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2日星期二

陶傑: 大師之死




國學大師南懷瑾在大陸傳聞逝世(只是傳聞,一個國家連示威和雞蛋都可能是假的,一切都存疑,包括見到了南懷瑾的遺體,也很難證明不是頂包)。民國哲人,又少了一個。

南懷瑾學問好,但不是一般學究,這位大師深明中國人性之虛妄,選擇了入世、處世,以致玩世。

其他學者功夫越深,越不擅詞令,但南懷瑾一張嘴頭能說。深如易經、密宗之類的神秘學,淺若夫妻相處之道和辦公室管理學問,南大師都能述說出一套套,令學者折服、師奶傾心。二十一世紀初,向外誇說「我是南懷瑾弟子」,其營造的社會地位,肯定高於「我是梁班子行政會議成員」好多倍。

南懷瑾式的大師,不止是學者,而是美國市場式的表演家(Performer)。只是美國與中國,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的「國情」還差異一點點,不然南大師早就成為中國的葛培理。

但是中國人社會不同。大師一旦入世,要發揮影響力,以中國的文化習俗,「國師」的權力誘惑很大。中國的知識份子重立言、立德、立功,南懷瑾先生既然成為品牌,即很傳奇地,同為台灣總統李登輝和據說也是中國主席江澤民「亦師亦友」的上賓。這位國師對中國式的現代化有如下尖刻的抨擊:「開放發展以來,整個商業的風氣,轉向四個壞方向:欺、哄、嚇、詐,中國幾千年教育人人成為禮義之邦的國民,現在連基本道德都沒有了,成什麼話?」

「吃喝玩樂、聲色犬馬、烟酒嫖賭,商界乃至公務員,不知道在忙什麼,實在太過份。博士班不是讀書,買個證書,交際朋友,這叫什麼社會。」

「智、賢、愚、不肖,『不肖』這兩個字會寫吧?給大家上中文課:現在簡體字姓『蕭』的變成『肖』了,真是太可笑了。」

「我勸大家學金融的,要多學點文學,每天抽時間學一點,少去應酬,北京現在應酬一頓可以吃到一萬,我覺得很可笑。」

以上都是南懷瑾北京上海的演講要點。但他那麼多學生高足,許多僭居權力高位,圍着南懷瑾團團轉,吃飯、拍照、索簽名的人,南懷瑾的教誨,如果聽進了,這個國家理應進步,怎會扯出「王立軍薄×來」這等醜聞?難怪南懷瑾最後怕了中國人的應酬,宣布「四大違和」,對於這個國家,他冇眼睇,升天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