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8日星期五

蕭海燕﹕五月的陽光沒照耀




月之末,世界許多角落並沒陽光照耀。倫敦的陰雨只是天不作美,千帆並舉,無阻民眾慶祝女王伊利沙伯二世鑽禧登基的熱情。早說英國政府費煞思量如何叫國民暫忘歐債、失業,熱身迎奧運,也驗證英國人常言「說得憂患、活得快活」的習性。

然而,其他地區傳來的卻是血腥和黑暗。上周(25日)敘利亞胡拉鎮(Houla)發生屠殺婦孺慘劇,遭集體處決的百多名遜尼派平民中竟有近半是兒童!同日,和平宜居的加拿大亦發生駭人兇殺案,先是蒙特利爾的變態肢解案,繼而多倫多商場的槍殺事件。前者遇害中國留學生部分殘肢被寄到兩大政黨總部,未知純是刑事罪案抑或涉及政治極端主義。正如香港正播映的電視劇《心戰》主角說:恐怖的並非畫面,而是滲出來的一股寒氣。

血腥和黑暗

極端與暴力、罪與仇恨等危險愈來愈不似以往普遍相信楚河漢界的「正義vs.邪惡」,而是潛在個人和社會深處,一旦無法妥善紓解這些心理陰影,或遇上時代環境衝擊,人類罪行一觸即發。當中關鍵不是種族或階級,為何本要導人向善與愛的兩大宗教從「十字軍東征」糾纏至21世紀不斷的廝殺?為何追求自由、平等、博愛的法國大革命轉眼被Robespierre弄成白色恐怖清除戰友?為何哲學思維和國民質素優越的德意志人民,會被其貌不揚的希特勒鼓動至盲目和瘋狂?晚清以來代代艱苦求進步求改革,甚至一次次為國為民為民主共和理想從容就義的國人,何以釀成文革、何以學歷和收入愈高便愈「道德滑坡」,甚至愈糾纏「追龍」、「稱王」、「家天下」等封建制度?從二戰「正義崛起」的美國,為何經過幾十年冷戰的泛意識形態/代理人戰爭,以及主導全球金融經濟時過度獲益,最終蠶食了自己的「軟實力」?

911標誌著戰後國際秩序和倫理的瓦解。今天我們看到中東非洲地區的人道災難無以應對,不是因為美國「衰落」,也不單是中俄與歐美對畄,而是聯合國以及國際社會的大多信條和成員,都失去了原道德威信,在網絡和公民社會時代誰都不夠公信力帶領世界。

每日新聞固可循傳統國際政治,評析東西方大國在中東的地緣利益角力 ( 中文論述愈來愈多改用內含道德價值批判(value - laden / pejorative)的表述,如「各懷鬼胎」、「勾心鬥角」之類)、聯合國的老化及面對後911世界的無力,或用「權力轉移」理論衍生的一體兩面──「中國威脅」(外國)vs.「歧視華人」(中國)之老生常談。但若真想探索問題根源,便不可忽視社會經濟發展進程(無論是現代化或權力轉移)的失衡,即19世紀法國社會學家涂爾幹(Durkheim)提出的anomie

戲與現實分野日益模糊

全球化時代第三世界的經濟發展、硬件建設和社會轉變一日千里,對內衝擊遠比歐洲逐步經歷擧蒙、文藝復興和工業化的現代進程激蕩,傳統社會觀念、紐帶、規範(norms)和身分的瓦解和失效(obsolete)更顯著。對外本已發展成熟穩定的國家不單要面對新興經濟挑戰,更難適應的其實是「下游競爭」和較遜的社會價值和生活方式衝擊。以困擾內地無數年輕學生的所謂「大齡」為例,何以26歲成大齡?30出頭男士自怨「一把年紀」?顯然語言反映覑封建農村社會標準和意識:經濟只有體力農耕,60是福70古稀,生命(人與牲口差不多)最高存在價值是繁殖。營養不足一般男女16歲才完成發育可生育,此時「肉價」最高是為「正常/正確」的「適婚年齡」,但現今平均壽命是60或是80多?普遍文盲農耕或全球就業額不足,政府為控制失業率不斷要求自費「增值」,提高學歷和入職門檻?北歐、瑞士和德國等最發達國家大學畢業年齡接近30。到博三,同學都全看通問題核心,卻逃不了家庭和社會的不斷滋擾。而在龐大的商業利益和13億中國市場下,「國際金融中心」都拚命找統計數字來陪社會退化。

戲與現實分野日益模糊。戰火、暴力、罪案、童年折磨、極端主義等的確長在,但無論香港、內地或歐美發達經濟面對全球經濟不景的陰霾,我們選擇繼續當作「個別邪惡」不理,或開始自省日常生活有否加入「無心」的共業?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