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17日星期二

陶傑: 劍橋喜劇家



有沒有看瘋狂喜劇「大鈍裁者」(The Dictator),男主角沙查,演中東的瘋狂暴君,集卡達菲、侯賽因、伊朗的阿馬甸尼賈的性格於一身,開頭加插一幅北韓「親愛領袖」的肖像,兼向遠東的同類致敬。

沙查是劍橋畢業生,這一點最令人敬佩。牛津劍橋是遠東許多留學消費者眼中的名牌,培養的知識份子理應溫柔敦厚、文以載道,先天下之憂而憂。但沙查的「大鈍裁者」玩盡色情、糞溺,一切最Cheap最賤的笑話,一切樂而不淫,劍橋大學沒有發表聲明,緊急切割,以這位校友的「道德墮落」為憾。

英國是喜劇之鄉,對人格的陰暗面,最卑劣和可笑的缺點,了解透徹。英國人的歧視和刻薄都在喜劇裏,像早年的「不文山」(Benny Hill Show),後來的「非常凸務」,不但不避色情,而且「鹹濕笑話」去得很盡,但一點也不猥褻,而是樂而不淫。兩者分別何在,這就說來話長。

近年因為左派知識份子愚昧而兇惡,動不動就大駡「種族歧視」,英國喜劇略有收斂,一收斂即是自我審查,必定失色。幸好沙查捲土重來,左嘲諷伊斯蘭教,但為免中東追殺,不忘右也挖苦美國──但不是布殊的共和黨,而是美國左仔的壓力團體,兩種人,不分膚色,一樣白痴,所以「大鈍裁者」有時代的新意。

喜劇當然要刻薄,但諷刺的對象不可以是無權勢的一方,換言之,喜劇演員一定要同情窮人,不可以替政府,尤其獨裁的政權說話。喜劇家雖然刻薄,但心地一定要善良,差利卓別靈的「城市之光」不朽,因為差利站在弱者的一邊,用笑話嘲諷資本家,挖苦政府,同時以淚光向窮人奉獻大愛。喜劇是一切獨裁者仇恨的第一目標,因為他們是仇恨的使者,一天到晚繃緊一張臘造的臉孔,沒有表情,他們自己活在恐懼裏,自己也成為仇恨的囚徒。西方多喜劇笑匠,因為「笑」是抗拒專制的第一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