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17日星期三

【香港民主獨立】 引言





「本土主義」已成為香港年輕一代的思潮,強調以本土角度出發處理與中國和世界之間的關係;若遇危機,不望天打救,選擇用自己雙手抗爭保衛土地。近年,中港 矛盾的加劇和香港人族群身份的激辯,催生本土思潮。港人(尤其年輕人)開始談本土,思索本土,關心本土。香港人的權益在香港優先,理所當然。獲得真正的民 主,公民的權益才會有保障,這是常識。可是從中共看來,他們給多少權力,香港就有多少權力,沒有所謂「剩餘權力」,所以本土化或爭取真正民主普選都是「港 獨」。

隨著中共專制政權對於香港民主自由、生活狀況無日無之的張牙舞爪,年輕一輩缺乏國族想像,香港的本土意識已經抬頭,論述紛紜。雖然至今仍未打入大眾主流, 成為有效的政治勢力,但已受官媒抹黑成「港獨」。需知「本土派」,不論是城邦派、自治派、歸英派、港獨派,左翼解殖,各有各爭取民主之手法、希望得出的結 果各異,並非每派都主張香港獨立,脫離中國。然而,文匯、大公等中共喉舌已經急不及待地斥責所有本土運動皆為「港獨運動」,所有本土意識皆為「分離意 識」,所有本土派皆為「港獨分子」,於是守護家園、希望擁有無篩選的真普選遭扭曲為「港獨」。連支持民主的壹傳媒集團主席黎智英都禁止旗下刊物容許本土化 支持者發表言論,以防被中共視為支持「港獨」,可以佐證:所有本土化民主運動皆被視為「港獨」,不能接受。

面對強權的打壓,更加要把本土年年講,月月講,日日講,令更多年輕人思辯討論,進而保護自己的城市。就像《號外》總編輯張鐵志所說,「香港正處於死亡與重 生交會的歷史時刻」。民主回歸中國的夢想已經幻滅,年輕人站於死亡與重生之間,香港人爭取民主必定要有新方向,城邦論、香港民族論、港獨論皆是值得探討的 方向,如果連方向也未弄清楚,香港人又何以自救?

本期《學苑》時政專題「香港民主獨立」,以六篇文章談及香港民主與獨立的關係,討論禁忌話題「港獨」:〈這時代的吶喊 ——香港民主獨立〉突破港獨禁區,主張民主與獨立一併爭取,開拓新的香港民主路線。〈談資源  看港獨〉及〈談軍政  看港獨〉 兩文分別從資源與軍事方面入手,討論香港獨立的可能。〈大戰將臨   宜先知勢〉點出港獨思潮的原因及現時政局。〈鬥爭與談判之別〉提醒現時政改並非談判,而是你死我活的鬥爭。〈獨立幻想〉則反駁香港獨立,認為兩制下足以 爭取港人想要的主導權。所有的文章皆寫於人大否決真普選前。一月之間,政局大變,文章某些觀點已見落後。但「香港民主獨立」卻適時回應走到盡頭的「民主回 歸」,這是始料不及的。既然文章已寫,決定一字不易,論述雖有不足,但旨在拋磚引玉,往後再深入討論,亦作為「民主回歸」死亡前的時代印記。

如電影《賽德克‧巴萊》所說:「真正的人可以輸掉身體,但一定要贏得靈魂!」,前路難關重重,港人須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覺悟,堅守獨立的人格、堅定的意志,義無反顧地爭取香港民主和自由。

文/ 袁源隆

港大學苑2014【香港民主獨立】專題


 【香港民主獨立】這時代的吶喊



九七至今,十七年彈指之間,香港民主化寸步不移,真普選仍遙不可及,但民主普選已成為香港人共同追求的願望。政改踏入重要關頭,建制派人士竟公然指「真普 選等同港獨」,殺戮真普選,而泛民人士也對「港獨」帽子怕得要命,進退失據。有些泛民人士仍堅持:「港獨萬萬不可,只能在兩制下抗爭。 」問題是,若然建制派乃至中共必定指摘真普選為港獨,那兩制的夾縫中根本沒有民主的路,抗爭最後都會淪為妥協,徒拾幾沫專權唾涕。可是,現在有些泛民老人 竟不嫌棄那些專權口沫,還說吞下去有益。這些人曾幾何時鬥志高昂,九七前狠批中英兩國閉門造車,主張香港人要自決前途,現在只剩投降主義、失敗主義,可謂 壯志未酬「心」先死。爭取民主,獨立自主意識、命運自決的鬥志必不可少,香港民主抗爭不可再走老路,必須革新。我們這一代人除非放棄香港民主夙願,否則, 此時此刻,必須突破港獨禁區,一併主張民主與獨立,吶喊:「香港民主獨立」;這港獨立場已無關民族自決,而是香港民主唯一能殺出的血路。

距離2047尚餘三十三年  時間是關鍵
在李飛公開宣布公民提名違法後,筆者想起親北京的劉兆佳在新書《香港的獨特民主路》結尾替北京傳達的聖旨:「根據本書對香港獨特的民主發展道路的分析,我 認為香港仍會朝著民主化的軌跡前進,但仍需要經過頗長時間才能達到『終點』,而就算達到『終點』,香港仍會是一個『局部民主化』的政體,原因是香港永遠不 會是獨立國家,而是中國的一個地區。」劉兆佳寫了二百多頁就是說香港最終不可能有民主,民主就是搞港獨,而香港現時已經有香港特色的民主了—繼中國特色的 「民主集中制」,又到香港特色的民主,這些中共豢養的文人學者真的什麼鬼話也說得出!不過,當逆向思考劉兆佳的講法, 意義自然浮現。首先,按現時香港民主化的軌道行走,不論花多少時間,終點也不會看見民主。接著,若香港不是一個獨立國家,香港就不會有民主。那就是說,長 久以來,真普選遙不可及因為香港民主化走錯了路,眼前看到的一切民主化不過是海市蜃樓,可望而不可即; 沒有獨立,就沒有民主。

世上沒有中國式民主,也沒有香港式民主,不過,民主對於香港確實有香港式意義。鄧小平說:「中國要真正發達起來,接近而不是說越過發達國家,那還需要三十 年到五十年的時間,如果說在本世紀內我們需要實行開放政策,那末在下世紀的前五十年內中國要接近發達國家的水平,也不能離開這個政策……保持香港的繁榮穩 定是符合中國的切身的利益的。所以我們講『五十年』,不是隨隨便便、情感衝動而講的,是考慮到中國的現實和發展的需要。」《基本法》只有五十年有效期,按 鄧小平的話,2047年後的香港何去何從取決於到時香港對中國還有什麼利用價值。沒有民主制度保障,香港前途任憑中共宰制,死路一條,民主對香港人來說並 非崇高理想,而是唯一生路。不過,香港民主化以2047年為限,時間是關鍵,香港時日無多,中共利用《基本法》、荒謬的立法會、永無止境的民主化窒礙香港 實行民主制,香港人必須認清、摒棄這些東西。

政治學家Jennifer Gandhi 和 Adam Przeworski 分析,獨裁政權時常利用名義上的民主制度(nominally democratic institution)延長執政壽命。獨裁政權沒有民意授權,面對社會上潛在的反對勢力,藉立法機關等拉攏和吸納反對勢力的代表, 將反對勢力放在獨裁政權設計的樊籠中,令反對勢力成為了獨裁體系的一部份,從而消弭民憤,防止革命。名義上的民主制度就是打著民主旗幟,實質上是獨裁政體 的生存養份,蒙蔽人民,變相維穩, 窒礙真民主;這就一下子戳穿何以港共政權要大舉宣傳「袋住先」、「保普選」。這次假普選不止是增加議席,拉攏反對勢力的代表,而是要把全部香港人落於所謂 「一人一票」的陷阱中,讓港共政權延年益壽。道理很簡單,接受了一個體制就成了體制的一部份,與體制共生,當香港人接受了港共設計的「一人一票」體制就懵 然成為港共政權的一部份,與港共並存,皆時全港市民成了維穩機器,北京何樂而不為。

中共這策略很有效,看香港的立法會,十多年的議會抗爭一無是處,但泛民議員早已跟荒謬的議會連成一體。劉兆佳如此挖苦泛民:「儘管反對派不斷質疑香港的民 主制度的『認受性』和『合法性』,而且經常發動衝擊這個制度的行動,但其實相當程度上他們已經進入了這個制度之中並行使著這個制度賦予他們的權力、地位和 物質回報。反對派沒有力量和決心推翻這個制度,而且大多數香港人也不容許他們這樣做。因此,香港往後的民主發展只能在現有基礎上不斷演進,並按照香港的獨 特的現實情況而進行改革。『香港特色的民主化』仍會不斷往前以較為『和平』的方式變革,而反對派雖然會抗爭到底,但最終也會逐漸『接受現實』,越來越不抗 拒在制度內謀求自身的利益和追求自己的抱負。」香港民主勢力愈仰望議會抗爭,反對勢力愈積極參與立法會,中共就愈高興,因為最終民主勢力都會融化在建制 中。世上最懂玩把戲又最曉拆穿把戲的都是魔術師,最會利用制度玩把戲的是共產黨,最懂拆穿其把戲的都是共產黨,共產黨祖師爺列寧說:「無產階級之所以要參 加資產階級的議會就是為了顛覆它。」進入議會就是要顛覆議會,然而泛民議員未顛覆議會先顛覆了自己。泛民議員否決假普選方案後,就應馬上集體辭職,困在體 制內的民主力量就會走上街頭,這才是顛覆議會,這才令港共害怕!

中共虛秏香港人十七年,現時還在爭論《基本法》第四十五條中的「廣泛代表性」、「提名委員會」、「民主程序提名」、「普選」。最近,梁特彷彿有驚世發現, 煞有介事宣布提名委員會的「會」字其實說明需要「集體決定」。依此發展,之後可能連《基本法》第四十五條那幾個「的」字都要爭辯一番,然後梁特又宣布不同 的「的」字其實有不同的驚世意義。港共經常用《基本法》條文忽悠香港人,社會人士又愚不可及地樂於慢慢在《基本法》的字眼上打泥漿摔角,這些字眼是什麼意 思根本北京說了算,成了中共統治工具,根本無從討論、無可討論、無須討論,香港沒有時間消耗在這些字眼上了,香港民主還可耽誤嗎?


理論是中共的妓女   一切都是政治決定
近來,建制派港毒上癮,常說中國是單一制國家,不行聯邦制,香港因此不能行民主,無篩選的普選是港獨,是獨立政治實體。可是,何謂「港獨」,何謂「獨立政 治實體」,中共和港共一直說不清,或故意說不清,關鍵在於無篩選的普選行政長官和普選全體立法會議員算不算「獨立政治實體」,劉兆佳在書中有時認為 「是」,有時認為「不是」,說穿了,「港獨」、「獨立政治實體」只是中共用來防礙香港真普選的兩個名詞。若要談理論,英國也是單一制國家,何以屬於其中的 蘇格蘭也有民選政府?中共豢養的文人學者必定會答「西方理論和經驗不適合用在中國」。那筆者在此駁詰中共豢養的文人學者:中共由八十年代至今仍然主張用一 國兩制解決台灣問題,現在台灣有獨立軍隊及行民主制,若然一國兩制容不下民主制度,那一國兩制如何解決台灣問題?現在已不是談西方理論,而是邏輯問題,又 是大中華地區的事,除非認為台灣是西方國家,否則不能歸究西方經驗云云。事實上, 中共對台灣開出的一國兩制是容許「台灣繼續保有軍隊、繼續保持政府架構,人事自主,不派任何官員到台灣」。當代社會學大師Max Weber界定「國家」為「對領土內壟斷著正當的武力使用」,一國兩制原來連獨立的軍隊都可以容下,民主制又可保持,但根據那些將香港民主視為港獨的人, 中共這不就是容許「台獨」嗎?只要台灣接受一國兩制,任其有軍隊有民主制,都不算是「獨立政治實體」嗎?筆者希望那些平日指香港民主等同港獨的中共理論家 解釋一下。

朱鎔基在2000年台灣總統大選前,擔心台獨人士上台,說:「只要堅持一個中國,不搞分裂,什麼東西也可以談。」同年中共發表《一個中國的原則與台灣問 題》白皮書,指「中國政府注意到台灣與香港、澳門的不同特點,實現兩岸和平統一之后,在台灣實行『一國兩制』的內容,可以比香港、澳門更為寬鬆。」一國兩 制的框架原來可大可小,礙於政治形勢,面對台獨勢力,自然變大,現在香港被收回了,自然縮小。中共早期還會相信理論指導決策,但中共老早把馬列拋棄了,對 中國共產黨來說理論問題不是根本問題,甚至根本不成問題,所有問題都是政治問題、權宜問題。一個共產黨可以跟資本家合作愉快,又有什麼理論問題是不可處理 的?所謂的理論都是中共豢養的所謂的學者根據主人決策而穿鑿附會,上面的決策轉向,下面的理論自然修正。中共到時礙於形勢讓香港行民主制,這些中共豢養的 理論家就又會跳出來有另一套講法。

民主抗共   本土反赤
劉兆佳諸多論點中,有一點筆者倒是同意的。一直以來,香港的民主化並非由反殖和獨立運動推動,香港民主化進程只能在「非獨立」的政治框架內發生,「反殖和 獨立運動的缺位使得香港的民主運動缺少群眾動員和組織的『基礎措施』(infrastructure)」。不過,這分析在此時此刻仍是正確,不代表永遠無 誤。當北京否決了2017香港真普選,港人夢碎,推倒假普選,隨之而來的將是一劍揮出的香港獨立運動,一劍兩刃,一刃是從文化層面捍衛本土反赤化,一刃是 從政治層面爭民主抗共,交叉重疊的劍尖是香港獨立訴求,動員群眾的力量定必史無前例,形勢逆轉。

以上說的不是天馬行空,雖然現在大多數香港人都不支持獨立,但所持理由基本上只有一個:香港沒有客觀經濟條件獨立。這些香港人(尤其年青人)沒有大一統意 識,不會認為香港與中國必不可分。民族主義理論大師Benedict Anderson認為民族主義的出現很多時繫於一種羞辱的感覺。當香港人意識到自己的利益受損,文化被腐蝕,長久以來的民主願望破滅,又有什麼不可能?幾 個人有港獨意識自然無所作為,但當香港大部份人都有港獨意識,又會生出一條怎樣的路?正如魯迅說:「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 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一九四七年,台灣二二八事件,本來與台獨無關,涉事者卻被國民政府誣陷「搞台獨」、「陰諜叛國」,最後二二八事 件竟成為台灣獨立運動的重要原因。今天建制派動輒將民主與港獨連成一線,總有一天後悔莫及。

走筆至此,想起《老子》中的幾句話:「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牧。牧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國不過欲兼言人,小國不過欲人事人。夫兩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為下。」一國兩制的精妙盡在其中,這不是西方理論啊!

文/陳雅明

港大學苑2014【香港民主獨立】專題


 【香港民主獨立】獨立幻想



近年來,部份本土派人士提出香港獨立的主張,這是在現今香港政治環境下相當敏感的課題,但筆者認為當中要探討的是,究竟為何要「獨立」?若「獨立」是手 段,它會帶來什麼?作為一個「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理論上已經賦予香港「高度自治」,甚至在某些層面(如經濟)上香港與一個獨立實體無異,那為什麼還 要「獨立」?


港獨又如何?
為什麼香港有些人要求獨立?筆者曾經想:若「獨立」是手段,那目標是什麼?有人認為「獨立」可以擺脫中共干預,有人覺得只有擺脫中共才會有「真普選」,有 人希望藉「獨立」來隔閡與中國大陸的關係,捍衛本土文化。筆者感受到呼喊「港獨」的人都是倡議一種「較徹底」的手段解決當下香港與中國大陸的政治問題。但 想清楚:港獨是好方法嗎?恐怕不是。若我們成功爭取了香港獨立,便等於擺脫中共干預,亦未免想得太過簡單:基於地緣、經濟因素,中國大陸對香港作出制肘可 謂輕而易舉,即使香港獨立成國後與現在相比都分別不大,香港主要水源是東江水,燃料亦主要由大陸進口 ,香港便如烏克蘭般被俄羅斯鎖着能源咽喉;假設中國政經實力持續提升,中港的人口流動、貿易、以至文化交流都會增加,香港在各個層面對中國的依賴恐怕有增 無減。在經濟上,中共的統戰策略可從台灣一例反映出來:中共對台灣的「政冷經熱」政策可謂「糖衣毒藥」,因為一旦台灣經濟上依賴大陸,台灣將來跟大陸作政 治議價能力便會大減。可以說,中共其實可以不花一兵一卒,只需在能源、經濟各方面做手腳,便足以影響香港局勢。

另外,望「獨立」隔絕內地文化,恕我對此信心亦不大:從地理學的角度,當一地或一國的勢力強大,不論見於政治抑或經濟等實力,其他地方(尤其鄰近地區)便 會熱衷學習、運用強國的文化、語言等等。亦即是說:在中國國勢日漸強大下,中國大陸的營商手法,乃至文化必會滲透香港這自由放任型的經濟社會。香港作為一 個「經濟城市」,信仰自由市場,要隔絕一切外來文化非常困難。如果欲以「獨立」為手段達致以上目的,恐怕效用不大,那香港獨立的幻想亦會破滅,那麼喊「香 港獨立」還有什麼意義?


港獨帶來什麼? 剖析一國兩制與獨立之別
愛護香港力量陳淨心曾指「港獨」是沒有探討的空間,但筆者認為卻不失其探討價值,至少讓我們知道港獨為我們帶來什麼。我們先將討論重心放諸在香港,聚焦 「特區」與一個獨立國家之別,遂發現《基本法》的法律框架反映最明顯的分野;其次,雖然以上指透過「港獨」隔絕中共干預或內地文化,恐怕成效不大,也就是 說:在市場經濟和全球化下的社會中,經濟必然互相依賴,假設中國國力持續上升,內地文化必會滲透香港 ——不過,若果香港獨立,除了在法律上可以跳出一國兩制以及《基本法》的枷鎖,我們的管治思維亦有望改變,並取得本土發展的主導權。

首先,「一國兩制」實際上是「一國大於兩制」的,自治權會因「一國」的考慮而作任意調整,甚至收回。澳門理工學院一國兩制研究中心副教授冷鐵勛就指港澳居 民在一國兩制下有憲政及政治義務,除了自行就有關國家安全的二十三條立法,還要「進行愛國主義教育」、香港的發展同時要顧及大陸的利益。若香港是一個政治 實體,根本沒有需要屢行這些義務,所以獨立思維就是中央嚴禁境內出現的原因,因為「獨立」、「分離」被視為與其奪權,一旦中共發現你有獨立的意圖,它誓必 視之為敵我矛盾。

其次,當香港成為「政治實體」,香港不再只是「經濟城市」,香港人有望多以政治角度作政策考量,並爭取香港發展主導權。從本土意識、主體性,直到獨立政治 實體的建立,這一段過程都是跟公民意識、公民責任、歸屬感密不可分,屆時相信更多人會關注社會時政,不再視我城為「借來的地方」,不再抱著難民心態,視這 裡為家。因此,當香港獨立後,當我們決定是否支持某一項政策,或者政府的大工程之前,除了用經濟、功利角度作考量,還必須透過政治角度猜度對方的(外交) 政策動機,對我方的影響等等,否則全面性不足。舉偶說,北韓作為中國的共產兄弟國,中國是北韓最大貿易國,但北韓因多次進行核試令中朝關係轉差,因而北韓 已考慮減少對中國的經濟依賴,當中北韓意圖改變外匯收益多年依靠中國的格局,力圖吸引歐洲和東南亞遊客。台灣也是同樣道理,不論是《服務貿易協議》,還是 中國政府倡議多年的京台高速公路(福州至台北路段),台灣內部都反對過度依賴大陸的,至少不甘「被規劃」。北韓和台灣不只是一個純經濟地區,他們的領袖也 不可能單純以投資額、貿易總額的得益來判斷國際關係的走向,筆者猶記得港台《頭條新聞》年前其中一句對白:「世間最厲害的魔術,其實就是用一塊糖果,換走 你最核心、最寶貴、最重視以及最有價值的東西」。雖然經濟熱錢隨便流動、文化可以任意整合,但當香港成為政治實體後,相信港府故意操縱經濟文化面貌來達致 其政治目的、加深「香港內地化」的情況會大大減少,而香港應有自己一套長遠發展規劃。(固然,因減少與中國經濟融洽而被內地邊緣化可能成為客觀事實,但故 意誇大憂慮而製造輿論迫使香港加快融入內地,因而間接否定其他可能性,從而達到某種政治效果,這卻是另一問題。)筆者相信獨立後,那些「三小時假日生活 圈」、「香圳」、「特區中的特區」等等「被廣東省規劃」或特區欲「被規劃」的例子將會減少。至於本土文化,香港「本土」由傳統華人文化在英殖民社會多年與 西方文化相互影響而構成,一個只由香港人授權的領導者,他不會受中共指示消滅香港殖民地色彩,包括文物、制度、價值觀等等描繪香港本土歷史、本土意識的物 質,這是「文化自主性」的實踐。所以「特別行政區」和「獨立國家」之別不單在於擺脫了《基本法》枷鎖,更在於領導人和香港人對自己城市的新思維。

其實誰都知道,姑勿論「港獨」根本難以實現,即使實現了,以「港獨」作為手段所達到的目的也未必可以因此出現,但我始終相信:討論「港獨」是有一定價值的,至少讓我們反思:「港獨」會為我們帶來什麼?「港獨」是達致目的唯一有效手段嗎?


回歸現實?
以上我談到:「港獨」未必能夠完全區隔中港關係,甚至不能擺脫中共干預,似乎「港獨」不是上策。何況如何「搞獨立」,更是一個非常非常艱深的課題。正因如 此,筆者接著有延伸思考,究竟我們可不可以在現時「特別行政區」的框架下找到政治縫隙,並在此狹窄的隙縫中爭取更多的自治權,而不用訴諸於「港獨」?本文 以真普選為例,探討究竟目前我們還可以爭取多大的空間。雖然香港作為開放城市,我們在一國兩制下經常受內地政經以至文化力量影響,但真普選的實行,究竟可 以選出一位能夠把握香港政策和文化主導權的政治家嗎?

「真普選」是根據《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規定在提名程序沒有不合理的篩選。泛民主派追求的是一個公平、泛民建制雙方有真正競爭的選舉,按照 2012年立法會選舉55:45的泛民建制得票比例,泛民主派的候選人的便有相當機會當選,練乙錚曾在《信報》撰文指出,年輕選民或成為未來泛民主派的重 要票源。但無論如何,若真普選真的落實,泛民(甚至來自本土派)當然有當選的機會,筆者有興趣探討的是:一個來自泛民主派的特首,他如何在「一國兩制」下 維護香港利益、捍衛本土文化,適度抗衡中共的政治干預?一國兩制框架下的真普選相對於港獨,當然會較少自治權,中央也一定會較容易干預香港。不過,如果泛 民主派當選,其背後所反映的政治理念和意識形態必會影響管治思維,除了打破特首一職自回歸以來被建制派壟斷的情況,而且打破他對中央凡事唯唯諾諾的局面。 究竟這個特首能否為香港爭取更多主導權?或者我們可以想想:香港回歸以來的爭議包括國安條例二十三條立法、天星皇后碼頭拆卸、高鐵撥款、國民教育和新界東 北發展,若在將來相似的政治議題重臨,他會如何面對?

以上例子首先可分成三類:一、二十三條立法和國民教育可歸類為中央指示和基本法要求,因為它們都是中共一直以來要求香港屢行的義務,但它們到了現在一直無 限期擱置。就二十三條為例,高官和建制派議員一直指無意倉促立法,但值得留意的是:曾有泛民議員揚言二十三條立法的前提是有真普選,相信真普選實現後有重 提二十三條立法的可能,但理論上由於特首權力來源來自香港市民,所以我們的實質取態更為重要,當「主流民意」反對立法,這些「中央指示」落實機會將會難上 加難。二、新界東北發展屬中港融合議題,梁振英曾表示希望將邊境河套區讓內地人自由出入,成為「特區中的特區」,筆者相信一個捍衛本土的特首除了不會故意 模糊邊界,筆者更期望的是香港有長遠的農業發展規劃,推動本土農業;筆者不贊成與內地隔閡,但認為香港應爭取我們在北區邊境發展的主導權,而不是對中央指 示一味附和。三、拆卸天星皇后碼頭屬捍衛本土文化的議題,這個相信是回歸以來中共統戰香港的戰場,筆者認為普選後香港可以繼續吸納外來文化(包括內地文 化),百花齊放,取長補短,但重要的是香港人取回文化發展主導權,在認識本土歷史和文化過程中鞏固自身的身份認同。事實上,中央執意在廣東消滅廣東話正是 警號,香港特首必須把持這個重要的關口,免本土文化因政治因素而遭消滅。

不過,雖然真普選讓我們可以選出代表,但是歸根究底,最重要的是香港人的取向,因為普選增加了香港人的政治影響力,政府政策無疑增加了民意授權。一旦建制 派當特首,他絕對可以以取得民意基礎為由而立法二十三條,甚至作其他有損本土利益的事。在這個問題上,香港人必要有關鍵時刻上說「不」,避免自己的立場被 騎劫。

讀者一定會問:以上的假設必須基於一個前提——香港有真普選。筆者認為現時民意是最關鍵的,「佔中」和「反佔中」陣營近日投票或簽名在人數上的競爭,都反 映這一點。筆者相信關鍵在於溫和建制和溫和泛民的取態。反佔中陣營在8月17日舉辦的大遊行,被傳媒批評「威迫利誘」、派錢、包車接送,相信一定被泛民陣 營嘰笑,甚至遭溫和建制派側目。其實泛民主派游說的主要對象是這批溫和建制派,筆者相信他們不少來自中產階層,他們不會受利誘收錢遊行,但他們不太關心政 治,但總覺得泛民是「為反對而反對」,痛恨民主派策動佔中「拖香港經濟後腿」、「拖低樓價」。畢竟多數香港人是很實際的,筆者相信泛民要取得溫和派的支 持,策略上不應再經常站在道德高地,說服民眾和平佔中的理念是多麼崇高,反而推廣真普選的實質好處,無論短期或長期,政治經濟抑或其他方面,來說服溫和建 制派。另一方面,反佔中陣營近日明顯故意模糊焦點,以「和平」、「保普選」為口號鼓動群眾簽名,最後收集百萬人簽名為高提名門檻的選舉護航,因此泛民更應 將焦點放諸在「真、假普選」之爭,只要增加港人對「國際標準」、「真、假普選」的認知,筆者相信左派模糊政改議題焦點的能力將會減少,泛民同一時間可以再 凝聚民意,增加政治籌碼。

很多人說:與中國對立,香港沒有本錢,這跟不少港人的憂慮不謀而合,他們認為若果在政治上與中央作過分抗衡,香港會輸得更多。因此我相信即使有真普選,香 港人也不會選出與中央過度對抗的特首,但與此同時,沒有認受性的特首,香港將更難管治,不尊重兩制差異的政權亦只會為國際社會詬病。姑勿論香港對中共來說 究竟還剩下多少利用價值、亦姑勿論香港實質上跟中共有多少談判的本錢,作為民選特首,能夠爭取港人在香港的主導權,同時不會過分刺激中共,時放時收,是考 驗未來特首政治手腕的一大挑戰。畢竟香港不是一個「獨立國家」,這正正香港反映作為「特別行政區」的制肘,而以上所述的相信已經在一國兩制框架下實現更多 的自治、自決空間的方式。而我們更要思考的是:香港人要爭取多少「自治」才會滿足?以及,為了「自治」,香港人會付出多少?

(編按:本文寫於人大常委頒布普選決定前。人大的決定已經否定了真普選,但筆者依然相信民意的重要性。八十年代港人面對主權移交,他們選擇移民,而沒有積 極捍衛我城。今天,港人意識要自決,目前與中央的博奕卻如以卵擊石,這是歷史的諷刺。爭取民意,短期可以讓港人弄清政改爭議焦點在於「真、假普選」;長期 要紥根本土意識,散播民主思潮,延續至下一世代,當時機再臨,便不要重蹈覆轍。)

文/沙龍

港大學苑2014【香港民主獨立】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