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14日星期六
張 圭 陽 :莊 嚴 承 諾
國 務 院 新 聞 辦 公 室 發 表 《 「 一 國 兩 制 」 在 香 港 特 別 行 政 區 的 實 踐 》 白 皮 書 , 引 起 各 界 不 同 的 解 讀 。 我 也 來 說 說 自 己 對 《 白 皮 書 》 的 理 解 。
《 白 皮 書 》 提 及 「 中 央 對 香 港 擁 有 全 面 的 管 治 權 」 , 這 一 句 說 話 , 分 量 不 輕 , 新 聞 界 馬 上 標 出 這 句 說 話 是 中 央 對 香 港 政 策 的 一 個 轉 捩 點 。 在 1982 年 至 1984 年 中 英 兩 國 22 輪 外 交 談 判 中 , 其 中 一 個 環 節 , 就 是 關 於 管 治 權 的 爭 議 。 英 方 曾 經 提 出 , 交 出 香 港 主 權 , 換 取 對 香 港 地 區 的 管 治 權 , 這 一 提 議 , 理 所 當 然 受 到 中 方 的 反 對 。 但 是 英 方 所 提 出 的 理 由 , 也 受 到 中 方 的 重 視 , 香 港 地 區 的 管 治 權 , 就 交 給 了 香 港 人 , 以 減 少 政 權 變 動 對 香 港 造 成 的 衝 擊 , 這 就 成 了 「 港 人 治 港 , 高 度 自 治 」 的 政 策 。
現 在 《 白 皮 書 》 突 然 提 出 「 中 央 對 香 港 擁 有 全 面 的 管 治 權 」 , 怎 會 不 令 人 擔 心 。 一 些 政 壇 人 士 , 到 了 今 天 還 說 《 白 皮 書 》 沒 有 新 意 , 這 種 說 法 , 不 是 鴕 鳥 政 策 , 自 欺 欺 人 , 就 是 把 香 港 人 都 看 成 是 傻 瓜 了 。
《 白 皮 書 》 還 提 及 : 「 中 央 給 香 港 多 少 權 , 香 港 就 有 多 少 權 」 。 這 句 話 的 潛 台 詞 是 說 , 香 港 特 別 行 政 區 別 神 氣 , 如 果 香 港 不 能 「 維 護 國 家 主 權 安 全 , ( 照 顧 國 家 ) 發 展 利 益 」 , 中 央 隨 時 收 權 , 屆 時 香 港 和 內 地 的 一 個 城 市 一 樣 , 毫 無 分 別 。
縱 觀 《 白 皮 書 》 全 文 , 從 來 沒 有 提 及 「 一 國 兩 制 」 、 「 港 人 治 港 」 、 「 高 度 自 治 」 、 「 五 十 年 不 變 」 等 政 策 , 都 已 寫 入 《 中 英 聯 合 聲 明 》 , 而 《 聲 明 》 已 在 聯 合 國 備 案 , 最 初 用 意 是 中 央 向 國 際 社 會 表 達 上 述 承 諾 的 莊 嚴 性 。 既 然 如 此 , 又 怎 麼 可 以 說 變 就 變 ?
張 圭 陽:為 白 皮 書 補 遺
中 央 政 府 發 表 的 「 一 國 兩 制 」 白 皮 書 , 題 目 強 調 的 是 「 一 國 兩 制 」 的 實 踐 , 可 是 卻 文 不 對 題 , 所 謂 「 實 踐 」 , 是 百 分 百 的 「 以 我 為 主 」 的 角 度 。 筆 者 嘗 試 以 有 限 的 篇 幅 , 為 白 皮 書 補 遺 。
1997 年 剛 回 歸 , 香 港 就 受 到 一 場 史 無 前 例 的 禽 流 感 襲 擊 , 香 港 付 出 了 沉 重 代 價 , 學 會 了 在 醫 學 、 社 會 傳 播 、 業 界 補 償 、 公 眾 教 育 各 層 面 抗 擊 禽 流 感 , 有 了 香 港 的 先 例 , 內 地 面 對 禽 流 感 來 襲 , 也 就 輕 鬆 得 多 了 。
禽 流 感 一 過 , 金 融 海 嘯 又 來 , 亞 洲 多 國 貨 幣 受 歐 美 基 金 襲 擊 , 由 香 港 人 團 隊 組 成 的 金 融 管 治 團 隊 , 在 中 國 的 南 大 門 迎 擊 了 西 方 金 融 大 鱷 , 不 止 捍 衛 了 港 元 , 也 擋 住 了 下 一 波 對 人 民 幣 的 衝 擊 。
2003 年 的 非 典 , 《 白 皮 書 》 頗 多 墨 , 重 點 在 內 地 對 香 港 醫 藥 的 支 援 。 我 相 信 這 是 內 地 醫 療 部 門 對 中 央 政 府 虛 報 功 勞 的 後 遺 症 。 非 典 在 廣 州 初 起 , 內 地 醫 療 部 門 官 僚 不 負 責 任 的 管 治 水 平 , 最 終 把 非 典 傳 到 了 香 港 , 香 港 人 全 民 抗 疫 , 上 下 一 心 , 又 一 次 向 內 地 展 示 了 高 水 平 的 城 市 管 治 。
1997 年 至 今 , 香 港 公 務 員 團 隊 每 年 為 內 地 不 同 部 門 培 訓 人 才 , 香 港 渠 務 署 的 公 務 員 , 多 次 向 內 地 授 業 , 讓 內 地 城 市 重 視 建 設 地 下 去 水 管 道 的 重 要 性 。 香 港 廉 政 建 設 對 內 地 的 影 響 , 就 不 用 再 耗 筆 墨 解 說 了 。
白 皮 書 說 如 何 有 序 推 行 自 由 行 , 激 活 了 香 港 的 經 濟 。 事 實 上 是 , 任 何 一 個 城 市 的 居 民 , 只 要 去 到 深 圳 , 交 60 元 人 民 幣 , 就 可 以 來 香 港 了 。 白 皮 書 說 的 有 序 開 放 , 照 顧 香 港 社 會 承 受 力 云 云 , 實 質 上 是 全 國 人 民 都 在 自 由 行 , 是 內 地 管 治 水 平 的 又 一 典 型 範 例 。
周日話題﹕中國式法治
文×江關生
黨大還是法大?
人大前委員長彭真上世紀八十年代被香港記者問到時坦言:「我也搞不清楚。」
30年過去了,情况如何?
香港大律師公會回應《「一國兩制」在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實踐》白皮書時,毫不客氣地點出了香港與內地的分別:尊重法治(根據香港及國際文明社會所理解的「法治」)遠遠超乎事事只求「依法辦事」或「依法施政」那麼簡單,它包括在權力行使上適當地自我制約,好使司法獨立的重要性得到適當的重視和彰顯。
言下之意,香港人所理解的法治,遠遠超乎(內地近年經常講的)「依法施政」,兩者是完全不同的層次。
然而,在筆者看來,大律師公會已算筆下留情。
所謂「事事只求依法施政」,內地做到了嗎?
近日從新浪微博蒐羅了若干案例可作說明,也有助於我們對白皮書的解讀。
黃海波事件
內地演員黃海波因嫖娼被拘留的八卦新聞,在香港報紙娛樂版曇花一現,但在內地卻演變成網民熱議的法治話題。原因是黃海波被拘留15日後,並未恢復自由,而是被收容教育至少6個月。因為根據《賣淫嫖娼人員收容教育辦法》,可以限制當事人人身自由半年到兩年,不必經過審判程序,只由公安部門說了算。消息傳出,法律界嘩然,紛紛撰文指出,這條拿公民人身自由開玩笑的惡法,與憲法、立法法、行政強制法、治安管理處罰法、行政處罰法相牴觸,與國際條約相衝突。一些律師希望藉黃海波此案,促成收容教育的惡法廢除,就如同在收容所被打死的孫志剛案,促使《收容遣送辦法》被廢除;為被強姦和被迫賣淫的女兒上訪6年反而被勞教的唐慧案,促成《勞動教養規定》被廢除一樣。
網民更翻出去年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多名法官集體嫖娼的舊帳——這批接受款待嫖娼的法官只是被上海市公安局行政拘留10日,沒有收容教育。
6月3日,律師莫少平、馬綱權受黃海波母親委託,代黃海波對收容教育申請行政複議、提起行政訴訟。但6月4日兩人到北京市收容教育所要求會見黃海波時被拒。
6月8日,40多名法律學者、律師聯署,向人大常委會發出關於廢止收容教育制度的建議書。
意想不到的是,當事人黃海波當晚卻透過微博發出致歉函,表示「不複議,不訴訟,也不希望任何人再借此事炒作。錯已至此,願受處理。唯有一心改過!懇請各位當以我為戒!」
微博對黃海波的做法議論紛紛。有的質疑他:「為啥要放棄自己的正當權益,甘心被收容,害怕正義的聲音挽救他呢?」「這才教育了幾天啊,就服了?」也有的表示同情:「壓力山大,可以理解。」「別怨黃海波,換成你你也未必有勇氣。」有人特別針對「炒作」一說表示:人們呼號奔走不是為了某一個當事人,而是為了每一個人的自由及安全。像「遣送」和「勞教」一樣,「收容」不除,警權氾濫,公正何在?「法治」何談?!
6月9日上午,代理律師來到收容所,相關工作人員出示了一份黃海波署名的聲明,稱其本人「不同意聘請任何律師作為我收容教育一案的訴訟代理人。」
6月10日,兩名律師發布聲明,終止黃海波被收容教育一案的委託代理。
內地律師對此大多表示諒解。劉曉原微博:「在沒有自由狀態下,面對強大的公權,他這樣做也是很無奈。」
律師段萬金的微博留言:「收容教育辦法規定太嚇人了,一是必須經過公安機關複議才能向法院起訴,二是延長收容時間幾乎是公安機關單方面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決定,如果申請複議,可能會被認為不服從收容教育,在兩個月複議期間內,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段萬金律師說:「中國法律賣淫嫖娼有治安管理處罰法,組織強迫賣淫有刑罰,已經有嚴密法律體系,問題在於公安機關執法瀆職,大量色情場所基本都有警方保護傘,收容教育很大程度就是一斂財工具。」
資深律師陳有西微博:「黃海波事件是一場嚴肅的鞏固全國人大《廢除勞教決定》的保衛戰,是樹立國家司法權威、制約警察濫用行政處罰權、濫用自由裁量權、對違法公安權力進行司法審查的有歷史意義的行動。黃的行為違法,嫖娼應當受到譴責和依法得當的處理。勞教制度必須在中國徹底廢除,絕不能讓它死灰復燃。」
6月13日,黑色星期五,昆明律師許思龍在微博寫道:有關收容教育的N多帖子被屏蔽、刪除,是被其他用戶舉報,還是接到有關部門指令?
只要讓公權力不爽,就是尋釁滋事
2014年是內地法律界多災多難的一年。
1月,學者許志永被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以「聚衆擾亂公共場所秩序罪」為名,判處有期徒刑4年。聲援許志永的內地法學教授們認為,許志永只是在廣場、公園、大學等地,以布條、傳單等和平方式,表達「教育平權」和「官員財產公示」的訴求,不構成「聚衆擾亂公共場所秩序罪」。這名促成《收容遣送辦法》被廢除的功臣提出上訴,被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駁回,維持原判。
5月,參加了一次戶內舉辦的六四紀念研討會的律師浦志強,以「涉嫌尋釁滋事罪」被捕。不久前,浦志強當選「影響中國」2013年度法治人物,獲獎的理由是:「對法制改進抱有最大的善意。在一個個尖銳得讓人道德和良心無法承受的事件中,他選擇了一系列勞教案作為切入口。他試圖以微小之善,一點點融化看似牢不可破的制度堅冰,他在守護當事人的法治夢,也是完成自己作為法律人的『良心活』」。這名推動《勞動教養規定》被廢除的維權律師如今卻身陷囹圄。他的外甥女曲振紅律師,亦以涉嫌「非法蒐集公民個人信息」被捕。
代表律師張思之引述浦志強說,「幾乎是天天提審,有時長達10小時,現在有些腿腫,估計與時間過長有關係」。老這麽幹,「身體會招架不住。」
5月中旬,推動公民不合作運動的廣州維權律師唐荊陵、王清營、袁新亭3人,被以「涉嫌尋釁滋事罪」刑事拘留。代理律師隋牧青會見王清營後,在微博留言說,「得知:1,自上次會見披露其遭刑訊逼供信息後,提審待遇改觀,可去廁所,身體挪動有自由,不再打罵。2,審訊力度極大,迄今提審已20多次,有時一天兩次。提審時間短則四五小時,長則十二三小時。」
曾經進過看守所的「秀才江湖在紐約」在微博說:「疲勞審訊,是精神上的刑訊逼供,比肉體上的刑訊逼供更殘酷!你體力不支、昏昏欲睡,衙役不讓你睡覺,一般人很難挺住,真他媽歹毒!」
5月,河南律師常伯陽、姬來松二人則以「聚衆擾亂公共秩序罪」被刑事拘留。
6月上旬,來自全國各地的10多名律師來到鄭州市第三看守所,要求會見當事人,等了幾天,一直卻遭到拒絕。鄭州市公安局的答覆是:「雖然罪名是擾亂秩序,但實質是危害國家安全,律師會見要辦案單位許可。」
袁裕來律師在微博慨嘆:在網絡上發幾個帖子、幾位知識分子聚餐、老百姓舉牌要求官員公開財產……只要讓公權力不爽,就是尋釁滋事。危害國家安全,成了濫用公權力的遮羞布,國家真的危矣。
背後的女人
難能可貴的是,這些維權人士的背後,都有一個不離不棄的妻子。
浦志強的太太在網上深情撰文:「自與你相識,總是聚少離多。為了家人,為了朋友,為了良心,你拖着病體,風餐露宿,終日奔波在祖國大地上。……這一次,你在京城停留的時間最長。可是,你卻不在家裏,我仍然見不到你!……你不會對我講述你所遇到的各種險惡,也不會告訴我你所面臨的身心折磨,你把所有的苦難、委屈、痛苦,一個人承擔。……
面對着血雨腥風、紛雜凌亂的世界,我找不到你,我該如何做?」
王清營的妻子在微博寫道:「願清營早日回家,免思念之苦。
此時此國,能堅守良心為公義奔走的人們,多被構陷,被侮辱,被脅迫。為父者,被迫與幼子分離;為夫者,因有司刁難,難與妻子相守;為人子者,因公義受難,難與親人相伴。林覺民《與妻書》,感天動地之文,而今讀來,如訴時事。相信飄搖有時,公義伸張亦有時。」
另一名受難者家屬——王愛忠太太每天都會在微博呼籲:「感謝您,請大家持續關注王愛忠!謝謝大家! 王愛忠為了正義、民主、自由。王愛忠無罪!!!強烈要求當局釋放王愛忠!!!」
網民「菜刀王默哥」在微博說:「王愛忠——南方街頭靈魂人物之一,一個懷抱幼兒的父親,一個有情有義卻不顧嬌妻甘願坐牢的丈夫,一個為追求全民福祉自散千金的商人,一個執著於推動這片土地自由、民主進程的人。」
黨大還是法大?
以上這些案例,在香港人眼裏,簡直匪夷所思。共和國憲法第三十三條列明: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第三十五條列明: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的自由。
像許志永、浦志強、王愛忠、王清營這些人,都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他們是律師、教師、商人,沒有個人冤屈,也不是社會的loser(失敗者)。他們都是「和理非」——和平、理性、非暴力。他們完全可以「國家事,管他娘」,關起門過自己溫馨的家庭生活。然而,卻選擇了一條爭自由、爭人權、爭公義的艱險道路。而當權者就運用「尋釁滋事」、「聚衆擾亂公共秩序」、「危害國家安全」3條罪狀,以及《收容教育辦法》等手段,肆意踐踏憲法,無情剝奪他們的公民權利和人身自由。
內地資深律師陳有西在微博分析:「民權要向公權一步步討回失地,律師是前鋒,故犧牲最烈。社會大衆一時還看不到。沒有律師的權利,就不會有民衆的權利。中國律師至少還有10年苦難期。」但陳律師還提出:「中國民心,已經不會再容忍10年了。變則存,守則亡。政改已成生死存亡的關鍵。」
唇亡齒寒。中國大陸左風呼嘯,香港也難逃劫數。北京一方面要香港人遵守《基本法》,另一方面卻又在行政長官提名委員會之上,僭建了《基本法》沒有的「機構提名」、「集體意志」。
「一國兩制」白皮書之所以引起香港社會強烈震盪,反映了民主憲政與專制獨裁之間的博弈、普世價值與中國模式的角力。
「百代都行秦王政」,中國背負着2000多年專制皇權的包袱,加上當代秦始皇-毛澤東的階級鬥爭理論流毒未清,這就難怪新華社香港分社前社長周南對香港人爭取真普選,會說出這番殺氣騰騰的話:「 『佔領中環』是反華力量圖謀篡奪特區管治權,有必要時中央可以宣布戒嚴,進行干預。」
黨大還是法大?還用問嗎!
安裕周記:沉香記(二○一四)
麥 理浩訪京之後的幾年起落跌宕人心虛怯,一九八三年十月,幾個人遊上海,國際飯店是舊式管理:回到所住層樓,叫醒趴在桌上呼嚕大作的服務台年輕同志,讓他把 繫在腰間的大串門鎖找出你的那把領到房間前開門,你輕輕說一句「謝謝」,他頭也不回拖著布鞋回到服務台。印象深刻是上海之行每天匯價不同,百元港幣換三十 多外匯券;牌價抖動厲害,長途電話裏說香港連廁紙都有人搶購。
不旋踵一年過去,這年與上年完全兩樣,中英談判如風若火趕著似的,七八月是洛杉磯奧運會,中國是首次全程參加,那年因為蘇聯東歐集團杯葛,中國因為站在美 國一邊在一九八○年抵制莫斯科奧運,這回變成盟友還拿了十五個金牌,只是之前一年內三破男子世界跳高紀錄的朱建華大熱倒灶,其他的都可以說豐收。女子排球 決賽是中美大戰,香港這邊由上午直播到中午,無綫連午間新聞都讓路。社會上一貫右傾的傳媒開始把幾十年來的「中共」二字悄悄改掉,巿民口中的「大陸」陸續 變成「中國」。
那晚,學生會燈火通明,清晰的記得一句是「未來民主發展會如何」的質疑;社會上,畢竟是折騰多時的談判總算有結果的緣故,那幾年人心從晃動不穩到慢慢平 靜,儘管不知道未來日子如何但「五十年不變」那時聽來是極長極穩當的保證,一生人能有多少個五十年。回到北角,華豐國貨外有人派淡黃色封面的小冊子,一些 人攏著領取。那天夜裏海港城巿難以入眠,未來一切大定,英國人十三年後撤走,「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是幾百萬人琅琅上口的十二字詞。於香港人來 說,那一刻只能告訴自己希望這個實驗成功。
這天是一九八四年九月二十六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及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政府關於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草簽之日,距離上星期北京發表的《「一國兩制」在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實踐》白皮書,前後三十年。
今天談一國兩制似乎老舊了些,一九九七年出生的都快要考文憑試了,這個時候再說九七年之前十幾年像是講天寶前事。不過,所有經歷八十年代初麥理浩見鄧小平 後一直到今天,心情不會輕易平靜下來。人的信心從沒有到有再到快要乾涸,類似的折騰在近代罕見。若硬要勉強舉出例子,一國轉換理念完全不同的政府或許有點 類似衝擊,但也不過是香港今天所要受的零頭——英國保守黨從戴卓爾夫人到馬卓安從一九七九年做到一九九七年工黨上台,人們以為會改轅易轍誰知都是那塊新保 守主義牌子;日本自民黨從一九五五年幹到一九九三年社會黨入主首相府,之後都是差不多,經濟不見起色;美國克林頓八年,小布殊八年,如今是奧巴馬八年,外 交經濟理念社福政策調整是有的但不是動搖根本。國家世代交替黨政輪換都常發生,然而像今次那樣等於是把憲法再次詮釋,匪夷所思。
八十年代香港問題只關「信心」
八十年代香港回歸議題不是經濟問題,連政治問題也不完全是。八十年代初中國剛改革開放,錢包不是麥克麥克,當時中國最大的外資是上海寶山鋼鐵廠。人窮但底 氣很高,第一代領導人的氣魄不是小敲小鬧,七十年代末去過大陸的都知道是什麼回事,簡單而言是在水稻麥田窮山僻壤推行現代化,今天回望這幾十年算是成功, 一九七九年講這些沒有誰會相信。那時,要香港在一九九七年回到中共懷抱,而這個中共政權剛結束了十年長的文化大革命、「右派」的脫帽還是爭論不休、姓社姓 資的討論看來可能是另一次文革前奏,更不要說經濟比併,那時說回歸,一窮二白之下講什麼願景都沒用,只有講形而上的「信心」二字。
從政治廢墟堆裏爬起來的中共領導層,很難說服之前幾年還半年一次寄生油給國內親人的香港巿民接受回歸。這令人想到九十年代初的兩德統一,東德沒有能力統一 西德,西德是以強大的經濟實力併吞東德,總理科爾以日耳曼人的堅毅硬是把德東拉進來,全國上下因而著實過了幾年苦日子。鄧小平以無比意志決心收回香港,當 年中共不是西德,無氈無扇,既不是經濟大國,也不是人間仙境,靠的是開出一張期票「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賣的是一個「信」字。香港人精刮得厲 害連迷債都有膽買唯是不敢多碰期貨巿場,可八十年代初的香港便是要在「信」與「不信」之間作出抉擇。
「高度自治」助踢走「三腳苐」
九十年初找到一套現已絕版的《廖承志文集》,廖是中共第一代領導人,父親是國民黨左派廖仲愷,日本出生,在早稻田大學上過學,一口江戶腔很地道。七八十年 代他是僑務辦公室主任,兼管港澳事務。香港前途會談時,廖是主管,經常接見港澳來客,會上以廣東話講前途問題。《廖承志文集》是近二十年罕見的中共領導人 言論書信集,其中記錄了極多的會見港澳訪客內容。「黑雲壓城城欲摧」的今天香港,《白皮書》大談中共擁有對港「全部管治權」,愛國愛港變成民主派不能踰越 的天塹,翻開《廖承志文集》相關段落,讀到的是承諾敗亡,歷史顛覆,香港沉淪。俯首蒼天愧故人。
中英談判是在互不信任、港人無以投票之下的產物,英國祭出港人也應參加談判的「三腳苐」策略,中共堅稱這是中英之間的事,港人無角色。那時中共的策略今天 來看其實稍見端倪:港人在中共的策略版圖到底在哪?面對英國人這招,中共沒有如今天般販賣廉價民族主義,卻是邀請大量港人到北京見面,京港之間絡繹於途, 大不乏人。中共通過會晤,大力推銷「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就是這十二個字,最終把「三腳苐」踢出局。這些工作,很多是廖承志來做,一九八二年 十一月二十日會見香港廠商聯合會參觀訪問團,廖說:「我們已經表示,收回主權,不會派人去,香港維持現狀,社會制度照舊,生活水平照舊……不同之處是兩點 :一, 英國的旗要下來了。一九九七年不掛他們的旗了。二,不會有總督了,但會有特別行政區或自治區長官、主任。由誰來當呢?香港人自己當,大陸不派人。」「或許 有朋友問,你們會不會變?……我們的基本方針不會變的,要變,只要愈變愈好,不會愈變愈壞。大家會問,你死了以後怎麼辦?我已經七十五歲了,還捱得多久? 但我相信,不但我們這一代,第二代,第三代都會堅持這個信心,我們有這個信心。」一九八三年一月十二日,會見新界人士參觀訪問團,廖講到中英談判:「我希 望中英達成諒解,我們會努力,你們也對英方加以催促,要他們迅速解決。各種具體問題如何處理,我們正在研究。根據一個原則,香港向著特別行政區方向發展, 香港人自主,港人治港。」
不旋踵一年過去,這年與上年完全兩樣,中英談判如風若火趕著似的,七八月是洛杉磯奧運會,中國是首次全程參加,那年因為蘇聯東歐集團杯葛,中國因為站在美 國一邊在一九八○年抵制莫斯科奧運,這回變成盟友還拿了十五個金牌,只是之前一年內三破男子世界跳高紀錄的朱建華大熱倒灶,其他的都可以說豐收。女子排球 決賽是中美大戰,香港這邊由上午直播到中午,無綫連午間新聞都讓路。社會上一貫右傾的傳媒開始把幾十年來的「中共」二字悄悄改掉,巿民口中的「大陸」陸續 變成「中國」。
那晚,學生會燈火通明,清晰的記得一句是「未來民主發展會如何」的質疑;社會上,畢竟是折騰多時的談判總算有結果的緣故,那幾年人心從晃動不穩到慢慢平 靜,儘管不知道未來日子如何但「五十年不變」那時聽來是極長極穩當的保證,一生人能有多少個五十年。回到北角,華豐國貨外有人派淡黃色封面的小冊子,一些 人攏著領取。那天夜裏海港城巿難以入眠,未來一切大定,英國人十三年後撤走,「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是幾百萬人琅琅上口的十二字詞。於香港人來 說,那一刻只能告訴自己希望這個實驗成功。
這天是一九八四年九月二十六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及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政府關於香港問題的聯合聲明》草簽之日,距離上星期北京發表的《「一國兩制」在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實踐》白皮書,前後三十年。
今天談一國兩制似乎老舊了些,一九九七年出生的都快要考文憑試了,這個時候再說九七年之前十幾年像是講天寶前事。不過,所有經歷八十年代初麥理浩見鄧小平 後一直到今天,心情不會輕易平靜下來。人的信心從沒有到有再到快要乾涸,類似的折騰在近代罕見。若硬要勉強舉出例子,一國轉換理念完全不同的政府或許有點 類似衝擊,但也不過是香港今天所要受的零頭——英國保守黨從戴卓爾夫人到馬卓安從一九七九年做到一九九七年工黨上台,人們以為會改轅易轍誰知都是那塊新保 守主義牌子;日本自民黨從一九五五年幹到一九九三年社會黨入主首相府,之後都是差不多,經濟不見起色;美國克林頓八年,小布殊八年,如今是奧巴馬八年,外 交經濟理念社福政策調整是有的但不是動搖根本。國家世代交替黨政輪換都常發生,然而像今次那樣等於是把憲法再次詮釋,匪夷所思。
八十年代香港問題只關「信心」
八十年代香港回歸議題不是經濟問題,連政治問題也不完全是。八十年代初中國剛改革開放,錢包不是麥克麥克,當時中國最大的外資是上海寶山鋼鐵廠。人窮但底 氣很高,第一代領導人的氣魄不是小敲小鬧,七十年代末去過大陸的都知道是什麼回事,簡單而言是在水稻麥田窮山僻壤推行現代化,今天回望這幾十年算是成功, 一九七九年講這些沒有誰會相信。那時,要香港在一九九七年回到中共懷抱,而這個中共政權剛結束了十年長的文化大革命、「右派」的脫帽還是爭論不休、姓社姓 資的討論看來可能是另一次文革前奏,更不要說經濟比併,那時說回歸,一窮二白之下講什麼願景都沒用,只有講形而上的「信心」二字。
從政治廢墟堆裏爬起來的中共領導層,很難說服之前幾年還半年一次寄生油給國內親人的香港巿民接受回歸。這令人想到九十年代初的兩德統一,東德沒有能力統一 西德,西德是以強大的經濟實力併吞東德,總理科爾以日耳曼人的堅毅硬是把德東拉進來,全國上下因而著實過了幾年苦日子。鄧小平以無比意志決心收回香港,當 年中共不是西德,無氈無扇,既不是經濟大國,也不是人間仙境,靠的是開出一張期票「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賣的是一個「信」字。香港人精刮得厲 害連迷債都有膽買唯是不敢多碰期貨巿場,可八十年代初的香港便是要在「信」與「不信」之間作出抉擇。
「高度自治」助踢走「三腳苐」
九十年初找到一套現已絕版的《廖承志文集》,廖是中共第一代領導人,父親是國民黨左派廖仲愷,日本出生,在早稻田大學上過學,一口江戶腔很地道。七八十年 代他是僑務辦公室主任,兼管港澳事務。香港前途會談時,廖是主管,經常接見港澳來客,會上以廣東話講前途問題。《廖承志文集》是近二十年罕見的中共領導人 言論書信集,其中記錄了極多的會見港澳訪客內容。「黑雲壓城城欲摧」的今天香港,《白皮書》大談中共擁有對港「全部管治權」,愛國愛港變成民主派不能踰越 的天塹,翻開《廖承志文集》相關段落,讀到的是承諾敗亡,歷史顛覆,香港沉淪。俯首蒼天愧故人。
中英談判是在互不信任、港人無以投票之下的產物,英國祭出港人也應參加談判的「三腳苐」策略,中共堅稱這是中英之間的事,港人無角色。那時中共的策略今天 來看其實稍見端倪:港人在中共的策略版圖到底在哪?面對英國人這招,中共沒有如今天般販賣廉價民族主義,卻是邀請大量港人到北京見面,京港之間絡繹於途, 大不乏人。中共通過會晤,大力推銷「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就是這十二個字,最終把「三腳苐」踢出局。這些工作,很多是廖承志來做,一九八二年 十一月二十日會見香港廠商聯合會參觀訪問團,廖說:「我們已經表示,收回主權,不會派人去,香港維持現狀,社會制度照舊,生活水平照舊……不同之處是兩點 :一, 英國的旗要下來了。一九九七年不掛他們的旗了。二,不會有總督了,但會有特別行政區或自治區長官、主任。由誰來當呢?香港人自己當,大陸不派人。」「或許 有朋友問,你們會不會變?……我們的基本方針不會變的,要變,只要愈變愈好,不會愈變愈壞。大家會問,你死了以後怎麼辦?我已經七十五歲了,還捱得多久? 但我相信,不但我們這一代,第二代,第三代都會堅持這個信心,我們有這個信心。」一九八三年一月十二日,會見新界人士參觀訪問團,廖講到中英談判:「我希 望中英達成諒解,我們會努力,你們也對英方加以催促,要他們迅速解決。各種具體問題如何處理,我們正在研究。根據一個原則,香港向著特別行政區方向發展, 香港人自主,港人治港。」
台灣皮之不存 香港毛將焉附
今年三月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只提「一國兩制」而沒有「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有的看法是輕描淡寫說成是「因為必然」,所以提與不提分別不大。對於親身 走過八十年代那段崢嶸歲月的港人來說,那是極大的震動,當年的承諾忽然少了後面的八個字,以中共對政治的敏感,一字一句都必須有其含意,哪有可能大意得如 此。到了《白皮書》出來,面目浮現,強肉強食,信譽淪亡,想起那句「香港人自主」,那段「不同之處是兩點:只換英國旗和港督」,幾百萬人昔年無法移民或決 心留港親炙主權回歸,三十年後得到的是悵惘和失落。
《中英聯合聲明》是兩國送交聯合國登記的文件,以中共當年的文宣字眼來說是「莊嚴的」文件。不過,當過了一九九七年,少提聯合聲明而多提基本法,這是中 共的策略,聯合聲明是中 英兩國之間的合約,縱然聲明的第二條清楚列明「香港特別行政區直轄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除外交和國防事務屬中央人民政府管理外,香港特別行政區 享有高度的自治權」,這一承諾到了九七之間大幅貶值,基本法則在幾年之後加油添水,香港自治的角色弱化,中央政府的角色加強,最終是提也不提高度自治,改 而是全面管治。必須指出,聯合聲明棄如敝履,一國兩制掏成空殼,有其區內政經大氣候背景,尤其是台灣如今難以抵擋中共經濟攻勢,這一趨勢可說必然。觀乎中 共國台辦發言人說「台灣前途由全中國人民決定」,九十年代這些話是替民進黨助選的笨話,可是今天經濟實力懸殊,對香港早是如此(取消自由行的可大可小), 台灣到手只差時日(兩岸服貿還得看走勢),一國兩制向台灣示範的誘因既然皮之不存,香港也就變成毛將焉附。
「耐性」與「堅守」的歷史總結
得承認,對於香港問題,今天於不少成長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港人而言是一個階段的絕不愉快完結,我則是中線悲觀長線樂觀,不是直覺而是中共行為的變化有其規 律,那是客觀環境變遷:五十年代從親蘇到翻臉,六十年代反美到親美,迨至今天親俄反美,都是大氣候所致。睽諸歷史,中共六十年間都無法創造出以我為主體的 大氣候,而是在美蘇(俄)之間來回游移,欠缺國家性格。美國前助理國務卿索樂文教授(Richard Solomon)八十年代為智庫蘭德(RAND)寫過一部曾被美國政府列為「機密」、一度不可公開發行的《中共政治談判行為:一九六七至一九八四》 (Chinese Political Negotiating Behavior, 1967-1984),這是他三部專研中共談判行為最出色的一部,對研究中共很有參考價值。他指出美國與中共談判的若干錯誤,提出多項建議,其一是Be Patient!(耐性),索樂文在這裏意有所指的用上了感嘆號,其二是Know Your Own Bottom Line(堅守底線)。兩句話很容易明瞭也很容易執行,前者是毋須急躁而不是忍讓,時間在自己這邊;後者是立場堅定不輕言讓步,否則予人乘虛而入。三十年 來香港與中共之間乃至今天的北風壓境,究其原因,這兩項的不足,很大程度決定了當下香港無語問天的潸然。
今年三月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只提「一國兩制」而沒有「港人治港,高度自治」,有的看法是輕描淡寫說成是「因為必然」,所以提與不提分別不大。對於親身 走過八十年代那段崢嶸歲月的港人來說,那是極大的震動,當年的承諾忽然少了後面的八個字,以中共對政治的敏感,一字一句都必須有其含意,哪有可能大意得如 此。到了《白皮書》出來,面目浮現,強肉強食,信譽淪亡,想起那句「香港人自主」,那段「不同之處是兩點:只換英國旗和港督」,幾百萬人昔年無法移民或決 心留港親炙主權回歸,三十年後得到的是悵惘和失落。
《中英聯合聲明》是兩國送交聯合國登記的文件,以中共當年的文宣字眼來說是「莊嚴的」文件。不過,當過了一九九七年,少提聯合聲明而多提基本法,這是中 共的策略,聯合聲明是中 英兩國之間的合約,縱然聲明的第二條清楚列明「香港特別行政區直轄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除外交和國防事務屬中央人民政府管理外,香港特別行政區 享有高度的自治權」,這一承諾到了九七之間大幅貶值,基本法則在幾年之後加油添水,香港自治的角色弱化,中央政府的角色加強,最終是提也不提高度自治,改 而是全面管治。必須指出,聯合聲明棄如敝履,一國兩制掏成空殼,有其區內政經大氣候背景,尤其是台灣如今難以抵擋中共經濟攻勢,這一趨勢可說必然。觀乎中 共國台辦發言人說「台灣前途由全中國人民決定」,九十年代這些話是替民進黨助選的笨話,可是今天經濟實力懸殊,對香港早是如此(取消自由行的可大可小), 台灣到手只差時日(兩岸服貿還得看走勢),一國兩制向台灣示範的誘因既然皮之不存,香港也就變成毛將焉附。
「耐性」與「堅守」的歷史總結
得承認,對於香港問題,今天於不少成長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港人而言是一個階段的絕不愉快完結,我則是中線悲觀長線樂觀,不是直覺而是中共行為的變化有其規 律,那是客觀環境變遷:五十年代從親蘇到翻臉,六十年代反美到親美,迨至今天親俄反美,都是大氣候所致。睽諸歷史,中共六十年間都無法創造出以我為主體的 大氣候,而是在美蘇(俄)之間來回游移,欠缺國家性格。美國前助理國務卿索樂文教授(Richard Solomon)八十年代為智庫蘭德(RAND)寫過一部曾被美國政府列為「機密」、一度不可公開發行的《中共政治談判行為:一九六七至一九八四》 (Chinese Political Negotiating Behavior, 1967-1984),這是他三部專研中共談判行為最出色的一部,對研究中共很有參考價值。他指出美國與中共談判的若干錯誤,提出多項建議,其一是Be Patient!(耐性),索樂文在這裏意有所指的用上了感嘆號,其二是Know Your Own Bottom Line(堅守底線)。兩句話很容易明瞭也很容易執行,前者是毋須急躁而不是忍讓,時間在自己這邊;後者是立場堅定不輕言讓步,否則予人乘虛而入。三十年 來香港與中共之間乃至今天的北風壓境,究其原因,這兩項的不足,很大程度決定了當下香港無語問天的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