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19日星期四

童清峰: 台灣名嘴掀起政治風暴



台灣電視名嘴批評時政,臧否他人,形成獨特文化現象。胡忠信早前驚爆國民黨高層涉入林益世索賄案,指國民黨政權將如「原爆」崩潰,全台矚目,結果只屬空言需公開道歉。

名嘴胡忠信日前驚爆「某國民黨黨政高層」涉入林益世索賄案,他語出驚人,說目前曝光的訊息只能算是「廣島核爆」程度,從今天起,整個馬政權將出現「長崎原爆」。隨後又更驚聳指出,「如果我說的為真,船會翻、政權會崩潰」,並預告「本週將是改變台灣歷史週」。這番沒有指名道姓的爆料,搞得全台灣神經緊張,危機似迫在眉睫。

遭影射的副總統吳敦義親自出面否認他是胡忠信口中的「X先生」,在他聲稱提告後,很多人都等著看胡自稱手中掌握的「終極武器」﹐是否會讓吳一刀斃命。就在謠諑國民黨政權不保之際,台灣什麼事也沒發生,反而是胡自己無法自圓其說。在媒體緊盯下,他改口說「X先生」可能是複數或制度的「X檔案」,爆料四天卻提不出任何證據,這位頭號批扁名嘴信譽幾乎「翻船」,「長崎原爆」變成藍營人士口中的「長崎蛋糕」(台灣一家蛋糕連鎖店)。

在輿論壓力下﹐胡忠信說要把手中的「終極武器」交給特偵組﹐七月十三日他現身特偵組,卻兩手空空,他把責任推給消息來源,指「幕後高人」受驚嚇不敢提供資料。但他卻被批評是一場「信」口開河的大笑話。

胡忠信提不出證據的爆料激起公憤,其他名嘴趁機圍剿他,恨不得將他逐出這個圈子。迫使他為自己無證爆料公開道歉,才平息眾怒。

名嘴是台灣媒體的新興行業,只要動動嘴皮就能賺錢,令很多人欽羨。如果記者的工具是筆,工作性質跟記者類似的名嘴的工具就是那張滑溜的嘴,他們在電視上恣意批評時政、臧否他人,看到風就是雨的爆料,真真假假,無數觀眾的情緒就在這些泛濫的口水中起伏。

長久以來,名嘴已經變成一個帶有貶抑的名詞,意指他們有一張可以讓舌頭開出蓮花的嘴,事實也是如此,他們在電視上高談闊論,除了鞏固某些特定政治族群的意識形態,或者滿足某些人的偷窺慾,幾乎很少發揮什麼正面作用,即使針鋒相對的名嘴間想要達到一點起碼的共識都很困難,更別說他們的發言能夠化解台灣藍綠對立,或者有助社會和諧。難怪很早就有人批評名嘴是台灣社會亂源。

前教育部長、現任中國醫藥大學校長黃榮村指出,名嘴若能就其專業發言﹐對新聞議題提出專業意見或批判﹐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名嘴最為人詬病的是﹐強不知以為知﹐東拉西扯﹐幽浮、飛彈、公安、環保、政治等﹐任何議題都能侃侃而談,更扯的是,不同的節目幾乎是同一批人。

若談話節目主題是弊案,就更有看頭,每個名嘴手上看似握有一大堆機密檔案﹐煞有其事﹐為了證明自己很行,他們常遊走法律、道德邊緣,適時爆料,且爭相加碼,好像辦案人員都是飯桶,他們才是神探。為了收視率,也為了提高自己的價值,有些名嘴甚至語不驚人死不休,以這次X事件為例,胡忠信就搬出人類各種災難來佐證他所掌握的內情有多麼重要,藉以襯托他的影響力。

電視台開發新名嘴不易

很多人不解﹐為什麼老是那些名嘴﹐不論電視怎麼轉,還是那幾張嘴?台灣談話節目招牌之一的《大話新聞》前製作人殷羽凡表示﹐要開發一個名嘴並不容易﹐包括要上鏡頭、反應快、國台語流利、在極短時間內講出論點等,促使很多節目寧可維持原班人馬﹐也不輕易更動名嘴﹐以避免出錯。

在名嘴圈打滾了幾十年的前民進黨立委沈富雄,是民代轉名嘴的代表﹐但他不

願被稱為名嘴,因「名嘴現在只剩兩片嘴唇」。他痛批台灣名嘴文化「非常惡劣」,「百分之八十都為了通告費」,名嘴爆料淪落為謀生伎倆,相當可悲。

名嘴的出身不外是學者、民代或記者,以記者佔絕大多數,其中很多退役新聞人被冠上「資深新聞工作者」的頭銜,由於他們已經脫離新聞現場,能爆的料不多,所以就把自己當年的陳年舊事拿出來炒作,開口閉口就是「蔣經國時代如何如何」,硬要把觀眾拉回到幾十年前的台灣。

胡忠信當年靠批扁起家,很早就紅到對岸,在眾多名嘴中,自成一格。外表嚴肅的他,常有驚人之語,尤其喜歡引經據典﹐言談中總會夾雜名言雋語,這可能跟他讀歷史的背景有關,但研究歷史所需要的嚴謹態度對他卻是一項考驗,爆料出包(出錯)時有所聞,「看一個影,生一個子」(台諺語,意誇張)。

在陳水扁時代,胡忠信就常上電視爆扁家的料。外交部長黃志芳有一次密訪中東的阿布達比,胡在電視上爆料說,有政壇「超級重量人士」(跟這次X事件的「幕後高人」異曲同工)跟他透露,說黃志芳密訪阿聯,「就是陳水扁流亡路線圖的勘查,包括接洽,包括非常有可能把一些陳水扁的錢匯到阿布達比」。沒想到後來陳水扁的逃亡之路的終點站是台北監獄,而不是胡忠信口中的阿布達比。

二零零六年九月中,陳水扁女兒陳幸妤到美國紐約進修植牙課程,胡忠信不改一貫的「誇示法」爆料,「陳幸妤到美國學植牙,學的是如何將鑽石、金子植到她爸媽嘴去」,並且說陳幸妤是到美國開戶洗錢。陳不甘受辱,一狀告上法院。

胡忠信在法庭上咬出其消息來源是美麗島受刑人紀萬生。紀說,在台中火車站,有兩名他不認識的同鄉告訴他,說看過有同鄉帶陳幸妤去銀行,他把這件事情告訴胡忠信。結果從胡的口中﹐「去銀行」就變成了「到美國洗錢」,紀本人也大惑不解。胡因此遭檢方提起公訴,雖然最後獲判無罪,但他的爆料功力顯然有待琢磨。

名嘴個個像飽讀詩書、學貫古今,但新聞講求速度,仍不免忙中有錯。名嘴鬧的最大笑話是無中生有,誤把網路小說當史料引用。東森電視《關鍵時刻》去年二月初某集節目討論抗戰期間空軍「飛虎隊」事蹟,名嘴黃光芹引述的「史料」竟是網路小說《中國珍珠:龍保羅(Paul Draken)日記》,貽笑大方。

錯把網絡小說當新聞

該書作者姚開陽筆下虛構的中英混血兒龍保羅,被黃光芹說得活靈活現。黃在該節目中引述龍保羅的文章說,龍保羅是一名英國軍官,抗戰期間多次搭機往返中、印兩國。她並當場出示一張龍保羅的照片,主角右手持槍,擺出「零零七」的姿勢,還說這把手槍是「西安事變」關鍵人物張學良送給他的。

對於出了這麼大的糗,黃光芹辯稱,相關資料通常是由製作單位先準備,來賓討論後再分配負責講述。言下之意,錯不在她,而是製作單位。觀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名嘴只是按照劇本演出的「演員」。

今年五月《二一零零全民開講》談到台南警方問案導致一名男子嚇到暈倒送醫不治,名嘴張友驊批評警方未受CPR(心肺復甦)訓練,他還當場示範CPR動作,但被眼尖的專業救護人員抓包(捉錯處),指張根本就是錯誤示範。

網友批評張友驊「順著呼吸壓」的口訣錯得離譜,因為人都沒有呼吸了,怎麼順著呼吸做?還有他的雙手呈現內彎狀態,兩手反折壓胸都是不對的。但張接受媒體訪問時堅稱「我有做過CPR」。

面對談話性節目泛濫,口沫橫飛,有的爆料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早在二零零九年就訂出所謂的「名嘴條款」,也就是「衛星廣播電視法」第二十條規定,製播新聞及評論應符合事實查證及公平原則,一旦違規,將處新台幣三十萬至兩百萬(約一萬至六萬七千美元)罰鍰,情節嚴重者甚至可以要求停播,遏阻這種媒體亂象。但徒法不足以自行,至今根本沒有處罰過,形同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