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一月十日,上海復旦大學邀得香港戲子梁朝偉、劉青雲等往訪,不少學生奉命曠課,到場維持秩序,保護上賓。有哲學教授憤然說:「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他以舊中國觀念評論新中國,可謂不知時變。
舊中國朝野向來賤視伶人,認為他們桑間濮上所奏靡靡之樂無益世道,只能以色相娛人,不成大器。例如唐宣宗年間,宮廷伶人祝漢貞頗得宣宗歡心,就答應為人求官,受人賄賂,有一次表演,乘機議政,不料宣宗正色說:「我養汝輩,供戲樂耳,敢干預朝政耶?」祝漢貞從此遭冷落,後來更因罪流放邊疆(《唐語林》卷二、《東觀奏記》卷中)。
同時,舊中國統治仗文教,所以優禮儒生。例如宋太宗年間,太子和諸王歡宴,伶人表演助興,以孔子為戲謔。賓客李至覺得有辱斯文,向太子進言:「唐太和中,樂府(樂官)以此為戲,文宗遽令止之,笞伶人,以懲其無禮。魯哀公以儒為戲尚不可,況敢及先聖乎?」太子領教,從此宮廷之內,禁止以孔子為戲(《楊文公談苑》卷一)。
但現在是新中國,統治全仗武力,最下賤的自然就是讀書人。毛澤東戲稱文人為「臭老九」,鄧小平撲滅大學生一九八九年的「暴亂」,以至胡溫政府近年一網打盡劉曉波、陳衞、陳西、陳光誠等等,都證明傳統文人生逢這個盛世,唯一出路是監獄。
而新中國盛世,不能沒有聲色之奉,所以優伶特別尊貴。去年,胡錦濤訪美國,在紐約時代廣場播放的新中國宣傳片,就細意描寫章子怡、范冰冰等艷色。天津工業大學禮聘莫萬丹出任客座教授,全國政協邀得鞏俐當委員,證明一把纖纖的腰,兩隻大大的奶,有學術成就存焉,有政治歷練存焉。江青、宋祖英、彭麗媛等,更是新中國優伶的榜樣。
當然,今天的優伶不能只是「供戲樂耳」。章子怡當眾為外國富豪解乳罩、脫內褲,戲樂之餘,還以胡錦濤嫡系全國青年聯合會委員身分,「高舉愛國主義、社會主義旗幟」,這樣,浪語淫聲,都無非強國之音。梁朝偉盛稱六四是中共「防範天下大亂」的壯舉,出入也就獲當局悉心保護。總之,新中國戲子都很懂得承旨議政,絕對不會像美國演員基斯頓比爾那樣,在中國拍電影之後,跑去探陳光誠,吃中共公安老拳。
胡錦濤最近聲言「要防範西方敵對勢力的文化滲透,要鞏固中國文化實力」。也許,他們會說「賤儒生,尊優伶」都是中國固有文化。反正真理永遠在他們一方。他們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