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8日星期三

周永新 :政府錯解人口政策



還是要討論內地孕婦來港產子的問題。在討論的過程中,幾位特首參選人和一些政黨都說問題要從人口政策的角度去理解,又說政府要有人口政策,內地孕婦來港產子的問題方可徹底解決。

不過,什麼是人口政策?怎樣從人口政策的角度看內地孕婦來港產子?怎樣的人口政策才有助香港的發展?

對不起,不但政黨提不出具體意見,連幾位特首參選人就算政綱提及人口政策,除了空洞的說幾句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真知灼見。

當然,人口政策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人口政策的制訂也異常複雜,考慮的因素很多,除人口不同年齡組別的結構外,還有移出及移入人口的影響;但最困難的是,人的行為會隨客觀環境和價值觀念不斷改變,這些都是很難捉摸的因素。

舉個簡單例子,傳統觀念是多子多福,但近年年輕夫婦都不願生孩子;又如過往對孩子的想法是「天生天養」,但今天要求的是優質的親子教育。這些觀念上的轉變,今天已不易掌握,更不要說十年、二十年後可能發生的事。何況人的價值觀念,在今天全球化和一體化後,早已變得十分模糊,又怎知以後的人會有什麼想法?他們會有什麼行為表現?

總之,要制訂人口政策,絕非一朝一夕的事,也不如幾位特首參選人說的,訂出幾個原則性的方向便算交了差。不過,人口政策也不應如政府這樣,拖上好幾年連一份像樣的諮詢文件也無法出台。

未討論人口政策之前,先看現時坊間幾個有關說法。這些說法也有來自問責官員之口,如不加以澄清,可能變成人人皆說人口政策,卻愈說愈亂,根本不知人口政策為何物?

第一種說法:多了內地孕婦來港產子會減輕人口老化的衝擊

1971年,香港人口年齡中位數是21歲,到了2010年,中位數增加至41歲。根據統計處的推算,到了2036年,香港人口中四個便有一個在65歲以上。無可否認,香港正隨着其他經濟發達地區進入人口的「後成熟」期;而人口老化帶來的轉變,如對生活保障和醫療和照顧服務需求的增加,看來香港都無法幸免。

因此,現在有些說法是,內地孕婦來港產子並非全無好處,如果這些孩子有部分留在香港居住和成長,或長大後回港定居,他們便可把人口年齡的中位數拉低,香港亦可免卻人口老化之苦。如此,香港人口既可保持年輕,也不愁本地夫婦不生孩子,只要內地孕婦源源不絕來港產子,人口老化問題就算無法完全解決,也不致成為沉重的包袱。

誠然,單從數字看,這個如意算盤好像打得響,但只要深入想一想,這種說法實在是謬誤。首先,拖慢人口老化的進程,並不表示年老人口的數目消失了;原來的人口仍會老化,也因壽命的延長而有更多老人,他們對生活保障和醫療服務的需求也會愈來愈大。也就是說,政府還是要關注長者的福祉,不會因多了內地孕婦在港產子而有改變。

正如人有生、老、病、死,人口也有本身的變化過程。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前,香港的人口是年輕的。年輕人口佔多,勞動力也強,香港那時的經濟就是靠這股年輕的勞動力發展起來,並在世界製造業上創造了奇迹。但奇迹不能永遠持續,就是有內地居民不斷合法或非法移居香港,香港本身的人口還是會逐漸老化,這是不可逆轉的事實。

內地孕婦來港產子對香港的人口結構會有什麼影響?還有待觀察和分析,但政府如果認為這樣就可解決人口老化問題,用今天潮語來說,就是「超錯」,不但無法掩飾過去欠缺清晰人口政策犯下的錯誤,更會為未來的人口規劃種下禍根。

第二種說法:多了內地孕婦來港產子會為香港增加「生力軍」

這種說法又是一種謬誤。道理十分簡單,「生力軍」不是用人頭來計算的,那種「人多好辦事」的想法不但過時,對香港這種以服務業為主的經濟體更可說毫無意義。

記得在「沙士」期間,我參與的非政府機構辦有賓館,我提議主管多聘內地來港定居的新移民,減低他們的失業率。主管對我說,不是他不想聘用新移民,但他們的生活習慣及對「服務」的觀念,確實很難達到基本要求。從那時開始,我便知道,香港要求的「人」,不能單以數字來計算。

或說過往新移民一般學歷和技術水平都較低,所以對香港的經濟發展沒有幫助,而現在來港產子的內地居民多屬中上層和專業人士,只要他們所生的子女留港定居,長大後便可對香港作出貢獻,補香港出生率異常偏低的弊端。但我看,這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2003年以後,引入的專才和優才等計劃,每年都吸引數以千計的內地居民申請成為香港居民,但他們對香港有什麼實質的貢獻?所知的是,不少內地著名演藝人和企業家,取得香港居民的身份後並不在香港定居,目的明白不過,他們貪的是香港居民身份給予他們的方便。至於「雙非」孕婦來港產子,我看目的主要也是為孩子買個身份,並非要侵奪香港的教育、房屋、福利等資源。

第三種說法:多了內地孕婦來港產子可促進香港的醫療發展

這種說法謬誤之處不用多解釋。我恐怕的是,若然「雙非」孕婦所生孩子不再有居留權,香港的私營醫療系統可能即時塌下來,就算還有其他內地居民來港求診,但私家醫院風光不再,特別是那幾間專門接待內地孕婦的,門堪羅雀之餘,能否經營下去也成問題。

簡言之,內地孕婦來港產子只會帶來短暫利益,不能解決香港的人口老化問題,也不會為香港增加有承擔的「生力軍」,對香港醫療產業的均衡發展也沒有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