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6日星期六

陶傑: 教語文



中國人學英文不容易,西洋人學中文更難。

語文遠不止文法與詞彙,語文要學得好,必要連同其文化背景一起學。香港的英文水準低,原因是幾十年來從沒有將英語文化的背景跟英文一起教。沒有這樣的課程,也沒有如此師資。

洋人學中文,更麻煩了,因為文化從歷史而來,中國歷史比英國長兩千年。譬如中文的一個「軒」字,即最難解。成語「不分軒輊」,意思是「不分高下」,原來「軒」是前頭高,後部低的車叫做「軒」;但前頭低尾部高的車,另一個字,叫做「輊」。春秋戰國時代,中國已經開始用馬車,英文的馬車,只有個詞彙,就是Carriage,歷史決定文化,文化定義了語言。

今天的中文教師,應該精通英文;英文教師,也要懂得英國文化歷史。兩種語文,交叉教授,Horse-carriage,也同時講授「軒」、「輊」這兩個中文字。這樣教法,學生就有趣味,因為這樣教語文,觸類旁通,舉一反三,一點也不會悶。

因為今天的世界是地球村,旅行頻繁,經濟、文化、政治,互相滲透影響。教英文Carriage這個字,不可能不連同中文的「軒」一起講。講到「軒」,也不可能不涉及這個字其他的意義:除了車輛,「軒」還可以是長廊形的一層樓房,在中國的古代,紅樓夢有一家「衡蕪院」,另有一座「悼紅軒」。軒是什麼樣的房子?如果我來教,我會有點像英文的Bungalow

Bungalow這個詞,來自印度,是殖民地時代英國人到印度去之後才發現的一種房子,單層、避暑、重風涼。語文本來是如此趣味廣雜的學問,一個缺乏想像力的民族,硬要將語文教學,搞成死水一潭,除了自己蠢,怪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