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1日星期四

《近代中國史綱下》郭廷以: 十七章 第三節 國共全力搏鬥




一、九一八後的中共


  內爭是國民黨的致命傷,日本明目張膽的武力侵略,更是至大打擊。但對中共而言,則均屬有利。江西圍剿因粵、桂軍北進而頓挫,沈陽事變突起,國民黨愈無力專對中共。中共中央以抗日之名,大事鼓動。一九三一年九月二十二日,通電組織群眾斗爭,反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推翻國民黨政府,驅逐國民黨軍隊。同日,通令黨員,謂此次事變,為帝國主義者反蘇聯戰爭的序幕,無產階級者任務為武裝保衛蘇聯,加緊組織,領導群眾走到直接革命爭,反對日本的暴力政策,消滅國民黨政府,三十日宣言,仍將繼續反帝國主義者及國民黨,否認與國民黨共同抗日之說。十一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政府成立。十二月,共產國際指示,謂推翻國民黨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與一切帝國主義的民族革命戰爭的先決條件,必須發展罷工運動,領導學生運動,號召士兵與民眾,聯合反帝國主義與國民黨。同月,中共策動江西前線國軍孫連仲部約二萬人在寧都叛變,加入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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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稱保安局,再改警務處。


  中原戰,孫連仲及所部三萬人投歸中央,調江西剿共。以官兵均北人,不習南方生活,遂生嗟怨。參謀長趙博生、旅長董振堂為中共黨員。乘孫不在軍中,聯合旅長季振同叛變,編為紅軍第五軍團。



  一九三二年二月,中共發布關於上海事件戰綱領,仍不外同盟罷工,士兵與武裝民眾聯合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與國民黨,並特別發布告第十九路軍及工人農人書。是後政略戰略均取攻勢,號召全國工人聯合抗日,組織"抗日救國會",擴大紅軍與蘇維埃區,先將贛江以東、以西的蘇維埃區,連成一片。三月,彭德懷的第三軍團圍攻贛州未下。四月,朱德的第一軍團東入福建,佔領漳州。同月二十六日,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發布對日戰爭宣言,再強調推翻國民黨統治,建立蘇維埃政府,組織民眾抗日義勇軍及農工紅軍。這時中央蘇維埃區的面積約五萬平方公裡,人口三百萬,第一方面紅軍約七八萬人,鄂、豫、皖邊區的第四方面紅軍先已於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佔領湖北黃安,消滅國軍一個師。一九三二年二月,佔領豫南商城,四月,佔領瀕臨長江的鄂東薪春,圍攻皖西六安蘇家埠。五月及六月,連破國軍,俘官兵一萬五六千人,鄂、豫、皖蘇維埃區面積擴大至四萬平方公裡,人口二百餘萬,紅軍四萬餘人。同時湘、鄂、贛區紅軍四出攻擊,湘、鄂西區紅軍重返洪湖,武漢外圍到處皆是紅軍。

二、鄂、豫、皖攻剿與第一支紅軍西走


  中共謂"抗日必先反蔣",決加緊推翻國民黨﹔國民黨謂"攘外必先安內",決先剿滅"共匪"。平漢、津浦兩鐵路及長江航線為南北、東西交通命脈,武漢為中國心臟地區,均受到紅軍的嚴重威脅。蔣改變戰略,先定鄂、豫、皖,再平江西。上海戰事結束,一九三二年五月,蔣自任鄂、豫、皖"剿匪"總司令,以政治治本,軍事治標,動員二十餘萬,半數為能戰的中央軍。


  國軍大舉進剿,出乎鄂、豫、皖邊區蘇維埃領導人張國燾的意外。七月,東線紅軍鄺繼勛大敗於皖北霍邱,損失三千餘人,無異斷其一臂。八月,西線紅軍徐向前與國軍戰於鄂東黃安七裡坪,傷亡二千余人。九月,國軍攻破鄂、豫、皖區的蘇維埃政府所在地的豫南新集,再合東路國軍攻破皖西紅軍基地金家寨。張國燾、徐向前及政治委員陳昌浩決定向平漢鐵路以西轉移,留徐海東於鄂、豫、皖邊區。是月,紅四方面軍一萬六千人自豫南出動,經皖西、鄂東西走。十月,越過平漢鐵路。鄂中的賀龍亦於七八月間為西路國軍所敗,放棄洪湖地區,先走鄂北、豫西南,復退湘、鄂、川、黔之交,豫,鄂、皖三省攻剿告一段落,為紅軍的一大挫敗。


  紅四方面軍,初欲在鄂北立足,因國軍的攔阻追擊,傷亡慘重,竭力避戰,繼續西行。十一月,經河南西南境,進向陝西,逼近西安,以輜重盡失,冬令尚著夏衣,乃翻越秦嶺,南入陝南,准備據為基地,打通西北國際路線。國軍窮追不舍,紅軍進向四川。四川軍閥之戰方酣,川北為田頌堯的防地,惟恐國軍以"剿匪"為名,奪佔他的地盤,拒絕國軍入境。十二月,紅軍過大巴山入川北,師行五千裡,所餘不足一萬人。翌年一月,佔領通江,這是第一支紅軍的長征。


  紅軍入川之後,宣布廢除苛捐雜稅,減租減息,聲明無敵視川軍之意,希望劃分防地。田頌堯對紅軍心存輕視,進攻挫敗。一九三三年三月至六月,紅軍盡有嘉陵江以東之地,兵力增至三萬人。八月,張國燾成立川、陝蘇維埃政府及西北革命委員會。南京派劉湘為四川"剿匪"總司令,大舉進兵,迄未得手。一九三四年八月,紅軍增至五萬人,據有十餘縣。十二月,北入陝南,謀打通川陝,未遂,再返川北。一九三五年三月,西渡嘉陵江,直趨成都西北。六月,與自江西前來的紅一方面軍會合於岷江以西。


  圖十六:圍剿與紅軍長征(一九三一至一九三六)


三、江西期圍剿


  江西紅軍及蘇區為毛澤東一手創造,以紅軍前敵委員會書記與總政治委員的地位,總攬黨政軍大權。中央蘇區中央局成立,前敵委員會撤銷,中央軍事革命委員會主席周恩來復代為總政治委員。周與國際派對毛久有指責。一九三二年八月,中央蘇區中央局在寧都舉行擴大會議,商討對抗第四次圍剿戰略。會中批評過去毛澤東的措置不當,採取防御主義,將紅軍帶至偏僻地區,犯了右傾機會主義。今後必須執行進攻路線,發展蘇區,先發制人,主動出擊。毛譏諷國際派只會背誦馬列教條,不根據實際情況及革命斗爭經驗來決定政策。詆一九三一至一九三五年為第三次左傾路線,每一提及,猶有恨。事過四十年,尚斥陳紹禹等借國際力量,在全黨奪權,自己在中央毫無發言權。


  寧都會議後,江西紅軍為策應鄂、豫、皖紅軍作戰,並與贛東北紅軍聯絡,與政府軍在贛東、贛中連戰四個月,互有勝負。一九三三年一月,蔣委員長親來督師。二月,紅軍繼續攻勢,陳誠指揮的政府軍遇伏受挫,折損約二萬人。三月,又有一個師失利。蔣因熱河不守,日軍南犯長城,離南昌北上,第四次圍剿停止。約在此時,原在上海的中共中央,一以環境困難,二為加強對中共蘇區的領導,總書記秦邦憲等前往江西瑞金。


  中共的戰勝,政治的原因不亞於軍事。政府軍經過三次失利,亦有此認識。第四次圍剿之前,蔣已訂定政治重於軍事的策略,尚未實施,中共已行先發。一九三三年四月,蔣復至南昌,准備第五次圍剿,"採三分軍事七分政治"方針。推行政略,改進戰略,安撫組織民眾,嚴密對蘇區執行軍事經濟封鎖。軍隊所到之地,立即修筑碉堡,開建公路,層層鞏固,節節進逼,步步為營,緊縮包圍,以困長於游擊戰、運動戰的紅軍,使其誘敵深入、集中擊破一方之技無從施展,然後尋其主力所在猛攻。對於蘇區的對外交通,徹底阻斷,使一切物資,不能進入,蘇區特產(如烏砂、樟腦)不能輸出。真正所謂"圍剿",可說是自此開始。一九三三年底,贛中、贛南一帶構成碉堡二千九百座,碉堡與碉堡之間,組成一條火線。此一政策,實際就嘉慶年間官軍對白蓮教、同治年間曾國藩對捻亂的措施略加變通,不必是出於德國顧問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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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秋白時代(一九二七至一九二八)為第一次左傾路線,李立三時代(一九二八至一九三○)為第二次左傾路線。


  一九三一年六月,總書記向忠發被捕,由陳紹禹繼任。一九三二年初,陳赴莫斯科,秦邦憲代之。



  一九三三年二月,紅軍之所以採進攻政策,固由於過去的一再勝利,自信力倍增,謀突破國軍包圍,尤為重要原因。中共福建省書記羅明,認為敵人勢強,仍主採毛澤東的機動行動,必要時放棄若干城市,誘敵深入,加以殲滅。中共中央指為退卻逃跑的右傾機會主義,發動反羅明路線,亦即反毛澤東路線。擊破第四次圍剿後,中共中央為對抗第五次圍剿,亦即對國軍的決戰,動員一切力量,不惜犧牲, "御敵於國門之外",不以蘇區寸土讓敵人蹂躪。一面堅守陣地,一面分兵出擊, "兩個拳頭打敵人",實行共產國際派來的軍事顧問德人李德(Otto Braun)的 "全線御敵""短促突擊",打破敵人的"堡壘主義"九月,國軍攻佔贛南黎川。十月,紅軍反攻,終不能攻下國軍的堡壘,被迫撤退。


  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及工農紅軍曾與福建省政府及第十九路軍訂立同盟協定,雙方停止軍事行動﹔第十九路軍允盡力消滅福建與蘇區間的一切障礙勢力,雙方恢復商品貿易,並採互助合作原則﹔福建省政府及第十九路軍贊同福建境內革命的一切組織之活動。一周後,莫斯科《消息報》指福建政府與真正革命毫無關聯,《真理報》謂福建事變將引起日、英、美在中國的斗爭。十二月五日,中共中央亦說,事變為國民黨的內爭,無真正反帝國主義與反軍閥、官僚、豪紳地主的實際行動,仍是不革命的中間派,必然失敗。十二月二十日,毛澤東、朱德要求李濟深、陳銘樞採斷然行動,展開反日、反蔣的群眾斗爭,與紅軍訂立作戰協定,李、陳無此決心。福建人民政府崩潰的一天,毛、朱尚勸陳、李與紅軍合作到底,然已絕無可能,這應是共產國際、中共中央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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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於一九三二年到上海,-九三三年秋進入江西蘇區。共產國際駐中共中央的軍事顧問尚有一九三三年初抵上海之傅利德(Manfred Stern)、艾維特(Arthur Ewert),亦均為德人,另有一俄人,二美人。



  一九三四年一月,中共第六屆中央委員第五次全體會議,推秦邦憲、陳紹禹、張聞天、周恩來、張國燾為政治局委員,秦續任總書記。二月舉行的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仍推毛澤東為全國蘇維埃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人民委員會主席則為張聞天,毛的權力益為削減。國軍平定福州事變,繼續以全力圍剿紅軍。過去福建一路為較弱的一環,現在大為加強。一九三四年三月,陳誠指揮的北路軍十萬人捷於江西南豐,紅軍傷亡數千人。四月,與紅軍主力林彪、彭德懷展開了十天的大規模陣地戰,攻下廣昌,突破中共蘇區的北面門戶,蔣鼎文的東路軍亦自福建西進。毛澤東主張以主力紅軍北進,縱橫馳騁於杭州、南京、蕪湖、南昌、福州之間,迫使國軍回援,實行防御中的保守主義和拼命主義。中共中央不予採行,決在廣昌之南構筑工事,同時作突圍准備,命贛東北區紅軍組成北上抗日先遣隊,進向閩、浙、贛邊,再入皖、浙、蘇腹地,湘、贛邊區紅軍進向湘東、廣西,分散國軍兵力,井加緊擴軍,至不得巳時,實行突圍。


  一九三四年六月,蘇區僅有九縣。七月,北路國軍續進,紅軍力拒不敵。八月,激戰於廣昌、石城之間,國軍以大炮飛機猛攻猛炸,紅軍由周恩來親行督戰,為第五次圍剿陣地戰的高潮,瑞金的北方屏障驛前為國軍所得。九月,東路國軍攻下瑞金的東方屏障長汀依洋嶺。十月六日,北路國軍左翼攻下石城,右翼逼近興國,紅軍完全陷於包圍,國軍第五次圍剿獲勝,亦為紅軍反包圍的失敗。是役國軍出動五十萬人,飛機二百架,參戰的紅軍十五萬人。國軍裝備優良,補給便利,紅軍遠非其比。贛南、閩西的人力物力有限,國軍的堡壘封鎖政策,更使紅軍倍感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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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謂國軍原擬壓迫紅軍東退福建,於瀕海地區加以消滅,以東路軍猛力推進,紅軍不得不鋌而西走。其實西走為紅軍既定的計劃,東退無異絕路。


四、第二支紅軍西走--長征


  一九三四年七月蕭克、任弼時率湘、贛邊區紅軍第六軍團約六千人,向湖南挺進,謀先合湘、黔間的賀龍,再合四川的張國燾、徐向前,此與一八64年南京不守後進向江西的太平軍的企圖有相似之處。九月,蕭克、任弼時抵達黔東。十二月,與第二軍團賀龍會合,成立第二方面軍,共約一萬五千人,賀龍任總指揮。留於鄂、豫、皖邊區的紅軍第二十五軍,由徐海東率領亦於十月西去。一九三五年六月,進入陝西,穿過甘肅東部,九月,與陝北紅軍劉志丹會於延安附近,成立第十五軍團,共約七千人,徐海東任總指揮。


  近四個月以來,江西中共中央積極補充兵力,征集糧秣、民夫,趕制彈藥、服裝。一九三四年十月十五日,自瑞金、雩都西趨,第一、第三軍團(林彪、彭德懷)當前敵,第五軍團(董振堂)為後衛,第八、第九軍團(周昆、羅炳輝)任掩護,各機關人員編為中央縱隊,秦邦憲、張聞天、毛澤東均在其內。周恩來、朱德任最高指揮,此又與一八五一年太平軍由廣西金田突圍的情形相似。以項英為中央蘇維埃軍區司令員,陳毅為政治部主任,龔楚為參謀長,統三萬人,分留於贛南、閩南。 蔣委員長為阻止紅軍突圍,九月初,命西路湘軍、南路粵軍堅密戒備,但此兩方的堡壘未全部構成。十月杪,紅軍突破贛、粵間的第一道封鎖線,渡過贛江,進入湖南。十一月,突破粵、湘間的第二道及粵漢鐵路的第三道封鎖線,進向廣西。蔣先命薛岳率中央軍八個師自江西追剿,再命何鍵率湘軍七個師自湖南追剿。紅軍攜帶大批機器、電台,行動滯緩,軍心驚恐,且行且戰,處於被動。抵達廣西、湖南邊境,遭白崇禧的桂軍五個師與湘軍夾擊,雖沖過第四道防線,損失已經過半。十二月,經湘南入黔東,全部僅存三萬餘人,謀合賀龍不成,決先在貴州建立根據地。黔軍聞風而逃,一九三五年一月,紅軍搶渡烏江,佔領黔北遵義。此為紅軍長征的第一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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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國民政府以顧祝同、蔣鼎文分任江西、福建綏靖主任,委派十三個綏靖司令,另有一個綏靖隊司令,由陳誠任總指揮,清剿殘紅軍。一九三五年一月,贛東紅軍,即北上抗日先遣隊方志敏在浙、贛之交被消滅。贛南紅軍以國軍不斷攻擊,三月,大都潰散。項英、陳毅匿避大庾山區,閩南紅軍張鼎丞、鄧子恢匿避武夷山區。五月,擬向湘、粵、桂邊區發展的龔楚,自湘南逃亡。中共首要瞿秋白自贛南出走,三月在閩南被捕,六月十八日在汀州處死。



  一九三五年一月六日至八日,中共中央在遵義舉行政治局擴大會議。彭德懷、林彪、毛澤東紛責中央領導不當,戰略謬誤,周恩來一同附和,決改組中央,張聞天代秦邦憲為總書記,毛澤東補為政治局委員,代周恩來任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周及朱德任副主席,重整紅軍,拋棄笨重器物,伺機北渡長江,通知川北的紅四方面軍配合行動。從此毛澤東掌握了中共中央。此為紅軍長征的第二階段。一月至三月,紅軍往返黔北.謀入四川,與川軍相戰不勝,又受追剿軍的威脅,折而南走,經貴陽之東,西趨黔西,行動飄忽,如入無人之境,追剿軍落後。四月下旬,紅軍入雲南,兩路佯作進攻昆明之勢,實為趨向金沙江,另一路則一直抵金沙江(長江上游)右岸。此為長征的第三階段。五月初,紅軍開始北渡。西康劉文輝既未設防,雲南龍雲但望紅軍早日離境,不告以紅軍行動實情,紅軍遂於七日七夜之間,渡過了金沙江,進入西康。參謀長劉伯承為前隊,循七十年前太平軍石達開走過的故道,兼程前進。五月下旬,奪佔大渡河、瀘定橋,北入四川。六月十六日,毛澤東、張聞天、朱德率領的紅一方面軍與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的紅四方面軍會師於川邊懋功。此為長征的第四階段。


  紅四方面軍約四萬人,軍容鼎盛,紅一方面軍九個月來疲於奔命,彈藥缺乏,服裝不整,僅餘一萬人,相形之下,紅四方面軍不免驕矜高傲,張國燾在中共的資歷又高於毛澤東,不滿毛之獨操大權。六月二十五日,中共中央在懋功以北的撫邊(兩河口)召開軍事會議,毛主張北上寧夏,靠近外蒙古,希望獲得蘇俄的援助。張建議三個方案:一為以川康邊境為根據地,向川、陝、甘邊區發展,以西康為後方。二為進向陝、甘北部,奪取寧夏,與毛的北進計劃相同。三為進向甘肅河西,以新疆為後方,即西進計劃。毛反對一、三兩計劃,其實他們均欲靠近蘇俄。最後決定加派張為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第一及第四方面軍歸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指揮,繼續北進。一方面軍為左路,由彭德懷、林彪率領﹔四方面軍為右路,由徐向前、陳昌浩率領,負責抗拒東面國軍,掩護左路軍北上。


  撫邊會議後,毛澤東、張國燾的隔閡益深,四方面軍對毛亦感不快,甚至認為受到歧視。朱德從旁調解,以張任紅軍總政治委員,與朱指揮全軍。但毛仍以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的名義,獨斷獨行。七月中旬,中央政治局與軍事委員會在卓克基(撫邊西北)舉行聯席會議,毛批評四方面軍以往犯了錯誤,陳昌浩則提出遵義會議是否合法及中央的領導是否正確問題,主改組中央,由張國燾任總書記。一方面軍斥張國燾為老機會主義者,欲摧毀中央。這時薛岳的進剿軍已入四川南境,來自甘肅的國軍胡宗南已控制北方的鬆潘,川軍又逐步進逼,因決定先行北進,日後重開中央政治局會議討論。


  八月六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毛兒蓋(卓克基西北)舉行會議,毛澤東、張國燾又起爭執。由於當地糧食不足,不能久留,決定先進向甘肅南部,張國燾、朱德,及徐向前、陳昌浩分統四方面軍為左路、右路,彭德懷、林彪統一方面軍為中路,護衛中央人員,一方面軍的董振堂、羅炳輝殿後。


  八月二十三日,紅軍三路出動,進入沮洳草地,艱辛萬狀,朱、張的左路軍為大雨所阻。九月初,徐向前、陳昌浩的右路軍擊敗國軍於鬆潘西北的包座,毛與中路軍彭德懷、林彪乘機挺進,改稱"北上先遣支隊"(一稱甘肅游擊支隊)。此為長征的第五階段。張國燾以為被毛所賣,左路軍傷亡復重,國軍已有准備,繼續北進,可能全軍覆沒,遂命左右兩路軍折而南下,奪佔成都西北地區,朱德同行。張斥毛失掉了革命勇氣,置他軍於不顧,只想逃往蘇俄。毛斥張動搖,反黨反中央,害怕國軍的飛機大炮,只想在川康苟安。九月中間,毛率北上先遣支隊約七千人進至隴南,未遇重大抵抗,再越岷山及隴東六盤山,到達陝北。十月二十二日,與徐海東、劉志丹的紅軍第十五軍團相會。此為長征的第六階段。計自江西突圍以來,為時一年,軍行二萬五千裡,九萬之眾僅存三千人,加上陝北紅軍,總數不過一萬人上下。張國燾、朱德沿大金川而南,約於九月中旬,再至卓克基,與徐向前、陳昌浩會議,不承認原有的中央,另立臨時中央,張任總書記,繼續南下。十一月,佔領西康天全、盧山等縣,該地氣候暖和,糧食無虞。十二月,因國軍薛岳部猛攻,飛機轟炸,紅軍損失五千餘人,川軍十餘萬分路合圍,藏人又仇恨漢人,漸感不易立足。一九三六年二月,再為薛岳所敗,被迫西北走,戰死餓死者不少。四月,西南退至瞻化、甘孜一帶,存者約三萬人。


  賀龍、任弼時領導的紅軍第二方面軍因未能與第一方面軍相會,仍留湘黔之交。一九三五年八月,向西轉移,十一月,經黔東、黔西入雲南。一九三六年四月,渡金沙江入西康,六月,與紅四方面軍會師,原有一萬餘人,僅餘三千。

五、轉移西北後的紅軍


  一九三二年以後,劉志丹領導的陝北紅軍,日漸擴大。一九三五年上半年,勢力益張。原駐河北的東北軍十四個師因日本的壓迫,調赴陝、甘,於學忠任川、陝、甘邊區"剿匪"總司令,主要任務為防止自四川北來的紅軍,對劉志丹尚不十分重視。劉志丹與徐海東會合後(見626頁),十月,連破東北軍於延安以南,俘虜五千餘人。毛澤東到後,十一月,再度獲勝,又殲滅東北軍一個師,陝北盡為所有。中共雖失去了長江南北的蘇維埃區,陝北的根據地反趨穩固,中共中央設於安定瓦窯堡。


  陝北貧寒,南路又被封鎖,紅軍衣食無著。一九三六年二月十日,以"抗日先鋒隊"旗幟,東渡黃河,分趨晉中、晉南,蔓延十餘縣。蔣委員長派兵赴援,晉軍竭力抵抗,紅軍於掠得物資後,五月初復返陝北。六月,兩廣亦以抗日為名,出兵湖南,中央軍自西北南調,紅軍以與張學良已有諒解,主力轉往寧夏、甘肅。


  留於西康的張國燾,經共產國際調解,改臨時中央局為中央西南局。以西康糧食缺乏,難以生存,是年七月,與朱德、賀龍、徐向前取道川邊草地,北入甘肅。張國燾仍不忘西進,組織西路軍,徐向前、陳昌浩統二萬人當前路,張自統一萬餘人繼進。十月,徐、陳由寧夏趨河西,張被阻於黃河以東,不得已東去陝北。十一月十二日,徐向前、陳昌浩屢為回軍騎兵所敗,一九三七年一月,高台(甘肅東南)之役,傷亡尤重。三月,再敗於肅州,殘部七百人,西走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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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書記仍為張聞天,毛澤東仍為中央革命委員會主席、蘇維埃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秦邦憲代張聞天任蘇維埃中央人民委員會主席。一九三六年六月,瓦窯堡為國軍攻佔,中共中央退保安。


  一九三六年二月劉志丹戰死,所部歸高崗統率。



  張國燾到,受到毛澤東的爭,極不得意。

   紅軍第五軍團總指揮董振堂戰死高台。徐向前、陳昌浩及李先念在肅州敗,共產國際派人迎至迪化,再轉陝北。



十七章 第四節 日本進圖華北

一、緩和中日關係的嘗試


  對日本來說,塘沽協定不過是割裂華北的初步,尚未能使其與中國完全脫離。對中國來說,總算暫時滯延了日本的浸略,得以繼續進行安內工作,並力圖爭取外援。一九三三年六七月間,行政院副院長宋子文仆仆風塵,歷訪美、英、法、意、德及國際聯盟,出席世界經濟會議,顯著的收獲為中美棉麥借款五千萬美元的成立。英國允以庚子賠款四百七十萬鎊用於完成粵漢鐵路,意、德與中國的關係,漸臻密切,國際聯盟設置對華技術合作委員會,派專人駐扎中國。七月二十日至二十三日,日本一再指摘國際聯盟對華合作及中美棉麥借款,助長歐、美派宋子文之以夷制夷主義,勢將釀成類似沈陽或上海事變。列強對華援助為破壞東亞和平,如不改變態度,日本將講求適當的應付手段。


  國民政府為緩和對日關係,七月二十八日,蔣中正、汪兆銘聯名宣布,將以全力謀國內和平,國際安定,消除""(共)患,充實國力,不簽訂割讓或承認條約,需求國際同情與協助,但不縱橫捭闔。八月,汪自兼外交部長,以熟悉日情的唐有壬為次長。日本外務省發表談話,中國如誠意容納日本主張,確謀與日本親善,日本可考慮一切。此時日本所要求的為華北與東北通車(北寧鐵路)、通商、通郵、通航(航空聯絡),長城各口由日本警備,造成中國承認滿洲國、以長城為界的事實。九月初,蔣、汪再度決定,絕不承認滿洲國割據東北四省,其他次要問題,仍可與日本周旋,並避免刺激日方的行為言論。終以對長城各口日軍無可如何,十一月,予以承認。但日本定欲置中國與滿洲國於其領導之下,使華北脫離南京。


  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七日,美國蘇俄復交,一九三四年一月,意大利首相墨索裡尼為文論遠東情勢,謂美俄諒解為對日本警告,遠東文明前途大半視中國在本世紀之行動如何。二月,莫斯科發表遠東特別紅軍總司令白魯杰演說詞,謂遠東如有軍事沖突,紅軍必予以重大打擊。同月,英俄商約簽字。三月,中國軍官考察團到莫斯科,中俄大有軍事合作可能(見618頁)。德國前國防部長薩克德(H. von Seeckt)於是年來華,任軍事顧問團長,意大利海空軍顧問亦先而至。於是有四月十七日日本外務省發言人天羽英二(Amau Eiji)的聲明,謂日本對中國關係特殊,維持東亞和平與秩序乃日本的使命,中國如利用他國勢力以排斥日本之任何企圖與行動,均必加以排擊。各國如對中國採共同行動,縱令為財政或技術援助,日本亦表示反對。最近對中國售賣飛機,建筑機場,教練飛行技術,派遣軍事顧問,供給政治借款,日本定必反對。日本駐華盛頓大使復稱,中國商人與外國商人訂立任何契約,須先與日本相商,中國購買飛機必須制止。


  天羽聲明為對中國的警告,亦為對列強的警告,率直的揭示獨佔中國的野心。中國的公開反應為外交部發言人的聲明,不承認某一國家在任何地方獨負維持和平責任。中國有提倡國際合作的義務,無中傷他國及擾亂東亞和平意念。他國對中國苟無野心,對於中國與他國合作、力謀建設及安全之政策,不必過慮。中日間之真正永久和平,須建立於善意與互相諒解之基礎上,並應糾正現有之不平事態。數日後,二次聲明,中國主權與獨立國格,不容任何國家稍予損害,中國與他國關係,不容任何國家稍予干涉。對內努力肅清"匪患"及生產建設,對外致力於國際安全保障,維護國聯盟約、九國公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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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德國顧問團事,見646頁。



  英、美、法、德、意、俄輿論對日本紛紛譴責,英國正式照會,聲明維護九國公約,不容任何國家破壞,美國亦稱中美關係有條約規定,非經合法手續不得修正或廢止。任何一國未經關係國同意,不得一意獨斷而涉及他國的正當權利義務,盼日本尊重美國權益。


  蔣中正對天羽聲明的反應,為當時未曾發表的兩篇演講,一為四月二十三日在江西撫州對前線將士的講演,十年後必將日本逐出東北,收復台灣、朝鮮﹔一為七月二十四日,對廬山軍官訓練團講演,必須處處設防,隨時隨地准備抵抗,但根本方針則為先求國內和平、安定、統一、集中。不久江西軍事告一段落,紅軍雖仍待肅清,但政府處境已大改善。十一月二十七日,蔣對日本記者談話,主中日以道德、信義為基礎,解決糾紛。一九三五年一月八日,汪兆銘在國府紀念周演說,希望日本打開僵局。二十二日,日外相廣田對國會演說,中日懸案(通車、通郵)已漸解決,仍期中國覺悟,共同促進此種傾向。二十九日,蔣接見日本武官鈴木美通,三十日,接見有吉明,二月一日,發表談話,中日須開誠相見,中國應改正反日情緒,日本應改正對華優越態度。同日發表《敵乎?友乎?》盼中、日從大處著想,相互提攜。中國應盡力消滅戰機,不應聽僵局延長,日本要認清事實,知道控制或消滅中國皆不可能。以往中國誤於虛驕,今後不計較一時榮辱,只要日本歸還東北四省,謀過去懸案的互利解決,彼此可直接談判。如中、日斗爭,結果必將同歸於盡。日本必能明悉窺伺於國民黨之後者為何種勢力,此種勢力之抬頭與東亞將生如何之影響。二月十三日,國民政府明令敦睦中日邦交。次日,蔣告日本記者,要打破中日難局,首須恢復兩國正常關係。黃郛亦告土肥原,在滿洲國問題未解決前,日本應表示不再侵害中國領土及主權。二月二十日,汪兆銘在中央政治會議報告,願以誠意及和平方法,循正當途徑解決中日糾紛。同一天,國際法庭中國法官王寵惠開始與廣田及其他日本軍政要員會談,建議促進中日經濟提攜與互相融和。蔣再與汪兆銘通令,嚴禁反日。三月一日,廣田在國會宣布,將一反以前地方當局交涉的政策,而與中央政府談判。五日,國民政府重下保護人民自由人權令,也就是不准抵制日貨,日方表示滿意。五月七日,中日公使升格為大使,此為中日嘗試和解的具體表現,亦為唯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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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四年七月八日,北平、沈陽通車,一九三五年一月九日,關內外通郵。


二、加緊分割華北--河北、察哈爾事件


  滿洲國出現後五個月,一九三二年八月,日本政府制訂的今後對華政策,為鼓吹分治,使各省反蔣、親日。攻奪熱河後一個月,一九三三年四月,又決定將中國與滿洲國並列,同歸日本領導,使華北成為日、俄作戰時的緩沖區。塘沽協定所劃的非武裝地帶,為此一計劃實行的開始,是後圖謀愈急,期消滅中國政府在華北權力。十月,華北部分將領,因日人構煽,倡議聯省自保,黃郛詳切懇勸,曉以對日、對共難題,事乃解息。十二月,日本內閣再議定對華分治方法,務令華北五省(河北、山東、山西,察哈爾、綏遠)脫離國民政府。一年多來,黃郛以內外煎迫,心力交瘁,日本的侵凌迄無止境,久欲引退。一九三五年一月,關東軍又向察哈爾尋舋,黃感難再為力,南去不返,駐平政務委員會名存實亡,日本認為消滅南京在華北權力的時機已至,於是有所謂河北事件。


  一九三五年五月十一日,北平日本使館武官高橋坦借口最近天津日租界兩報社長被人暗殺,與中國官廳有關,向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代理委員長何應欽抗議,並發表談話,說是此蔣對日二重外交的鐵証。二十一日,天津日本駐屯軍司令梅津美治郎嗾使日軍滋鬧河北省政府、天津市政府、市黨部,指省政府主席於學忠、市長張廷諤為暗殺主使人。二十九日,駐屯軍參謀長酒井隆與高橋面見何應欽,謂兩報社長之被暗殺、河北遵化縣長之庇護熱河義勇軍,皆為對日、滿的挑戰騷亂行為,破壞塘沽協定。又說蔣對日佯示親善、暗中准備抗日的政策,必須改變,要求罷免於學忠、張廷諤,撤退北平憲兵團、河北省黨部、軍事委員會政治訓練處、藍衣社,及河北境內的中央軍,否則即出以斷然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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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報社長為《振報》的白逾恆,《國權報>的胡恩溥,均親日而反國民黨,於五月三日被暗殺。



  截至六月十日,中國一一接受,於學忠部(東北軍)一並調離河北,由何應欽口頭答覆,即所謂"何梅協定"。高橋迫令書面承諾,南京不許,何離北平南下,終於七月八日照辦,從此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繼駐平政務委員會之後,同歸終了,國民政府失去了對河北省的統馭力。繼之而來的是察哈爾事件。


  塘沽協定簽訂後,關東軍決進圖察哈爾,錫林果勒盟副盟長德王(德穆楚克棟普)暗與相通。一九三三年八月,蒙軍自熱河佔領多倫,設察東特別自治區。一九三四年二月,國民政府置蒙古地方自治政務委員會於綏遠百靈廟,以德王任秘書長。一九三五年一月,關東軍指察東某地屬於熱河,強察省主席宋哲元撤回駐軍。六月,又借口日本特務人員在張北受阻,提出抗議。南京將宋哲元免職,關東軍續向代理察省主席秦德純壓迫。六月二十七日,秦德純接受了關東軍特務機關長土肥原的條件,撤退張家口駐軍及國民黨黨部,解散排日機關,協助日人在內蒙活動,允許不向察省移民。是為"秦土協定"。十二月,蒙軍進入察東六縣,察哈爾大半淪陷。德王氣焰益張,一九三六年六月二日,成立內蒙軍政府於察哈爾嘉卜寺,自稱總裁。

三、加緊分割華北--廣田三原則、河北自治運動



  何應欽離北平後,華北群龍無首,惶惶不安。"秦土協定"簽字的第二天,漢奸白堅武糾合中日匪徒三百餘人,奪據北平附近豐台的鐵甲車,欲一舉佔有北平,組織所謂"華北國",被駐軍擊潰。國民政府仍不放棄改進中日關係的嘗試,命駐日大使蔣作賓依下列原則與日本談判:一、中國對東北問題暫置不問﹔二、兩國關係應立於平等基礎之上,以互惠原則,促進經濟提攜﹔三、在經濟提攜基礎上,締結軍事協定。這可說是重大讓步。廣田與軍部所定的新政策為:一、中國須先徹底取締排日,拋棄依賴歐、美政策,採親日政策﹔二、中國對滿洲國暫作事實的默認﹔三、為排除未來自外蒙的赤化威脅,中國應在與外蒙接壤地帶,依日方希望,作各種協力設施。俟中國對以上三點誠意實行時,再與中國建立親善提攜關係。此即所謂"廣田三原則",簡單地說,不外中日親善、尊重滿洲國的存在、共同防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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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二年初,部分黃埔軍校畢業生組成"三民主義力行社",擁蔣反共反日,賀衷寒、桂永清、鄧文儀、曾擴情、戴笠及非黃埔軍校出身的劉健群為中堅,人稱藍衣社。旋於力行社之下,成立革命青年同志會、革命軍人同志會及軍事情報處。軍事情報處隸屬於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簡稱"軍統",戴笠主之。國民黨中央黨部另有調查統計局,簡稱"中統",任務與"軍統"同,陳立夫、徐恩曾主之。一九三四年,力行社擴大為復興社。



  一九三五年九月,蔣作賓與廣田開始會談,希望取消日本在華一切特權,兩國維持真正友誼,廢除上海停戰協定、塘沽停戰協定及關於華北的一切約定,恢復 "九一八事變"前狀態,中國願設法停止排日,不談滿洲問題,凡對中日有利之事固當為之,對日本有利而對中國無利之事亦可商量。十月,廣田要求同意三原則,蔣作賓答以中國處理與其他國關係事件時,斷不使中、日關係受到不良影響,尤無排除或妨害日本之意,日本亦須如此。中國對於滿洲現狀,決不用和平以外的方法引起變端,且特設法保持關內外人民的經濟聯絡。在不妨害中國主權獨立原則下,中國擬與日本協議防范中國北邊之有效方法,廣田指為空洞。


  日本軍人始終不放鬆分割華北活動。宋哲元為華北非中央系統之有力將領,早已聘有日本顧問。"秦土協定"後,宋軍撤離察哈爾東北境,移駐張家口以南,繼調防北平。八月,國民政府正式裁撤行政院駐平政務整理委員會,以宋為平津衛戌司令,同時日本武官分向山西閻錫山及河北、山東、綏遠省主席商震、韓復榘、傅作義誘煽。天津日本駐屯軍司令多田駿公然發出文書,聲言與國民黨現當局決不兩立,盼華北五省自治,人民自救。日本內閣正式通過陸軍大臣的鼓勵華北自治案。十月,冀東停戰區香河縣"國民自救會"出現,號召"反蔣倒黨"(國民黨)。天津請願團召開市民大會。十一月初,土肥原、多田分促宋哲元、韓復榘組織自治政府,宋、韓請中央開放政權,亦即准許自治。十一月十一日,土肥原限宋於十天之內表示態度,否則日軍即攻取河北、山東。十七日盛傳宋將宣布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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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任馮玉祥顧問的日人鬆室孝良,此時正在華北活動。宋被免去察哈爾省主席,難免不平,鬆室可能乘機而入。其鬆室之任天津特務機關長,即為便於與宋勾結。



  蔣中正對於廣田與軍方之相互為用,十分明了。時四川剿共已近尾聲,中央政府在西南三省的權威已經樹立,決定對日強硬,准備一戰,使其知難而退。十月初,分於豫、魯、蘇之交及南京、上海之間,集結重兵,並新赴太原、泰山邀閻錫山、馮玉祥入京,參加國民黨中央委員全體會議與全國代表大會,復派考試院長戴傳賢赴粵與陳濟棠、李宗仁商談團結,陳、李推過去反蔣最力的鄒魯偕廣西省主席黃旭初北來。十一月八日,蔣命參謀本部次長熊斌飛北平,向宋哲元傳達中央計劃,戒以勿自作主張。日本有所忌憚,決定不在此時迫令華北自治。十一月十九日,蔣對國民黨全國代表大會講述外交方針,"和平未到絕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亦不輕言犧牲"。換言之,中國願對日本和平,惟不再退讓,和或戰任日本自擇。


  日本大使有吉明請蔣對華北自治運動勿用武力壓制,否則關東軍不能默視。對於中央軍之集結河南、山東,應予注意,並詢對於廣田三原則看法。蔣謂凡違反中國完全主權、妨害中國統一的制度,絕不容忍。華北無人希望自治或獨立,絕不至發生事故。縱或人心有所動搖,地方軍人必能服從命令,施以鎮壓,無庸中央用兵。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將予撤銷,另派大員坐鎮,與日方就地商討。至於廣田三原則,他全然同意。盼及早商討具體實施辦法。但廣田三原則與華北問題關係密切,如華北發生事故,三原則之一二兩項,皆無由商談及實行。日人策動的華北自治,實與三原則相矛盾。


  日本並無定要用兵的決心,蔣的表示雖然十分堅定,亦留有餘地。於是東京改變策略,命土肥原、有吉明先促成河北、察哈爾兩省的輕度自治,再依廣田三原則談判。土肥原一面催宋哲元與商震宣布自治,一面命薊州密雲區兼灤州榆關區行政督察專員殷汝耕,於十一月二十五日在北平以東的通州成立所謂"冀東防共自治委員會"(尋改稱自治政府),轄二十五縣。這是日本在華北制造的一個小型傀儡政權。同日,天津奸徒要求河北保境自治。北平、天津各大學校長教授蔣夢麟、胡適等宣言反對一切脫離中央自治機構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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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有"蔣介石及其一黨與日本帝國之關係,帝國屈服乎?抑帝國打倒彼輩乎?" 語。



  十一月二十六日,政府宣布對華北的新措置,裁撤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派何應欽為行政院駐平辦事長官,宋哲元為冀察綏靖主任,拿辦殷汝耕,但未獲日方諒解。次日,日軍佔領豐台,扣留車輛,土肥原迫宋哲元於本月內表示態度。宋請辭新職,並向蔣說明形勢,謂有主自決、有主自治,請因時利導。蔣不顧日方反對,命何應欽北上。天津《大公報》忠告宋哲元勿自肇分裂,勿諉責民意,捏造自治,希望他與何應欽為和平折沖,保國家最後立場,盡睦鄰最大努力。十二月五日,何與宋的代表蕭振瀛、秦德純商定設置冀察政務委員會。


  十餘日前英、美已在交換關於華北問題意見,十二月五日,英外相賀爾(Hoare)在國會演說,謂日本使用力量支配中國內政發展及行政系統,英國將認為不幸。美國務卿赫爾(Hull)的聲明,使日本更不得不重視。聲明說:華北現正發生非常重要並有遠大影響的政治紛爭。此事不僅關係中國人民,且關係全世界。美國正在密切注意此一反常發展,深望各國政府與人民信守諾言,尊重條約規定。東京感於英、美壓力加重,中國態度堅決,乃接受冀察政務委員會方案,先實現河北、察哈爾兩省輕度自治。委員人選,由中日雙方擬定,以宋哲元為委員長,兼河北省政府主席,何應欽返回南京。中國認冀察政務委員會係中央設置的地方機構,日本視之為華北自治行政機構。至於殷汝耕的通州政權,照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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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員十六人,包括宋哲元系、東北系、舊皖系、舊直系人物及平津士紳,大都為與日本接近的軍人、官僚政客,宋與蕭振瀛、秦德純為核心,蕭兼天津市長,秦兼北平市長,宋部師長張自忠任察哈爾省府主席。


四、南京北平談判


  設置冀察政務委員會的同時,蔣委員長自兼行政院長,以張群為外交部長,蔣作賓、吳鼎昌、張嘉璈分任內政、實業、鐵道部長,何應欽仍任軍政部長,均為了解日情的所謂和平派。張群發表外交方針,以不侵害主權為限度,以互惠平等為原則,謀中日政治協調、經濟合作,以合法途徑解決不平等條約。廣田認為情況已漸好轉,中國已了解三原則大綱,今後願交涉細目。


  一九三六年二月二十六日,東京少壯軍人暴動,戕殺藏相高橋是清等,襲擊首相岡田啟介官邸,軍部控制了中央政權。三月,廣田繼任首相,等於傀儡。新任日本駐華大使有田八郎與張群會談四次,要求以廣田三原則為調整中日關係基礎,張群主先談東北問題。未幾有田回國,擔任外相,與關東軍商定,將來外交,除南京外,更以北平、廣州為對象,助其發展,而以共同防共為中心,並確立中國與滿洲國的正常關係。


  一九三六年初,陝北紅軍東入山西,天津日本駐屯軍司令多田駿與特務機關長鬆室孝良屢與宋哲元談及防共之事,鬆室在北平設立駐屯軍司令部部附辦公處,任務是從速使華北局勢明朗化。五月,日本開始增兵,有逼走宋哲元代之以親日派,使華北成南京、廣州以外的第三勢力之說。廣東借口抗日,出兵湖南。


  七月,蔣在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全體會議上說明對日外交的最低限度為保持領土主權之完整,"假如有人強迫我們簽訂承認偽滿洲國等損害領土主權的協定,就是我們不能容忍的時候,就是我們最後犧牲的時候。"九月,日本大使川越茂與張群舉行過三次談判,除了共同防共、華北五省自治,國民政府尚須盡量聘用日本顧問,在中國全境實行經濟提攜,減低關稅,徹底取締排日,其嚴重性超過以往的二十一條及中日軍事協定。張群拒談防共問題,要求廢除塘沽協定及上海協定,中國有權在察哈爾、綏遠剿匪,取消冀東自治政府,取締華北走私,華北日軍及日本飛機不得任意行動。時兩廣問題已了,九月二十五日,蔣通知何應欽等,謂日本決心與中國一戰,應速籌具體方案。廣田命川越與蔣直接交涉,試探蔣的真意所在。十月八日,蔣告川越,一切問題須以絕對平等及互尊領土主權與行政之完整為原則,從容協商。張群、川越又續談三次,症結所在仍為防共與華北特殊化二事。蔣發表談話,謂恢復河北行政完整,取締察哈爾北部匪軍為必要限度,至於中國剿共方針,決定貫徹。是張群、川越續行談判,僵持如故。


  一九三六年五月以來,日本對宋哲元步步進迫,增兵之外,浪人走私猖撅,飛機任意飛行。宋部將領無可再忍,准備強硬對付,宋亦表示主權必須保全,北平學生向宋哲元的第二十九軍請願,忽(疑為""字)離開北平。七月,大沽口日軍與第二十九軍沖突,東京聲言,中國如忽視日本的特殊地位,對華北將益嚴厲。接著日本在北平、天津附近連續演習。九月二十三日,日本駐屯軍司令田代皖一郎向宋發出最後通牒,華北自治外,並要求中日經濟提攜,南京堅持不可。十月至十一月,日軍又大舉演習,甚至穿過北平市區,各大學學生停課,以示哀悼,宋哲元亦命第二十九軍演習,學生贈送大批慰勞品。宋公開聲明,決不甘為亡國奴,中日經濟合作須以平等互惠為原則。


  德王自組織內蒙古軍政府後,蒙軍一再侵略綏遠。一九三六年十一月,得關東軍支持,復行來犯。中國宣稱決不稍予姑息,必盡力剿滅。十一月二十六日,綏遠省府主席傅作義部克復蒙軍盤踞的百靈廟,這是五年來中國的首次攻勢。關東軍聲言蒙軍進攻綏遠,在防共自衛,萬一累及滿洲國,或發生中國全土瀕於赤化之危殆事態,關東軍即採取適當處置。中國再度聲明,蒙偽匪軍犯綏,不問背景作用若何,決予痛剿,中國領土主權不容第三者以任何口實加以侵犯或干涉。蔣委員長間接表示,如匪軍繼續侵擾,中國定以全力出擊,不惜任何犧牲,不受任何方面威脅。率軍赴援的軍政部次長陳誠稱:"人所待我者為不戰而屈,今後我決戰而不屈。"日本外務省聲明如在華日人生命財產受危害之時,將採必要措置。中國外交部亦發表談話,任何外國在中國領土內採取非法行動,斷不容許,必設法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