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6日星期四

黎德怡:劣幣真會驅逐良幣﹖




亞視執行董事盛品儒就通訊事務管理局(通訊局)審視新免費電視牌照,指本港市場不能容納更多電視台,如政府貿然再發牌,會對行業造成「災難」。基本法委員會成員劉迺強指現時市民有多個電視台選擇,若再增加競爭,會造成「劣幣驅逐良幣」情況,始終會禍及社會。

劉君以至眾多亞視支持者的所謂「惡性競爭」之說,不是誤解了「劣幣驅逐良幣」原理,就是強詞奪理。

劣幣驅逐良幣(Bad money drives out good),又稱為格雷欣法則(Gresham's Law),為十六世紀英國伊利沙白時代的經濟學家Thomas Gresham提出。原理很簡單,就是當市面上流通的鑄幣有些足值,有些不足值,然而表面上價值相等,人們便會把足值的儲藏起來,把不足值的盡快花去。日 子久了,足值的良幣從市面上消失,不足值的劣幣卻充斥市場。

近日很多人使用「劣幣驅逐良幣」去解釋社會現象或預測將來。其實這原理要發生,兩項條件必須配合:第一,兩種貨幣/商品表面價值(face value)一樣或相若;第二,它們本身價值(intrinsic value)很不同。

相關現象的確常見

「劣幣驅逐良幣」情況在社會各行業的確常見,最易令人想到國有企業和公務員制度。例如大陸國企,職員不論自身的水平和個人努力,企業都同等看待,又給予相同待 遇獎勵,於是能力強和水平高的會選擇經商或出國,只剩下平庸和敷衍工作之輩。公務員更不用說:多個國家公務員都是「做又三十六,唔做又三十六」,對機構價 值不會隨本身努力而提升,更壞的是遇着個腐敗政府,則貪官舞弊,清廉者被排斥,留下的無奈,可以走的便轉行。

格雷欣法則的確還可以用來解釋 很多社會現象。對於早前「五百蚊港女」事件紅爆全城,有人奇怪質素如此的女子竟有男人垂青,男人更在全人類都唾罵女子當兒對她不離不棄,同一社會卻出產很 多性格無大缺陷甚至質優的「剩男」「剩女」!我看「五百蚊港女」其實未必很壞,她只是讓公眾看到自己最壞的一面,眾人又抓着她這次失言不放過她而已。

不 過現實中,果真有很多性格差、外表不吸引的已婚男女。何解?用格雷欣法則去解畫,這些不堪的男女有個優點,就是自知,對婚姻着緊的一群,看見目標會十分主 動又裝得很良善,即使「本值」低,亦盡量提高「表值」,說得好聽是「進取」,不好聽是「盡地一煲」,終於騙到一個比自己好的或抓緊一個不相伯仲的。

相 反,有條件、intrinsic value高之輩,見盡男歡女愛光怪陸離,無心將自己face value裝得高,把自己當貨物般推銷出去,心想就算不結婚,生命都剩下太多好東西去追尋,做「剩男」「剩女」也無所謂了。講得差是「執着」,正確點便是 「有原則」、「有尊嚴」和「有自我」。

二十年前,香港已有補習社,中學生怕在課堂學到的不足應付公開試,於是光顧,而經營補習社和當其導師 本身無不妥。十年前,補習導師開始「明星化」。華人講「禮義廉恥」,英文也有所謂proprietyrighteousnessintegrity shame。真正有料又有志教學者,大概不喜歡誇大自己本領,不會以性感打扮或名牌衣飾作噱頭,自認「天王」「天后」會面紅耳赤。

就算為宣 傳讓他人神化自己是迫不得已,也得尊重職業,出教學書時肯花些時間校對書本的錯漏 (不論最初是自己或別人犯的錯),更不會當上補習界Stephy,多難看。然而,香港社會講求形象、包裝和宣傳,令導師face value大大高於intrinsic value,本身條件好的年輕人便不屑做補習社導師了。縱使正常補習社和有條件的導師依然存在,剩下更多「騎呢」導師跟着「騎呢」老細繼續搵食。

觀眾自有鑑賞能力

通訊局審視增發免費電視牌照,造就更多電視台,競爭會是惡性還是良性?我看「劣幣驅良幣」情況不會在香港電視業發生,所以競爭會是良性。電視節目質素好壞,觀眾會靠其鑑賞能力去分辨,所以不同質素和「本值」節目,其呈現出來的表值,在消費者眼中並不會相若。

如此這般,就不會有表值相同/相若但本值不同這些格雷欣法則條件。再者,既然觀眾能分辨,電視台不會馬虎了事,而會因應觀眾品味費盡心思去創作。在新電視台節目衝擊之下,對觀眾無價值的,被淘汰既自然又合理不過。

你可能會懷疑:觀眾真的能分辨節目好壞?對此,我是投相信票的。無綫的劣作,仍維持很高的慣性收視,都是因為亞視更差。例如,當年的《金枝慾孽》播了一集,大家就知是佳作。

又例如,即使同是佳作的《天與地》收視不佳,據聞因為滿足不了程度低的觀眾(不要賴「師奶觀眾」了,這是性別歧視──我母親是師奶,但她完全明白此劇),但口碑好,金句比《金》劇還要多,有捧場者跟錯過了的觀眾均要求重播。

所以質優作品可以提升大眾鑑賞能力、品味,以至語言能力。為了大眾,是時候發牌了:讓好的留,差的走吧。

作者為執業律師