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邊讀聖賢書,一邊聽政客講話,大腦很難不混亂,因為很多常識的基本定義,到了政客口中都會走樣,最近我們見得太多類似的情況。例如,明明是警察飛揚 跋扈,打得佔領者頭破血流,從警務處處長曾偉雄的角度看,卻叫做「如慈母一樣」。工聯會更是頻出黑白顛倒的言論──明明是拒絕支持男士七天侍產假,到了陳
婉嫻口中,叫做「好介意被指出賣工人勞工利益」。還有,張榮順認為要給香港人進一步洗腦,用的語言卻是進行一國兩制「再啟蒙」。
「慈母」、「啟蒙」這些詞語,原本都是褒義的,充滿了人性的光輝,現在反而用來形容無恥的行為。像這一類做法,即是用漂亮詞彙包裝醜陋,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早就給它下 了一個定義,叫「語言的腐敗」(decay of language)。語言的腐敗和一般的腐敗不同,腐敗者不是直接獲取真金白銀的利益,而是煞有其事地講一些他們自己也不相信的謊言。如果讀過歐威爾的經 典反共小說《一九八四》,就知道語言的腐敗所指何意。
在《一九八四》中,每天編織假新聞的部門,竟然叫真理部;負責捕殺異見人士的部門,竟然叫友 愛部;而負責戰爭的部門,竟然叫和平部。書中還有大量名言,淋漓盡致地展現了語言的腐敗。如「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又如「所謂自由就是 可以說二加二等於四的自由。」等等。在歐威爾看來,專制政權通過密如蛛網的宣傳工具(在小說中,就是無處不在的「老大哥」)把謊言重複一萬遍,結果謊言就 成了真理。當一個國家的民眾被這些腐敗的語言混淆視聽,最後會喪失對是非的基本判斷,沒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只好任由專制政權擺佈、奴役,唯命是從。
歐威爾說過:「當今的政治亂象,與語言的腐敗實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誠然,他所指的當今是1940年代,而他最致力諷刺的,則是當時的共產主義帝國蘇聯。但 是今天這個世界,蘇聯已經不存在了,但語言的腐敗顯然是到了有過之無不及的地步。原因何在?因為現代化的傳播工具,把政客的謊言帶到所有人的面前──他們 可以只對一部攝像機說話,卻入萬人之耳。
語言並不是單純的傳遞訊息工具,語言內部包含價值判斷與道德判斷。所以,語言的腐敗看似只是文字遊戲,卻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後果,絕不能掉以輕心。後果何在?那就是:人會因為語言的腐敗而價值混亂與道德淪陷。
這兩點,是香港人常常用以批評大陸人的,但是否想過同樣是華人,大陸人何以變成今天的模樣?其實,就是過去半個多世紀共產主義的語言的腐敗,令人們連一些最 基本的價值觀都崩毀了。明明是大屠殺打壓異己,卻冠以人民民主專政,用「人民」、「民主」等詞來美化之。又如,前幾年建築學家梁思成和民國才女林徽因在北 京的故居被強制拆遷,官方居然發明了「維修性拆除」一詞作為藉口──當所有的罪行都可以用充滿道德感的語言形容,那麼,人們也就不再懼怕犯罪,指鹿為馬、 助紂為虐就成了「常態」。
反觀香港,自九七以來,大陸語言的腐敗正在逐步入侵。以樓價高漲為例,明明是對香港人的生活造成破壞的現象,卻被宣傳為 「發展」,並且不少香港人還相信了「發展才是硬道理」的洗腦術語。香港語言的腐敗進一步加劇,在政治層面尤甚:沒有民主的選舉,被冠以「普選」之名;暴力 組織藍絲帶,號稱他們要「保和平」;而為了爭取公義的抗爭,被指摘成「違法」……語言的腐敗的根本目的,是為了捍衞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以語言來掩飾腐 敗者內心那點可憐的虛無感──他們越是強調甚麼,就越不存在甚麼。
金錢的腐敗顯而易見,如許仕仁的貪污案,香港人可以用廉政公署對付它。但是語言的腐敗無影無蹤,難以察覺。但語言的腐敗危害更大,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因為它會徹底摧毀我們的大腦。所以,我們必須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