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8日星期五

梁文道: 因六四而愛國

很多大陸朋友看到香港人堅持平反六四,都覺得非常感動,甚至有些慚愧和內疚,他們認為香港人替他們做了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去做的事。根據這樣的印象推理下 去,很容易就會得出港人民族感情深厚的結論。的確,從八九那年開始,我就相信,六四在香港絕非一場單純的民主運動;它還是一種奇異的民族主義運動。

且 看當年香港人遊行集會的口號標語,「血濃於水」絕對是其中一條最常見的四字詞。這難道不是很古怪的說法嗎?什麼叫做「血濃於水」?那時正在北京天安門廣場 紮營守夜的青年學生會打出寫着「血濃於水」這四個字的旗號嗎?當然不會,正如他們也不大會唱「龍的傳人」和「我是中國人」這些歌曲一樣,因為他們是理所當 然的中國人。唯有香港人,這塊殖民地上的居民,才有需要提出自己也是中國人的證據,才有必要反覆告訴自己何必關心何必參與這場運動的理由。而這證據就是我 們體內流的乃是中國血,而這理由便是大伙一遍遍唱誦的「我不管生在那裏,我是中國人」了。

換句話說,正因香港人的身份可疑,所以我們才得利用類似的口號與歌曲自我去解釋我們上街的原因,而且還是對我們自己解釋。

許 多年之後,有機會和一個內地派來香港的官員見面,他也很不明白香港人硬是放不下六四的玄機,還懷疑這是不是「愛國教育」做得不到家的緣故。我便向他解釋恰 恰和他以為的相反,不忘六四正好表明了香港人沒把自己當外人的「愛國」情懷。他很震驚;而我又該如何向他說明我們那一代人因此而起的國族認同,以及隨之而 來的挫敗與創傷?這般複雜的心事,大陸人固然不懂,黨官更難明白。



李碧華: 「公義」失蹤了?

閱報上網看電視……怎麼愈來愈找不到「公義」?新聞、案件、報告、政客醜態都叫人不滿,「本末倒置,漠視因果」成為惡習。

信 手拈來,花了二千八百萬公帑,歷時三年多的什麼「研究雷曼兄弟相關迷你債券及結構性金融產品所引起的事宜」小組委員會報告(窒息!)找些高官祭旗,譴責也 好失望也罷,於事無補未能為苦主支援,以不良甚至卑劣手法促銷的銀行竟被放生?不公平。雷曼報告實屬「廢件」,勞民傷財費時又無用,苦主依舊痛苦。

中文大學女職員黃燕雲伏屍酒店房間內,死因庭研訊裁定「死於自殺」,多餘,明擺着的──背後因由呢?其上司梁少光涉性騷擾成謎?何以導致激動、抑鬱、輕生?研訊為了「尋找公義」─找到了嗎?

還有六四繫獄廿二年的鐵漢李旺陽,飽受酷刑虐打失明失聰顫抖難行,仍堅持信念求生慾強─他在十多公安監控的醫院中「被自殺」了,訪問過他的香港記者林建誠傷心自責間接害死他。但最醜惡的魔爪在身後,決非伸張公義的記者,「千古奇寃」有因果─我懷疑,我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