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3日星期五

張力奮: 達沃斯 (Davos) 的二十六個字母



A Austerity, 緊縮政策):這是達沃斯的財長和央行行長們最愛說的一個詞。家中開不出伙,就得勒緊褲帶。

歐元區財政更是如此。國家的臉上面露菜色。耶魯大學經濟學教授希勒批評歐洲的做法。他說,我們的信心,我們的企業家精神,我們的消費意願,都取決於我們正在講述的這個故事。而當下的故事並不鼓舞人心。這和溫家寶總理"信心比黃金更重要"有異曲同調之感。希勒的經濟思想似乎已成型,他強調人性; 社會行為對經濟判斷和市場的作用。


 B (Belvedere),達沃斯最出名的五星級酒店,一晚上600700美金,是各國首腦下榻的首選,也稱為"微型達沃斯"。從早到晚,所有的會議室,餐廳和會客廳都由各國政府和跨國公司把持,儼然雙邊多邊機制。


C China, 中國) 今年,因與春節撞車,中國高層"缺席"達沃斯,讓一副部級官員代勞了。現在的全球論壇,中國若不出席,就名不副實,令主辦方難堪。1979年中國首次出席達沃裡,下基層慰問百姓是政治正確,當然比達沃斯重要。不少中國企業大老不願去,一是英語,二是住宿,三是食物,四是挨凍,干嗎掏錢買苦受。務實的WEF,已正式決定明年起調整會期,避免和春節撞車,確保中國領導人露面。


D (Doha,多哈貿易談判):國家首腦; 外交官; 新聞公報永遠都不會承認,已擱置多時的多哈貿易談判已死。他們會說,多哈談判進展甚微。新的提法是,多哈談判要盡力先取得小的突破,建立信心,而後再涉獵大的棘手議題。問題是,這個"而後"是猴年馬月? 多邊談判機制還能有救嗎? 多哈已死!多哈萬歲!


 E EDELMAN全球信任指數),每年達沃斯首日,國際公關公司EDELMAN公布全球信任指數,已成傳統。其最新指數顯示,全球對政府信任度繼續下降,跌幅達百分之九,前所未有。有更多國家列入"不被信任國家"的行列。值得一提的是,對中國政府決策力的信任指數今年雖然略降,但仍居高位。不少代表對中國相關數據提出置疑,激化了有關"中國模式""國家資本主義"的激烈爭論。

 F (Fondue,瑞士奶酪火鍋)瑞士國菜,至少品嘗一次。各國對奶酪的態度,如同榴蓮,常常冰火不容。愛者痴迷,恨者避之不及。愛或不愛,嘗後再說。

G Bill Gates, 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近年來,這位全球首富將慈善扶貧醫療當作了他的全職事業。在達沃斯,蓋茨告知大家,全球仍有九億兩千五百萬人身處飢餓。全球飢餓指數上,29個國家列入"極其嚴重"程度。到2050年,全球糧食生產必須增加一倍, 才能養活那時的90億人口。不過,他說,對應對全球糧食危機他有信心。此外,蓋茨再投入95千萬美元,用於不常見的熱帶病研究。


 H ("Haircut Finance", 削價融資,"削發"融資) 去達沃斯,並不為剃頭剪發。但是,"haircut" 這個詞在辯論歐元區特別是希臘債務危機時頻頻出現。它指的是企業以有價証券為抵押向銀行申請貸款時,對抵押貸款規定的折扣。看來希臘必須經過一輪大幅"剃頭",避免違約的災難? 但希臘能逃過"違約"的風險嗎?


 I iPad, 社交媒體)去年達沃斯,社交媒體是焦點議題,今年已是現實。從阿拉伯之春到中國微博崛起。一個共識是,社交媒體正在改變公民行為和政府決策機制。社交媒體真能改變一切嗎?會場裡,隨處可見整排座位上代表受理iPad屏幕閃亮。不過,也有潑冷水的。我的同事,FT首席國際事務評論員拉赫曼在會上語出驚人,認為不易過分誇大社交媒體的影響:"人類歷史上在社交媒體出現前,已經歷過太多的革命。不要以為沒有社交媒體,巴士底獄就不爆發了!?。"


 J Journalists, 記者) 採訪達沃斯的記者,每年五,六百人,多來自國際重要媒體機構,挂粉色胸牌。路透社,BBCCNN,彭博等通訊社或電視台,都租有獨棟小樓作為基地﹔面對近2000位全球政商學界領袖,媒體隻能看著鍋裡的,盯著碗裡的,目光四射,瞄准下一個更牛的採訪對象。達沃斯對中國媒體頗為優待。它比中國有關部門更早承認中國網媒的新聞機構地位,頒出的記者証也頗為可觀,使新浪騰訊等門戶網站得以在現場作全方位報道。


 K Klosters,瑞士),Klosters鎮出名,一是滑雪勝地,英國查爾斯王子是常客,也因為它離達沃斯距離最近,僅10公裡地。很多在達沃斯找不到酒店的代表,不得不借宿Klosters,每天坐火車或驅車往返會場,打的費用單程可高達130美元,形同頂著風雪上下班。入宿Klosters, 參會情緒自然受到影響,對世界事態的看法也容易負面,夜裡各種派對自然與你無緣。好處是早起早睡,聽會精神集中。走進會場,精神振作者,多半來自遙遠Klosters


 L (Largade, 拉加德)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法國前財長。因前任卡恩涉嫌性丑聞辭職,拉加德得以接掌IMF。她是達沃斯元老,給人的印象知性,優雅和干練,有人緣。她英文發音標准,只在法國人中是異數,英國人對她的接受度也高。拯救歐元危機,除歐洲央行外,IMF堪當大任。本屆"全球經濟前景"討論時,她冷不防從座位後拿出了女人的最重要武器,一褐色手袋,在全球的眼線前晃悠,表示要用這個小包,籌措一點小錢。不過,許多中國女網民更感興趣的是在網上爭論,拉加德手袋到底是什麼品牌。


M MERKEL,默克爾)每年達沃斯,最重頭議程是開幕式的主旨演講。2009年是中國溫家寶。今年是德國女總理。她之所以上榜,根子還在歐元區危機。有中國網友昵稱她"默大媽",只說對了她的外表。這位學物理出身的女政治家有著鋼鐵一般的意志力。公開場合從不輕易流露真情,不玩女人家溫婉游戲。和她私下接觸的朋友告訴我,默私下頗有魅力,隻是輕易不露真相。
 

 N ( Night Life, 夜生活) 達沃斯有兩個世界,白天的和晚上的。對VVIP,一晚上趕場子,穿越六七個派對的,並不過分。手上握有多少請柬,是地位和人氣象征。實在趕不過場,可舉薦朋友同僚前往,做個人情。晚上,很多重量級派對晚宴同時間舉行,採取競爭對壘,比拼人氣。Google, IntelFT的晚會,口碑向來不錯。VIP和酒都是上選。場內躁聲可比搖滾音樂會,但代表們樂此不彼。據說,質量最高 (思路) 最活躍的談話,多在深夜11點到凌晨45點間展開。


O OBAMA,美國總統奧巴馬)和中國領導人相似,美國總統雖缺席達沃斯,其影子無處不在。適逢美國大選年,奧巴馬能否連任,成為一大話題。歐美經濟復蘇,還得由美國領頭。會上,美國財長透露,今年美國經濟增長高於預期改善,可達3個百分點,對奧巴馬是利好消息。這次大選,選民可能沒有多少強勢候選人可供選擇,倒成全了奧總統連任。不過,這個美國歷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統似乎已在達沃斯失去了效應。

 P (Pundits,媒體評論人) 達沃斯是意見領袖的樂園,其中最有意思的是一批稱為"PUNDITS"的人。他們有的是專欄作家,像紐約時報的佛裡德曼,FT的沃爾夫,有的是學者 (經濟學家),如諾獎得主斯蒂格列茲,耶魯教授希勒,新加坡的馬凱碩,還有金融家索羅斯。他們的性情和期許不同,有的調侃,有的庄重,但都享有相當話語權。媒體多樂意奉獻版面和時間,在全世界都有傾聽他們的耳朵。


 Q (QUEUE): 達沃斯可能是地球上最平等的一塊地方。這裡,政商領袖們不得不排隊。平時他們保鏢隨從前護后擁,到了達沃斯,就得自食其力:自己排隊存放衣服,自己提包,自己排隊自助餐,排長隊上廁所,排隊等SHUTTLE班車。我同事開玩笑說,這裡沒人敢插隊,是因為排在你前面的可能比你更出名更牛。這一周,沒有比看著這些政商領袖過平民生活,更愉悅的事情了。


 R (Nouriel Roubini, 魯比尼,經濟學家)土耳其裔經濟學家,最受媒體注目的經濟評論家,冬季達沃斯常客。他因准確預測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而聲名大振,也因他常對全球經濟發表悲觀預期,得名"末日博士"稱號。本屆年會"PUNDITS"一場,他自嘲說,預測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從長遠看,人最終都會死。但問題是,我們可能短期內就完蛋了。他自嘲說,上帝造出時事評論家來,就是想讓氣象報告員的形象更好些。


S SOROS,索羅斯,金融家)這個險些搞垮英國央行的金融大鱷,今年81歲。除了耳背外,思維仍清晰。他對歐元區頗多激烈批評,直指德國出手乏力。對歐洲央行未能採納他的意大利和西班牙拯救方案,心中頗為不爽。面對記者,他從來有問必答。他覺得中國今年增長可能達不到百分之八,北京已有心理准備。他說,歐元區低迷,中國出口將大減。


 T (Donald Tsang, 香港特首曾蔭權) 意想不到,曾特首這次成了達沃斯當紅明星。演講時,收獲全場僅有的兩次掌聲。三個原因,第一,作為亞洲人,他嚴厲教訓了曾教訓亞洲的歐美財長,質問他們的優柔寡斷和不作為﹔第二,亞洲金融危機時,他在香港處置得力,全力干預金融市場,保全中小企業安全過關,故有資格"教訓"歐美同僚﹔第三,這是他離任前最後一次國際亮相,不說白不說。有香港記者聽了曾演講後表示,特首此次表現有脫胎換骨之感。


 U (Unemployment,失業率) 高失業率,如同一個社會和經濟的定時炸彈。此刻,我們正坐在這枚炸彈上面。達沃斯傳出的失業數據令人震驚:在一些阿拉伯國家,1624歲人群中,失業率高達百分之九十﹔美國年輕人中,失業率達百分之二十三,西班牙百分之五十,英國百分之二十二。全球總失業人數達兩億人,其中七千五百萬失業者是1624歲年輕人。


 
V Villain, "壞蛋") 自2008金融危機后,全球尋找"壞蛋"的努力從未中止。這次達沃斯上,幾年前,投行界的"壞蛋"人物好像已經得以平反,情緒轉晴。現在的矛頭則指向政界。


 
W WEF,世界經濟論壇) 創始人施瓦布(Schwab),世界經濟論壇主席。這位商學院教授,精通多國語言,42年前在達沃斯這個瑞士滑雪地創建論壇,集聚領袖精英,致力改善全球公共事務。歷40多年之功,他將每年元月最后一周的達沃斯,變成了全球政經的臨時首都。他也因此成為各國領導人的座上賓。WEF從沒有離開過達沃斯大本營,除了2002年為"安慰"911後的美國,移到大洋彼岸開會。去年,WEF全年收入一億五千七百萬美元,開支一億五千六百萬美元。一張達沃斯"普通門票",耗資七萬一千美元。



 XXenophobia, 排外主義) 排外主義和經濟蕭條總是同床共寢。經濟震蕩下的情緒宣泄,最容易的是尋找外來的替罪羊。在俄國; 德國; 意大利; 英國; 印度; 美國; 中國,人們看到排外情緒趁勢而出。排外主義,是各國領導人正面對的另一種政治風險。



Y (???) 臨到截稿時間,思路已枯竭。此條,特邀請讀者網友完成。請在本文下方跟貼處留下你的條目。編輯部將評選出五位最佳詞條,並每人寄贈獎品一份。



 Z Zhu Min), 朱民,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副總裁,前中國央行副行長。出席達沃斯長達20年,是名副其實的中國元老。平實而言,是達沃斯成就了朱民。近年來,作為達沃斯講壇上的明星,他有親和力,溝通有效,是富有國際視野的學者型官員。今年,中國領導人缺席,國際媒體更追著他,期待他為中國代言,聽北京的聲音。


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總編輯 張力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