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14日星期四

李平: 為胡總減壓 還是為正義揚聲?




湖南六四鐵漢李旺陽「被自殺」已逾一周,在民意壓力下,香港高官、親北京人士的態度出現微妙變化。繼食物及衞生局局長周一嶽公開質疑李旺陽死因後,特首曾蔭權、中聯辦副主任李剛、全國人大常委范徐麗泰昨日均表示,已向中央反映意見。不過,他們的表態,究竟是想舒緩民怨、為中共總書記胡錦濤訪港減壓,還是真的理解港人心聲、加入為正義揚聲的行列,我們拭目以待。

海外輿論目前的訴求多是促請中央政府介入李旺陽事件的調查,追究地方官員的責任。但是,從曾蔭權、李剛、湖南省公安廳的「接力」回應來看,他們做騷多過實際,如果民間、媒體自此靜待北京回應,不再窮追猛打、不再施加壓力,恐怕7.1一過,北京給海外的答案只會是早前邵陽市的聲明翻版。

李剛昨日聲稱,湖南公安機關將及時、公開向社會調查結果。言下之意,調查仍由湖南省主導,只不過公佈結論的機構可能由邵陽市公安局升級至湖南省公安廳。而湖南省公安廳隨即透過半官方的中通社發佈消息,指已委託省外權威法醫鑑定機構驗屍,並組織有經驗的刑偵專家作進一步調查。

李旺陽案繼續由湖南當地公安調查,怎能令人信服?其一,李旺陽在邵陽被自殺的現場已被破壞、遺體被火化,湖南省公安廳如果循邵陽公安局提供的表面證據再作推論,得出的結論還能有甚麼分別?當局如有誠意,應先追究地方官員、警務人員毀屍滅迹的責任。

其二,湖南省公安廳委託的所謂「省外權威法醫鑑定機構」是廣州中山大學法醫鑑定中心副主任羅斌,他在汕尾烏坎事件中已扮演過不光彩的御用法醫。維權英雄薛錦波在看守所內離奇死亡,家屬以其身上傷痕質疑是被打死,但當局聲稱是「心源性猝死」,羅斌作為第三方提交的驗屍結論也是「沒有發現有外力致死迹象」,成為汕尾公安脫身的依據。羅斌本月8日到邵陽驗屍後,曾表示三、四日就會公佈驗屍報告,但迄今未見其報告公開,是報告未符合當局的心意,還是另有隱情?
其三,北京急於舒緩胡錦濤訪港面臨的示威壓力,但中央政府甚至公安部遲遲未表態介入李旺陽案的調查,以平息港人的怒火,令人質疑相關部門是否刻意包庇湖南省官員。

現任湖南省委書記周強,是胡錦濤嫡系的團派幹將,也是今年年底中共十八大換屆時新任政治局委員的熱門人選。周強的態度,顯然可以影響李旺陽案的調查;而海外輿論的壓力,目前似乎不足以影響周強的態度。

李旺陽案件的調查,要取信於港人、取信於國際輿論,而不淪為替胡錦濤訪港減壓的政治騷,至少有三個檢驗標準:一是湖南省當局應立即停止騷擾、禁錮李旺陽的親友,還他們自由與公道。二是提升調查組的級別,主導調查的不應是有角色衝突的湖南省公安廳,而應參照重大案件的調查,由公安部、最高檢察院派出專案組。其三,當局有必要在調查時讓獨立人士參與,包括知名的維權律師、維權人士,以確保調查的公正、公開。


張華: 救不了旺陽就救旺玲吧

李旺陽雙腳着地、頸纏白布條掛屍窗前的照片,是對虐殺一個雙目失明、雙耳失聰、行動不便殘疾老人的最大控訴,盡顯這個政權的殘酷,很多人都只把焦點對準李旺陽,忽略了妹妹李旺玲從背後抱着李旺陽,擁屍痛哭的悲慟。事實上,李旺陽「被自殺」,打擊最大的是迄今仍然「被失蹤」的李旺玲。
李旺玲本是普通家庭主婦,不甚清楚哥哥推動工運、爭取民主的事,更有人說,她並不支持哥哥做這些事。但當李旺陽在獄中慘受酷刑,她就義無反顧的替哥哥呼寃,四處上訪。二○○○年,李旺陽第一次出獄,在獄中被打至左眼失明、失聰,還有心臟病、脊椎病等,而他多年投身民主運動,未娶妻育兒,由妹妹接回家中照顧。

李旺玲不僅照料哥哥生活、替他籌錢治病,更為他伸寃,接受美國之音、自由亞洲電台訪問,結果,她也被判勞教三年。受到哥哥牽連,她一家也受到公安特別「關照」,丈夫趙寶珠「被失業」,一家人靠他打散工,以及每月幾百元低保維持生計,五個人擠住在二百呎、沒有廁所的陋屋,她也無怨無悔。
一年多前,她第二次到監獄抬哥哥出來,依舊接回家中,希望讓他過上溫暖的有家的日子,而哥哥要住醫院時,她每天清晨拿着煮好的飯餸,走七公里路送到醫院,餵哥哥吃飯、清洗衣服,再替他按摩身體。

詎料,哥哥「被自縊」了!她在醫院撫屍哀號,在小賓館撫像痛哭,看得人心碎。李旺陽生前好友說,兄妹骨肉情深,她很疼哥哥,李旺陽「被自殺」對她的打擊非常大,怕她受不了。更慘無人道的是,她未被軟禁前已多次公開表示,絕不簽字火化,堅拒承認哥哥自殺的結論,要取回公道,但屍體仍被強行火化!
一心要照料哥哥,想為他討回公道,卻連他的屍體也不保,被匆匆火化,真是情何以堪!

在今日一切向錢看的中國,盡是虐打及遺棄年老多病父母的新聞,甚至有人大代表要求立法強迫子女撫養父母。如今,有此有情有義的妹妹本就難能可貴,而這樣的好人,卻受到最無情摧殘,軟禁她、強迫她簽字的人,不是禽獸不如嗎?
為免李旺陽被自殺的悲劇,在李旺玲身上重演,懇請各界關注她一家的命運,這就是我們可以替李旺陽做的事:看顧那深深愛他、為他付出無數心血的好妹妹!
(個人呼籲:香港職工會聯盟(職工盟)設立了「李旺陽撫卹基金」專戶,收集捐款,用於李旺陽殮葬及改善李旺玲生活。恒生銀行:295-164578-003;支票抬頭「香港職工會聯盟」)

 
明報社評: 揣摩中央意旨看風駛渎 權力中人未善用兩制空間

湖南民運人士李旺陽離奇死亡9日之後,湖南公安廳終於組織有經驗的刑偵專家調查,有理由相信李旺陽之死的諸多疑點,會是偵查重點。基於邵陽當局有湮沒證據之嫌,其誠信已經破產,現在公安廳介入處理,提高了層級,港人對李旺陽死因水落石出、冤情得雪的期望也升高了。李旺陽怎麼死,只能由事實證據說話,在刑偵專家有調查結果之前,不宜武斷地說他們會官官相衛;不過,若未能秉公辦理,調查結果沒有足夠說服力,讓人質疑湖南當局有偏私,則港人將倍加不滿和引發更強烈反彈。

李旺陽冤情不處理  胡錦濤訪港或遇尷尬場面

關於李旺陽之死,中聯辦副主任李剛表示已經向中央反映了李案的意見,湖南公安廳出面介入調查,應該與此有關,也就是說中央責成湖南當局妥善處理李案。而中聯辦這次出手,相信與國家主席胡錦濤即將來港訪問,並主持特首和政府換屆有關。

李旺陽與港人素未謀面,港人認識他,是透過本月2日有線電視播出的採訪,才知道他因為六四事件坐牢21年,備受虐待折磨致失明失聰和行動不便。李旺陽這個遭遇,本已打動不少堅持要求平反六四的港人,而在訪問播出4日之後,李旺陽的親妹接獲通知,趕到醫院,發現他「掛屍」窗欄,當局說李旺陽自縊死亡,但是從現場照片和環境判斷,自殺之說疑點重重。邵陽當局則快速地完成驗屍程序,並火化了李旺陽的遺體。

李旺陽死得不明不白,邵陽當局有殺人滅舻之嫌,種種舻象顯示,當局的所作所為,已經超逾人類可能接受的底線,港人的憤怒一下子爆發出來,剛過去的周日,逾2萬名港人走上街頭,為素未謀面的李旺陽呼冤,港人為追求公義所顯示義無反顧,使人動容。邵陽當局以為採取拖字訣,使事態轉淡,然後公布一個所謂有專家背書的驗屍報告,就可以含混過關,但是,他們小覷了港人的意志,近日,李案在香港社會繼續發酵,若胡錦濤訪港之前,就李旺陽之死,仍然未有一個使港人信服的交代,相信今年七一遊行的場面,將會極為可觀。為免胡錦濤訪港期間被捲入風眼,處境尷尬,相信是促使中聯辦向中央反映李案的主要原因。

敏感案件如照妖鏡  田北辰劉健儀值得一讚

港區人大代表田北辰、劉健儀,政協委員劉夢熊在李案揭發之初,認為死因有可疑而去信全國人大或最高人民法院,要求徹查,除此以外,其他有權力建制派中人都左顧右盼,近日大概基於民情洶湧,或許嗅到中聯辦和中央有所行動之後,他們才陸續出來要求調查,或表示已向中央反映云云,這種轉變蘊含計算和機心,已非單純的是非之心,更遑論良知驅使了。

其實,李旺陽離奇死亡,單就表面環境情,箇中有重大冤情,已經彰彰明甚。另外,邵陽當局匆匆火化李旺陽遺體後,以大祥區政府新聞辦名義,聲稱火化乃應李旺陽家屬要求,這樣一紙新聞稿或所謂發言人接受記者電話訪問,以為就可以取信於港人,實在幼稚得很。因為很簡單,若李旺陽的家屬要求火化屍體,則由家屬們接受記者訪問講清楚,事情就過去了,但是迄今李旺陽的妹妹李旺玲和妹夫趙寶珠,仍然下落不明,無法聯絡上,李旺陽的朋友也被公安人員滋擾和監控,事態顯示邵陽當局在「滅音」。在這種情下,有身分、有權力的人仍然採取觀望態度,不為民請命,使人失望。

一國兩制的體現和落實,有很多標尺觀察和量度,其中一個應該是在一國兩制之下,港人所享有獨立思考和言論自由等空間,與內地人民不同,港人理應珍惜和善加利用。就李旺陽事件,因為他在接受本港有線電視訪問後離奇死亡,而港人群情洶湧,所以,特首曾蔭權、候任特首梁振英、一泷港區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其實都有責任如實向中央反映情,一則搞清楚事件,平息民情,再則可以減輕國家和中央形象在國際社會所受到的損害。可惜,建制權力中人行事,只知看風駛渎,現在,許多人感到一國兩制漸行漸遠,從這個側面反映,建制權力中人棄守香港的核心價值,爭相揣摩及附和中央的意旨,實際是使香港特區變質、變味,政事凋零的原因之一。

湖南公安廳介入處理李旺陽之死,與數月前廣東省委處理烏坎事件,性質類近,都是地方出事,由省一級出手收拾。這個模式,總比明知地方涉嫌胡作非為,而上峰不聞不問來得積極,但是省委、省府事務繁多,動輒要他們介入處理,不是辦法,根治地方吏治,才是正途。

至於今次公安廳介入李案,期望調查要擺事實、講法理,毋枉勿縱,做到秉公辦理,拿出一個可信、有說服力的調查報告,才可以消解港人怨憤;另外,調查結果不單向港人交代,也應該在內地公告周知,傳達中央依法辦事、依法治國的決心,以收阻嚇地方胡作非為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