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1日星期日

陸以正: 塞內加爾獨裁者下台



昨天西非面海的塞內加爾共和國,有了一位新總統。此人名叫薩爾(Macky Sall),由於他號召人民奮起,推翻了執政長達十二年的總統瓦德(Abdoulaye Wade)的鐵腕統治。從塞國首都達卡(Dakar),到海外塞國流亡人民聚集最多的前宗主國首都巴黎,歡呼之聲四起,可見人心向背,高高在上者無法橫加控制,在廿一世紀的今日,更難做到一手遮天(見圖,美聯社)。

早年我曾遍訪非州舊時法國的殖民地,除象牙海岸外,塞內加爾發展最現代化,政治也最民主。即使在二十世紀中期,非洲大部份仍是蠻荒世界。那時塞內加爾剛從法屬蘇丹獨立出來,大部份人口也尚未進入文明世界。

因為這個緣故,今天連貴為一國總統的瓦德,究竟有多少年紀,沒人知道。不要忘記:他出生時,非洲哪有什麼出生證明文件?因此瓦德自己也弄不清他應該有幾歲。依照官方文書,他的生日是一九二六年五月廿九日。即使在塞內加爾本國,也沒有人相信,大家都說:他的真實年齡,至少更大兩三歲,亦即接近九十高齡,早該退休了。

寧死不退休的瓦德,因家境寬裕,少年時就被送到法國一所Lycee Condorcet的貴族學校。畢業後,因擁有法律與經濟雙重學位,曾在母校教過法律。返塞國後,他先任達卡大學教授,獲得時任總統桑果(Leopold Sedar Senghor)賞識,很快就擠進統治階層。

桑果以開明著稱,一九七四年,瓦德向桑果坦陳說:想自創政黨,桑果也未加阻攔。瓦德組成的新政黨,稱為「塞內加爾民主黨」,原想以勞苦大眾為主;兩年後改以自由主義為號召。反正老百姓根本不瞭解什麼主義不主義,只要讓他肚子吃飽就行。

羽翼豐滿後,一九七八年塞國選舉總統,瓦德一反過去立場,出馬和桑果總統競爭,那次他輸了,只得到百分之十七點三的選票。此時才看清他真面目的桑果,罵他是隻「兔子(Diombor語,在當地是最大的侮辱)」。

這隻不聽話的兔子,立即加入反對派的社會黨,並投入國會選舉,當選了議員。一九八三與一九八八年,他兩次參加總統選舉,第二次得票雖然有進步,拿到百分之卅二選票,仍然功虧一簣,輸給了繼承桑果的狄奧福(Abdou Diouf)。敗選後,瓦德曾因抗議選舉不公而被捕。獲釋後為避風頭,到法國躲了兩年。

一九九○年,瓦德回到塞內加爾。三年後,憲政議會副議長賽業(Babacar Seye)遇刺身亡,瓦德夫婦與另兩位民主黨員被控與該案有關。雖然親友們勸他暫時出國,瓦德有了前次的經驗,堅持不從。警方查不出任何證據,也並未逮捕他,可以證明賽內加爾司法與警察獨立的精神。

一九九五年,瓦德又被起用,在內閣擔任政務委員。二○○○年又逢大選,他得票仍居第二。但狄奧福得票率也未過半數,必須舉行第二輪選舉。第二次投票時,第三名候選人指示支持他的選民,都把票投給瓦德。因此他得到了百分之五十八點四九的選票,當選總統,可說是撿來的。

瓦德也很夠義氣,他上任後首次發表的總理人選,就是指示追隨者把選票改投給他的倪雅賽(Moustapha Niasse)。為表示他不以官位為重,瓦德上任後首先修改憲法,將總統任期從七年縮短為五年。二○○六年,他再度被社會黨提名,次年順利獲選連任。

今年是二○一二年,瓦德表面上遵循憲法規定,心中卻仍想連任。元月下旬,在他默許之下,塞國最高法院甚至通過釋憲文,說他可以第三次競選總統職務,引得人民群起反對。一月廿八日,達卡人民上街遊行,高呼反對口號。恰逢全市停電,反對黨與政府互相指責。迫於情勢,瓦德只好另想辦法。

他已經做了十二年總統。儘管輸掉了初選,仍不放棄,又藉兩位候選人得票均未過半為理由,妄想第二輪投票時,扳回一城。但他已喪盡民心,四月一日開票的結果,曾任Fatick市長與國會議員的薩爾,得票更超過第一輪。

演出這齣並不可笑的喜劇後,瓦德再也沒有新把戲可耍,只好乖乖地搬出達卡的總統府。塞內加爾人民的勝利,也是對非洲其它戀棧的獨裁者最新的警示。酒店已經關門,是回家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