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9日星期五

《近代中國史綱下》郭廷以: 第十五章 再革命(下)(一九二五至一九二八)




第一節 蔣中正的領導

  一、早期軍事成就

  國民黨改組為中國近代史上的大事,黃埔軍官學校的設立,又為國民黨史上的大事。不及一年,這個學校所培植的新武力,即有驚人的表現,雖得力於蘇俄的協助,而蔣中正實為關鍵人物。蔣為浙江奉化人,九歲喪父,由母撫育督教,初在私塾讀經史,十七歲開始接受新式教育。因受日俄戰爭影響,一九六年春,東渡日本,擬習陸軍,未果,獲交陳其美。同年冬回國,一九七年夏,入保定陸軍速成學堂,識張群,次年以公費生再赴日本,與張群入振武學校,因陳其美的介紹,加入同盟會,並參加黃郛領導的"丈夫團",創辦《武學雜志》,一九一年,成為士官學校候補生。是年六月,首次會見孫中山。十二月,入野炮兵聯隊。辛亥革命軍起,返上海助陳其美,參加光復杭州之役,再回上海,任團長,隸屬於師長黃郛。 一九一三年,參加二次革命。一九一四年,受孫中山、陳其美命,在上海、哈爾濱活動。一九一五至一九一六年,參加上海、山東反帝制之戰。一九一八年,應孫中山之召赴粵,助陳炯明經營福建,任作戰課長及支隊長。對於新文化運動亦深感興趣,時常閱讀《新青年》、《新潮》等雜志與有關俄國革命的書籍。一九二年,粵軍回師廣東,參贊戎機,指揮作戰,孫中山盛稱其勇敢誠篤而知兵事。一九二二年,陳炯明叛變,蔣與孫在廣州省河軍艦共患難者四十日。事後益得孫的倚重,遇事每與相商,對於整頓黨務,力主收容有為青年,注重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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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其美、黃郛與蔣成為結義兄弟。



  蔣曾投稿《星期評論》,捐款北京大學工讀團。



  孫中山初晤越飛,即要求派遣軍事人員相助。廖仲愷進而與越飛論及創辦軍事學校問題。一九二三年八月,蔣奉孫之命,率領代表團訪問蘇俄,考察黨務、軍事、政治、工廠、農村,參觀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議、各級蘇維埃會議,對於紅軍的組織、訓練、設備,尤為留意,先後會見托洛斯基、陸軍次長司克亮斯基(Sklianski)、及參謀總長、訓練總監,商及軍事合作。除不以軍隊直接參加外,托洛斯基允在道義、武器、經濟上援助中國革命,司克亮斯基勸先准備民眾組織及政治宣傳工作,俟有基礎,再採軍事行動。協助國民黨在蒙古練兵,為蔣的另一要求,蘇俄外交委員長翟趣林借口蒙古對中國疑懼,婉詞謝絕,蔣殊感失望。蘇俄復對代表團施行分化,使中共黨員與國民黨員對立。共產國際對於國民黨的訾詆,更令他憤慨,認為蘇俄的方針在造成中共為正統,決不信與國民黨可始終合作。一旦蘇俄政權強固,勢必復活帝俄時代的野心,不只要使滿洲、蒙古、新疆、西藏成為蘇維埃,且將染指中國本部。所謂國際主義與世界革命,不過是帝國主義的易名,與英、日無別。這是他訪俄的重要觀感,對於聯俄、容共政策遂少信心。十二月,蔣自俄回國,遲遲不去廣州,孫中山、廖仲愷函電交促,始於一九二四年一月,即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開幕的前夕前往,孫中山任為國民黨陸軍軍官學校籌備委員會委員長,堅辭不就。戴傳賢勸以"暫時忍耐,先謀掌握實力,以觀其變",或為他終於受命的原因。



  一九二四年五月,孫中山正式派蔣為軍官學校校長,廖仲愷為黨代表。校址位於黃埔,通稱黃埔軍校。開辦費六萬元。第一期學生四百六十人,來自各省,六個月畢業,以政治訓練為主,主講者有胡漢民、汪兆銘、中共黨員周恩來、惲代英、高語罕、陳毅、聶榮臻等,均曾任政治教官。負責軍事教育訓練者,大都出身日本士官學校及保定軍官學校,如何應欽、王伯齡、鄧演達、陳誠等。七月,蔣兼任各軍訓練委員長,黃埔軍校教導團繼之成立,蘇俄顧問給予不少幫助。顧問團成立於是年一月,高和羅夫(Govoroff P. A. Pavlov)為主任。他的任即加倫將軍(Ga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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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表團團員張太雷為中共黨員,沈玄盧(定一)為國民黨兼中共黨員。



  蔣之不就軍校職務,自:一不信蘇俄誠意援助國民黨,孫中山為了現實需要,堅主聯俄﹔二遭受疑忌。按蔣未獲參加國民黨代表大會,孫復有自任軍校校長之意,蔣或有不快之感。



  周恩來曾任政治部副主任。



  最早的俄國顧問為V. PoliakA. Z. Cherepanov,N. Tereshatov。加倫原名白魯杰(V. K. blucher),曾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負傷退役後,加入共產黨。一九一八年,在西伯利亞率游擊隊敗白軍,升師長。一九二年晉軍團司令,平定南俄。一九二一年,協助遠東共和國建軍,不久任總司令、國防部長、軍事委員會主席,屢立戰功。高和羅夫溺斃,一九二四年十月,加倫繼為顧問團主任,一九二五年夏返俄。一九二六年春,因蔣之請復來,隨同北伐,一九二七年七月回國。一九二九年任遠東紅軍總司令,一九三五年升元帥。一九三八年十一月,被斯大林處死,年四十九歲。



  討平商團之變,為蔣中正領導黃埔軍校學生作戰的首次表現。一九二四年十二月,陳炯明乘孫中山北去,自稱救粵軍總司令,准備西攻廣州。代理大元帥胡漢民與廖仲愷等決三路東征,除為保衛廣州外,並欲借以加強孫中山在北方的地位。北路滇軍及中路桂軍逗留不進,南路許崇智所統粵軍一萬人,蔣中正所統教導團三千人,奮戰而前。教導團因黨代表、政工人員的宣傳,精神旺盛,民眾合作,月之內,屢戰屢勝,直抵潮州、汕頭、嘉應,陳炯明部四萬之眾,敗走閩南,教導國善戰之名大著,是為第一次東征。



  孫中山在粵之時,霸佔廣州的滇軍總司令楊希閔、桂軍總司令劉震寰多少尚有幾分忌憚。孫北上後,楊與段祺瑞暗通,謀獨有廣東,劉與雲南唐繼堯勾結,欲攻佔廣西。及粵軍教導團東征,孫又逝世,楊、劉認為是推翻廣州政府的良機。一九二五年四月,楊佔領廣州兵工廠,劉公然指責國民黨。胡漢民、廖仲愷、加倫會商討伐,一向受楊、劉壓迫的譚延闿的湘軍、朱培德的滇軍,一致行動,推蔣中正為總指揮。五月初,蔣率黨軍(教導團改稱)及粵軍西返,許崇智留守潮州、汕頭,作戰計劃仍為加倫所訂。鮑羅廷力言不可與楊、劉決裂,胡漢民不為所動,六月五日,毅然將楊、劉免職。廣州附近鐵路、船舶、兵工廠工人罷工,滇、桂軍勢成坐困。六月十二日,黨軍、粵軍猛攻,河南、北江、西江各軍與海軍分道進迫,粵人紛起助戰,滇桂軍三萬人陷於四面包圍,全部潰敗。亂平,蔣中正被任為廣州衛戍司令,不僅成為革命軍的英雄,亦為廣州的實際統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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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定計劃,以粵軍任北路,滇軍任南路。加倫以與北路軍相抗的陳軍實力較強,將粵軍改為南路,教導團隨同參加。



  河南為李福林軍(福軍,即粵軍),北江為譚延闿軍(湘軍),西江為梁鴻楷、李濟深軍(粵軍)。粵民痛恨滇軍、桂軍,非粵籍外省人亦遭殃及,外省籍的軍校學生間有遇害者。

二、權力的集中



  孫中山病危之時,北京國民黨要人商討今後領導問題,有人主行委員制,可能是加拉罕的建議。孫中山逝世之後,胡漢民等宣言,秉承孫的遺志,繼續努力革命。一九二五年五月,鮑羅廷、汪兆銘回粵,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宣言,與蘇俄攜手,打倒一切帝國主義,打倒一切軍閥,除由中央執行委員會任執行之責外,不能更有總理。關於政府組織,各方均贊成合議制,以軍務方急,未及施行。孫中山先曾任唐繼堯為副元帥,唐未接受,至是忽而就職,國民黨不予承認。六月十五日,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議決改大元帥府為國民政府,七月一日成立,委員十六人, 汪兆銘為主席,胡漢民、許崇智、廖仲愷分任外交、軍事、財政部長,另設軍事委員會,主席由汪兼任,廣東省政府主席為許崇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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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紀念孫中山,九月,制定總理紀念周條例,十一月開始實施,直至一九四八年。



  包括汪兆銘、胡漢民、許崇智、廖仲愷、伍朝樞、古應芬、孫科(以上粵籍)、戴傳賢、張人杰(浙籍)、譚延闿〔鄂籍)、程潛(湘籍)、於右任(陝籍)、張繼(直隸)、徐謙(皖籍)、林森(閩籍)、朱培德(滇籍),許、譚、程、朱握有兵權,蔣中正未列名,據云係自行辭謝。



  胡漢民在國民黨中的資望僅次於孫中山,又為現俄(疑為""字)的代理大元帥,但國民政府主席竟為從未擔任過行政要職的汪兆銘所得,關鍵在加拉罕、鮑羅廷的支持。加拉罕、鮑羅廷對於孫中山的繼承人,早在物色之中。胡個性耿介,難與人相與,汪富於感情,夙少主張,易於操縱,鮑羅廷屢稱其為國民黨領袖。五月初,汪過汕頭,與蔣中正密商行止,請為代決,蔣感其親誠,表示擁護。許崇智素與胡漢民不睦,親俄的廖仲愷對於加拉罕、鮑羅廷的安排,自無異議,譚延闿、朱培德與國民黨的關係尚淺,無所可否,汪代胡之局遂定。



  國民政府成立不久,發生了震撼廣州的暗殺廖仲愷案,及連帶而來的政治變動。孫中山卒後,國民黨內的反共派與親共派的沖突愈烈。反共派對於胡漢民之遭受排擠,更為不平,粵籍軍人對於勢力日漲的蔣,同懷嫉視,認為皆鮑羅廷一手制造。汪兆銘、廖仲愷甘為所用,必去之而已。失意政客與因省港罷工而蒙受損失的商人與之合而為一,暗結香港當局及英國商人,謀顛覆廣州政府,鏟除蘇俄勢力。七月二十六日,香港總督斯塔布斯(E. R. Stubbs)請倫敦撥港幣一百萬元,用以支持反廣州政府的軍人,扑滅共產黨,恢復省港正常關係,未獲批准,而廖仲愷已於八月二十日遇刺殞命。



  事件發生的當天,廣州當局依鮑羅廷之議,由汪兆銘、許崇智、蔣中正組織特別委員會,總攬軍政各權,宣布戒嚴,這是蔣第一次參與決策大計,聲言廖案為革命與反革命的斗爭,反共乃帝國主義者的口號。胡漢民的從弟胡毅生反共最力,涉有重大嫌疑,事發在逃,鮑羅廷指胡漢民預謀,胡遂失去自由。八月二十五日,特別委員會下令,拘捕粵軍高級將領十餘人,解散所部軍隊,胡漢民正式被禁於黃埔,可說是廣州的一次政變。



  討平滇、桂軍後,廣東各軍依然是各自為政,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議決整理軍民財政,設立參謀團,以俄人羅茄覺夫(Victor Rogachev)為主任。七月,各軍改稱國民革命軍,派定蘇俄顧問,置黨代表及政治訓練部。八月一日,所有總司令一律解職,許崇智為粵軍首領,所部眾而不整,加倫勸蔣加以制裁。八月二十五日,粵軍將領又有多人被捕。二十六日,國民政府任命蔣與譚延闿、朱培德為第一、第二、第三軍軍長,繼以許崇智、李福林、李濟深為第四、第五、第六軍軍長。第一軍約一萬人,月餉四十五萬元,第二、第三軍合計二萬二千人,月餉共四十二萬元,第四、第五、第六軍合計三萬人(均粵軍),月餉共九十三萬元,實際為許崇智的第四軍獨有。九月一日,特別委員會議決統一財政,各處稅收均解財政部。次日,組織財政委員會,以許崇智為監督。許欲限制第一軍的發展,與蔣齟齬,譚廷闿、朱培德、李濟深對許的把持,同感不平。九月十七日,軍事委員會通過蔣的提議,將粵軍縮編為兩軍,由蔣全權處理。二十日,許被迫離粵,可說是廣州的又一次政變,胡漢民以赴俄代表的名義往莫斯科。孫中山時代倚為左右手的一文一武,相繼放逐,廣州變為汪、蔣共治之局。汪主黨政,蔣主軍事,宋子文任財政部長兼廣東財政廳長,俄人為預算委員會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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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的現職為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工人部部長、國民政府委員、財政部長。同時遇害的有國民政府監察院委員兼宣傳員講習所所長陳秋霖。



  第一次東征回師不久,粵東復為陳炯明所有。廣州局勢大定之後,九月二十八日,國民政府決再度東征,派蔣為總指揮,以第一及第四軍為主力,於十月初出動,一舉而破二年餘來久攻不下的惠州堅城,進而重克嘉應、潮州、汕頭,為時約三十日。南路鄧本殷部為策應陳軍,自高州,雷州東犯,勢頗猖厥,十一至十二月,為朱培德及廣西軍所敗,翌年一月,收復瓊州(海南島),廣東全境底定。



  一九二五年,蘇俄對廣州的援助,更為積極。所可知者,顧問人員約達一百名。三月,以一百萬盧布作為黃埔軍官學校的兩個月經費,四百萬盧布供新編黨軍之需,四五兩月,俄船不斷前來,所運多為油料。七月,設航空局。同月,到俄船三隻,一隻所載為贈與的軍械,一隻所載為煤炭。八月初,一周之內,到俄船六隻,海軍局成立。鮑羅廷再請加拉罕購飛機六架,派駕駛員十名,並接濟軍火。十一月,莫斯科孫逸仙大學成立,廣州先後共派學生約三百人。蔣一再強調中俄團結,世界革命須統一指揮,中國革命為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廣西底定亦為一九二五年的事。一九二四年,李宗仁、黃紹竑、白崇禧已有廣西的大半(見483頁)。一九二五年初,粵軍復助其擊敗沈鴻英,佔有桂林。六七月間,拒退入侵的雲南唐繼堯軍,全省統一。一九二六年三月,廣州國民政府任命李宗仁為國民革命軍第七軍軍長,黃紹竑為廣西省政府主席。至是國民黨有了廣東、廣西,兵力近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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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中正長子蔣經國亦在內。

三、制裁中共



  國民黨之容共實為孫中山所獨斷,不少高級干部自始即表示反對(見523頁)。正式改組之後,中共黨員利用合法身份,逐步加強其在國民黨內的權力。所採策略,為將國民黨分為左右兩派,使相互傾軋,謂左派為革命派,右派為妥協派。一九二四年六月,主張容共最力,首先介紹李大釗加入國民黨的張繼與謝持、鄧澤如,對中共提出彈劾,他們均是改組後的中央監察委員。孫中山卒後四個月,曾預聞中共創建的戴傳賢發表《孫文主義的哲學基礎》及《國民革命與中國國民黨》兩小冊,闡明孫中山與馬克思思想之不同,中國所需要的是三民主義的國民革命,不是共產革命,絕不可以唯物史觀打破國民革命,指摘中共在國民黨內作破壞活動,以擴張中共的組織。及胡漢民、許崇智遭受放逐,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林森、鄒魯亦被迫離粵。中共加緊聯結親共的左派汪兆銘,攻擊反共的右派,戴傳賢等被列為中派。張繼、林森等獲戴傳賢、孫科、吳敬恆的支持,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在北京西山孫中山靈前舉行中國國民黨第一屆中央執行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即通稱之西山會議,議決取消中共黨員在國民黨的黨籍,解除鮑羅廷的顧問職務,懲戒汪兆銘。因廣州不予承認,斥為非法,乃自設中央黨部於上海,國民黨正式分裂。



  蔣中正訪俄歸來,已洞悉蘇俄對中國之不懷好意,因孫中山堅持與之合作,惟有虛與委蛇,先求自立。鮑羅廷對他雖力事爭取,然終不信任,尤不願其獨握兵權。黃埔軍校第一期學生畢業,教導團成立不久,一九二五年一月,"青年軍人聯合會" 成立,指使者為鮑羅廷,加入者均共產黨員。第一次東征後,國民黨籍的軍人,為對抗計,組織"孫文主義學會",彼此互訌,予蔣以極大痛苦。



  汪兆銘之任國民政府主席成為黨政軍首領,實出於鮑羅廷的支持。及滇桂軍消滅,第二次東征勝利完成,蔣的地位如日東升,威望愈隆,鮑羅廷的忌刻愈甚,汪同感不安。西山會議集矢於汪而不及蔣,無異火上加油。一九二六年一月,鮑羅廷與汪操縱的廣州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主要目的為打擊西山會議派,倒蔣運動亦於是開始。蔣為維護團結,希望大會暫勿討論西山會議案,汪更以為蔣與西山會議派相通。大會不理蔣的勸告,通過懲處與西山會議派有關的黨員。新當選的中央執行委員計六十人,汪派佔二十人、中共佔十四人,中央常務委員九人,汪派與中共各佔三人,中央黨部各單位負責人亦多為汪派與中共分子,汪與鮑羅廷之合謀制蔣,昭然若揭,彼此裂痕漸深。



  二次東征,蔣即計劃北伐。鮑羅廷以中共尚不夠強大,在國民黨及革命軍的地位未臻穩固,恐蔣的勢力再行擴展,謂北伐時機未到。蘇俄顧問團主任季山嘉(Kissanga,即V. V. Kuybyshev)、參謀團主任羅茄覺夫反對尤力。語多諷刺,且擬命蔣赴北方覓地練兵,汪兆銘曾預聞其謀。蔣以環境險惡,呈請辭職,尋又決心沖破難關。汪對蔣之辭職,既不批准,亦不挽留。一九二六年二月杪,蔣扣留受季山嘉等利用、陰圖不軌的第一軍某師長。三月初,汪以軍事委員會主席的名義,准蔣解除廣州衛戍司令之職,反蔣傳單繼之出現。



  蔣向汪痛陳革命實權不可落於外人之手,與共產國際聯絡,應定限度,不可失自主地位,汪盡以告之季山嘉。中共詆蔣為新軍閥,為革命團體中的段祺瑞。三月十四日,汪諷蔣離粵。蔣感"四面皆敵,肘腋生患,陷於重圍,只有奮斗決戰,死中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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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常務委員為汪兆銘、譚延閻、蔣中正、胡漢民,及汪派的陳公博、甘乃光,中共的譚平山、林祖涵、吳玉章。中央秘書處秘書為譚平山、林祖涵、甘乃光,秘書長為劉芬(中共)。組織部長譚平山,宣傳部代部長毛澤東(中共),農民部長林相涵,青年部、婦女部秘書均為中共黨員,財務審查委員四人,三人為中共黨員。



  大會閉幕之日,蔣未出席,可知其當時心情。



  中山艦為蔣往返廣州黃埔的坐艦。代理海軍局長李之龍為中共黨員,三月十九日,蔣發覺該艦行動可疑,決斷然處置。二十日,宣布戒嚴,逮捕李之龍及各軍黨代表,圍繳省港罷工委員會糾察隊武器,監視蘇俄顧問住宅,是為中山艦事變,亦為蔣對中共的第一次制裁。汪以蔣目無政府,擅自行動,大為震怒,其他軍長對蔣之所為亦多不諒。為了統一內部意見,繼續獲得蘇俄援助,蔣的態度轉趨緩和,先向蘇俄參議索洛維也夫(Solovyev)說明此舉為對人,而非對俄。繼與正在廣州視察的蘇俄代表伊萬諾夫斯基(Ivanovsky,即 A. S. Bubnov)商定,令季山嘉、羅茄覺夫回國,請加倫再來。但汪亦無法再留,稱病請假,國民政府主席由譚延闿代理,中共黨員退出第一軍及黃埔軍官學校,青年軍人聯合會、孫文主義學會一律解散。



  大概由於西山會議派的反共,蔣與蘇顧問的不睦,斯大林頗欲拉攏在莫斯科的胡漢民。胡與斯大林會晤後,起程東歸,行至中途,中山艦變作,斯大林以為胡若到粵,可望發生緩沖作用,並命請假返俄的鮑羅廷折回廣州。四月二十九日,胡與鮑羅廷自海參崴抵粵,受到盛大歡迎,胡被推為政治委員會委員。卒以與鮑羅廷積不相能,再度離去,蔣成為廣州的中心領袖。



  陳獨秀初主中共就此退出國民黨,改黨內合作為黨外聯盟,共產國際力持不可,派遠東局長吳廷康東來指導。陳獨秀對於今後中共與國民黨的態度,提出"辦而不包,退而不出"的政策。鮑羅廷亦主暫時退縮,與蔣商定一國民黨整理黨務方案。五月十七日,由國民黨第二屆中央執行委員第二次全體會議通過,要點為組織國共聯席會議,審定兩黨黨員言論行動,中共對於中共黨員訓令應先交聯席會議通過,中共黨員在國民黨各高級黨部的委員人數不得佔三分之一以上,不得充任國民黨中央機關部長。國民黨員不得加入中共。蔣自謂此後中共必不能取代國民黨,事實証明,並不若他之所說。陳獨秀對於此一方案甚為不滿,鮑羅廷、吳廷康則說"現在是中共應為國民黨當苦力的時代",即是暫退出國民黨上層機構,集中全力於下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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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李之龍擬於蔣乘中山艦自廣州赴黃埔途中,加以劫持,直駛海參崴。



  鮑羅廷於是年二月請假北上,晤馮玉祥。得知中山艦事變消息,取道庫倫赴海參崴,與胡漢民相會。



  鮑羅廷到,與蔣過從甚頻。五月六日,俄軍械續到一批,蔣至為欣慰。八日,與鮑羅廷密談三小時,拒再與胡晤。十二日,胡遂往上海,同日,汪兆銘赴法國,其他與胡接近的要人如伍朝樞等均相繼引去,廣州公安局長吳鐵城受到拘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