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14日星期三

明報社評: 「政治體制不改革,文革悲劇有可能重演」



總理溫家寶在任內最後一次中外記者會上,在回答房價和自評擔任總理9年工作成敗時,都提到體制問題,他直截了當地提出,必須進行政治體制改革,否則「文化大革命這樣的歷史悲劇,還有可能重新發生」。最近幾年,溫家寶多次提出政改,以今次「不政改,文革有可能重臨」的說法最嚇人;以他對國情的掌握,應該不會信口雌黃,但是溫家寶說改革阻力重重,在尚餘1年任內,相信政治體制改革停滯不前,中國前景怎麼辦?將是溫總離任時留下的問題。

天災人禍常見身影  「我們的總理」親民形象鮮明

這些年,內地有人形容溫家寶是「中國影帝」,指他在演戲,堂堂13億人民的總理,對此相信絕不好受。溫家寶公職生涯45年,擔任總理迄今9年,他的功過成敗,並非三言兩語可以概括,昨日,他總結9年總理工作,並無邀功,只強調「沒有因為不負責任而造成任何一件事情上的失誤」,對任職期間中國經濟和社會所發生的問題,表示負責任,並為此感到歉疚。

溫家寶總管「萬民之事」,為政府施政概括承受責任,這是行政首長的應有之義,由於不確知他的主觀局限和受到什麼客觀掣肘,因此溫總雖然坦承「工作還有許多不足」,但是未能判斷他具體要負多少責任。不過,過去9年,每逢有天災人禍,都會見到溫家寶的身影,汶川大地震如是,年前華南雨雪災害如是,溫州動車事故等如是。溫家寶對人民苦痛事事上心,並且躬親處理,「我們的總理」相信是他留給人民的最深刻記憶。

溫家寶在記者會,起碼兩次提到體制問題和改革阻力。在總結9年工作時,他說「由於能力所限,再加上體制等多方面原因,我的工作還有許多不足」,回答房價問題時,他說房地產市場涉及中央和地方的利益關係,涉及金融企業和房地產企業的利益,改革的阻力相當之大。過去,外界認為以內地的體制,只要中央令下,誰敢不從?但是溫家寶身處總理高位,切身感受到體制掣肘和既得利益集團阻撓,折射出內地政經前景,埋下了不可知的隱患。

數年來,溫家寶在許多場合,一再提出要改革政治體制,今次更直率地說,「沒有政治體制改革的成功,經濟體制改革不可能進行到底,已經取得的成果還有可能得而復失,社會上新產生的問題,也不能從根本上得到解決,文化大革命這樣的歷史悲劇還有可能重新發生」。中國改革開放30多年,很多人都以為不會走回頭路,但是按溫家寶的說法,連文革這樣的災難也可能捲土重來,則市場經濟、私有產權等資本主義產物,還可能安枕無憂嗎?溫家寶這番話,會使人對內地政經前景重新評估。

中國經濟改革取得巨大成就,舉世公認,但是內地不少學者的研究,都指出經濟發展到了瓶頸,若體制不及時調整,例如減低大型國企的壟斷地位,會衝擊整體經濟,而隨覑經濟發展,衍生分配不公、貧富懸殊、誠信缺失和貪污腐敗等問題,使內地社會宛如壓力煲,群體性事件不斷,整體社會正滑向失序、失控軌道。這幾年,當局雖然大增「維穩費」,例如今年就高達7000億元,但是愈維穩,社會愈不穩。這種失衡,相信是溫家寶所說「每個有責任的黨員和領導幹部都應該有緊迫感」的基礎。

中共主導體制改革  只會鞏固執政地位

政治體制改革,已經是中共不能迴避的課題。其實,以中共的執政地位,控制全部政經資源,若主動帶領改革,只會匡正政治、經濟、社會等諸多流弊,從而更鞏固中共的執政地位。以廣東省汕尾市烏坎村事件為例,廣東省委不選擇鎮壓,選擇依法辦事,在透明度極高情下,讓村民自行選出村委會,負責管理烏坎村,循法律程序追索土地。烏坎村被形容為內地突破的民主選舉,不過,廣東省委汪洋表示並非制度創新,只是按相關規定辦理而已。

烏坎村事件,說明只要按法律辦事,就可以化解矛盾,中共仍然在烏坎村執政,這是廣東省委主導依法辦事的結果。按溫家寶的政改理念,應該只是發展社會主義民主,並非外部世界的三權分立政治體制,不過,內地改革目標,不能脫離國情,若透過改革建立一套制度,然後厲行法治,確保中共和政府依法辦事,使中國的政治經濟在制度保障下,得以持續發展和提升,當局並無拒絕之理。

溫家寶就政治體制改革,多年來在唱獨腳戲,他不無感慨地說,「我知道,人們不僅看我說什麼、我的理想和信念,更看我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實現什麼樣的目標。」他在這方面一事無成,只能說,「我可以對大家講,為了中國改革開放事業,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奮鬥一天。」

今年全國政協會議的大會決議,未提政治體制改革,只能靠溫家寶透過記者會向外界傳達他仍然鍥而不捨地推動政改,在他餘下1年任期,政改難望有進展;1年後,溫總帶覑未竟之志離任,留下經濟成果還有可能得而復失,文革悲劇還有可能重新發生的「危言」,13億人民可以怎麼辦?除非中共指出溫家寶錯誤,否則,中共有責任、也必須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