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4日星期二

南荻: 「特色論」是最大的空談




中共新掌門習近平最近提出「空談誤國,實幹興邦」口號,實際上是源於鄧小平多年前不爭論「姓社姓資」和「捉到老鼠就是好貓」的思路。但習同時又提出了「道路決定命運」的概念,這條「終於」找到而且「正確」的道路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人們不禁要質疑:姓社姓資的問題都沒有搞清楚,何以這個「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就實至名歸且一定正確?

相對其他國家的政治制度,中國的特色在何處?從理論上看,根本的不同在於堅持一黨專政;從實效來看,正面的特色是經濟發展領先世界,負面的特色有三:政治腐敗空前、經濟貧富懸殊、社會誠信盡失。對這些問題重重的「特色」,一面仍鴕鳥式地強調其「正確」,另一面又將眾多的質疑聲斥之為「空談」,惟有閉嘴才好,十一月十九日官媒《環球時報》規勸自由派收聲的言論:「中國大的國家道路已定,經過三十多年的驗證而廣受支持。自由派如果繼續把力氣主要放在道路之爭上,不具有現實意義」,顯而易見,是在前呼後應。

在一個治國理念充滿歧義的今天,讓全社會收聲閉嘴,只埋頭拉車,不抬頭看路,改革的前景永遠不會明朗。而只有通過理性的爭論才能保持清醒,才能達成共識,才能凝聚民心。也許有人會說,鄧小平的「不爭論」為中國的改革開放發展經濟贏得了時間,但我們輸掉了甚麼呢?誠如八十高齡的資深學者資中筠評價十八大時所說:「語言與實際已經空前脫節,空前的虛偽。甚麼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有中國特色而無社會主義!……現在正是全社會腐敗。國民黨的時候是官場腐敗,社會其他方面:學界、文化、新聞以及工商企業沒有全腐敗,所以政權被推翻了,社會還有救。而現在,各行各業都腐敗,而且已經見怪不怪……整個民族從精神上爛掉。」

歷史不同,文化有別,從這點看,提出「特色論」本身沒錯。但我們需要公開地闡釋,充份的討論乃至宣示其中的價值觀念,就像《獨立宣言》闡釋美國人民的價值取向,《人權和公民權宣言》表達法國人民的價值標準一樣。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還要敢於面對和回答世界的質疑。習書記三年前外訪時曾說:「有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外國人,對我們的事情指手畫腳……中國一不輸出革命,二不輸出飢餓和貧困,三不去折騰你們,還有甚麼好說的。」這些回答都很成問題:不輸出革命,有沒有在國內繼續革命(唱紅打黑)?不輸出貧困,有沒有在國內製造貧困(以堅尼系數為標準)?不折騰外國人,有沒有折騰本國老百姓(暴力拆遷)?

如果我們將這些必要的社會討論都看成「空談」,甚至用「空前脫節,空前虛偽」的「特色論」一言以蔽之,彈壓可能的理性聲音,那麼它就不再是一面正義的旗幟,而成了一座掩飾作惡的牌坊。


南荻  自由撰稿人


信報社評:反貪腐雷厲風行 防洗錢連消帶打

中共「十八大」後,總書記習近平高調提倡反貪腐,期間有多名地方官員涉貪而遭「雙規」,一時之間,打擊貪腐大有雷厲風行之勢。昨天傳出中央擬加強對澳門博彩業和俗稱「疊碼仔」中介營運商活動的監管,令澳門博彩業股份備受沽壓。

從種種迹象觀察,中國換屆新領導層對貪腐「亡黨亡國」的後果,的確展現出更大的警惕性。

上月舉行的「十八大」,胡錦濤「臨別講詞」指出,「不反腐就會亡黨亡國」;接着,習近平在新一屆政治局內高調重複,腐敗問題愈演愈烈,最終必然亡黨亡國。「對一切違反黨紀國法行為,都必須嚴懲不貸、絕不手軟」,令外界對中國「習李新政」寄予大力整肅貪腐的厚望。

「透 明國際」即將公布二○一二年「廉潔指數」,從過往紀錄看,中國在過去三十年轉型期間,於一九八○至八五年,指數平均為五點一,僅高於「五」的國際平均水 平,廉潔程度差強人意;但從一九八八至九二年,指數滑落至四點七,到一九九六年更跌至二點四的惡劣水平。自二千年後,平均數約為三點五。去年則為三點六。

可以看到,十年來,得分在二點五至五的腐敗區間而無法自拔。貪腐肅之不盡,主要是法制不健全;在經濟轉型中「權力資本化」變本加厲,而且無論公然踐踏法紀或以隱蔽方式中飽私囊都愈演愈烈,且更在領導高層進一步擴散。

近日北京廣泛流傳,剛當選候補中委的四川省委副書記李春城涉嚴重違紀而遭「雙規」;此外,上周官方證實,深圳市原副市長梁道行已正式接受組織調查,是自十月底以來廣東省第五名高官落馬,隱隱然颳起一場「反腐風暴」。

如 今中央擬對澳門博彩業和中介營運商的資金活動加強監控,大有對反貪腐進行「連消帶打」的意味。英國《倫敦時報》日前報道,薄熙來一案的調查工作已延伸到澳 門賭場,深入偵查薄熙來是否利用澳門賭場進行非法洗錢,且訊問了多名涉嫌人士。可以看到,加強監督澳門賭業,堵塞非法洗錢源頭,連帶打擊貪腐,可說躍然可 見。

照目前情況看,習李新班子上任後,對貪腐危害政權的風險加強了警惕。但過去十年,貪腐毒瘤不僅沒有收斂,反而在權力高層進一步擴散,足見法制不健全、缺乏公眾對權力高層的監督,要修正這種頑固結構,勢必面對利益集團的巨大阻力和抵制。

因此,只有盡快建立領導幹部的財產申報制度,把擁有財產的信息透明化,並受到公眾的監督,才能為當前的貪腐溫床「消毒」。

早於一九九四年,《財產收入申報法》已列入全國人大常委會立法項目,可惜迄今仍未能實際進入立法程序。即使中共在黨內部對幹部設有收入以至房產的申報,但這種「內部」而非在陽光下受公眾的監察,已證明無效。

很 明顯,貪腐積累的財富不僅牽涉洗錢,往往亦涉及資本外逃問題,把巨額財富偷偷轉移國外。誠然,腐敗引發資本外逃的數量,與腐敗本身同樣具有高度隱蔽性,不 易量度。然而,也有分析指出,近年中國股市一沉不振,與資本外逃,亦即通過沽售股權資產套現而出走有關。姑勿論此說有多少真確性,但貪腐活動對中國政治、 社會和經濟運行秩序所造成的破壞性,已然亮起危險警號。

如今中央擬加強對澳門賭業的監管,既藉此堵塞洗錢,且連消帶打加強反貪腐的力度,但歸根究柢,只有建立領導幹部的財產申報公開制度、形成有效的公眾監督機制,由習李新政開局所掀起「反貪腐風暴」,才有貫徹推行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