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10日星期一

蕭海燕:要跳出「親共」或「親西方」框框




3D電影為何風行香港?請別對立思維,誤會這是對科技的批判,這不過是筆者進進出出香港,卻不大明白潮流。朋友有說很多人已慣看電腦屏幕,看3D不 像我們頭暈眼花;有說只播3D等於提高票價,經濟壓倒消費者選擇;有說科技時代,人類大腦的思考記憶和感受功能開始退化,已給馴服至只有官能刺激區域和小 腦條件反射活躍。


可是,問題正在這裏,我們本是活在立體三維空間,為何紛紛鑽進平面找立體?更吊詭的是,我們的語言、思想和討論本為承載我們在立體現實世界的生活和問題,為何卻愈來愈退化至2D線性思維?

毋須「親共」或「親西方」

平面,其實是有景深的(如攝影、國畫和文藝復興以來的西洋畫),只是我們日趨數位化「1010」——如某人不反對同性戀,他便等同「同志」、反道德、反基督;如某人沒有浮誇或盲目地表達喜愛小動物、小孩子或家國,他便可歸於很惡毒、很自私的類別。

這是一個常識性邏輯問題,也是一個哲學問題,更是香港如何自處的問題;香港已受類似簡化到有點偏離現實的爭論而消耗多年,議題雖然無數,但始終未及根源。

從 事評論多年,筆者可單刀直入寫中美大戰略、寫香港困境,也可從兩地融合矛盾提升至國際博弈……,為何偏要先提一個「票房毒藥」式的要求思考的問題?朋友頓 時明白,一個人「大腦死亡」,醫學上等同死亡,所以在腦死亡前,醫護人員還想盡力施救。一理通,百理明,筆者曾以「農場」為譬如,助同學「思想解放」他的 農民父母,難道不能相信香港讀者的智慧?

新近朋友已在不同場合作出深度分析,當前中美戰略關係中香港的夾縫處境,筆者不予重複。全球戰略調整,香港或你我左右不了,但我們起碼可以選擇做不做這家哪家的棋子和炮灰,或者說我們怎樣才可避免躺着中槍?

我們可先突破思想框框,香港討論中美戰略角力,不等於要選擇「親共」或「親西方」。
其一,在這全球政治經濟權力重心轉移的過程中,地球不是真如中美輿論「建構」般,地球剩下G2;其二,「西方」不是一個個體,而目前北京面對的挑戰「不是西方」,而是東南西北,以及自己。

美國了解中國實力

美 國戰略規劃上要「重返亞洲」,首先是中東有多個親美、反美、宗教、經濟、軍火利益叫她「別走」的國家,有以巴、伊朗、阿富汗、沙地、敍利亞等;最擔心美國 戰略轉移亞太的,其實是歐盟,無論是「冷戰」戰略文化或能源依賴,歐洲對俄羅斯和歐亞恐怖主義蔓延的憂慮,遠多於中國威脅。

在亞洲,目前北 京感受到的「圍堵」不單是來自美國(美國的戰略優勢本來就是壓倒性的),而是美國不單鼓動傳統軍事盟國如日本、南韓、澳洲和菲律賓等,還有北京以往有點 「不以為然」(非美國「保護傘」下)的越南、印度和俄羅斯,甚至中國在2008奧運前飽受歐洲輿論駡名也要挺的緬甸軍政府,今天也來分一杯羹。

因此,這多元的格局本就是危與機參半,考驗的是中國的外交能力。傳統上,由於美國在亞洲特別重要,於是不管中央或香港特區政府和社會,都只把精力緊盯美國, 或正中上述的思維陷阱,誰提出這個問題,便即時受到否定——難道美國不是重要嗎,笨蛋?反而潛在的夥伴覺得一向受「大中國」輕視,當遇上美國帶着厚禮和微 笑招手,結果可以預見。執意鎖定強敵只是對自己的消耗。

無論政治和傳媒如何渲染「中國威脅」,美國政府對中國的實力和真實挑戰範圍非常清 楚。美國The National Bureau of Asian Research的「戰略亞洲:20122013」系列中,剛就奧巴馬第二任期的中國軍事挑戰發表一份《中國專題:中國的世界秩序觀》報告,指出美國很 清楚中國未來一段時間,甚或根本不知是否有機會改變美國自二戰以來建立的世界秩序。

不過,美國同時了解、中國內外都覺得,現存體制問題繁多,且無法應對現今挑戰和未來,所以才須掌握以更好管理這個前瞻性或假設性的中國意圖。關於政策,報告認為中國實際上接受維持現有的全球秩序,即包括美國領導,但要求美國接受中國和其他國家在國際決策的影響力。

研究相信,中國的崛起有賴於國際複雜相互依存的結構,因此中國未來有多大的影響力,由其他國家(特別是區內)對中國的接受程度決定;故美國要做的是對沖不確定性,即維持美國主導下的集體安全體制。

剩下敵我兩家「奴才」

引申開來,政策上就是密集運用「巧實力」、「重返亞太」締結聯盟,但外交和政策研究不會說明的,換成戰略語言,就是美國戰略目標從來不是軍事交鋒,「不戰而勝」永遠是上策,來來去去也就是冷戰手法——引發軍備競賽和「自我解體」。

香港就是在這個層面上所謂陷入「冷戰格局」,但嚴格上這又不可能是「冷戰」:其一,華盛頓和北京雙方清楚這是國家利益(相對優勢)之爭,不是美蘇的意識形態 ──後者如宗教戰爭可以非理性;其二,全球化挑戰,令各國不單相互依存,而且面對的共同危機太多,因此,儘管資源上各國矛盾嚴重,但全球金融經濟體系崩 塌、傳染病、糧食危機、氣候變化等合作的需要仍在。故此,理性上美國或任何周邊國家看過十九至二十世紀歷史的都很清楚,一個突然垮台或內亂的中國究竟對周 邊、全球、甚至人類安全威脅,比起「崛起」孰大孰小。

但真正的危機,有說是:一、現代國家之間,不管是否民主憲制,國與國的執政者也許利益更接近而所以克制和合作,但國與國的在野利益同樣可以合作,把雙方矛盾推向極端。

二、美國的新戰略優勢和政策已經成形,如香港社會和中央政府都無法從意識「去殖」——永遠只有「親共」或「英美」之分,就會進入「冷戰角色」,不斷自我消耗。如是,就別再白問香港有沒有人才之類的問題了,因為「人」都會被消耗掉,而剩下敵我兩家的「奴才」而已。

其實,殖民地歷史不是香港選擇的,我們是否為何一定覺得自己「被殖民」,而不可當自己利用了英國這十九世紀最先進的生產力來現代化?當然,這又正是港人和中央政府能否立體思維的問題了。

時事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