: 港人港地名存實亡 政策「搬龍門」遺害大



發展局局長陳茂波昨天在立 法會特別財委會上,否認「港人港地」政策已名存實亡,為特首梁振英政府目前停推該項政策「保駕護航」。但這個「先導計劃」推行只有年餘,便悄然「煞停」, 難以向前踏出第二步,反映政策的確未經深思熟慮,而且政策背後的理性基礎也經不起考驗,朝令而夕改,政策「搬龍門」,不僅嚴重干擾市場的運行秩序;也損害 公眾對政府管治能力的信心。

「港人港地」是梁振英二○一二年角逐特首時,競選綱領的房屋政策「亮點」,當選後,即使有批評指出政策充滿漏洞,但新政府依然急不及待推出,在賣地合約加入新條款,規定三十年內物業單位只能賣給香港永久居民。

去年三月,政府招標位於啟德兩幅「港人港地」地皮,由一家中資財團奪得, 平均每方呎樓面地價約為五千一百元。業內估計,如果沒有「港人港地」限制,樓面地價會更高。但無論如何,日後這兩幅「港人港地」的物業單位,除了地價,再 加上建築成本和發展利潤,呎價起碼逾萬元,可見對樓價並無顯著的壓抑效用。

很清楚,「港人港地」對買家身份和轉售所施加的限制,令物業流通效率大打折扣,土地的價值降低,出現了「租值消散」(Rent Dissipation)現象。可惜,土地所失去的價值,既沒有讓買家從中受惠,也沒有增加政府庫房收益,一兩幅「港人港地」根本無法左右大局。既然政府已重推居屋,而且亦只有香港永久居民才能申購,無異隱含「港人港地」的精神,又何須再多此一舉?

無可否認,「港人港地」這個競選「政策構想」,是一個漂亮的「政治口號」多於實際政策成效。也可以說,任何違反市場規律的政治權宜,政策缺乏理性基礎,必然難以延續。

看深一層,政府推出買家印花稅,大幅增加住宅交易成本,將境外買家排除出 市場之外,已然嚴重扭曲了市場生態。然而,當樓價回落或經濟周期逆轉,政府還可以因應變化,及時撤銷。但「港人港地」的物業單位,三十年內不能售給非香港 永久居民,長期「鎖住」物業的流通性,一旦樓市調整,這些物業價值下降的速度和幅度,肯定比一般沒有交易限制的物業更快、更凌厲。政府以為可以協助買家低 價置業上車,政策對焦的受益人,最終反而變成受害者,好心做了壞事。

發展局局長昨天解釋,由於政府推出的「雙辣招」,令境外買家數量大減, 「港人港地」已無政策的迫切性。不過,停推的理據實在無法掩蓋政策當初「先導」推出時的草率,以及急功近利的施政思維。如今政策「備而不用」,缺乏施行透 明度,卻又明知漏洞百出,難以持續推行,不僅令公眾感到迷茫,更令本已扭曲的市場要恢復正常秩序益增障礙。

昨天,地產股急升,反映政府對「港人港地」並未「壽終正寢」的澄清,無法 取信於市場。事實上,這項「先導性計劃」從一開始到當前停推,章法欠明;物業市場本來由供求主導的運行秩序,不斷被行政干預所侵蝕,但行政干預背後的政策 理性和決策,卻又愈來愈偏離制度和公眾的監督,損及政策的持續性和穩定性,要不斷「搬龍門」去修飾決策的疏忽和紕漏。

如果政府始終未能就「港人港地」停推的政策理性,向公眾作出具說服力的解釋,不僅為市場帶來發展不確定性,也可能把過去兩年壓抑樓價的政策努力付諸東流。

古德明: 香港已矣,台灣怎樣?



《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在台北激起的反對浪潮,三月三十日化為五十萬民眾堵塞凱達格蘭大道,包圍總統府。中共《文匯報》隨卽發表社評,抨擊「違法暴力,大規模街頭抗爭的歪風,破壞社會安定」。

而在香港,大陸官商鈔票源源湧入,買去香港人珍惜的老店小店以及典章制 度,還買去香港人不做奴隸的基本權利,終於激起仇恨大陸客的情緒,每逢假日,就化為零星的街頭遊行。中共新華社一月三十一日發表評論,譏笑港人不知好歹: 「香港食物、人才輸入以至做生意,統統仰賴內地。」

《新唐書》卷一六三有一個小故事:宣宗年間,白敏中任宰相,吏部侍郎孔溫業上書,求改任地方官。白敏中絕對算不上舊中國賢相,但也知道在朝君子求外遷,是朝政未善的徵兆,向同僚說:「吾等可少警。孔吏部不樂居朝矣。」

現在,中共以經濟為絲,貿易為鈎,貧黎膏血為餌,臨海南釣香港,香港小民 攢眉蹙額;東釣台灣,台灣百姓憂形於色。中共上下還有一點中國傳統道德,就應瞿然相顧說:「吾等可少警。港、台之民,不樂與我交通矣。」但中共不可能有那 樣的自省。他們只知道抓權攫金,只會怒斥反對者為「暴民」。舊中國人從來駡的是暴君,新中國傳播界駡的却是「暴民」,儘管這些暴民手無寸鐵,任由統治者隨 意剿殺。這「暴民」一詞,可謂極盡中共現代漢語之妙。

唐高祖李淵起兵逐鹿之初,突厥始畢可汗遣柱國康鞘利到太原謁見,並攜來好 馬千匹。當時李淵正要戰馬,但只買其一半。有義士打算自破家財,全部買下,以供軍需,李淵却不同意,說要提防胡人欲壑難填:「彼馬如羊(其多如羊),方來 不已,吾恐爾輩不能買之。胡人貪利,無厭(滿足)其欲。」(《大唐創業起居注》卷一)中共官商的鈔票,就如當年突厥的肥馬。香港、台灣愛一時的錢財,以後 就要受制於中共無窮的欲望。而中共之視港、台、大陸,也正如突厥之視李唐。香港已矣,台灣怎樣,則要看台灣朝野有沒有李淵的識見。

中共的貧黎膏血香餌,一旦吞下,將來一定要百倍奉還。上月下旬山東平度市 傳來的一段小新聞,可為例證:平度市共幹要取村民耕地,有暴民不答應,搭起帳篷,守護僅有的財產,一天深夜,遭人和平理性的放火燒死。放火者體現了習近平 的重要指示:「為了捍衞社會主義偉大旗幟,必須主動出擊,搶奪陣地,敢於亮劍。」

誰說平度市的故事,不會在香港、台灣重演。

黑道介入反學運!/文﹕南方朔


台灣的太陽花學運,自從3月18日佔領立法院後,到昨天(4月2日),已整整滿15天。

在這15天裏,計出現了4個高潮:

第一個高潮是3月18日下午的佔領立法院,太陽花學運正式形成。

第二個高潮是3月23日傍晚,部分學生又衝進了立法院旁邊的行政院,警察在24日凌晨對這波學運強制驅離,警棍和盾牌橫飛,許多學生頭破血流。這宗暴力事件,透過手機攝影及網路傳播,立刻引起台灣內部及國際社會的撻伐。學運獲得更大的同情與支持。

第三個高潮是3 月30日傍晚,學運發起「穿黑衣,上凱道」活動,學生的本來目標只是10萬人,但結果卻湧來50萬人,顯示了學運所訴求的「反服貿」的確是台灣的主流民 意。問題是,馬英九已鐵了心,硬是不理不睬,他仍堅持學生佔領立法院是違法,仍在發動各種力量要學生解散回家,對學生的訴求仍只是在閃避。


竹聯幫與張安樂

於是,4月1日遂出現了學運發生以來的「反學運」和「反反服貿」!那就是在台灣很出名的黑道幫派「竹聯幫」資深前大老「白狼」張安樂的率眾出來鬧學運的場。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竹聯 幫」是什麼。其實竹聯幫乃是台灣最有名的外省人幫派。這個幫派和國民黨有着奇怪的關係。當年旅美的作家江南(劉宜良)出了一本《蔣經國傳》,國民黨的警備 總部和軍情局,就找了竹聯幫派人到美國,將劉宜良暗殺掉。這件暗殺案,後來被美國聯邦調查局偵破,張安樂即是知情成員之一。張安樂後來因為販毒在美坐牢, 出獄後返台,在台灣返回到中國發展,近年來組織了一個「中華統一黨」,是個極端支持國民黨、支持統一的組織。現在台灣反服貿的學運出現,聲勢浩大到50萬人,國民黨已應付不了,於是「白狼」張安樂遂告出面。

4月1日下午2時左右,張安樂率領了號稱勞工及學生的群眾約有1000多人,到被學生佔領的立法院,他表面上說是要和學運討論,事實上則是去鬧場。在2時半到下午5時的兩個多小時內,張安樂及他所率領的群眾,只是隔空對罵,他所罵的焦點有﹕


(一)為什麼學生可以在立法院內,而他卻進不去。佔領立法院的學生乃是現行犯,為什麼不逮捕?

(二)他的隔空對罵,把重點全放在民進黨身上。對面支持學生的群眾罵他是 「黑道治國」,他則大罵民進黨是「貪污道」,甚至很粗鄙的話也罵了出來,說「你們都是中國人幹出來的」,話裏行間,影射了反服貿的人都是台獨、都不是中國 人!他已把這個問題扯成了統獨、藍綠、省籍問題。

(三)由於張安樂乃是黑道幫派前老大,無論警方或學運學生,當時都不敢與他接觸,他就大罵學生不民主,不能容忍不同的意見。


台灣外省幫派前老大張安樂的出來鬧場,我們不知道是不是國民黨的唆使,但他的鬧場顯然很符合馬政府的利益﹕

(一)他已把學生的反服貿扯到統獨藍綠上,學運的焦點已被他扯離了主題。 自從學運出現後,馬政府的媒體就一直在統獨藍綠上做文章,企圖轉移焦點,現在這個轉移焦點的策略已愈來愈明朗。(二)由於黑道公開介入,它對學運的學生, 多少都有一點恐懼感,可以冷卻學生參與的熱情。(三)反對學運的活動多了,可以淡化學運的影響,因此可以預估到,在「白狼」張安樂鬧場後,類似的鬧場活動 還會增加。


不過,4 月1日台灣的黑道竹聯幫站出來支持馬政府,反對學運,卻也有極大的反效果。馬政府以不當程序硬要通過服貿協議,鬧出學運後,出來支持馬政府的,卻是惡名昭 彰的外省人黑道幫派。這對馬政府實在是很不光彩的事。最近這幾天,學運領袖,以及立法院長王金平等人都受到黑道的恐嚇,甚至學運領袖還收到威脅生命安全的 警告;學運領袖也被警告,有人要去他們家包圍。自從「330」50萬人上街、學運氣勢大漲後,針對學運的各種恐嚇威脅已大增,尤其是竹聯幫鬧場事件後,黑 道已正式介入,將來黑道的角色已不容忽視。台灣媒體說,台灣已淪為黑道治國的國家,其實也似乎是事實。


學運結束 言之尚早

國民黨政府,以前在大陸 時,就和江湖幫派有着不清不楚的關係,江浙的「清幫」、華南的「洪門」、西南的「小刀會」、「四川袍哥」,都曾是國民黨的羽翼;到了台灣後,台灣的黑道幫 派如竹聯幫、「四海幫」等,也都和國民黨關係緊密。在國民黨馬政府行情下跌、學生奮起的時刻,馬政府會不會為了保衛政權,而找黑道勢力出來救駕?竹聯幫前 大老、綽號「白狼」的張安樂出來鬧學運的場,這是他主動?或是馬政府的授意?實在值得注意!

台灣的太陽花學運,已整整15天,學生已表示他們將會堅持下去,由於馬政府始終堅持不會退服貿,這個僵局遂一直繼續。學運的結束,仍言之尚早!

林和立: 馬英九淪為二十一世紀的國民黨老賊



馬英九在「服貿」一役輸得很慘,五十萬憤怒群眾包圍總統府,馬已頻臨失去執政的合法性。但小馬哥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既漠視法律與程序公義,更錯判了大時代轉變的規律,結果站在歷史的對立面,搞不好會淪為出賣台灣利益的千古罪人。還記得馬在1971年曾是保釣運動的中堅分子與挑戰強權的健將,後來雖然以重點培養對象身份投身蔣家皇朝,但他參與了蔣經國晚年的政改,協助小蔣打垮盤踞「百年老店」的老賊與引進議會民主等。往後他步步高升,但總的來說保持清廉親民的做風,且在出任法務部長時打壓貪腐有聲有色。

但小馬哥在2008 年登上總統寶座後開始忘記他在紐約大學與哈佛大學所學到的司法與程序公義。《海峡兩岸服務貿易協議》是馬政府在先斬後奏、沒有經過全民討論的氛圍下於去年 六月與北京簽署,且在立法院的國民黨黨團試圖利用他們的絕對優勢以「捆綁投票」方式快閃通過,連《服貿》條款逐一辯論的起碼程式公義都闊佬懶理。

小馬在上週末的中外記者會上否認他「親中賣台」,說什麼「哪裡親中?賣了什麼台?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可不可以告訴我?」馬更重複《服貿》會對台灣的GDP 貢獻多大,吹噓《服貿》可以讓台灣順利加入區內的其他自由貿易協定,幫助台灣「走出去」云云。光從數字看,小馬的貿易算盤勉強說得過去,《服貿》更被不少 國民黨人,尤其是在大陸有重點投資、吃了中共糖衣彈藥的前國民黨高官號稱為大陸老大哥照顧台灣小兄弟的禮物。馬的盲點是他只看到小恩小惠而忽視了鄧小平在 天安門屠城後說的「大氣候」!

珍惜台灣作為獨立政治實體與台灣核心價值的人士都知道,中共的統戰伎倆是「以經貿促政治」、「先來經濟後來政治。」台灣在2010 年與北京簽署 《海峡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後,兩岸經濟融合的速度加快,連「深綠」的台商都紛紛往大陸跑,享受「被統戰」的溫柔鄉。老實說,統戰是中共百 戰百勝的殺手鐧,深受中共恩賜的台商心領神會地「回饋」作為世界第二經濟體的大老闆。他們感恩圖報的行動包括支持國民黨高層試探跟老共「從經濟走向政 治」,例如營造今年十月在北京舉辦亞太經合組織論壇(APEC)大會時「馬習世紀握手」的可能性。同時,這些染紅的商賈開始收購台灣傳媒,利用媒體唱好 「兩岸一家親」的好戲。

反《服貿》的主旋律其實是 政治而非經濟,而香港的反面教材,即中共公然違反《中英聯合聲明》、違反一國兩制的承諾、更違反普世價值有關民主選舉的論述與經驗,讓台灣有良知的知識份 子與老百姓看清楚小馬與國民黨希望繞過國會與法律、繞過人民與程序公義來與老共唱變相的「國共合作」雙簧管的陰謀。

沒錯,國民黨在2008 年重新執政之前已派遣有分量的政客與大陸官員暗中摸底。其中最出位的是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老連近年頻繁訪問大陸,更以台灣代表的身份參加APEC的年 會。今年二月老連更率領龐大代表團訪問北京,而且公然與中共總書記習近平談論小習所謂「兩岸一家親」的敏感政治議题。習宣稱兩岸應該在經濟磨合的基礎上 「順勢而為,齊心協力。共圓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云云。連戰似乎十分享受他在大陸獲得的「準國家元首」地位,他同意小習的說法,並呼籲兩地要「齊心 鞏固、合力深化,讓兩岸關係穩固前進,愈走愈遠、愈走愈高」。難怪不少觀察家視習、連的談話為中台「政治談判」的序幕;而且小馬哥甚至有可能「順勢而為」 地在十月代表中華台北出席在北京召開的APEC大會。

問題是二十一世紀的「國共 合作」既違反國際法與國際慣例,亦背離台灣絕大多數人民的意願。拿了哈佛大學法學博士的小馬應該了解包括國與國之間,或已分裂的國家內部兩個「政治實體」 之間的談判,只能以「政府對政府」方式進行,決不能已黨代政;且在重要憲政問題上,要通過全民公決來定奪。當然,中共自詡為中國「永久執政黨」,可以代表 十三億人口,且中國一向「黨指揮一切」。但國民黨可以代表全台灣,尤其是「本省人」嗎?更重要的是,名不正則言不順,在一個法治現代國家,任何政黨都不能 越俎代庖,充當該國的「法人代表」和發言人。從中國近代史角度看,國共合作的結果都是國民黨屢戰屢敗,連戰更未開始打仗便給狡猾多端的老共「統」了過去。 小馬難道為了「兩岸和談締造者」的所謂歷史地位而冒天下的大不韙?

佔領立法院的學生領袖林飛帆在五十萬人的抗議大會上說得好:「台灣的未來 屬於所有台灣人民,由我們自己決定」。林更強調「人民是這個國家的總指揮」,而現在台灣人要指揮的對象,就是一個已經脫離法治的政府,「馬總統,請你接受 人民的指揮」。已經變成二十一世紀老賊的小馬到今天還拒絕妥協,拒絕跟老共重新談判「服貿」,更拒絕台灣經過幾代民主鬥士艱辛建立的民主制度。獨裁者已經 輸掉所謂歷史地位,可慶倖的是台灣人民已經省覺:在中共的淫威下,人民要時刻站出來在街頭呐喊才可以守護民主與法治!

練乙錚: 台灣學運照出官僚誤事法制粗疏



香港最應細心研究「太陽花 學運」的,是特府行會成員。「服貿協議事件」的起因,撇除「中國因素」不談,國民黨與社會和業界溝通過程裏的官僚主義,以及台灣用以監督兩岸簽訂協議的法 規嚴重疏漏,都是主要,聞者足戒。當初引起爭議的「沒有逐條審查」,查實是馬政府找到法律罅盡量利用,因此一開始便敷衍了事,恃着立委的大多數試圖強行通 過協議,而在野黨沒奈之何。最後關頭保住幾百萬基層業界民眾權利免受踐踏的,就是適時站出來的學生。今天和大家升呢深入一點看問題,頭盤卻是甜點。

在反服貿澎湃的主旋律下面,大家可能都忽略了一個有趣的對位:台灣人此刻若有所失,因為一件2011年始引進的舶來品「黑雷神」突然斷市。不諳大眾食文化的香港讀者,大概不知此「神」是何方神聖,原來它只不過是來自東洋的一種含麥粉、碎花生或爆米的朱古力小曲奇系列;筆者因為喜歡「任何深啡色的甜味東西」,所以沒走眼。


雷神與雷霆

當然,這個「黑雷神」品牌的西式和菓子絕非什麼精品,拿來跟瑞士的Teuscher 或美國的Knipschildt比,甚至可說根本不算什麼朱古力,一包手心大的「大雷神」在日本的價格也不過¥60,是便利店裏的常貨,夠不夠得上「小確 幸」(生活中微小但確切的幸福),還要看你吃的時候的心情。只不過,出產這個品牌的有樂製菓也夠厲害,近年出擊一招又一招,樂死一眾「甜牙」 (「sweet tooth」),新品往往還未賣遍日本,已經「瘋」行大日本文化圈(當然包括台灣)。以其「Dear Girl サンダー(thunder)」為例,在朱古力裏加點鹽而已,但廣告gag卻是「初戀の味 塩チョコ(choco)」,因為在日本文化裏,和菓子的甜味是屬於小孩子的,成人的口味偏鹹,甜中帶點鹽味,不就是初戀的時節?因此,無論嫉肥如仇的日媽 如何反對,此品已然極速膾炙東瀛少女之口;還未賣到台灣,原來的「黑雷神」、「大雷神」便因日銷二十萬片令日方供不應求而於上周起全台斷市!

更有趣的是,這個「黑雷神」對位旋律,還衍生出一個轉位和絃。「雷神」斷市,「雷霆」頂上!後者是台灣自己的me- too品牌,上市兩年銷情一直麻麻,雖然味道和口感都不錯;這幾天由於「雷神」缺貨,便利店於是大力推介「雷霆」,日銷量猛翻三十倍突破五萬片,一舉成名 【註1】。市場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外國品牌開闢的商品空間,本國品牌看準機會也可食住上。看似偶然,其實相同的例子在台灣數不清。台灣人才不會無端反對自 由貿易。


嚇死人的官僚主義

言歸正傳。「311」 台灣學生「反服貿事件」,除了眾所周知的「中國因素」和國民黨團在立法院裏的「程序不正義」之外,更牽涉另外兩組原因,一是比較顯淺的國民黨政府官僚主義 弊端,一是更深層次的憲法與法律問題:嚴格地說,反服貿是一個兩岸「協議」,現時社會最低限度要求的「逐條審查」竟完全沒有法律基礎。

《服貿協議》牽涉台灣的六十四大類服務行業,其中十八大類的勞動力最密集,合共僱用285萬勞工,超過全台灣服務業就業人口的三分之二,佔全台灣勞動人口的四分之一,其中包括美容美髮、洗衣、染色、小客車租賃業、廢棄物清理業等這些估計受影響最大、反對聲音亦最激烈的行業。

影響如此重大的經濟動 作,若是負責任的政府,務必在與大陸開始談判及在談判過程中與關鍵業界緊密溝通、疏導。但事實上,與上述十八大類服務行業溝通的工作,竟全部交由十八位基 層公務員負責。這些公務員,一部分還是以合約制聘用的;人手不夠,就外判給一些顧問公司代勞。而所謂與業界「溝通」,有時是幾個行業合共只打一通電話,結 果有關的顧問公司和業界代表都不知道是在進行涉及《兩岸服貿協議》的正式溝通!這些混賬兼「蝦碌」,早在去年7月即協議雙方草簽之後不到一個月,便已在台 灣的一份公信力最高的雜誌《天下》裏踢爆【註2】,要做補救,也許來得及;不過馬政府的確麻木不仁依然故我,終了還讓國民黨黨團在立法會試圖硬闖過關。之後發生的事,可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上述十八名負責與十八種服 務業界溝通的基層公務員,同屬經濟部下面資源最少的商業司。原來,不同的行業也有肥瘦之分,一些如金融、電腦等得益行業的溝通工作最好做,剩下的,都是一 些可能受影響最大、最需要好好溝通的行業。這些「豬頭骨」一根一根最難啃,當然都丟給最沒辦法拒絕的小部門,最後變成三不管。這是組織經濟學裏有名的「逆 選擇問題」,高明的高層主管應該知道會發生,更應該懂得如何避免,但它仍然發生了。這是嚴重的官僚主義,但無疑更反映馬政府乃至馬英九自己對一些「非龍 頭」、低技術、卑微然而僱用大量勞工的行業的忽視。

學運發生後,馬政府強調溝通已盡力。產業說明會辦了144次,但因為都是說明為主,全部沒有會議記錄;公聽會辦了二十場,但這些公聽會怎麼搞的?三個立委每次一人負責,那位後來替國民黨搶關的立委,一個人早午晚一天辦三場、一周負責多達八場;都是以宣讀協議內容為主,不是什麼溝通會。


民主法治漏洞全靠學生補

單單是看馬政府以那麼輕率的官僚態度對待千百萬人的終極福祉,亦可明白台灣學生這次佔領立法院並非無理。如果再看清楚台灣現存法律與憲政條件裏的疏漏,就 更加知道,如果馬政府不懸崖勒馬(或被社會力量喊停),只靠反對黨的議會少數,完全不能止住台灣淪於大陸「以經圍政」的強大攻勢。馬英九當年以清廉形象上 台 固然有其理由,但在另一同樣重要的方面守護台灣的意識,卻完全未經考驗。這顯然是上一次總統選舉受陳水扁瀆職的影響而導致的民主政治失效。這個失效,在大 陸兵(錢)臨城下電光火石之際,台灣的年輕民主體制本身不能及時糾正,學生運動正好彌補這個死角虛位。

上述台灣現存法律與憲政條件裏的疏漏,具體指什麼呢?首先,看看台灣的外部條件。

一 般而言,國與國之間簽訂條約,要依據1969年聯合國主持下通過的《維也納條約法公約》所定下的規矩。簽約國有義務遵守、尊重若干「遊戲規則」,「諸如人 民平等權利及自決,所有國家主權平等及獨立,不干涉各國內政,禁止使用威脅或武力以及普遍尊重與遵守全體人類之人權及基本自由等原則」。此外,締約國在草 約裏可加「保留條款」,如遇本國議會討論通過之時遇到不可抗的反對,締約國可無條件刪除有關條款,而對方不能異議,亦毋庸要求在其他方面得到補償等等【註 3】。

此條約訂定之時,中華民國仍然代表中國,所以台灣至今還是簽署國之一,大陸是後來才加入的。不過,由於大陸不承認台灣的國家主權地 位,台灣和大陸簽訂的合約皆不稱條約,亦不受上述國際條約保護;台灣自己於1993年已接受此規定。大陸現在用槍口(飛彈)指着台灣簽署的《服貿協議》, 如果放在這個國際條約下面看,根本就是非法的,但那有什麼辦法呢?觀已經草簽的《兩岸服貿協議》的一些內容,更可見到台灣處處受制於大陸,例如國民黨聲稱 在立法院審查協議條文時,不可有任何反對(這是什麼審查?),不然就得與陸方重新談判;這顯然是馬政府方面未有要求在草案上加進任何「保留條款」。事實 上,《兩岸服貿協議》文本裏的第十七條涉及承諾表的修改,但此條的一、三、四部分已清楚列明,任何對草約的修改都是要有補償條件的【註4】。


外無屏障內防空虛

既無國際法的保障,台灣與大陸簽協議,自必要加倍小心。可是,台灣現存的法律,無法提供有效保障,遇上一個軟弱的談判團隊跟大陸談判,所簽草案台灣的在野 黨和人民根本沒有辦法在體制內有效反對,遑論面對一個受既得利益挾持而做出一些「賣台」行為的政府。為深入討論,筆者綜合了台灣評論界的主要論點,簡述如 下:

原來,現在朝野都在說的「服貿協議立院逐條審查」是找不到法理根據的,國民黨在涉及台灣利益與基層福祉的大事上走法律罅按法規辦事,技術上竟無大錯。這可從有關的條例看到。

《服貿協議》歸《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人民關係條例》第4條之2管轄;然而,同法第5條謂,協議只當涉及法律之訂定或修正時,需在草約簽署後三十日內報請行 政院核轉法立法院審議。若內容無關法律更動,例如服貿協議,則僅需送立法院「備查」而已;而且,「備查」已經算好,第五條最後還說:「其程序,必要時以機 密方 式處理」【註5】。

若利用《立法院職權行使法》第32條對「條約案」的覆議概念,及同法33、34條的具體覆議做法,可知就算把兩岸協議看作國際條約,也不必經委員會逐條審查,即送立法院整案表決;但這樣把兩岸關係看成國與國的關係,不僅違憲,還有政治問題【註6】。

國 民黨立法院黨團不是用上述兩個法例條文處理服貿案,而是用了《立法院職權行使法》第61條,把服貿當成總統行政命令來審,所以才能「因交付委員會審查了三 個月仍然未完成,視為已經在委員會審查,交付立院院會表決」,而國民黨在立院佔大多數;但這麼重要、影響如此巨大的兩岸協議,怎麼可以當作總統的行政命令 來處理、強行過關?

其實,早於2010年通過ECFA之時,台灣許多民間人士已經知道審查方面有法律漏洞,提出要適當立法,可惜馬政府順從商界利益,馬英九說不定自己也有私心,於是一直拖延立法,以利後來的《服貿協議》等都可快快通過。不過,學生最後沒讓馬政府撿到便宜。

撇 開法例不談,現在朝野起碼有一個共識,就是《服貿協議》起碼要回到立院委員會逐條審查。然而,所謂的「逐條審查」到底指什麼?《兩岸服貿協議》正文一共才 二十四條,短短的都是框框;重要的是三十七頁的「附件一」即「特定承諾表」裏的細節;每一個細節都影響數以千計的個別業界人士生計利益。馬政府與出大問題 的十八大類業界溝通本來就嚴重不足,現在形格勢禁,受影響的行業必定提出更多的保護要求。但是,如果不逐條審查承諾表,那審查就完全沒有意思【註7】。

無疑,台灣的法律,在規管訂定對大陸協議的過程上面,並不完備。我們可以對比一下美國的做法。美國憲法規定,行政系統與外國訂定條約,必須經過參議院的諮 詢和同意,方為有效;草約交參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討論,再交參議院表決,一般需時一至兩年。比條約層次低的行政協定,由Case-Zablocki Act(1972)規管;什麼是條約、什麼是行政協定,亦有清楚定義【註8】。台灣的有關(對外國)法律一樣完備,問題是對大陸的法例就很粗疏,因為處理 這個李登輝說的「特殊國與國關係」,一來很多尷尬點,二來比較新,三來內外勢力和利益集團的干擾特別嚴重。

學生立功特府唱衰


大 家都明白,《兩岸服貿協議》對台灣經濟有促進作用,但負面影響也非常大,然而卻是在極度不負責任的官僚主義之下炮製出來的,法律上的漏洞更令立法院把關審 查之職變得無法可依毫無揸拿。國民黨在議會裏有大多數,面對此次出現的「大多數劣政」,在野黨已無招架之力。此時,學生站出來是完全有理、及時的。學生提 的訴求一環扣一環,一一對症下藥:釐清與大陸訂立協議時的自身法理地位是一個憲政問題,因此須要召開全民憲政會議;跟着要通過適當法例監督與大陸締結協議 的過程;最後才是還原《服貿》審查程序,根據法例逐條審議,在過程中還要補聽業界意見。

台灣學運一發生,香港的當權派不分青紅皂白,就馬上 要求「香港學生不要學台灣學生」,其實連台灣出了什麼問題也未搞清楚,未免暴露了意識形態的偏見和處高位無能者的虛怯。台灣學生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香 港人,豈止是學生,還特別包括政府高層、行政會議成員、議員、高級知識分子等等,都應該好好了解一下事件,從中尋找對自己、對社會有用的啟發。

作者為《信報》特約評論員

【註1】見http://n.yam.com/tlt/life/20140318/20140318173747.html
【註2】詳情見http://www.cw.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50758&page=1
【註3】此國際條約文本見http://zh.wikisource.org/wiki/維也納條約法公約。事實上,台灣內部有相應的行政法規監督此條約的落實,但法規列明是針對與「外國政府、國際組織或外國政府授權之機構簽訂條約或協定」之時才適用的;見http://law.moj.gov.tw/LawClass/LawAll.aspx?PCode=E0020006
【註4】見《服貿協議》文本http://zh.wikipedia.org/wiki/服貿協議
【註5】《台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人民關係條例》文本見http://law.moj.gov.tw/LawClass/LawAll.aspx?PCode=Q0010001。 其中第五條特別說明問題:「將協議草案報經委託機關陳報行政院同意,始得簽署。協議之內容涉及法律之修正或應以法律定之者,協議辦理機關應於協議簽署後三 十日內報請行政院核轉立法院審議;其內容未涉及法律之修正或無須另以法律定之者,協議辦理機關應於協議簽署後三十日內報請行政院核定,並送立法院備查,其 程序,必要時以機密方式處理」。
【註6】《立法院職權行使法》見http://law.moj.gov.tw/LawClass/LawAll.aspx?PCode=A0020058
【註7】參考http://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220/article/1152
【註8】見美國國會圖書館這個很詳盡的報告:http://www.gpo.gov/fdsys/pkg/CPR ... RT-106SPRT66922.pdf,特別是209-239頁。

2014年3月30日星期日

Thousands of Taiwanese rally against closer ties with China

By Jamil Anderlini in Beijing



Hundreds of thousands of demonstrators gathered in central Taipei on Sunday in support of students who have occupied Taiwan’s parliament for two weeks to protest a trade pact and closer ties with mainland China.
Organisers and Taiwanese media estimated as many as 500,000 joined the rally in the biggest protest the island has seen since at least 2008. Many protesters were dressed in black shirts and carrying sunflowers, the chosen symbol of the student occupiers.

Taipei authorities said the rally drew about half that number by mid-afternoon.

The turnout exceeded student organisers’ expectations of around 50,000 and offered a potent display of the deep antipathy many Taiwanese feel towards their authoritarian neighbour, which claims the island as its territory.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s ‘united front’ policy emphasises the use of money to buy loyalty,” said Michael Anti, a prominent Chinese political commentator. “In fact there isn’t a big difference between China’s ancient tributary system and the proposed trade agreement with Taiwan. The problem is that Taiwan’s hostility towards the mainland is only getting stronger and it is clear this policy is failing.”

Hundreds of student activists occupied Taiwan’s parliament and set up camp in the legislative chambers on March 18 after the administration of President Ma Ying-jeou fast-tracked legislation approving a service trade agreement with Beijing.

The students are demanding that the government rescind the agreement and establish a monitoring mechanism to oversee future political pacts with China.
They want Mr Ma to apologise after more than 100 students were injured on March 24 when riot police used clubs and water cannon to clear demonstrators out of the cabinet offices next door to the parliament building in downtown Taipei.

China claims self-ruled Taiwan, with a population of 23m and a thriving democracy, as an integral part of its national territory and has refused to rule out an armed invasion if the island were to declare independence formally.

Under Mr Ma, who was elected in 2008 and again in 2012, Taiwan has enjoyed years of warming ties with Beijing, which has played down past threats of military conflict in favour of economic incentives intended to encourage eventual reunification.

But, as Sunday’s protests make clear, many Taiwanese feel deeply uncomfortable about the perceived threat to democracy posed by greater economic integration with the mainland.

“People think President Ma’s foreign policy is far too close to China and they worry about the implications for the economy, press freedom and for freedom of speech,” Chen Wei-ting, a 23-year-old sociology major who is one of the two main leaders of the student protesters, told the Financial Times in an interview from inside the parliament.


“The leaders in Beijing have not hesitated to show they will use any possible measures, including economic power, to influence our politics and force reunification but this student demonstration is a way to break through the deception and lies of the Chinese government.”

Opinion polls show that more than 90 per cent of Taiwanese reject reunification with mainland China under its current system of government.

Sunday’s demonstration went ahead despite some efforts by President Ma to compromise on Saturday, when he rejected the demand to rescind the service trade agreement but said he would support a legal mechanism to monitor future trade deals with the mainland.

On paper, the trade agreement favours Taiwan, by opening up 80 mainland services sectors to Taiwanese investment compared with 64 Taiwanese sectors opened to mainland investors.

But opponents say it will leave Taiwan vulnerable to increased political pressure from Beijing if Chinese state-owned companies are able to own Taiwanese hospitals, supermarkets and taxi companies.

“These demonstrations show that China is a power with no attractive values or cultural attraction but only the power of money behind it,” said Jia Jia, a Beijing-based political columnist. “A regime that has no constraints and is known for using fear to rule its people can only make people frightened.”

While Taiwanese media has been transfixed with the two-week-old protest, in mainland China, where the media are tightly controlled by the propaganda department of the Communist Party, there has been limited coverage.

What coverage there has been has tended to emphasise the “chaos” and focused on a small pro-government counter-demonstration on Saturday attended by around 2,000 people.

悼 ﹕ 鍾 期 榮 大 學 生 活 與 獨 立 精 神

文 ﹕ 鄭 政 恆


樹 仁 大 學 創 辦 人 鍾 期 榮 校 長 在 三 月 初 去 世 , 享 年 九 十 三 歲 , 她 一 生 奉 獻 教 育 , 令 人 敬 重 。 現 在 , 大 部 分 香 港 的 大 學 校 長 都 是 科 學 、 醫 學 、 商 學 的 教 授 專 家 , 反 映 學 界 和 社 會 重 視 哪 一 類 學 科 。 鍾 期 榮 校 長 卻 是 法 學 博 士 , 而 且 對 法 國 文 學 的 造 詣 很 深 , 確 是 與 眾 不 同 。


鍾 校 長 之 言 傳 身 教 , 深 入 民 心 , 堅 持 四 年 制 , 不 受 政 府 資 助 , 也 見 獨 立 風 骨 。 她 的 言 行 性 格 , 見 諸 黃 仲 鳴 的 筆 記 〈 鍾 期 榮 逸 事 〉 , 形 象 躍 然 紙 上 , 而 陳 智 德 的 〈 鍾 期 榮 校 長 的 譯 詩 〉 和 〈 銘 記 鍾 校 長 一 語 至 理 〉 ( 收 於 文 集 《 抗 世 詩 話 》 ) 兩 文 , 則 從 她 的 譯 詩 和 文 章 , 展 示 鍾 期 榮 的 人 文 氣 質 。 我 也 透 過 鍾 期 榮 的 著 作 , 領 略 她 的 人 文 世 界 。


鍾 期 榮 在 1949 年 到 法 國 巴 黎 大 學 深 造 , 1955 年 來 香 港 定 居 , 先 後 在 聯 合 、 珠 海 、 浸 會 、 崇 基 等 專 上 學 院 任 教 , 1960 年 代 在 浸 會 學 院 教 學 , 擔 任 社 會 工 作 系 主 任 兼 文 學 院 院 長 。 就 在 這 一 段 時 期 , 從 1957 年 起 , 鍾 期 榮 替 友 聯 發 行 的 《 大 學 生 活 》 , 寫 了 許 多 文 章 , 包 括 〈 論 個 人 自 由 與 「 人 權 宣 言 」 〉 、 〈 都 德 和 「 小 東 西 」 〉 、 關 於 法 國 詩 歌 、 小 說 和 作 家 生 平 的 長 文 、 論 西 洋 悲 劇 、 存 在 主 義 與 托 爾 斯 泰 思 想 的 文 章 等 等 。


我 需 一 提 : 遺 憾 之 一 , 我 找 不 到 齊 整 一 套 《 大 學 生 活 》 , 所 以 有 小 量 文 章 沒 有 看 到 , 日 後 賈 其 餘 勇 , 再 作 補 遺 ; 遺 憾 之 二 , 這 些 關 於 西 洋 文 學 和 思 潮 的 文 稿 , 沒 有 彙 編 成 書 , 漸 漸 湮 沒 , 不 為 人 知 。 不 過 , 上 述 的 文 章 也 不 是 完 全 沒 有 結 集 。


「 儘 管 」 含 蓄 批 象 徵 派 的 詩


〈 論 象 徵 派 的 詩 〉 是 四 平 八 穩 的 法 國 象 徵 派 詩 歌 概 論 , 曾 收 於 莫 渝 編 譯 的 《 法 國 十 九 世 紀 詩 選 》 ( 台 灣 志 文 出 版 ) 。 長 文 先 由 象 徵 派 的 特 色 入 手 , 再 用 及 許 多 篇 幅 介 紹 重 要 和 次 要 的 詩 人 , 並 附 上 詩 作 節 譯 。 鍾 期 榮 留 學 法 國 , 而 非 英 美 , 她 的 文 學 批 評 手 法 , 以 生 平 、 歷 史 和 思 想 為 主 , 跟 重 視 文 本 分 析 新 批 評 ( New Criticism ) 可 謂 南 轅 北 轍 ; 跟 文 化 研 究 的 文 學 批 評 , 更 相 隔 萬 重 山 矣 。


鍾 期 榮 下 筆 感 性 動 情 , 頗 有 感 染 力 , 也 不 時 流 露 個 人 的 見 解 , 但 總 是 含 蓄 婉 轉 地 表 達 , 並 不 張 揚 自 己 的 看 法 。 此 外 , 鍾 期 榮 的 思 想 親 近 傳 統 , 可 算 保 守 一 方 , 但 對 現 代 革 新 , 也 有 幾 分 理 解 和 同 情 。 以 下 引 文 , 以 連 接 詞 「 儘 管 」 一 隔 , 帶 出 褒 貶 雙 方 的 觀 點 。 此 外 , 她 提 到 的 「 批 評 家 」 , 不 具 名 , 通 審 全 文 , 可 知 「 批 評 家 」 即 鍾 期 榮 個 人 的 主 張 :


「 象 徵 主 義 就 是 盡 力 將 模 糊 的 思 想 、 錯 綜 的 感 情 , 和 那 環 繞 於 我 們 明 亮 部 分 的 曖 昧 晦 暗 , 輸 入 文 學 之 中 , 因 此 使 文 學 資 料 大 為 豐 富 。 儘 管 象 徵 派 過 分 放 任 個 人 感 觸 , 形 將 導 致 詩 壇 之 漫 無 紀 律 與 雜 亂 。 批 評 家 指 摘 他 們 藉 口 『 詩 的 淨 化 』 , 使 詩 脫 離 了 人 類 的 經 驗 , 實 則 唯 人 類 之 經 驗 , 始 能 賦 予 詩 以 生 命 與 溫 情 的 交 流 。 」


鍾 期 榮 是 法 學 出 身 , 視 詩 壇 為 社 會 之 縮 影 , 順 理 成 章 。 個 人 感 觸 就 如 個 人 權 利 , 過 度 張 揚 權 利 , 則 社 會 紀 律 鬆 弛 , 但 她 並 不 固 步 自 封 , 她 一 直 重 視 經 驗 、 生 命 與 溫 情 , 法 外 有 情 , 於 文 中 字 裏 行 間 可 見 。 鍾 期 榮 服 膺 為 人 生 而 藝 術 , 也 是 民 國 學 人 的 遺 習 。


翻 譯 《 小 東 西 》 生 平 切 入 評 論


鍾 期 榮 不 單 翻 譯 過 十 九 世 紀 法 國 小 說 家 都 德 ( Alphonse Daudet ) 的 半 自 傳 《 小 東 西 》 ( Le Petit Chose ) , 還 寫 了 長 文 〈 都 德 和 「 小 東 西 」 〉 。 都 德 在 中 國 聞 名 , 緣 於 胡 適 翻 譯 了 都 德 的 短 篇 小 說 《 最 後 一 課 》 。 本 來 胡 適 取 題 《 割 地 》 , 割 地 是 因 為 普 法 戰 爭 之 後 , 法 國 割 讓 兩 省 予 普 魯 士 , 當 地 的 老 先 生 不 能 再 以 母 語 教 學 , 學 校 「 只 可 教 授 德 國 文 字 , 不 許 再 教 法 文 了 」 。 小 孩 就 懊 悔 從 前 不 好 好 學 習 , 不 多 讀 些 書 。 老 先 生 在 堂 上 訓 示 學 生 , 不 要 忘 記 自 己 的 言 語 文 字 , 還 有 翻 身 的 日 子 。 學 生 在 最 後 一 課 都 用 心 寫 字 , 最 終 老 先 生 在 黑 板 上 用 力 寫 下 「 法 蘭 西 萬 歲 」 , 對 學 生 擺 一 擺 手 , 就 下 課 了 。


這 篇 小 說 《 最 後 一 課 》 曾 選 入 課 本 , 學 子 讀 過 , 流 傳 自 然 廣 泛 。 今 時 今 日 再 讀 , 確 如 鍾 期 榮 所 說 : 「 那 自 然 的 風 格 , 細 膩 的 描 寫 , 和 泛 濫 而 真 摯 的 熱 情 , 確 是 感 人 心 弦 。 」 這 段 話 就 是 長 文 〈 都 德 和 「 小 東 西 」 〉 的 引 子 。


在 民 國 年 間 , 都 德 的 半 自 傳 《 小 東 西 》 已 有 小 說 家 李 劼 人 的 譯 本 ( 本 來 取 題 《 小 物 件 》 ) , 1947 年 作 家 書 屋 出 版 改 譯 本 , 正 名 為 《 小 東 西 》 。 1957 年 , 鍾 期 榮 的 《 小 東 西 》 新 譯 , 由 友 聯 出 版 。


〈 都 德 和 「 小 東 西 」 〉 也 是 以 作 家 生 平 入 手 , 再 論 作 品 。 《 小 東 西 》 分 上 下 篇 , 上 篇 說 小 東 西 因 為 家 裏 貧 窮 , 出 外 當 中 學 學 監 , 但 很 不 愉 快 , 充 滿 屈 辱 , 他 借 酒 澆 愁 , 曾 經 自 殺 , 愛 上 壞 女 人 。 下 篇 說 小 東 西 來 到 巴 黎 , 投 靠 哥 哥 , 嘗 試 重 整 人 生 , 但 又 再 放 蕩 , 最 終 哥 哥 死 了 , 小 東 西 決 心 重 過 新 生 。


辦 校 體 現 獨 立 精 神


不 論 是 象 徵 派 詩 人 如 威 倫 納 ( Paul Verlaine , 通 譯 魏 爾 倫 ) , 或 是 小 東 西 , 人 生 都 在 精 神 與 肉 體 之 間 浮 浮 沉 沉 , 個 人 希 望 突 破 , 但 又 墮 落 失 足 。 鍾 期 榮 翻 譯 《 小 東 西 》 並 非 無 因 , 她 始 終 關 心 脆 弱 的 靈 魂 、 人 的 生 活 、 矛 盾 與 不 幸 , 希 望 改 變 社 會 。 翻 譯 文 藝 似 是 無 用 , 但 在 五 六 十 年 代 的 香 港 , 卻 有 一 定 的 教 育 意 義 , 到 七 十 年 代 , 單 純 譯 介 外 國 文 學 , 於 社 會 作 用 已 小 ; 她 和 丈 夫 胡 鴻 烈 合 辦 私 立 的 樹 仁 學 院 , 既 保 有 獨 立 之 精 神 , 又 身 體 力 行 投 入 教 育 事 業 , 影 響 就 十 分 深 遠 。


獨 立 之 精 神 , 是 鍾 期 榮 言 行 給 我 的 印 象 。 〈 論 個 人 自 由 與 「 人 權 宣 言 」 〉 是 鍾 期 榮 發 表 在 《 大 學 生 活 》 的 第 一 篇 文 章 , 後 來 收 錄 在 胡 鴻 烈 與 鍾 期 榮 合 著 的 《 人 權 與 國 籍 》 , 這 本 書 原 本 在 1959 年 由 南 天 書 業 出 版 , 幾 年 前 推 出 了 新 版 。 此 書 在 序 文 後 , 以 鍾 期 榮 長 文 〈 論 個 人 自 由 與 《 人 權 宣 言 》 〉 開 首 , 作 者 重 視 國 際 道 德 秩 序 和 個 人 人 權 及 自 由 , 拒 斥 國 家 主 義 的 威 權 。


我 總 覺 得 鍾 期 榮 的 話 有 普 遍 的 意 義 , 也 越 過 時 代 的 囿 限 , 而 她 討 論 的 《 世 界 人 權 宣 言 》 和 《 公 民 權 利 和 政 治 權 利 國 際 公 約 》 都 是 重 要 的 文 件 , 按 照 《 基 本 法 》 , 後 者 通 過 特 別 行 政 區 的 法 律 予 以 實 施 , 任 何 現 代 社 會 的 文 明 人 , 對 宣 言 和 公 約 的 內 容 , 應 該 都 沒 有 異 議 。 因 為 獨 立 精 神 的 基 礎 , 正 是 自 由 和 道 德 , 而 且 合 乎 人 性 。



世 紀 . 獨 家 專 訪 ﹕ 我 早 就 警 告 不 要 選 馬 英 九

李 敖 談 太 陽 花 學 運
  文 . 許 驥


編 按 : 今 天 , 台 灣 太 陽 花 學 運 領 袖 發 起 「 凱 道 集 會 」 , 本 版 記 者 獨 家 訪 問 台 灣 作 家 李 敖 , 談 馬 英 九 , 談 大 陸 與 台 灣 之 間 的 角 力 , 談 他 在 大 陸 出 書 的 經 歷 。 同 時 邀 請 台 灣 獨 立 出 版 人 陳 夏 民 撰 文 , 抒 發 他 對 香 港 與 台 灣 兩 地 的 情 感 。


台 灣 民 眾 反 服 貿 發 起 太 陽 花 學 運 , 作 家 李 敖 一 直 關 注 。 今 年 已 經 80 虛 歲 的 李 敖 , 每 天 仍 堅 持 工 作 16 小 時 。 李 敖 說 , 他 已 經 不 太 願 意 花 時 間 關 心 眼 前 的 小 事 情 , 而 把 主 要 精 力 花 在 世 界 性 的 大 問 題 上 。 正 在 書 寫 的 小 說 , 會 在 明 年 他 生 日 前 上 市 。 然 而 這 次 學 運 佔 領 的 , 是 他 當 立 法 委 員 時 每 天 上 班 的 立 法 院 , 他 是 否 另 有 一 番 滋 味 ? 近 日 , 他 每 天 在 大 陸 微 博 上 發 表 對 太 陽 花 學 運 的 評 論 。 當 撥 通 李 敖 的 電 話 後 , 他 侃 侃 而 談 。 可 見 , 其 實 他 是 心 繫 福 爾 摩 沙 之 命 運 的 。


李 敖 說 , 在 他 眼 中 除 了 五 四 運 動 , 中 國 近 代 史 上 任 何 的 學 生 運 動 , 都 受 了 政 黨 挑 撥 , 太 陽 花 學 運 也 不 例 外 。 他 說 : 「 當 然 , 有 些 學 生 因 為 好 玩 , 像 家 家 酒 ( 幼 兒 玩 具 ) 一 樣 地 去 玩 一 玩 。 ( 但 ) 大 部 分 都 是 有 計 劃 、 有 人 策 動 的 。 學 生 去 弄 一 下 是 很 好 的 , 學 生 被 政 黨 煽 動 鬧 一 下 , 有 政 黨 支 援 。 好 比 說 在 立 法 院 , 有 40 個 民 進 黨 的 立 法 委 員 給 他 們 ( 學 生 ) 看 門 、 ( 當 ) 保 鑣 , 至 少 使 警 察 不 敢 打 他 們 , 這 也 是 好 事 。 」


拉 攏 商 人 是 失 策


但 李 敖 同 時 表 示 , 他 感 到 難 過 的 是 : 「 學 生 所 爭 取 的 目 標 , 太 令 我 們 失 望 了 , 他 們 已 經 忘 掉 了 中 國 。 沒 有 人 替 中 國 講 話 , 也 沒 有 人 敢 替 中 國 講 話 。 」 他 強 調 說 : 「 我 講 中 國 , 不 是 中 共 , 就 是 對 中 國 他 們 已 經 不 敢 認 同 了 。 也 許 不 敢 , 也 許 根 本 就 倒 了 胃 口 , 反 正 對 『 中 國 』 兩 個 字 他 們 都 躲 開 的 。 」


李 敖 認 為 , 太 陽 花 學 運 表 面 上 是 反 服 貿 , 本 質 還 是 繞 不 開 中 共 : 「 骨 子 裏 面 跟 反 共 有 關 係 ─ ─ 可 是 反 共 會 延 伸 出 來 , 變 成 反 中 國 。 這 個 認 同 是 錯 誤 的 。 反 中 共 是 一 回 事 , 反 中 國 是 另 外 一 回 事 , 可 是 他 們 混 為 一 談 了 。 」


不 過 李 敖 覺 得 , 有 人 反 共 乃 是 情 有 可 原 : 「 以 中 共 的 表 現 而 論 , 至 少 令 人 產 生 錯 覺 。 中 共 的 表 現 , 好 比 拉 攏 連 戰 啦 , 拉 攏 台 商 啦 , 它 不 在 根 本 上 面 追 求 認 同 , 所 以 把 這 個 形 象 搞 得 很 壞 , 中 共 的 形 象 很 不 好 。 」


李 敖 不 客 氣 地 指 出 , 中 共 的 所 作 所 為 , 令 它 的 宣 傳 失 效 。 他 說 : 「 北 京 表 現 不 好 , 宣 傳 再 好 也 沒 用 。 宣 傳 也 跟 不 上 , 軟 實 力 被 美 國 打 敗 了 。 為 什 麼 它 形 象 這 麼 壞 ? 人 家 說 西 藏 運 動 , 達 賴 喇 嘛 根 本 就 是 美 國 支 持 的 , 美 國 承 認 這 個 證 據 了 , 達 賴 喇 嘛 根 本 就 是 個 暴 力 分 子 , 怎 麼 變 成 和 平 主 義 者 ? 所 以 , 從 高 層 次 的 諾 貝 爾 和 平 獎 , 到 低 層 次 的 法 輪 功 , 都 把 中 國 醜 化 了 。 中 國 可 以 反 抗 , 可 是 中 國 共 產 黨 現 在 反 抗 的 能 力 很 弱 。 因 為 它 在 宣 傳 方 面 , 在 軟 實 力 方 面 很 落 伍 。 現 在 還 在 管 制 言 論 自 由 , 表 明 它 很 落 伍 。 」


李 敖 指 出 , 中 共 拉 攏 商 人 是 失 策 : 「 ( 拉 攏 台 商 ) 是 不 夠 的 , 服 貿 就 發 生 這 個 問 題 。 你 在 拉 攏 資 本 家 , 對 台 灣 的 小 市 民 沒 有 好 處 。 服 貿 就 這 樣 被 解 釋 , 我 也 相 當 認 同 這 個 看 法 。 ( 比 如 ) 台 灣 現 在 搞 核 子 電 廠 , 有 利 於 資 本 家 , 並 沒 有 直 接 有 利 於 小 市 民 。 」 他 說 : 「 共 產 黨 勾 結 舊 式 官 僚 , 勾 結 新 的 資 本 家 。 你 沒 有 照 顧 到 小 市 民 嘛 。 共 產 黨 形 象 很 壞 , 今 天 發 生 這 種 情  , 它 沒 有 反 擊 的 能 力 。 而 年 輕 人 出 來 , 也 不 敢 替 它 講 話 , 也 不 願 替 它 講 話 。 中 國 也 不 要 我 們 , 我 們 也 不 要 中 國 , 很 糟 糕 。 」 他 指 出 , 這 問 題 在 香 港 也 是 一 樣 。


「 哪 有 這 麼 溫 和 的 『 暴 民 』 」


李 敖 以 旺 旺 集 團 為 例 , 資 本 家 買 了 兩 個 電 視 台 , 買 了 一 份 報 紙 : 《 中 國 時 報 》 。 他 認 為 , 現 在 《 中 國 時 報 》 不 比 昔 日 , 「 眼 看  垮 下 去 了 。 表 示 說 , 根 本 沒 有 辦 法 宣 傳 , 因 為 太 弱 了 , 用 的 還 是 老 的 國 民 黨 團 隊 。 它 們 ( 共 產 黨 ) 打 不 過 台 灣 的 眾 口 一 聲 , 可 眾 口 一 聲 是 錯 誤 的 , 是 民 進 黨 操 控 的 輿 論 , 大 方 向 不 正 確 , 被 它 們 搞 亂 了 , 年 輕 人 很 可 憐 , 年 輕 人 完 全 不 能 夠 搞 清 楚 大 的 方 向 」 。


對 於 有 人 指 摘 太 陽 花 學 運 是 「 暴 民 運 動 」 , 李 敖 完 全 不 同 意 , 他 認 為 這 就 是 學 生 運 動 。 他 說 : 「 不 算 暴 民 , 哪 算 暴 民 , 哪 有 這 麼 溫 和 的 『 暴 民 』 ? 最 後 學 生 領 袖 被 媽 媽 領 回 去 了 , 哪 有 這 種 革 命 黨 啊 ? 台 灣 的 學 生 很 軟 弱 的 , 很 溫 和 的 , 所 以 我 說 他 們 是 『 小 表 哥 』 嘛 , 他 們 不 是 革 命 黨 。 即 使 有 敲 玻 璃 、 破 壞 東 西 , 真 正 的 暴 力 分 子 哪 這 麼 客 氣 啊 ? 真 正 的 暴 力 分 子 比 這 個 兇 多 了 。 」


李 敖 指 出 , 太 陽 花 學 運 怎 麼 鬧 都 很 「 安 全 」 : 「 怎 麼 樣 鬧 都 是 安 全 的 , ( 學 生 ) 看 準 了 政 府 不 敢 開 槍 , 他 怎 麼 鬧 , 打 、 砸 、 搶 都 是 為 所 欲 為 。 台 灣 整 個 的 情  我 告 訴 你 , 人 民 膽 子 也 很 小 , 政 府 膽 子 也 很 小 , 雙 方 膽 子 都 很 小 。 這 就 是 個 家 家 酒 , 幼 稚 園 小 朋 友 辦 的 那 種 , 你 到 我 家 來 我 到 你 家 去 , 不 涉 及 暴 力 。 可 是 我 認 為 , 它 最 後 的 目 標 , 就 是 中 國 的 認 同 方 面 , 顯 然 不 見 了 。 跟 香 港 一 樣 , 我 沒 有 要 獨 立 , 可 是 我 不 要 做 中 國 人 , 這 個 傾 向 愈 來 愈  了 。 」


馬 英 九 莫 名 其 妙


至 於 台 灣 總 統 馬 英 九 , 李 敖 在 很 早 以 前 就 發 出 過 警 告 : 「 我 早 就 警 告 不 要 選 馬 英 九 , 我 們 參 加 選 舉 就 是 勸 大 家 不 要 選 ( 馬 英 九 ) , 大 家 不 聽 。 過 去 我 也 警 告 過 大 家 不 要 相 信 李 登 輝 , 北 京 也 相 信 李 登 輝 , 結 果 上 當 上 了 四 年 以 後 才 覺 悟 , 他 們 不 聽 我 的 意 見 的 , 他 們 自 己 蠻 幹 的 。 蠻 幹 除 非 你 不 出 事 情 , 出 事 就 很 難 說 了 。 」


李 敖 認 為 馬 英 九 這 次 的 態 度 很 弔 詭 : 「 ( 馬 英 九 ) 不 敢 惹 你 ( 學 生 ) , 他 要 是 動 用 警 察 , 立 刻 解 決 了 , 噴 瓦 斯 或 者 噴 水 龍 頭 , 立 刻 把 立 法 院 搶 回 來 , 他 不 敢 搶 啊 。 」 而 李 敖 覺 得 馬 英 九 搶 回 行 政 院 不 搶 立 法 院 , 邏 輯 上 是 「 不 通 」 的 : 「 馬 英 九 不 光 是 膽 小 , 而 且 莫 名 其 妙 , 我 們 不 可 以 用 常 理 來 看 他 。 」


今 後 都 不 在 大 陸 出 書


那 麼 , 太 陽 花 學 運 是 否 會 影 響 到 9 個 月 以 後 的 台 北 市 長 選 舉 , 以 至 2016 年 的 總 統 大 選 呢 ? 李 敖 認 為 有 變 數 : 「 現 在 學 生 們 站 起 來 , 脫 離 政 黨 , 我 們 自 己 年 輕 人 爭 取 我 們 自 己 的 權 利 , 年 輕 人 會 起 來 。 年 輕 人 有 好 的 機 會 , 因 為 他 們 不 僅 是 民 進 黨 在 後 面 搞 鬼 , 等 於 是 他 們 也 趁  起 哄 出 來 的 , 可 能 出 來 一 些 優 秀 的 青 年 。 問 題 是 他 們 出 不 來 , 因 為 對 中 國 的 態 度 就 可 以 測 驗 他 是 不 是 好 的 頭 腦 。 」


李 敖 說 , 他 不 太 願 意 出 來 講 話 , 因 為 他 對 台 灣 的 事 情 已 經 不 感 興 趣 , 覺 得 目 前 解 決 不 了 , 他 現 在 對 世 界 的 問 題 感 興 趣 。 他 說 : 「 我 們 先 知 的 , 他 們 不 了 解 。 我 現 在 已 經 對 地 區 問 題 不 感 興 趣 , 對 中 國 的 問 題 , 也 覺 得 中 國 共 產 黨 除 了 富 國 強 兵 以 外 , 已 經 搞 得 天 怒 人 怨 。 過 去 革 命 太 多 , 現 在 革 命 太 少 。 」


李 敖 認 為 未 來 或 許 會 很 「 麻 煩 」 , 因 為 「 現 在 大 家 都 走 美 國 路 線 」 , 搞 全 球 化 。 他 反 問 : 「 為 什 麼 我 們 要 全 球 化 ? 為 什 麼 我 們 不 能 小 國 寡 民 來 活 ? 」
李 敖 說 , 他 已 經 決 定 今 後 都 不 在 大 陸 出 書 : 「 我 不 喜 歡 我 的 書 被 人 家 刪 來 刪 去 , 以 前 國 民 黨 查 禁 我 的 書 , 現 在 共 產 黨 接 班 , 討 厭 死 了 。 」 但 不 知 , 他 所 說 的 「 小 國 寡 民 」 , 是 否 可 以 作 為 有 別 於 「 美 國 夢 」 的 「 中 國 夢 」 ?


洪 清 田 ﹕ 中 港 台 無 小 事 中 國 與 世 界 有 大 事



星 期 天 , 台 灣 學 生 將 和 社 會 大 眾 一 起 , 由 立 法 院 和 行 政 院 到 總 統 府 , 大 串 連 , 給 馬 英 九 博 士 、 江 宜 樺 和 金 溥 聰 上 一 課 : 民 主 體 制 和 國 會 應 怎 樣 運 行 和 操 作 ; 建 制 內 當 權 執 政 領 導 層 精 英 怎 樣 think ( and see ) out of the box , 建 制 外 無 權 精 英 怎 樣 ( 逼 建 制 內 精 英 一 起 ) 回 應 社 會 和 時 代 的 新 思 潮 和 形 勢 ; 建 制 內 外 怎 樣 對 流 和 轉 化 , 怎 樣 成 為 「 同 道 中 人 」 一 起 探 索 未 知 和 未 來 、 一 起 接 受 這 「 歷 史 共 業 」 的 考 驗 , 過 程 中 怎 樣 維 持 equilibrium, justice and normalcy ; 一 個 社 會 / 國 族 怎 樣 形 成 一 個 「 生 命 共 同 體 」 , 怎 樣 各 施 各 法 、 同 心 同 德 「 長 治 久 安 」 … …


「 太 陽 花 」 多 麼 像 「 野 百 合 」 、 紅 玫 瑰 和 白 茉 莉 , 建 制 外 無 權 精 英 多 麼 像 百 年 前 五 四 和 二 十 五 年 前 的 六 四 , 但 又 多 麼 不 像 , 完 全 不 像 。

( 一 ) 給 台 灣 讓 利 的 槓 桿 作 用


馬 英 九 隔 了 那 麼 多 天 發 言 , 發 言 因 循 陳 腐 , 可 見 他 仍 活 在 十 多 年 前 的 世 界 , 出 不 來 、 不 願 出 來 , 認 為 是 外 面 世 界 ( 全 ) 不 對 , 是 外 面 要 改 正 、 不 是 他 要 改 變 , 可 以 不 理 ; 但 又 很 困 擾 , 不 明 白 為 什 麼 台 灣 三 四 十 年 新 舊 勢 力 權 威 對 決 、 全 民 分 裂 、 血 淚 交 加 建 立 的 民 主 體 制 、 選 舉 和 國 會 , 完 成 的 政 黨 輪 替 歷 史 轉 型 , 一 下 子 全 砸 了 , 天 塌 下 來 了 ?


他 是 國 民 黨 建 制 的 民 主 派 , 服 膺 普 世 價 值 觀 , 救 了 國 民 黨 , 二 二 八 正 式 作 官 方 懇 切 道 歉 , 受 深 藍 斥 罵 , 但 他 也 脫 離 醞 釀 已 久 的 台 灣 新 現 實 。 類 似 埃 及 、 泰 國 和 土 耳 其 , 台 灣 新 成 的 民 主 體 制 , 有 了 結 構 和 人 員 後 , 正 在 test run 。 這 是 再 經 歷 一 次 歷 史 挑 戰 和 考 驗 ; 這 個 新 階 段 形 式 和 過 程 、 問 題 和 議 題 、 風 險 和 回 報 不 同 , 但 同 是 「 質 變 」 , 人 文 課 題 和 主 題 重 複 、 檢 驗 、 否 定 和 修 訂 前 一 階 段 成 果 。


台 灣 這 次 更 大 的 不 同 是 , 以 前 是 台 灣 內 部 問 題 ( 大 背 景 一 如 韓 國 有 美 國 因 素 ) , 現 在 加 入 一 個 天 地 人 合 一 、 無 邊 仁 德 、 永 遠 正 確 絕 對 、 無 限 自 我 正 義 的 「 中 國 因 素 」 。


開 放 改 革 三 十 年 , 中 國 以 「 舉 國 體 制 」 的 「 經 濟 運 動 」 代 替 一 九 四 九 年 後 三 十 年 的 「 政 治 運 動 」 , 以 「 唯 經 濟 」 發 展 硬 道 理 粗 放 片 面 活 化 集 體 主 義 和 實 用 主 義 、 權 威 和 專 制 , 建 造 一 個 「 以 我 為 主 」 的 龐 大 「 經 濟 叢 林 」 代 替 「 政 治 叢 林 」 , 節 節 勝 利 , 向 香 港 和 台 灣 及 世 界 擴 張 , 但 正 正 是 「 給 台 灣 讓 利 」 的 「 服 務 貿 易 協 議 」 的 經 濟 利 益 , 給 了 台 灣 學 生 一 個 發 動 全 社 會 的 缺 口 , 成 為 運 動 的 leverage , 由 經 濟 到 政 治 體 制 、 社 會 與 群 族 的 生 存 和 福 祉 , 全 面 自 我 審 視 。


( 二 ) 中 國 因 素 就 是 問 題 所 在


台 灣 幾 百 學 生 突 擊 、 佔 據 和 癱 瘓 立 法 院 , 反 「 兩 岸 服 務 貿 易 協 議 」 , 引 發 萬 人 圍 立 法 院 , 一 個 最 強 烈 深 遠 的 信 息 是 : 對 香 港 和 台 灣 , 中 國 正 發 揮 其 「 大 體 積 、 大 數 量 、 大 規 模 」 的 無 限 優 勢 和 威 力 , 按 「 中 國 標 準 」 重 整 重 構 香 港 和 台 灣 政 經 體 制 、 社 會 及 文 化 。


「 中 國 」 的 思 維 和 行 動 怎 樣 對 台 灣 和 香 港 , 除 非 突 然 一 反 「 不 自 覺 、 不 自 制 」 的 五 千 年 傳 統 , 能 夠 自 覺 和 自 制 , 也 將 慣 性 怎 樣 對 國 際 和 世 界 。 學 生 攻 入 台 灣 立 法 院 , 客 觀 上 是 介 入 起 主 軸 作 用 的 「 中 國 因 素 」 ; 以 台 灣 的 新 生 政 經 體 制 、 社 會 及 群 族 的 「 現 代 性 」 , 抗 衡 中 國 大 陸 天 地 人 合 一 、 無 邊 仁 德 、 永 遠 正 確 絕 對 、 無 限 自 我 正 義 的 政 經 體 制 、 社 會 及 群 族 的 「 傳 統 性 」 。


由 香 港 和 台 灣 到 國 際 及 世 界 , 單 只 十 四 億 人 一 統 一 體 一 言 一 路 的 中 國 因 素 , 就 是 問 題 所 在 ; 中 國 則 視 單 只 十 四 億 人 一 統 一 體 一 言 一 路 正 是 中 國 優 勢 所 在 、 核 心 利 益 所 在 。 一 統 十 四 億 人 上 承 連 綿 不 斷 五 千 年 文 明 , 走 出 自 己 世 界 , 走 出 去 , 這 就 是 二 十 一 、 二 十 二 世 紀 世 界 運 作 的 主 軸 和 變 化 的 動 力 , 人 類 從 未 見 過 類 似 問 題 、 課 題 和 主 題 。


歷 史 在 考 驗 , 中 國 還 有 沒 有 唯 物 主 義 客 觀 精 神 和 學 習 能 力 : 歷 史 在 考 驗 , 世 界 能 不 能 及 時 了 解 及 感 認 「 中 國 」 的 思 維 和 行 動 , 能 不 能 適 切 回 應 十 四 億 人 一 起 走 出 去 , 一 如 介 入 台 灣 和 香 港 那 樣 介 入 世 界 。


( 三 ) 中 國 否 認 問 題 諉 過 他 人


隨  兩 岸 官 方 半 正 式 接 觸 和 「 中 華 民 國 」 稱 號 在 大 陸 的 公 開 解 禁 , 習 近 平 似 亟 亟 於 在 台 灣 問 題 上 比 江 澤 民 和 胡 錦 濤 「 走 多 一 步 」 , 放 下 更 多 、 換 回 更 多 空 間 ; 不 論 「 捨 」 多 少 , 一 統 十 四 億 人 也 肯 定 「 得 」 更 多 更 根 本 、 更 深 遠 的 。 相 應 地 , 佔 據 立 法 院 內 外 的 台 灣 學 生 和 整 個 社 會 也 動 起 來 , 回 應 歷 史 大 潮 流 、 新 形 勢 。


習 近 平 、 馬 英 九 和 佔 據 立 法 院 的 學 生 、 大 陸 和 台 灣 , 一 起 更 緊 密 面 對 一 個 人 類 共 同 的 問 題 、 課 題 和 主 題 — — 怎 樣 從 多 重 「 深 淺 層 次 矛 盾 與 問 題 」 的 混 沌 中 建 立 「 群 己 關 係 」 ( 嚴 復 語 ) , 按 各 種 維 度 、 坐 標 及 標 準 re-configurate 成 為 虛 虛 實 實 的 政 經 體 制 、 社 會 及 國 族 、 文 化 , 它 們 之 間 如 何 守 護 和 變 與 不 變 , 如 何 分 配 、 交 換 和 重 新 整 合 , 如 何 促 進 進 步 和 福 祉 , 如 何 使 大 家 心 服 、 接 受 。


這 是 人 類 永 恆 的 問 題 、 課 題 和 主 題 , 但 東 西 方 和 傳 統 到 現 代 各 歷 史 階 段 的 主 客 觀 處 境 和 形 態 、 各 人 各 地 本 和 之 間 的 選 擇 、 代 價 和 回 報 都 大 不 同 , 千 變 萬 化 卻 又 有  可 尋 。

台 灣 和 香 港 內 內 外 外 進 入 問 題 , 在 光 明 與 黑 暗 的 掩 映 混 沌 中 跌 跌 撞 撞 , 大 悲 大 喜 ; 中 國 拒 絕 進 入 問 題 , 否 認 問 題 , 「 不 存 在 『 中 國 問 題 』 , 有 問 題 的 是 美 國 、 歐 洲 和 世 界 , 不 是 中 國 」 , 「 不 能 以 開 放 改 革 後 三 十 年 否 定 前 三 十 年 , 不 能 以 現 在 否 定 過 去 」 。 最 大 體 積 、 最 大 能 量 和 動 力 的 「 中 國 因 素 」 , 最 無 知 無 覺 。


( 四 ) 台 港 一 人 一 實 體 仍 在 摸 索


台 灣 和 香 港 都 在 混 沌 狀 態 中 以 個 人 實 體 性 為 單 位 本 位 重 整 重 構 政 經 、 社 會 和 文 化 ; 由 商 貿 經 濟 、 管 治 政 治 、 施 行 行 政 , 諸 事 紛 紛 擾 擾 , 問 題 不 少 , 但 仍 可 以 吃 百 年 老 本 , 大 問 題 的 可 能 是 水 不 揚 波 的 中 國 大 陸 / 內 地 。


香 港 由 百 多 年 前 、 台 灣 由 幾 十 年 前 開 始 , 到 現 在 的 IT 個 體 化 全 球 化 時 代 , 略 為 實 現 「 個 體 化 」 , 以 個 人 實 體 性 為 單 位 建 立 建 制 和 參 與 公 共 事 務 , 學 習 現 代 程 序 和 價 值 , 漸 漸 形 成 新 政 經 體 制 、 社 會 及 文 化 、 群 族 , 先 行 先 試 融 入 國 際 和 世 界 。


現 在 台 港 一 人 一 實 體 , 都 在 「 後 現 代 」 混 沌 狀 態 中 摸 索 , 由 下 而 上 自 發 自 由 自 主 參 與 重 整 重 構 , 縱 橫 交 錯 激 烈 討 論 辯 論 。 中 國 大 陸 / 內 地 正 一 人 一 言 一 調 一 統 , 由 上 而 下 發 號 司 令 , 「 舉 國 體 制 」 總 體 規 劃 , 思 想 感 情 、 知 識 意 識 、 利 益 權 力 、 資 源 訊 息 一 如 五 六 十 年 代 統 購 統 銷 , 仍 用 集 權 主 義 專 制 方 式 分 配 利 益 , 不 靠 「 體 制 、 程 序 」 , 以 「 集 權 主 義 專 制 」 作 為 價 值 觀 身 分 認 同 。 但 新 現 實 正 由 下 而 上 一 人 一 實 體 化 , 上 下 避 不 了 「 群 己 關 係 」 在 各 層 的 re-configurate , 跟 四 五 十 年 前 台 灣 、 韓 國 、 泰 國 、 馬 來 西 亞 很 多 相 似 。


中 國 大 陸 / 內 地 完 全 不 認 為 目 前 路 線 大 政 方 針 政 策 有 什 麼 問 題 , 「 制 度 自 信 」 ( 不 這 樣 才 是 「 邪 路 」 ) , 台 港 初 時 有 人 提 醒 ( 現 在 沒 人 吃 飽 沒 事 幹 、 撐  肚 皮 「 指 手 劃 腳 、 說 三 話 四 」 ) , 一 如 開 放 改 革 二 三 十 年 台 港 警 示 , 按 台 港 和 國 際 經 驗 , 發 展 經 濟 必 須 一 開 始 同 步 ( 雖 力 度 不 同 ) 注 重 環 保 及 貪 污 問 題 , 中 國 大 陸 / 內 地 本 身 「 單 一 」 黨 政 憲 政 及 政 經 體 制 、 社 會 及 文 化 , 令 環 保 及 貪 污 比 外 面 更 嚴 重 , 應 早 為 之 謀 。


中 國 不 信 邪 , 「 走 自 己 的 路 」 , 按 自 己 的 標 準 、 方 式 和 節 奏 辦 事 , 說 「 先 發 展 、 後 治 理 」 是 科 學 自 然 規 律 和 必 經 之 路 , 甚 至 說 「 港 台 歐 美 有 些 人 不 願 見 中 國 發 展 起 來 , 別 有 用 心 」 。 「 舉 國 體 制 」 總 體 規 劃 反 覆 驗 證 , 必 然 正 確 、 不 會 錯 , 沒 問 題 , 出 問 題 必 然 是 他 者 外 因 ; 統 一 調 配 和 指 令 下 , 單 一 方 向 單 一 目 標 單 一 動 作 原 則 原 理 單 一 說 詞 , 全 民 一 哄 而 起 , 政 策 聖 旨 掩 飾 私 心 劣 行 醜 態 , 弄 虛 作 假 都 假 神 聖 之 名 , 初 見 成 效 卻 後 遺 症 深 重 。


現 在 積 重 難 返 , 沒 水 喝 , 沒 空 氣 呼 吸 , 沒 白 雲 藍 天 。


往 下 幾 十 年 是 各 層 「 群 己 關 係 」 的 混 沌 虛 實 re-configuration 的 政 治 、 管 治 、 法 治 、 管 理 的 問 題 、 課 題 和 主 題 。

中 國 內 部 有 其 千 百 年 難 處 , 一 下 子 難 從 內 部 「 體 制 、 程 序 和 價 值 觀 身 分 認 同 」 各 層 改 革 和 現 代 化 , 香 港 和 台 灣 開 始 明 擺  的 免 費 學 堂 。 不 論 中 國 大 陸 / 內 地 多 麼 多 人 多 麼 忽 視 輕 視 錯 視 鄙 視 蔑 視 , 客 觀 上 都 在 參 照 台 灣 和 香 港 的 正 反 面 。


( 五 ) 以 「 量 增 」 膨 脹 淹 沒 台 灣


台 灣 一 個 和 大 陸 「 服 務 貿 易 協 議 」 的 壓 力 由 個 人 及 群 組 利 益 , 直 透 決 策 體 制 和 決 策 程 序 、 價 值 觀 和 身 分 認 同 , 四 層 裂 痕 共 振 , 一 體 不 可 分 。 幾 百 學 生 突 擊 佔 據 立 法 院 , 幾 日 間 萬 計 學 生 及 公 民 組 織 內 內 外 外 聚 集 , 警 察 三 度 奪 門 失 敗 , 國 會 癱 瘓 。


學 生 要 求 馬 英 九 到 立 法 院 協 商 、 把 「 服 務 貿 易 協 議 」 退 回 給 中 國 、 立 法 通 過 兩 岸 協 商 監 督 條 例 , 在 在 搖 撼 國 民 黨 政 府 , 可 能 波 及 年 底 「 七 合 一 」 和 兩 年 後 總 統 選 舉 和 兩 岸 政 策 。


一 個 FTA ( 自 由 貿 易 協 議 ) 是 一 個 整 體 , 但 內 裏 一 百 幾 十 個 項 目 , 對 內 部 有 一 百 幾 十 種 不 同 得 失 影 響 , 局 部 個 人 利 益 匯 成 群 組 利 益 , 分 歧 對 立 , 必 然 質 疑 、 挑 戰 和 衝 擊 決 策 體 制 和 決 策 程 序 , 失 者 可 能 上 街 , 得 者 不 上 街 。 自 由 貿 易 協 議 簽 後 , 常 長 久 爭 持 才 得 內 部 國 會 批 准 ( 美 國 和 韓 國 間 要 等 韓 國 五 年 , 韓 農 曾 來 香 港 跪 拜 示 威 ) 。 執 政 者 的 任 務 和 天 職 就 是 熟 識 民 意 民 情 , 秉 公 無 私 梳 理 原 由 根 據 和 疏 導 民 情 、 形 成 多 重 矛 盾 之 間 的 「 Equilibrium, Justice, Normalcy 」 ( 均 衡 、 公 義 、 正 常 ) , 否 則 必 然 被 質 疑 、 挑 戰 和 衝 擊 價 值 觀 、 四 是 身 分 認 同 。


這 次 兩 岸 服 務 貿 易 協 議 雙 方 只 計 項 目 的 數 量 , 每 項 不 限 數 量 , 大 陸 可 以 以 十 四 億 人 的 「 量 增 」 膨 脹 「 淹 沒 」 台 灣 , 台 灣 總 體 「 利 大 於 弊 」 只 是 表 象 ; 由 服 務 貿 易 到 其 他 , 大 陸 也 可 以 這 樣 「 淹 沒 」 台 灣 , 「 今 日 香 港 、 明 日 台 灣 」 。 這 些 恐 懼 不 單 是 個 別 人 或 行 業 的 利 益 , 而 是 總 體 的 生 存 , 觸 發 台 灣 人 「 體 制 、 程 序 和 價 值 觀 身 分 認 同 」 四 層 面 共 振 , 交 叉 感 染 、 累 積 和 重 疊 , 過 了 一 個 臨 界 點 又 一 個 臨 界 點 。 學 生 做 了 時 代 先 鋒 , 佔 據 有 利 陣 地 , 帶 動 社 會 , 宣 稱 守 護 「 台 灣 生 命 共 同 體 」 ( 體 制 、 程 序 和 價 值 觀 、 身 分 認 同 ) , 代 「 人 民 」 發 言 。
( 六 ) 馬 英 九 擺 脫 不 了 「 知 障 」


馬 英 九 和 董 建 華 一 樣 , 都 面 對 他 們 認 識 和 能 力 之 外 的 mission impossible , 又 都 活 在 自 己 的 權 力 精 英 世 界 及 建 制 主 義 文 化 ( establishmentarianism ) 中 , 突 顯 一 黨 專 政 、 權 力 建 制 和 成 功 企 業 一 旦 自 成 世 界 , 慣 了 「 以 我 為 主 」 , 要 開 放 和 面 對 新 現 實 轉 型 , 即 使 最 優 秀 人 才 也 可 能 學 不 好 基 本 功 , 多 努 力 也 常 跌 跌 撞 撞 , 出 人 意 表 。


去 年 突 襲 王 金 平 時 , 馬 英 九 有 理 和 正 義 , 近 乎 徇 眾 要 求 , 可 以 大 快 人 心 , 卻 笨 拙 透 頂 , 倒 砍 自 己 一 刀 ; 這 次 又 是 不 知 深 淺 , 粗 暴 勞 役 有 憲 政 正 當 性 的 立 法 院 決 策 體 制 及 其 多 數 優 勢 , 拙 劣 偷 襲 , 違 反 去 年 四 黨 共 識 ( 把 「 服 務 貿 易 」 「 逐 條 審 議 」 , 等 同 拉 布 ) , 不 顧 決 策 程 序 正 義 。


這 次 他 似 又 一 次 脫 離 台 灣 社 會 及 政 經 現 實 , 簡 單 、 機 械 解 讀 民 意 的 「 五 五 波 」 ( 只 計 百 分 比 、 不 考 慮 雙 方 的 主 導 力 、 能 量 和 能 動 性 ) , 以 為 反 對 聲 浪 不 大 , 可 以 強 闖 。 他 是 國 民 黨 精 英 、 權 威 主 義 及 建 制 主 義 文 化 ( establishmentarianism ) 中 最 開 明 正 派 民 主 理 性 和 人 道 者 , 但 也 不 失 本 色 , 擺 脫 不 了 出 身 「 知 障 」 , 不 知 台 灣 人 愈 來 愈 感 到 「 台 灣 」 整 體 生 存 受 威 脅 。 他 執 政 六 年 的 快 速 大 幅 開 放 大 陸 政 策 和 融 合 過 程 , 實 惠 只 益 少 數 大 戶 , 受 傷 的 是 中 下 層 、 中 小 戶 和 青 年 學 生 , 貧 富 更 懸 殊 、 長 期 更 依 賴 , 在 價 值 觀 和 身 分 認 同 層 面 的 自 主 自 由 下 降 , 他 似 完 全 不 感 到 ( 一 如 董 建 華 不 知 香 港 人 感 受 ) 。


( 七 ) 不 應 只 從 統 一 小 局 看 台 灣


歷 史 的 進 程 是 思 想 感 情 、 知 識 意 識 、 利 益 權 力 、 資 源 訊 息 由 極 少 數 人 向 更 多 人 的 擴 散 , 一 階 段 一 階 段 讓 一 階 層 一 階 層 更 多 人 分 享 和 參 與 。 現 代 化 和 現 代 性 以 人 的 解 放 開 始 , 以 自 由 個 體 ( the individual ) 為 基 礎 自 由 re-configurate 成 各 種 實 體 性 ( entity ) , 促 進 內 內 外 外 的 思 想 感 情 、 知 識 意 識 、 利 益 權 力 、 資 源 財 富 、 文 化 訊 息 虛 虛 實 實 的 自 由 流 通 與 溝 通 , 增 進 文 明 及 福 祉 。


FTA ( 自 由 貿 易 協 議 ) 是 自 由 主 義 在 經 濟 體 的 自 由 經 濟 , 自 由 民 主 最 基 本 根 本 的 基 本 根 本 ( fundamental of fundamentals ) , 旨 在 拆 除 各 地 人 為 壁 壘 藩 籬 及 保 護 主 義 , 增 加 資 源 運 作 的 效 益 。 自 由 除 了 以 個 人 實 體 性 為 單 位 , 都 以 各 種 實 體 性 ( 家 庭 、 企 業 、 行 業 、 社 會 、 國 族 、 文 化 ) 為 單 位 , 個 人 從 屬 於 集 體 ; 自 由 流 通 和 自 由 競 爭 必 然 是 內 內 外 外 的 re-configurate , 也 必 然 包 括 汰 弱 存 強 、 新 陣 代 謝 , 難 免 波 及 一 些 家 庭 、 企 業 、 行 業 、 社 會 、 國 族 、 文 化 。 「 自 由 流 通 與 溝 通 」 與 「 家 庭 、 企 業 、 行 業 、 社 會 、 國 族 、 文 化 」 可 能 兩 難 全 , 個 人 及 群 族 不 得 不 抉 擇 。


西 方 文 藝 復 興 以 來 五 百 年 的 現 代 化 和 現 代 性 , 是 中 世 紀 的 政 教 合 一 體 制 及 秩 序 的 解 體 後 , 歐 洲 各 國 發 展 出 自 己 的 語 言 、 宗 教 、 藝 術 、 科 學 、 哲 學 、 經 濟 、 政 治 、 社 會 、 國 家 , 並 以 自 由 貿 易 與 資 本 主 義 、 殖 民 者 與 帝 國 主 義 向 全 球 擴 散 自 由 民 主 法 治 人 權 。 日 本 明 治 維 新 時 放 下 身 段 和 自 大 尊 嚴 , 採 「 洋 體 」 改 造 「 家 庭 、 企 業 、 社 會 、 國 族 、 文 化 」 , 藉 以 守 護 和 強 化 「 和 魂 」 ( 以 機 械 化 物 質 滋 養 傳 統 「 文 化 魂 」 的 「 半 現 代 化 」 大 成 功 後 終 貽 禍 天 下 ) 。 中 國 二 百 年 來 在 西 方 威 迫 下 的 現 代 化 和 現 代 性 千 年 變 局 , 兩 難 間 下 不 了 抉 擇 , 反 反 覆 覆 , 勞 苦 難 成 「 自 折 騰 」 。


百 多 年 香 港 、 幾 十 年 台 灣 的 內 內 外 外 政 經 貿 易 自 由 化 , 在 世 界 大 風 浪 全 暴 露 衝 擊 , 分 個 人 、 多 元 多 方 多 向 , 拼 搏 從 被 動 中 力 爭 主 動 ; 中 國 以 十 四 億 人 一 統 「 舉 國 體 制 」 加 入 香 港 及 台 灣 與 世 界 , 既 以 「 大 體 積 、 大 數 量 」 主 導 大 勢 , 也 受 香 港 和 台 灣 與 現 代 世 界 的 考 驗 , 暴 露 五 千 年 「 大 體 積 、 大 數 量 」 的 無 限 弱 點 劣 質 。


百 多 年 來 台 灣 香 港 給 中 國 大 陸 / 內 地 的 警 示 : 第 一 , 中 國 必 須 以 個 人 實 體 性 為 單 位 本 位 建 構 「 體 制 、 程 序 、 價 值 觀 身 分 認 同 」 , 以 之 處 理 利 益 分 配 及 「 群 己 關 係 」 , 愈 早 先 建 愈 穩 妥 ; 第 二 , 香 港 和 台 灣 是 中 國 學 習 和 練 習 的 中 介 台 ; 第 三 , 中 國 應 付 不 了 香 港 台 灣 , 應 付 不 了 中 國 的 未 來 ; 第 四 , 中 國 不 能 、 不 應 只 從 「 統 一 」 小 局 看 台 灣 , 必 須 從 「 往 下 一 二 世 紀 中 國 人 文 轉 型 及 與 世 界 關 係 」 大 局 看 台 灣 。


上 天 真 的 很 眷 顧 今 天 這 世 界 , 由 台 灣 和 香 港 到 給 中 國 大 陸 / 內 地 , 這 時 當 權 執 政 者 ( 仍 ) 不 會 輸 、 輸 得 起 的 時 候 , 台 灣 學 生 和 香 港 佔 中 者 替 中 國 大 陸 / 內 地 練 習 ( 類 ) 現 代 政 治 管 治 法 治 行 政 。

馬嶽﹕民主政體的「赤字」


台灣因服貿協議而爆發佔領 立法院事件,震動台港。有人會問:台灣不是民主社會了嗎?怎麼還會有佔領抗爭?民眾為什麼不讓民選的政府和議會作決定,而要用群眾運動逼他們改變政策,那 不是像埃及了嗎?不少「有心人」當然會跑出來大說民主制度的不是:民主不是一樣帶來佔領,亂糟糟的,民主政體不是一樣鎮壓人民嗎?

當然,民主政體仍然有激烈抗爭是很正常的現象,而民眾以制度外的方法影響政府政策,亦是平常正當不過的事。


民主政體的公民不滿

現實上,不少研究民主政體的學者,近年都指出在不少成熟的老牌民主政體,經常出現公民不滿(disaffected) 的現象,即公民對國家的民主的實踐狀况非常不滿。隨着民主意識普及和提高,不少國家的公民都覺得自己國家的民主實踐不能符合他們的要求,例如施政不符合民 意、議會或民選代表不能代表他們,以及決策過程不民主等。學者甚至懷疑當政治領袖如馬英九或民主體制的重要制度組成部分如政黨、議會的公信力都走低的時 候,民主政治是否會面對新的認受性危機。

專門研究民主政治的學者Pippa Norris ,在她2011年的作品《民主的赤字》(Democratic Deficit)中,把人民對政體的支持和態度分為5個層次:

(一)對民族國家(nation-state)的認同感;

(二)對政體的主要原則和價值(在民主政體則為自由、民主、人權、監察等原則)的支持;

(三)對政權的各項表現的評價(regime performance);

(四)對政體各種建制(institution)的評價(包括議會、行政部門、法院、政黨、地方政府、軍人和警察、公務員系統等);

(五)對各公職人員的評價(包括首長和主要官員、議員、政黨領袖、公務員等)。


對民主價值的堅持

Pippa Norris 分 析比較了多個民主國家的政治意見的調查研究數據後,作出的結論是在大多數民主國家,第一二層面的認同並沒有下降,反而有部分上升迹象。換言之,民主國家的 公民並不是變得不愛國,或者不認同民主價值,他們對其民族國家的政治認同和民主政體的價值和原則仍然信念堅定,這些都不是不滿的源頭。

民主政體內的公民不滿的來源通常是(三)、(五)兩項,即政治領袖或公職人員的表現未如理想,而在管治表現(Governance Performance)上,Pippa Norris 的研究發現是民主國家的公民的不滿,和他們對經濟表現的評價並沒有顯著關係。民主國家的公民不滿,通常是程序價值上的表現(process performance):即他們覺得政府往往施政不透明、問責性不足、維護人權和法治做不夠、不能恪守程序公義和公平等。

換言之,對不少相信民主價值的公民而言,對民主實踐不滿的重點不是政府能 否改善經濟或者令他們自己的物質生活更豐足,而是很多民主政體的領袖和公職人員「不夠民主」、「講一套做一套」,做不到民主政體核心價值下應有的標準。人 民對議會、政黨或選舉等傳統代議機制的信心下降,因而當他們不滿政府表現或施政行為時,會多了選擇以直接行動來表達意見,希望令政治領袖回到民主核心價值 的軌道上。


對缺乏程序公義的不滿

如果我們把台灣的佔領立法院放在以上的脈絡理解,則台灣雖然已公認是民主已經鞏固(democratically consolidated)的政體,但 公民仍然可以對民主政體的實踐以及政府的表現不滿。服貿事件的觸發點,除了是因為對中國的抗拒、對服貿協議本身的懷疑外,更因為政府和執政黨違反民主的程 序公義,在控制議會大多數下仍然希望「快刀斬亂麻」式的通過決議,令人民覺得議會和民主「失效」,選擇以直接行動改變政府決定。

民主政制的精神,政府和議 會獲人民以普選授權,當然是重要成分,但這並不是說公民透過定期的普選產生政府和議會後,便可以回家「大覺瞓」。公民需要持續的參與政治,而當政府和議會 不依民主原則辦事(例如閉門撥款然後召警察抬走要求開放會議的議員),便要用架構外的各種參與辦法發聲。

政治學大師Robert Dahl 在《關於民主》On Democracy一 書中,有一項頗值深思的論斷。他說很多批評民主政制的人,往往是混淆了民主的理想和現實世界中見到的民主體制,例如你常常會聽到人說:「民主很好嗎?美國 很民主嗎?美國不是一樣有歧視黑人和侵犯人權?」這正是混淆了民主的理想狀態和現狀的關係。現實世界中的民主政體和政治運作不能做到民主理論中或政治學課 本中的標準,並不代表民主不是較好的制度,或者民主價值不值得支持。在成熟民主政體中的公民,較多會明白這個道理:即民主很多的核心價值是值得支持的,而 現實中政府或政治領袖做不到,就要努力鞭策他們接近這些標準。


香港的龐大赤字

回到香港,香港人的政治參 與度當然比台灣或其他成熟民主國家為低,但根據第二波和第三波「亞洲民主動態研究」的調查結果,香港人對民主價值的認同和支持,其實不遜不少亞洲其他已經 實踐民主政制一段時間的國家,但當然香港仍然未可以普選產生政府。從這個角度看,香港的民主價值和民主實踐的落差比很多民主國家大得多。當很多先進民主國 家尚且面對「民主政體的赤字」,備受直接行動的挑戰,香港的赤字落差更大,政府只會持續的受直接行動挑戰了。


◆延伸閱讀

Pippa Norris, Democratic Deficit: Critical Citizens Revisited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