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10日星期一

陶傑: 光影七十歲




一九四二年,不但中國河南旱災,這年的十一月,「北非諜影」在美國首映。

今年是「北非諜影」七十歲,英國的報刊影評人,把「北非諜影」最後一句對白,選為電影史上最令人難忘的收場台詞(The best closing-line)。

戲中的堪富利保加,也就是「歷士咖啡店」的老闆,在機場送別了舊情人脫險,對德佔區的法裔警察局長說的一句話:「路易,我感到這是一段美好的友誼開始。」(Louis, I think this is the beginning of a beautiful friendship.

戲的結局,主角放走了納粹追捕的要犯,還有警察頭子的幫助。兩人走上了不歸路,從此只有投奔地下游擊隊。堪富利保加與警察頭子的背影雙雙走向霧夜,彼此都是明白人,事已至此,心照不宣,這句台詞以後七十年深受讚賞,因為機智而世故,男主角的道義之心、愛國之情,皆在微妙的暗示之中。

但縱使英雄有淚不輕彈,這句台詞,也是傷心處的獨白。以前的情人在戰火中重逢,她有了老公,但情繫舊愛,她的丈夫是自己的情敵,但他又是地下抗納粹的愛國人士。兩人在關了燈的咖啡店短叙,說起往日的時光。「至少我們將永遠擁有巴黎」,有這樣一位無私的情人,為了成全人類的和平大業,甘於犧牲自己。

他埋葬了舊日的愛情,卻得到了另一段友誼。拭拂了心頭的淚痕,走上人生的另一條路。「我感到這是另一段美好友誼的開始」,男主角的淒苦,只觀眾知道,只那個警察局長不知道。在所有的戲裏,只這句話,牽動了三代觀眾的心靈。

「北非諜影」七十歲了。戲裏的人,寫戲的編劇家、導演、燈光師、攝影師,都已化為塵土,但他們留下了動人的光影,與其中流閃不朽的高尚的品格、純真的情感,這是一支偉大的團隊,他們向後世交了一張滿分的人生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