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兔年的尾聲,許多公司、機構都已開始春節長假期了。談論了整年的政經社話題,迎接龍年,今天就談談與龍有關的文化吧。
在十二生肖中,龍的地位特殊,因為它不是實有的生物。沒有人見過龍長什麼樣子。但許多人都認為龍是中華民族的象徵,或中國的象徵。有著名歌曲說我們是「龍的傳人」。每到龍年,中國就有許多歌頌「巨龍騰飛」之類的肉麻文章。但龍是什麼?它在中國政治文化中有什麼地位?
恐龍是實有的生物,但龍不是實有的生物。它是中華民族起源的原始夏族的圖騰。龍最初本是一種大蛇的名字,原始夏人以之作圖騰,後來夏人團族兼併了其他形形色色的圖騰團族,大蛇就接受了獸的四腳、鹿的角、馬的頭和鬃、狗的爪、魚的鱗,成為一個綜合體,也就是龍的形象了。圖騰崇拜是世上其他民族都有過的原始宗教行為,隨着文明的進步,絕大多數民族都脫離圖騰崇拜時代了。
龍成為夏人宗教崇拜的圖騰後,又有炎帝和堯帝都是其母感龍而生的傳說,於是龍圖騰就成為父系社會諸夏民族的始祖,圖騰崇拜蛻變成祖先崇拜。祖先崇拜是中華民族的政治文化之一。政治行為往往取決於是否光宗耀祖,無論收回香港澳門,還是要統一台灣,都不是考慮現代和後世人的幸福和意願,而是對不對得起列祖列宗,會不會做民族罪人。愛國賊也動輒罵人「數典忘祖」。
到了帝制時代的夏朝,龍圖騰作為夏民族全體族員祖先的身份,就蛻變成最高統治者一姓的祖先了。龍其實已從中華民族的象徵,變成帝王的象徵。有了一姓,便相對產生了百姓,一姓的尊榮,便天然地決定了百姓的苦難。歷代只有帝王才能使用「龍」的符號、標記。夏以後的長期帝制時代,只有帝王及其後人才是「龍的傳人」,百姓則是龍的奴隸。因此,龍的政治文化之二,就是「威權」的化身,而不是吉祥的化身。龍象徵以威猛和暴力來維持統治權力。龍的崇拜,成為對威權的崇拜。中華民族在威權政治面前,大都服服帖帖,是不思反抗、最容易統治的順民。
從中國民間對龍王的崇拜來看,不是盼它帶來吉祥,而是盼它不要作惡。《易經》說「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意思是寄望有聖佑的人得居王位。儘管帝制已告別中國歷史,但換湯不換藥的絕對權力仍存在。絕大多數的中國人並不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改變現狀,而是期待有「聖王」「哲王」出現。龍的政治文化之三,是儘管只有帝王才是龍的傳人,但大多數中國人仍以龍子龍孫自居,而不願做一個自己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子人孫。中國人在心理上仍未擺脫龍圖騰崇拜。
中華民族創造龍的形象,它上天能飛,入水能游,可興風作雨,翻江倒海,威風八面,無奈不是真實的存在,是假威風。龍的政治文化之四,是追求虛假、做作、無生命的威風凜凜。在中國政治和社會,這種現象俯拾皆是。
龍上天能飛、入水能游,但在陸地就沒有威風了。《楚辭》說:「神龍失水陸居,裁螻蟻」,龍游淺水遭蝦戲。龍的政治文化之五,是重面子,而不肯腳踏實地。
古人記載龍的個性是「不眾行,不群處」,是喜群居但不合群的動物。龍子龍孫的中華民族也有這種習性,是喜群居卻不合群、不團結、缺乏團隊精神、好窩裏鬥的民族。「一盤散沙」是龍的政治文化之六。
龍圖騰文化,經幾千年的感染熏陶,已成為深植於中國人血脈的文化基因。我們雖不是帝王之後,但從文化基因來說,卻仍然是龍的傳人。
龍年到來,個人運程以至社會經濟的吉凶,命理星相專家可作推算。但龍年與中國國運卻不應有什麼邏輯聯繫。反倒是中國人如果可以適時反省一下我們的龍圖騰文化基因,也許會是中華民族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