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日星期三

李平:元旦遊行 就這樣被梁振英嘲弄?




今年元旦遊行人數雖不及去年,但「全民投票」的結果顯示,贊成應提升行政長官提名委員會代表性、提名程序不應設 篩選機制、提名程序應包括公民提名元素的,均在九成左右。出人意表的是,數萬人的遊行、公民投票,被北京和香港政府當作透明,更受到梁振英的嘲弄。示威真 的變成了示弱?梁振英真的可以不用「找到不足」,甚至可以安心地部署競逐連任?


對比去年元旦遊行,今年港人出現疲態、北京回復冷漠、港府變得囂張,這三大變化如果持續,將極大影響香港的政治生態,令香港的民主、法治受到致命的傷害,令普選的前景更加黯淡。


一年來,梁振英施政劣迹斑斑,連國務院港澳辦主任王光亞也表示,梁振英日後述職時不能只說成績,要「找出不足」。但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民望屢創新低的梁 振英還自詡施政「取得階段性勝利成果」。在立法會無法啟動對特首的彈劾、不信任動議、以特權法傳召特首的情況下,市民對參與遊行趕梁振英下台,的確感到徒 勞無功,這種無力感令一些市民出現了哀莫大於心死的沉默。


猶記得去年元旦香港13萬市民上街遊行後,中國官方新華社的報道破天荒兩度提及香港市民要求梁振英下台,不同過往避談香港大遊行要求董建華下台或是要求曾蔭權下台。這種變化,當時被視為新任中共總書記、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更務實、更願意傾聽港人聲音,也是對梁振英的敲打。


但今年元旦遊行之前,北京官方傳媒和本港親共報章就一再抹黑遊行是佔中預演、會有暴力衝突。遊行之後,新華社長時間未作報道,遑論重提港人要求梁振英下 台、要求真普選的呼聲。從要梁振英找到不足,到冷漠對待港人遊行,顯示北京在支持梁振英問題上仍心大心細。梁振英今年將如何像內地黨委一樣向中央交出首份 「自我批評」的報告,中央會否公開、如何評價這份報告仍未有定數。


至於元旦遊行人數減少,不只令港府的回應顯得傲慢,也令梁振英表現得戚。港府發言人去年回應元旦遊行時表示:「特區政府尊重市民遊行和發表意見的權利,並 會虛心聆聽遊行人士的訴求。」今年則在遊行結束前已回應:「特區政府尊重市民依法享有的遊行及發表意見的權利。」不只不提聆聽訴求,還強調「依法享有」, 只差直接把遊行標籤為非法。


梁振英出席公開活動時,不只未回應遊行問題,反而得意洋洋地聲稱:「我希望將來的教科書能說,普選是在我梁振英任內實現的。」見過無恥的,未見過如此無恥的!他真的認準了港人無法趕他下台?他真的以為自己能名垂青史,而不是遺臭萬年?


港人、北京、港府對元旦遊行的態度變化是互動的。去年13萬人的怒吼,令北京不能不正視,令港府不能不表現謙恭。今年遊行人數減少,北京、港府立即視若未 睹、聽若未聞。港人應該想想,怎樣才能讓政改諮詢報告納入公民提名權、納入真普選方案?怎樣才能拒絕政改方案採用先篩選後選舉的模式?


沉默,有時候是一種抗爭的方式,但更多時候是一種怯弱的表現;理性,有時候是長期抗爭的需要,但一旦失去血性,失去抗爭的激情,就要蒙受屈辱。如果不甘這 樣被梁振英嘲弄;如果不甘這樣被剝奪普選的權利;如果不甘香港核心價值的淪喪;那麼,日後無論在街頭、在報章、在網絡,我們就不該再沉默。

古德明: 三談本土派




十二月下旬,又有大陸來港遊客藉故撒賴,敲詐錢財。《蘋果日報》社評忍不住借用戲子成龍「中國人是要管的」一語說:「這句話雖然受盡批評,其實說的對極了,不過,成龍說的是『中國人』,而不是『香港人』……香港人只遵從法律,香港人是不需要管的。」香港那些本土主義者,大概會為這段話擊碎唾壺,我實在不想獨攖眾怒,只是心所謂危,不敢不言。

同意成龍「中國人是要管的」理論,就是支持中共六十多年治國手段,包括管地主、管臭老九、管一九八九年天安門廣場民眾、管劉曉波等等。我深盼這不是《蘋果日報》社評的意思。

而甚麼叫「中國人」,甚麼叫「香港人」,恐怕誰都不能回答。我生於大陸,幼居澳門,十一歲來港,也許不能算「香港人」。但香港天主教樞機陳日君、作家倪匡同樣生於大陸,論中共管治,每每發聾振聵;香港聖公會大主教鄺保羅、作家梁鳳儀,則都是生於香港,長於香港,而且都做了中共政協委員。敢問梁、鄺、倪、陳誰是「香港人」,誰是「中國人」。

我向來相信「善惡本無種」,尤其是整個民族的善惡。戰國慎子就說,同一國民,賢君治之則向善,暴君治之則向惡:「湯、武非得伯夷之民以治,桀、紂非得蹠、蹻之民以亂也。」這道理,歷史屢試不爽。《新序》卷一載:春秋魯定公年間,民心澆漓。有農民沈猶氏,早上牽羊去賣,會先用水把羊灌飽,以欺市人;而販賣牛羊者,也多舞弄價格,以取暴利。後來孔子受命,準備出任魯司寇,「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魯之鬻馬牛不豫價」。這就是中國人說的「其身正,不令而行」。

今天,大陸民心陷溺,正是中共管治的結果。香港本土派假如認為這樣「管中國人」合情合理,那就不應抱怨「中國人」貪婪狡詐,千方百計來港佔便宜。

拙文《再談本土派》說:「香港七一遊行、佔領中環等,只是新中國無數民變中的小景。我們要有民主,唯一希望,就是中共在全國民變之中魚爛土崩。」這段話,招來本土派一位領袖陳雲批評:「香港好多傻人,以為香港無法對付中共,只能聯合中共裏面的亂民來爭取民主。他們也說,香港歷來是顛覆中國的基地。」我相信陳雲只是失言,否則本土派大可以站到中共紅旗之下,和梁愛詩、譚惠珠、周融、劉淑儀、鄺保羅等等「香港人」並列。只有梁愛詩之流,才會把「希望中共魚爛土崩」視為「顛覆中國」,才會把拚死誅殺中共爪牙的好少年楊佳等稱為「亂民」。

由仇恨「中國人」變成支持中共,這不是本土派應走的路吧。

陶傑 :政變學



大陸又發生高層權鬥,「紅二代」與出身平民的石油幫老大奪權,繼薄熙來先生判刑,其後台幫主已遭「雙規」。
這一幕,活脫脫像司馬懿篡魏的一場戲。曹操和兒子曹丕之後,輪到曹操的孫子曹叡做皇帝。曹叡年輕重病,臨死扶植幼子曹芳,並囑咐侄孫曹爽,與將軍司馬懿,一同輔助曹芳。
曹爽不把司馬懿這個外姓人看在眼裏,到處安插親信。司馬懿一肚子火,但百般退讓,裝出一副重病模樣,不久於人世。
曹爽聽見對手重病,派心腹去查看。司馬懿命兩個侍婢,攙扶着出來,坐下,指指嘴巴,表示要喝水。婢女把杯子遞過去,司馬懿裝扮柏金森症,一隻手拿不穩,水滴到胸前的衣衫。
曹爽的特使與司馬懿交談,司馬懿裝聾,問他一二三,他語言不清,胡七扯八,答四五六,不止柏金森,還患有老人痴呆。
特使看見人老了如此慘情,還不忍而流眼淚,回去稟報,司馬懿不足為患了。
哪知道司馬懿暗中蓄養壯士三千人,命兒子司馬師掌控了朝廷一批禁軍,趁曹爽陪着曹芳外出謁陵,司馬懿派即刻進皇宮,拜見太后郭氏,奏告曹爽危及國家,請令罷黜。此外由司馬師和司馬昭兄弟帶領死士佔領城中要塞,以太后的名義關城門,最後捉拿曹爽,全家誅殺。
後來明朝的燕王朱棣,就是學了司馬懿,先在北平裝瘋子,令自己的侄子明惠帝毫無防備。
中國的政變學,是一門專科,雖然國情千百年一樣,但是今日大陸的制度,不容許最上面的那位大哥裝瘋詐病,你一稱病,就要退下,一退下,下面各級的弟兄就遭到對手清場,所以像司馬懿和朱棣的韜晦策略,今日的電子資訊時代派不上用場。
所以搞政變,以今日之情況,比古代困難。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從前是天下盡歸司馬懿,今日要快、狠、準,潛隱之道,到底怎樣使用?是一個學術課題,只是沒有國際學者一起研究。

林行止: 安倍故意「拜錯鬼」 闖釣島何如選特首




一、中日的關係的確令人憂懼。釣魚島/尖閣列島的主權紛爭未完未了,東海「防空識別區」糾紛又起,就在中日「隔空對罵」緊張的關係並無緩和迹象之際,日相安倍晉三竟然親自「加油」,於十二月二十六日上午身着禮服,面容肅穆,煞有介事地赴靖國神社,「向亡靈滙報政績」並向「亡靈」許諾他「會致力創造一個沒有人會因戰爭而受苦(亦即許諾「永不參戰」)的時代!」從中國外交部在安倍剛剛離開靖國神社不足一小時便發出「強烈憤慨抗議和譴責」以至嚴厲抨擊安倍「粗暴踐踏中國和其他亞洲戰爭受害國人民感情、公然挑戰歷史正義和人類良知」看,北京認為安倍的說詞是一派胡言,彰彰明甚。

這些天來,傳媒就此事發表了大量評論,其中不乏真知灼見,不過,有兩點事實似為論者所遺漏(或筆者走了眼)。其一是在十二月中旬,日本曾傳出「今年內安倍首相不會赴靖國神社」之說,在一年將盡的時候作出「承諾」,日本政府確有欺世之意,不過,如果北京能「以假當真」,通過外交渠道向日本表明,若安倍不去「拜鬼」,兩國領導人有機會坐下商談,筆者以為雙方關係雖然不可能「回到從前」,起碼可能恢復高層外交接觸,雙方繃緊的關係稍有轉機,可以預期;可惜,北京對此置若罔聞,日本見「投石問路」毫無回應,安倍便只有相反而行以討好國內的右翼了。其二是,中、日對亡魂的看法有根本性差異,據日本「獨立作家」安田峰俊十二月二十七日(五)在BBC中文網發表的〈請中國不要聲援日本「右翼分子」〉,指出日本有「死亡是贖罪」的悠久傳統,根據日本人的「生死觀」,死後的叛徒可以當神被膜拜,而戰死的敵人成為神靈,是完全正常的。安田舉了眾多歷史例子,比如西鄉隆盛於一八七七年(明治十年)發動兵變(是為日本史上最大規模的內戰「西南戰爭」),被政府軍打敗後只十二年,西鄉便被赦罪並「祭祀於南洲神社」,是為「叛徒變成神靈」的顯例;至於「對日侵略者」亦受日人供奉,九州福岡縣的元寇神社,竟然是祭祀十三世紀元朝二次派兵入侵日本而戰死於九州海濱的將士(「元寇」)……。循此理路,日相往靖國神社拜祭,便「罪不至死」!

不過,話得說回來,安倍要拜祭為國捐軀的「亡魂」,大可去東京的千鳥淵「戰殁者公墓」(如華盛頓的阿靈頓公墓)獻花鞠躬;選擇在靖國神社,顯示安倍不懷好意且不把中國(和南韓)放在眼裏!

中日當前的處勢可說極為危險,因為意外的擦槍走火以至極端分子故意製造事端,都可能闖出大禍。北京當然知道《美日安保條約》的存在,但似乎「美國不會為幾個鳥不生蛋的孤島而讓其子弟兵冒生命之險」,是北京的共識,這種看法有其道理,但完全忽略了美國發窮惡進而有與中國大打一場以滅債甚至尋求賠償的邪惡動機(見十二月三日本欄)。筆者向來認為中日領袖應面對面商討未了的問題,十二月二十八日《金融時報》社論〈中國應力避事態升級〉,亦指出在雙方都沒有退讓的情形下,「至少可做的事是,在兩國領導人之間開通一條熱線,使意外不致升級為危機……。」又指出「如果習近平主席不屑與安倍視線接觸,那麼,除了後果不堪設想的軍事衝突,沒有其他解決問題的希望」。十二月三十日消息傳來,外交部發言人在京表示「中國人民不歡迎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中國領導人今後不會與他在任何場合對話」。又說「安倍現在要做的,是向中國政府和人民承認錯誤」。看過研究戰敗國日本的民族性、於一九四六年初版的《菊花與劍》(Ruth Benedict : The Chrysanthemum and the Sword)的人,都知道安倍—即使有「大老闆」美國的命令—不會這樣做。

中日關係處於危險邊緣,是誰都看得出的。

二、台灣藝術家、散文家何懷碩為中譯《菊花與劍》(桂冠圖書公司)寫了一篇讀書「隨想」:〈自卑的罪孽〉,對日本人天性有深刻精闢的闡述。何氏認為地理的缺陷,令日本人永世擺脫不了自卑的陰影:「日本之不甘以小國的卑屈立足於世界,矢志與大國獲取平等地位,這一個願望,卻反而激發了日本兇悍的蠻性和狂妄的野心,以尋求自卑的彌補。日本在歷史上所造成的罪孽,無疑的由於深度的自卑感所引起。」何氏的觀察十分正確:「自卑感不一定止於自身的失敗,且可造成對別人的罪孽。這種不幸的感情,如果不能成為生長的激素,便要成為毀滅的因子!」如今日本「四面楚歌」—在反對安倍參拜靖國神社上,中韓美俄越等站在同一陣線—其與生俱來的「人類最深重的自卑感」,便可能醞釀成毀滅因子。

去年十一月二十日本欄提及崛田教授那本書《一九四一年》,當時看的是電子版,稍後收到印刷本,原來書脊的書名還加上中文「必勝」二字,對本書的副題《遺臭萬年之始》(Countdown to infamy)實是一大諷刺。筆者對此奇特安排的解讀是,日本好戰領導層以為日本必打勝仗,哪知卻是失敗且成千古罪人的開始;不過,這種解讀與事實不符,以當年發動偷襲珍珠港諸巨頭都知道這是一場沒把握亦即未必能打勝的硬仗!

崛田女士以大量日本政府的原始資料,反覆論證當年決策層知道這是一場「戰必敗」的冒險,但這些軍事領袖、政客、外交家甚至天皇,都無法吞下被美國羞辱—「禁運」和「命令」其退出滿洲這口氣,遂鐵起心腸,決心帶領日本投身火海不惜走上失敗之途(harm's way)。自卑感表現在武士道上是強悍冷靜和自制,在軍事侵略上則是兇殘頑惡跋扈囂張。評論日本事務,一定得把日人常受火山、地震、海嘯以至核電危機等天災人禍的威脅而滋生了惶惶不可終日的不安定危機感考慮在內,這種他國少有的惡劣條件,衍生了日本人及時行樂、眼光短淺無路可走時不顧一切的性格。這種性格,混和着因自卑心而生的矢志與大國平起平坐的願望,在遭受挫折時,為了突破困局,遂有訴諸武力,即使明知無法取勝亦欲一拚的衝動……。

三、去年底本報「兩岸透視」由李澄欣執筆的兩篇有關中日衝突的報道,是新聞採訪的佳篇,美中不足的被訪者都沒有提及日本在國際上面臨「眾叛親離」情況時的反應—日本人自卑的性格促使他們愛面子甚於愛性命(自己的和人民的),換句話說,別說目前日本海空軍力有足夠和中國一決雄長的實力,還與居心叵測只因中東「和平」又有變故未能全力東來不得不扮和事佬實際上是在伺機渾水摸魚的美國有「協防」之約(美國多次申明《美日安保條約》的有效性),在被北京一再羞辱(當局表明不歡迎亦不會見安倍晉三等於把他列入「黑名單」)之下,日本政府會否走上一九四一年明知不可為而為地偷襲珍珠港的老路,大家不可掉以輕心!

安倍首相「拜錯鬼」(他本該去千鳥淵),日本以外「人神共憤」,中國發表強硬聲明之餘,還「聯合」俄羅斯和越南對日本施壓……,筆者不以為這樣做有什麼實際效果,以十二月十二日普京在克里姆林宮的聖佐治堂對所有俄國重要人物發表「國情咨文」(此間傳媒對這份內容充實的文告似視而不見),什麼都談,惟筆者注意的是把開發「遠東地區和西伯利亞」列為「國家優先任務」(National Priority),而開發此苦寒之地,日本有充分技術和經驗,加上日本人說一不二,是可靠的合作夥伴,以自卑天性令他們很在意世人對他們的看法,因此勤奮、團結、服從、負責、務求換來世人敬佩的眼光。由其開發西伯利亞,必會令人滿意同時令人欽佩日本人的成績。

俄羅斯為了國家利益,此刻因此不會與日本交惡;至於與中國亦有島礁主權紛爭的越南,亦不可能真心誠意站在中國一邊與日本「對抗」,因為越南怕中國遠甚於日本。北京《環球時報》去年十一月十一日至二十六日第一次對十四國(主要是美國、俄羅斯、日本、印度、越南和南韓)的一萬四千四百多名居民進行「民調」,結果於十二月十日在該報發表,它顯示被調查者百分之二十九點四認為中國「好戰」(belligerent),百分之二十五認為中國「傲慢自大」(arrogant)……。《環球時報》公開這些數據,顯示中國有決心做一些「實事」令外人改變觀感,這當然是大大好事,但此刻聯俄聯越「抗日」恐怕會功虧一簣!

最後必須一提香港的 保釣活動。當局不惜動用大量人力物力阻撓「啟豐二號」赴釣魚島宣示主權,完全是為了免致這艘久不捕魚的漁船在該海域或島礁上被日方「騷擾」,果如是,北京 便有不知如何是好之痛!坐視人船被扣或被強力驅離,全球包括內地保釣人士會責北京無能;如以牙還牙,則恐爆發一場目前北京尚無此意的熱戰。因此,一如二○ 一二年八月二十一日本欄所說:「登釣島一之為甚」。那次「啟豐」「突襲」成功,充分體現了香港保釣人士愛國的大無畏精神,但再來一次,便會把北京拖落 水……。「啟豐二號」還是以捕魚為專業吧,而其主事者的行為充分證明他們「愛港愛國」,因此積極籌備參加下屆行政長官選舉,是為上策。

還是那句「老話」,「中日對話事不宜遲」,不然易生禍事,這對中日香港以至世界都沒好處。

蔡子強 : 只許習總「親民」,不准美官「作秀」



上周六,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微服出巡,到北京老字號包子店吃包子。他親自排隊點餐,點了6個豬肉大包子、一碟芥菜及一碟炒豬肝,盛惠共21元。過程中習沒有勞動隨從,由自己親自排隊、付款、端盤、取包子,再搭與市民共餐,又與市民聊天。習的這場親民show,被「網友」拍下照片並在微博上瘋傳,引發國內熱話,不少人大讚「習總親民」。

拜登與駱家輝的一次吃飯曾引發國內熱議

在中國,這樣的一場吃飯親民show,無法不讓人想起,兩年前拜登訪華的一幕。2011818日,這位美國副總統,與剛剛履新及以親民見稱的駐華大使駱家輝,一行5人,走到北京一家小店吃平民餐,他們叫了5碗炸醬麵和10個豬肉包子作主食,再叫了涼拌黃瓜、糖拌山藥、涼拌土豆絲作小菜,再加美國國飲可口可樂,立心品嘗地道北京平民小食。此餐一共吃了79元,拜登從口袋中掏出100元鈔票結帳,剩下的21元當作小費。

更難得的是,有關方面在作完安檢之後,並沒有趕人走,拜登逗留半小時,與普通食客一起用餐,還跟店裏其他客人打招呼,氣氛融洽。拜登結帳之後,還對店主表示歉意,稱給店方帶來不便。

這場吃飯親民show在網上引發熱議,紛紛拿來與中國官僚的奢華作風作比較,並稱「居然沒有山珍海錯、沒有橫額、沒有迎賓,讓我們的領導們情何以堪」,拜登和駱家輝就此贏了不少中國人的歡心,為何謂美國價值作了一次極佳的宣傳。

駱家輝的平民化表現被官媒批評為「作秀」

其實在此前後,駱家輝的平民化一舉一動,已讓中國人眼前一亮,例如當他抵京履新,步出機場時,一家五口都穿著便裝,而且除了11歲幼女之外,各人都背背囊,手拿行李,大包小包都是自己拿,就如你我等普通百姓坐飛機出遊時一樣,而且更捨棄大使座駕的房車,改為一家人擠在七人車駛回官邸。更加令人拍案叫絕的還有一幕,就是上機來華前,駱在西雅圖機場的星巴克咖啡店,與女兒嘗試用一張兌換券購買咖啡,但因所持的優惠券是主店的,機場加盟店不能用,店員公事公辦,一點也不給面子,這位大使只有微笑地把券收回,拿出信用卡付帳,沒有半點不悅之色,更加不會說:「你知不知我是邊個﹖」此外,當駱在官邸與記者首次見面時,兩夫婦又親自「斟茶遞水」,為在場記者斟橙汁和可樂,讓記者受寵若驚。

駱家輝說自己是美國價值觀的代表,我想透過前述這些表現,比起任何冗長的官式演說,都是對這些價值的更佳說明,亦讓中國官場大開眼界。

奧巴馬的「漢堡包政治」

其實,只要看看他倆的老闆美國總統奧巴馬之日常作風,對此大家恐怕也會見怪不怪。

話說,大家都知道奧巴馬的至愛食物是漢堡包,但大家估不到的是,在他貴為總統之後,仍舊自行步行到白宮附近的漢堡包店,與普通老百姓一樣,一起排隊買漢堡包,並自掏銀包埋單。到吃完後,還會向店裏的零錢罐放入諸如5美元的小費。他也試過與拜登一同光顧,各有各買;又試過,一次過買10多個,共兩大袋漢堡包外賣,為自己的工作人員買午餐。

更誇張的是,奧巴馬甚至把這樣的吃飯親民show,搬上國際外交舞台,上演了一幕「漢堡包外交」。

話說2011624日,奧巴馬與到訪的梅德韋夫舉行會談,當天中午,這位美國總統沒有在白宮設宴招待後者,而是將他拉到外面,不過他們去的並不是什麼豪華酒店、米芝蓮餐廳,吃的也不是什麼山珍海錯,而是一家平民小店,一家稱作Ray's Hell的漢堡包店。

奧巴馬點了一個漢堡包,再加上車打芝士、洋、番茄、萵苣、醃黃瓜,以及一瓶紅茶;至於梅德韋夫,也是點了一個漢堡包,再加上車打芝士、洋、蘑菇、墨西哥辣椒,以及一瓶可樂,兩人還分享了一份薯條(認真慳儉﹗)。兩位總統都脫去西裝,身著白色恤衫,奧巴馬習慣性地捲起袖子,擺出一副大快朵頤的樣子;梅德韋夫則保持俄式紳士的風度,沒有捲起袖子。兩人相向而坐,一邊啃漢堡,一邊借助旁邊的翻譯談笑。最後由奧巴馬「慷慨」結帳。

不學其道卻學其術

說回駱家輝,國內官媒曾多次批評他「作秀」,是刻意讓中國難堪。例如:

《環球時報》曾批評,媒體把駱每個行為包裝成美國官員的廉潔並將此樹立成中國官員行為的鏡子,是出於無知,把記者看到的東西「羅曼蒂克化」;

《北京日報》批評駱所做的那些是包裝成平民的作秀行為;

《光明日報》甚至攻擊他用心卑鄙,為美國收攬中國民心,強化中國民眾崇洋媚外的奴性,是新殖民主義的表現。

想不到言猶在耳,當日被國內官媒所嚴厲批評的「作秀」行徑,而今卻重現中國最高領導人身上。政治公關原本無可厚非,親民show之類在西方政要中也屬司空見慣,但問題是前述這些官媒當天卻把話說得如此盡,今天又可會吭一聲呢﹖會否「有口話人,無口話自己」,「只許習總『親民』,不准美官『作秀』」呢﹖

中國大陸雖然還沒有實行西方式的民主,但沒有學其道卻並不等於沒有學其術,政治公關、政治傳訊、政治化妝術等的學問,相信在中國方興未艾。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