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6日星期日

李先知: 勞工福利派抬頭 蓋過工商自由派




立法會選舉結束後,泛民陣營內激進勢力壓倒溫和力量,建制陣營內唐梁對決餘波未了,這些變化都令新一屆政府的管治變得更困難,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變化,就是勞工福利派抬頭,蓋過了傳統的工商自由派,未來數年特區政府在勞福議題上將面對巨大的「派糖」壓力。

長期以來,由於半數立法會議席由功能團體選舉產生,而這些功能團體的設計主要是照顧工商界的利益,代表老闆階層的議員佔議會席位超過三分之一,加上民主黨、民建聯等傳統大黨都要兼顧基層與中產,路線不能太激進,全力為基層勞工發聲的立法會議員數目一直不超過四分之一,對建制派沒有構成很大的壓力。經過今次選舉,這個傳統局面已經改變。

首先,在泛民陣營方面,李卓人、張超雄、何秀蘭等打正工黨旗號參加分區直選,全部順利當選,加上社福界張國柱,工黨的勢力明顯冒升。對於工黨的勞福主張,激進泛民如人民力量和社民連是肯定支持的,街工梁耀宗、衛生服務界李國麟、教協葉建源等基於地區或工會背景的考慮,也很有可能支持,在這樣的形勢下,公民黨和民主黨很難反對,泛民陣營就勞福議題形成聯合陣線,團結向政府施壓,爭取如標準工時立法、增加勞工假期、籌建全民退休保障制度等,機會是很大的。

在建制陣營方面,最大的轉變來自工聯會與民建聯分拆,獨立以一張名單角逐分區直選和超級區議會議席,結果成績不俗,在新一屆立法會共佔6席,連同勞聯潘兆平、醫學界梁家騮等,成為建制派內清晰的勞工代言勢力,這股力量會牽制走直選路線靠公屋票倉的民建聯和半獨立的謝偉俊、梁美芬等人,令逾半建制派議員可能對勞福訴求讓步,建制陣營內的工商界代表將淪為少數,無力阻止議會通過擴大勞工福利的法案和議案。

政壇中人指出,上述的議會內部勢力消長,本來已經對勞工界有利,議會外部的政經環境變化,同樣有利勞工力量抬頭。曾蔭權主政7年,停止定期賣地,停建停售居屋,形成了地產霸權,不單基層打工仔買不起樓,就連中產專業人士也望樓興嘆,這個荒謬的現象粉碎了港府一貫的自由經濟神話論述,即只要把經濟的餅做大,自然而然社會的上中下階層都會受惠,現實是回歸15年香港的經濟餅做大了很多,從事地產和金融行業的一小撮人年年暴利,但大多數基層民眾的生活不見明顯改善,微薄的積蓄在超低息兼高通脹的雙重煎熬下不斷貶值,社會大眾強烈關注該如何分餅而非做餅,這股社會氣氛,對立法會內的勞福派相當有利,政府礙於形勢,無法迴避勞福議題。新一屆政府上場兩個月,便放寬了交通津貼的申領資格,由原來只能按家庭入息計算,變成既可按家庭入息也可按個人入息計算的雙軌制,這正正是工黨、工聯會等立法會勞福派過去一年大力爭取的,這個轉變預示了未來數年將有許多類似的政策變化,施政的天秤將向勞福派傾斜。



蔡子強: 民建聯配票攻略全剖析

上周二選舉結果揭盅,民主黨那一邊愁雲慘霧,而民建聯那一邊卻喜氣洋洋(請勿誤會,我說的不是某議員辦事處門口那一種),後者在地區直選派出的9張名單,九戰九勝,成績讓人咋舌。

九戰九勝非因得票率增加

但仔細一看,民建聯的九戰九勝,並非出於其得票比例的大幅增加,壓過對手,事實上,雖然該黨今屆總共增加了近兩萬張票,但其得票率其實反而較上屆下跌,少了2.7個百分點(表1),我相信這與工聯會今屆四區參選,分薄了民建聯的親中票源有關,更何還有幾位傳說中的中聯辦密友,除了上屆的梁美芬及龐愛蘭之外,今屆還要多了一位謝偉俊,亦會分薄了其親中票源。

那麼民建聯的致勝之道在於什麼﹖就如過去幾天媒體反覆提到──在於精準的配票。正如上周二筆者的文章提到,民建聯並不追求在每一區當「票王」,反而僅僅跨過當選門檻便可以,他們要的是「實惠」而非「虛榮」,於是建制派在港島區取得最尾兩席,在九龍東取得最尾兩席,在九龍西取得最尾一席,在新界西取得最後4席。除了新界東一區之外,這4區都成功以最小量的票拿到14個議席,把選票的使用效率提升至最高,不似得公民黨般,要以一張名單取得兩個議席那般無效率,徒然浪費了大量「餘額票」。

在被最廣為引用的例子新界西,民建聯三子譚耀宗、梁志祥、陳恒鑌的得票,分別為43,49633,77736,555,分佈異常平均(即使貴為黨主席及14年資深直選議員的譚耀宗其安全「水位」亦非真的很高),以些微票數險勝僅僅出局的民主黨李永達,後者有32,792票。

「上帝之手」毋須過分「神化」

那麼,民建聯究竟是用什麼方法配票,讓3張名單的票數分配如此平均?是否有一隻神奇的「上帝之手」,在背後操作和舞弄,擺佈蒼生﹖

其實也毋須把事情太過「神化」,民建聯今屆在香港島、新界東、新界西都有分拆名單參選,而他們的主要配票方法其實是公開的,也就是分區配票。

該黨的分區配票指示如下:

香港島:鍾樹根——東區、灣仔

曾鈺成——中西區、南區

新界西:譚耀宗─屯門

梁志祥——元朗、離島(南丫島、坪洲、大嶼山)

陳恒鑌——荃灣、葵青、離島(東涌、長洲、愉景灣)

新界東:陳克勤——大埔、北區

葛珮帆——沙田、西貢、將軍澳

劃分好了責任區之後,每位候選人負責集中火力在自己所屬的責任區內宣傳和拉票。每人只可以在其責任區內企街、洗樓、派單張、掛街板、貼海報,及寄上選舉郵遞廣告,不可以跨區、過界、踩進別人地盤。

那麼,民建聯分區配票的成績如何﹖選民有響應其配票呼籲嗎﹖

附表234揭示了有關結果。

分區配票成績顯著

3個附表可見,該黨的分區配票工作可謂十分成功,屈指一算:

.陳克勤在北區和大埔分別拿了民建聯八成六和八成二選票;

.葛珮帆在沙田和西貢將軍澳拿了民建聯八成和八成一選票;

.譚耀宗在屯門拿了民建聯八成五選票;

.陳恒鑌在荃灣和葵青分別拿了民建聯七成五和六成四選票;

.梁志祥在元朗拿了民建聯七成九選票;

.曾鈺成在中西區和南區分別拿了民建聯七成九和八成三選票;

.鍾樹根在灣仔和東區別拿了民建聯五成一和七成一選票。

換句話說,撇開離島不計,在12個選票責任區內,有6個當事人共承接到該黨八成以上選票,還未算有兩個承接到七成九。

(表現較差的是鍾樹根,但跟他分票的是在親中陣營德高望重的曾鈺成,且,東區的一些大型中產屋苑如太古城、康山、康怡等,以及灣仔跑馬地一帶和山上的高尚住宅區,因為估計曾鈺成要較鍾樹根的叫座力為強,所以便分了給曾鈺成,也用來彌補東區這一個特大票倉分了給鍾樹根對他造成的損失。此外,又如鴨婣洲和香港仔較多漁民,而鍾樹根一向幫助開漁民團體,而西環則有很多福建人,所以鍾亦可到那邊宣傳。從中可見,有時責任區的邊界並非完全僵化。)

親中陣營的「救命票」

當然,前述的分區配票並不是民建聯配票工作的「全豹」,否則就實在太過小覷該黨。據我所了解,親中陣營在每個選區都有三數千「救命票」,這是可以機動調撥的票,通常在投票日的黃昏,按exit poll結果或其他臨場選情觀察,在黃昏時候「撳掣」,決定押往哪位告急的候選人身上,企圖盡最後的努力為他扭轉乾坤。而背後的操盤人,層級更在民建聯的組織之上。

誰是分區配票的鼻祖﹖

選舉翌日,在點票中心被記者包圍,追問民建聯為何能如此神乎其技,主席譚耀宗稱,分拆名單和配票的做法是「學對手,唔敢話自己最叻」。

他指的對手是其實民主黨,說對方過去幾屆都分拆名單成功,但譚亦承認此舉存在一定風險,但在這樣一個選舉制度下,值得嘗試。

譚耀宗並不是故弄玄虛,故作謙虛,他說的是實話。民主黨其實是分拆名單和分區配票的鼻祖,那麼為何這個祖師爺今屆選舉又慘敗﹖稍後再談。

(立法會選舉系列之七)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