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3日星期一

吳志森﹕六四夜,我一定在維園




八九「六四」後連續10年,我的「六四」都沒有在維園度過。不去維園,是因為我從來都不喜歡硬生生的程序和儀式,那時候我常問自己:為何一定要到維園接受支聯會那一套十年如一日行禮如儀的集體儀式?為什麼「六四」悼念一定要由支聯會壟斷「獨家播映權」?為什麼不能由我自己選擇如何悼念?那10年的「六四」,都留在家,在心裏點起燭光,回想「六四」的驚心動魄,遙祭冤死的亡靈,思索香港和中國的茫茫前路。

回看起來,原來10多年前,我的想法與今天一些人的主張竟然驚人地相似,但卻有本質上的不同。他們告別「六四」燭光會,呼籲港人不要去維園,反對「愛國愛民」的口號,只是一個藉口,最終的目的,是要告別「六四」,因為「六四」是中國人的事,與香港人無關。得清楚一點:是藉告別「六四」來「告別」中國。

10年後的「六四」,我終於去了維園,我同樣無法投入與我心情格格不入的程序和集體儀式,但我對維園燭光會的意義,卻有更深一層的體會。我舉燭光,百感交集:為何追名逐利現實見稱的香港人,萬千燭光會風雨不改堅持不懈?是因為燭光對良知的呼喚?是因為燭光照亮血腥的真相?燭光的記憶可以對抗遺忘?用燭光聲討當權者的罪行?還是「六四」今天還未結束,大大小小的「六四」慘案天仍在發生?

燭光如海 是一種反抗

燭光如海,是一種反抗,獨裁者織起密不透風鎮壓之網,禁全國對慘案的哀思,就只有南方這麼的一個小島,用燭光向反人類的屠殺者不,喊出人民不會忘記!更重要的是,對六四的遺屬,對冒險犯難的維權人士,對身陷囹圄的異見者,對繼續受到當局長期軟禁監視的家人,如海的燭光向他們大聲喊,你們並不孤單,遠方這個小島的同胞,並沒有遺忘你們,儘管沒有什麼實質的支援,卻是使他們繼續堅持下去的精神動力。香港是自由社會,你當然可以不同方式在不同地方悼念,但當燭光散佈無法集中,人數大幅減少,力量萎縮,最後笑者是誰,大家心中有數。

城邦本土派,香港人悼念六四,維園年年燭光,是因為港人當年支持學生押錯寶,要借悼念贖罪。這可能只是他們的夫子自道,又或幻想出來的假現實,這種指控,是對全體香港人的侮辱。

整個城邦本土派的核心理論,都只是一場幻的想像:「中國的毒奶粉和中國的人權民主自由,都只應由中國人負責,與香港人無關。香港人要告別中國,只需管好自己的事,不要搞中國,就可以避免中國來搞你。」這只是一廂情願的幻想,你「告別」中國,但中國不會跟你告別,河水早已氾濫,獨裁者的魔掌早已伸來香港,如何自我退縮,香港也不能獨善其身。

無論用什麼口號,都與我無關,悼念不是為了支聯會。六四夜,我一定在維園。


張華: 悼念六四分水嶺

今年六四有兩個怪現象,或將成為香港悼念六四的分水嶺。

其一,民主派就應否悼念六四,以及悼念的形式、口號等,分裂成「本土派」及「大中華派」,支聯會受到前所未有質疑,且表現得左支右絀,成為它成立24年來的空前危機。

支聯會先提出「愛國愛民、香港精神」口號,企圖跟中共爭奪「愛國」詮釋權,遭各界批評後,仍企硬拒撤回,被指梁振英死不認錯有何分別?憑甚麼你就是擇善固執而別人不是呢?從提出這口號,到它的回應,可見支聯會主事者跟民情嚴重節!

更甚者,有支聯會常委去信天安門母親丁子霖,要求對方協助反駁本土派,遭丁子霖拒後,反指摘丁患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意即受害人長期被迫害後,反同情加害者)。「罵戰」被公開後,對支聯會形象的傷害更大,也令本土派更理直氣壯指摘支聯會,加劇兩者怨懟。

可以預見,今年到尖沙嘴參加本土派燭光集會的人數,應比往年增加,長此下去,這種分裂將對香港六四悼念活動將造成致命打擊。

另方面,建制派今年高度默契,低調應對六四。過去左派、保皇黨、土共、親中人士等,包括全國政協張家敏、前港大學生會會長陳一諤、青年民建聯周浩鼎等,都會跳出來大放厥詞。但今年他們沉默以對,立法會討論「平反六四議案」時,他們幾乎避席;一眾官員也封口不語;甚至青年民建聯的《城市論壇》常客,也消聲匿迹;就連梁振英也「恰巧」去了上海。是他們忘記六四嗎?

當然不!國朋友表示,他在QQ(網上聊天軟件)跟友人提及要在六四當來港去維園,誰知朋友很快就被公安帶走問話,還要打指模!顯然,他們對中國人的知情、覺醒,怕得要命!

當民主派訌,建制派當然樂得做觀眾。若發表謬論,反會「破壞」民主派的鬥,使民主派的互相攻訐戛然而止!即使沒「阿爺」指示,他們也不會蠢到這個地吧?

因此,為免親者痛仇者快,大家今更應站出來,到維園點起更多蠟燭,讓燭海暖死難者家屬的心,也見證我們集體向中共不的決心!今維園,不見不散


盧峯: 怎能讓維園燭光熄滅

今天是六月四日,你準備好到維園高舉燭光,向北京當權者不嗎?

二十四年了。二十四年不是短的日子,差一年就是四分一世紀了。這許多年來,市民年復年聚集在維園,高舉手上燭光,高喊平反八九民運、追究屠城責任、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的口號,為的不是爭甚麼旗幟,為的不是甚麼政治利益與好處,為的是拒遺忘,為的是人間公義,為的是民主與自由在中國大地開花結果。

八九年天安門民主運動波瀾壯闊,不但牽動數以千萬北京、上海、廣州、中國各地青年學生、市民的心,也觸動了向來政治冷感的香港市民。大家都為學生的熱情熱血打動,大家對當權者的冥頑不靈咬牙切齒,大家對民主黎明充滿期待。可惜,巨大的熱情與良好的願望不足以扭轉當權者的心思,不足以改變中共對權力的戀棧。他們為了保住手上的權力,為了保住從上到下成千上萬的貪官,不惜出動坦克、裝甲車、重機槍、達姆彈鎮壓手無寸鐵的學生、市民,把長安大街變成戰場,把北京變成戰區,令全國落入殘酷鎮壓及白色恐怖中。天安門母親丁子霖女士的十七兒子蔣捷連中彈身亡,身中三槍的學生張健仍有彈頭留在身上,湖南民運人士李旺陽先生無辜陷獄二十多年,去年出獄後還要「被自殺」身亡。

犯下了這許多惡行,手上沾滿了學生、市民、民運人士的鮮血,但北京當權者毫無悔意。他們反而用盡手上的權力、資源封殺八九民運的消息,打壓六四死難者家屬,強迫令中國遺忘六四鎮壓,並且利用在香港的打手、嘍囉威逼利誘香港市民忘記這段史,遺忘六四。還好,年復一年,市民都在堅持,都以手上的燭光向全世界明,我們沒有忘記,我們不敢忘記。今天,我們仍處於這場遺忘史與反遺忘史的鬥爭中,我們更不能退縮,我們更不能讓維園的燭光熄滅。

不敢遺忘以外我們還要堅持人間公義。參與八九民運的學生、市民要求的是反官倒,要求的是落實憲法中公民的自由,要求的是民主改革。他們在過程中堅持和平理性非暴力,堅持要跟政府講理,希望服北京當權者改變態度,放棄集權體制。只可惜北京當權者權力慾薰心,不但沒有珍惜學生、市民的好意及愛國熱忱,反而以強大的火力及重武器殺害他們,反而以莫須有的罪名把他們長期監禁,教他們吃盡苦頭。民運人士李旺陽先生不過支持民運,要求政改就被關了超過二十年,就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到最後還要「被自殺」。像這樣的麻木不仁,這樣的不公義,我們怎能緘默?我們怎能坐視呢?

當然,二十四年的堅持不容易,過程中有風雨,有批評,有質疑。回歸前,不少建制派人士要求解散支聯會,取消悼念活動,以免損害中英、中港關係。回歸後,前特首董建華或明或暗的向支聯會核心成員施壓,要他們停止悼念活動;而識時務的政界人物則不斷游市民放下六四包袱。

到今年情況更複雜,北京當權者及建制派固然繼續施壓,一些人也因為支聯會今年的口號有「愛國愛民」等字眼提出批評,認為跟中共搞的愛國主義太接近,甚至有人因此發動杯葛六四會行動。支聯會是個民間團體,它的主張、建議及做法不一定所有人都認同。六四鎮壓後不久,就有部份團體批評支聯會太香港本位,太考慮本土利益,對地民運支持不足。今次對口號的爭論雖然激烈,但至少讓大家有機會重新反思八九民運是甚麼一回事,六四鎮壓是甚麼一回事;至少令大家再想一下為何參加六四燭光會。從過去二十多年的經驗可以清楚看到,八九民運及支聯會的愛國跟中共搞的愛國主義根本是兩碼子事,不能混為一談,市民對此也非常清楚。試想想,過去二十幾年來,有哪個團體比支聯會及它辦的活動更令中共面目無光,更刺激北京的神經?

今天,我們要為李旺陽先生等民運英烈點起悼念的燭光,要為公義與真理點起燭光,要為民主與自由點起燭光。今天,我們更要以手上的燭光向北京當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